康熙皇帝正在乾清宫的外书房里,和他的儿时好友,一名御前侍卫研讨江南文坛形势。
听到小太监的通报,笑了笑:“容若,这是朕的小儿,四阿哥,最是顽皮的一个。宣四阿哥进来。”
话音落下一口茶的功夫,一个红通通的胖小子踩着凳子跨过门槛,进来就喊:“汗阿玛,胤禛来了。”
“朕知道你来了,头顶光圈金光灿灿。”康熙皇帝放下茶盏,瞧着他一头的汗,伸手揽过来,接过来梁九功手里的毛巾给他擦擦,看一眼他手里的花儿。“大热的天,大中午的,去御花园做什么?”
“花。”四爷举着蕙兰递给康熙,得意道:“御花园最漂亮的一朵。胤禛找到的。给汗阿玛。”
哎吆吆,康熙真乐了,鼻端全是一股清幽的兰花香,绿茎黄花,黄色中晕着紫色,花瓣八片,瞧着秀丽婉约得很,康熙夸道:“……眼光不错,这朵花儿,乍一眼平平无奇,再看甚是端丽珍贵。”
“儿子选的,答谢汗阿玛的金伞。”四爷一副孝顺样儿。
康熙皇帝:“!!!汗阿玛谢谢胤禛的花!”轻轻地拧一下他的元宝小耳朵,气道:“汗阿玛的金伞就换来一枝花?”
“皇额涅说汗阿玛喜欢,喜欢无价。”
“朕喜欢它好好地长在御花园!”康熙皇帝瞧着他气呼呼的小样儿,手捂胸口,痛惜地望着半开的花儿,好似看到他那把精致玲珑的小金伞。一抬头,更气。
“朕的金伞价值千金,你就送‘一’枝花!”
四爷也怒:“一把伞,换一枝花。”
康熙:“!!!”
抬手就要拎过来胖孩子教训一顿,告诉他什么是规矩!不防胖孩子撒腿一跑,居然跑到那名御前侍卫的身后。
“噜噜噜~~~”胖孩子的胖手抓着侍卫的袍服,给了康熙皇帝一个小鬼脸。“胤禛知道‘小杖受大杖走’,噜噜噜~~~”
康熙气得极点,接话道:“你出来!朕今儿一定要你知道什么是‘小杖受大杖走’。”
“不出来。纳兰侍卫好看。”
“!!!”
康熙皇帝抬脚就要过来抓人,纳兰侍卫为难地护着四阿哥,又不敢得罪皇上。
一把金伞和一朵花,小孩子的心里,那可不就是一样的?可是他不说话,康熙也更气:“打小就知道看脸,这还了得!”
得嘞!
这是戳了皇上的肺管子了!以前也没见皇上这样在意过啊!
纳兰侍卫弯身,大胆地细看一眼,两三岁的孩子,养得是真好。圆嘟嘟的,白嫩嫩的,肉乎乎的……面部轮廓有着关外人特有的立体,眼睛大大的有神透着灵气,长长的眼睫毛卷翘着,好似刷在人的心坎上,要他忍不住想捏一捏。
纳兰侍卫越看越喜欢,满脸不认同地看着皇上:四阿哥这样大的孩子,你和他说大道理他也不懂啊。
四爷在纳兰侍卫的身后探头,警惕地看着康熙皇帝,宛若一只机警的小幼崽。
康熙皇帝瞧着他两个,怒气绷不住了,无声地叹口气,怒气消去,喊一声:“梁九功。将花儿去找一个相配的花瓶插上。将冰盆都端出去,窗户和门都打开,宫女嬷嬷都出去。”
四阿哥刚从外头进来偏殿,外头那么热,偏殿里一盆盆冰盆,冷的跟秋天似得,可不是要受不住?纳兰容若动容于皇上的细心。
然而四爷听到康熙皇帝要插花,还是没动。
小孩子乌黑的瞳孔黑白分明,纯净无暇,手里还举着那枝蕙兰,看着人的时候带着一点儿好奇,煞是讨喜。
纳兰容若正纳闷,就见皇上憋着脸走上前,龙手一伸,亲自接过来这支花儿。
四爷因为皇上的态度,仰着笑脸从纳兰侍卫身后走出来,心里头却是迷惑得很。
可他不管怎么闹腾,爬桌子,爬椅子,打翻墨汁翻奏折……康熙皇帝也没生气。最终因为自己身高不到踮脚也看不到什么,乖乖地坐下来用奶汤和蛋羹,不一会儿,人就犯困了。
康熙皇帝亲自将这支蕙兰,在梁九功捧来的矮脚青花瓷瓶里插好,放在自己书案的桌子上。皱着眉头望着自顾自玩耍的胖孩子,无声地笑。这么热的天亲自去御花园摘了送来,确实是难得的孝心。
等到胖孩子困了,他抱着,给脱鞋躺在里间榻上,盖好被子,瞧着胖孩子睡着后还是虎头虎脑的懒散模样,伸手戳戳他的胖脸颊,心情肉眼可见的好极了。
纳兰容若第一次见到,康熙皇帝如此照顾一个孩子,宛若民间的一个普通阿玛。而四阿哥,面对皇上没有他的哥哥们的恭敬和崇拜或者惧怕,他不光顽皮,还很惫懒。
皇上本人文韬武略的,一身帝王威仪。长相如何谁去在意?至今也就四阿哥敢去提皇上的容长脸儿加一脸麻点儿。
纳兰容若恭敬且钦佩地微笑:四阿哥,很不一样。
纳兰容若年轻英俊,面容俊美,一身御前侍卫的劲装更是凸显其挺拔的身姿,和皇上说了一些话,傍晚时分才出宫。
当然,皇上在夜里临睡前,望着这朵蕙兰,再一想想胖孩子和他顶撞的模样,又咬牙启齿的,万分后悔没有揍一顿屁股!
可是,当康熙皇帝在第二天中午,看见胖小子举着一枝花儿进来乾清宫,一枝绿叶绿花的蕙兰。
*
四爷一连几天这般去乾清宫,瞧着康熙皇帝和纳兰容若的亲近关系,对比他知道的纳兰容若郁郁不得志的生平,越发迷糊。
康熙皇帝没有教训他,反而越发纵容?他的汗阿玛居然是这么宠孩子的?索额图见到他爬在御案上,也能忍着没有来一通“礼仪规矩”?
又是什么原因要康熙皇帝最终没有重用纳兰容若,任由他沉浸在词曲里?这个时候,明珠的势力还没有大到,要皇上忌惮的地步,明珠和索额图的党争还没开始。
四爷打个哈欠,在他的小床上躺好开始他的午休。
四爷不知道的是,康熙皇帝这几天听纳兰容若夸四阿哥长得好,心里多么高兴。
子类父,大善也!
康熙皇帝抚摸着自己保养得宜的胡须,一身骄傲。
康熙皇帝在第五天的傍晚,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得知了毓庆宫宫女在御花园门前闹腾的事情,目击证人是德妃以及很多宫人,众口一词,绝对不是冤枉。
听太皇太后身边的太监总管讲完经过,康熙皇帝面沉如水,对四小胖满心心疼和愧疚。
瞧着跪在面前的巴彦嬷嬷,气得想一脚踹过去,硬生生地忍住。可那怒火越忍着越是旺盛。
“太皇太后,皇上,奴婢真的不知道这个事情。奴婢就是猪油蒙了心,也不敢指使那宫女去冲撞四阿哥。求太皇太后、皇上明鉴。”巴彦嬷嬷哭得一脸委屈。
康熙皇帝怒到极点,面上反而不显露出来:作为巴彦家的媳妇,太子的奶嬷嬷,自然知道四阿哥身边的嬷嬷功夫深厚,故意要宫女去撞四阿哥,趁机胡说八道,装可怜败坏四阿哥的名声,其心可诛!可他不能轻动。
宫女可以罚去洗衣局,可皇太子的奶嬷嬷,不能因此轻动。
康熙皇帝心里一阵难受。
这是奶大太子的奶嬷嬷,和太子感情深厚,他不能要太子因此和四阿哥产生嫌隙。
太皇太后看一眼皇帝,知道他的决定,这也是她的决定。可她心里也难受。
“巴彦嬷嬷,你是太子的奶嬷嬷,有些事情,能做不能做,你自己心里思量思量。这次,我就信了你。退下吧。”
“太皇太后,皇上,奴婢告退。”巴彦嬷嬷毕恭毕敬地退下,太皇太后和皇上何尝不知道,她这样心胸狭小的人,这次是彻底恨上了四阿哥?
可四小胖跟忘了这件事一般。
康熙皇帝不知道该庆幸四小胖的心大懒散不记仇,还是烦恼他这般的不知道保护自己。
太皇太后年龄大了,最喜欢儿孙们欢闹一堂,最怕他们有一天闹起来,和先皇当年那般,和太宗皇帝当年那般。
这次为了太子,她老人家做了偏心的处理,自认这是对的。毕竟太子是太子。可心里头难免不自在,太皇太后在一天四阿哥来请安的时候,特意留下来他。
“胤禛,最近经常去乾清宫陪你汗阿玛,累不累?”
“老祖宗,不累。”我去找汗阿玛闹是为了要汗阿玛训斥我呀,老祖宗?您明明看出来了皇额涅的安排,您怎么了?
小孩子的眼睛干干净净的,要太皇太后单是看着,就一颗心软的一塌糊涂。
“不累啊。那这几天在慈宁宫,陪陪老祖宗吧。老祖宗听说,你太子二哥最近给了你好多好东西,你要怎么回礼呀?御花园的花儿摘完了,也不够呀。老祖宗这里,可是有很多好东西哦。”
四爷一眨眼:“老祖宗,御花园的花儿摘完了,还有草。”
太皇太后:“!!”哈哈哈哈老迈的笑声飘出去老远,搂着小胖墩笑着:“老祖宗倒是真要留你住在慈宁宫了。你这小子。哈哈哈哈。”
四爷:“……”
四爷没有想到,自己的计划不成,反而要前朝传出来皇上也宠爱自己的谣言。
如今,太皇太后也来起哄。
可是,最要四爷没有想到的事,皇上和太子真的又送了他好多好物事,他真要去御花园挖草回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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