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 小宁升职记 ◇
◎威胁恐吓,坑蒙拐骗,人家玩得比他还溜。◎
“第一组, 本月追债七宗,入账一百二十一两。”
“第二组, 本月追债十宗, 入账一百一十三两七钱。”
“第三组,本月追债三宗,入账三百二十一两。”
……
其实每一组的业绩都差不多, 这个月多, 下个月少点,主管们都习以为常。
每次开这个会,只是为了激励大家而已。
最主要还是看手中的数报。
赵主事翻了几页,然后目光微微一凝,下意识想到。
这是不是写错了。
然后就听到狗大磕磕巴巴的道:“第十八组,本月追债一百三十七宗,入账三千一百二十七两八钱。”
场上一片安静。
赵主事有些震惊的看着他。
狗大无辜的看着他。
赵主事皱了皱眉头:“你可知道弄虚作假是要滚钉板的。”
不是他大惊小怪。
三千多两嘛,他也没少见过。
问题在于这是对方一个月的成果。
和其他组比起来,高下立判。
如果只是钱数多也就算了。
关键是债数也极多。
一百多宗。
这一个小组得一天追三宗。
这可能吗?
这是人能做到的吗?
黑虎赌场开得大,欠债也多,纵然黑虎赌场手段通天,但是逼人还钱也是需要时间的。
好家伙。
这是数据造假吧。
所有人看着神态略显拘谨的狗大, 脑子里的念头和赵主事一模一样。
对于大家伙的质疑, 狗大早有准备。
他从怀中掏出一份账簿, 呈了上去。
“这是明细 , 相关的银款也已尽数充入库房,可待查验。”
虽然了解狗大的为人,赵主事还是不死心, 接过账簿翻了翻, 沉默半晌, 才感慨道:“不错,狗大你领导有方,其他组都要多向十八组学习。”
狗大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和我没多大关系,这里面绝大多数都是新来的小宁追的数。他确实在这方面天赋异禀。主事,小宁这般人才,现在还只是个新丁,可否破格让他升任草鞋?”
他倒不是不想居功,只是他几斤几两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事反正也遮掩不住,还不如痛快一点卖他一个好。
老实说,这些天下来,他有点怵这个小孩。
开始他还抱着关爱后辈的态度想要多教教人家。
结果,好家伙。
威胁恐吓,坑蒙拐骗,人家玩得比他还溜。
没两天就顺利出师,开始带着他们干活了。
一个月干了他们一年能干的活。
他们追债可以拿半成的奖金,五个人平分,这个月下来每个人都能拿到三十两。
都相当于半年的月例了。
狗大觉得有些空虚。
因为能力太强,自己手下的狗二狗三狗四现在对他服服帖帖,自己这个老大仿佛形同虚设。
黑虎帮自有升职机制。
从前也不是没有表现优异者破格提拔的事例,对方的表现确实也足够优秀。
赵主事沉默了一阵,道:“此事容后再议,先接着汇报吧。”
大会开完之后。
黑虎赌场一把手赵主事召了麾下几位香主副香主级别的干事,又开了一次会。
专门讨论新丁叶小宁。
这份账簿明细在几位干事手中传来传去。
看着这厚厚的讨账明细,所有人都叹为观止。
“确实是人才啊。”
“连赖子陈的账都讨回来了。”
“赖子陈这个应该是巧合吧。”
“但其他的,足显……实力了。”
“这等实力,破格提拔并不算什么,不要说草鞋职位,就是给个洪头职位也绰绰有余。”
这实力,当个洪头都委屈了。
“那就这么定了,破格提为洪头,少文,报到帮里。”最后,赵主事一锤定音。
他很满意,想不到一个月前那个其貌不扬的小孩子,还是个天才。
黑虎赌场的材料很快就报到了黑虎帮总部。
入帮不到一个月就破格提拔,而且功绩斐然。
虽然只是提一个小小的洪头,但对方的履历还是惊动了黑虎帮高层。
甚至到了黑虎帮帮主的手中。
帮主翻开账簿,第一条赫然就是赖子陈的八十两。
他微微沉默了一阵。
赖子陈家里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无人不知。
这小子收账的本事这么强。
赖子陈的事情,真的只是巧合吗?
如果是出自他手……
那这小子是不是有点邪性。
黑虎帮帮主脸色微沉,最后大笔一挥,批准了叶小宁的升职申请。
黑虎赌场。
“恭喜恭喜啊,黑虎帮十年来都没有如你这般升职这么快的。”狗大笑容满面的向楚江宁连声道贺。
并且同楚江宁谋划开了“升了洪头之后月例十两,你不用两年就可以还钱债务了。”
“只不过你要离开赌场了,兄弟们还真舍不得你。”
楚江宁微微皱眉:“离开赌场?”
“是,帮里来的通知,升你为洪头,暂时主管怡红楼事务。”
狗大「啧啧」了两声,神态中说不清是羡慕还是佩服。
黑虎帮的盘子极大,下辖有赌场、青楼、漕运等等。
啥生意脏做啥。
赌场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青楼事务虽不及赌场暴利,但对方可是去代管一座怡红楼的啊。
那青楼的花魁娘子,活色生香,真让人羡慕。
狗大羡慕得口水都流出来了,楚江宁却十分嫌弃。
“青楼?我不能就待在赌场吗?我觉得赌场的活才刚上手,还有很多努力的空间。”
狗大默然,心中腹诽不已。
你刚刚上手就把我们一年的活干完了。
再让你待下去我们迟早得被辞退。
他也不懂帮里为何让这么好的一个追债苗子去青楼,但还是苦口婆心的劝说道:“这是帮里的决定,我们只能遵从。去青楼也是好事,是帮里在培养你呢?一句话,苟富贵,莫相忘。”
楚江宁叹了口气道:“我第一回个工作,之前都是有哥哥们的教导和帮助,现在让我自己去,我有点害怕。”
他模样乖巧,神态可怜,如果不是这些天随着他讨债见多了他翻脸无情的模样,狗大差点就信了。
但他还是道:“青楼那边的事务大哥了解不多,但是大哥还是有点人脉的,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开口。”
楚江宁不客气的道:“其他的也没什么,主要是我爹。”
“能不能让我爹先留在赌场,我怕去了怡红楼事务太多无法顾及他。”
这些天以来,别的不说,狗大也对叶老爹的不靠谱有了点了解,当下拍着胸保证道:“这个兄弟放心,就让你爹留下吧,赌场这么多人都能看着他,他要是再敢去赌,保证打断他半条腿!”
这个承诺有些血腥,楚江宁却心满意足。
“多谢大狗哥了。”
黑虎帮的任命下来,楚江宁便去了怡红楼。
怡红楼乃是凤广城中数一数二的青楼,按照规矩,至少该安排个副香主以上的干事去管理。
黑虎帮却安排楚江宁一介新人去管,从字面上看确实是委以重任。
怡红楼跟楚江宁交接的是一位大姐。
一位风韵犹存的美人。
她看见来接替自己的居然是个瘦弱少年,十分震惊。
但她很快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同楚江宁介绍开来。
“我怡红楼里共有红倌、清倌十三人,花魁娘子三人,婢女、小厮、仆妇数十人。这是昆仑,此后他会协助你一并管理怡红楼中的事务。”
此后,她又向楚江宁如实交代了怡红楼的资产、人员分工等等。
最后来了一句“楼内自有运营体系,你日常也不用太过操心。唯一麻烦的,便是客人与娘子们的关系。”
“眼下,最火烧眉毛的,就是花魁海棠与陈东陈老爷的纠葛。”
陈东陈老爷,这个名字好生熟悉。
“月前,陈老爷痴迷海棠美色,一掷千金,夜夜招海棠服侍,甚至有为海棠赎身之意。”
“可是海棠死活不肯,现在还闹起了脾气,连接客都不肯了。既然帮里派你前来,这事就归你管了,好好劝劝海棠,不要坏了怡红楼的生意。”
楚江宁不理解:“既然姑娘不愿意,那回绝顾客便是,为何还要劝海棠。”
青楼开门做生意,不就讲究你情我愿。
强迫之事,他不能干。
前任老鸨冷笑一声:“若是普通的客人,回绝也就回绝了,但是陈老爷财大势大,又睚眦必报,不能得罪。只能劝说海棠了,要我说陈老爷那么有钱,家里也没有妻妾,嫁给他是多好的事,那蠢姑娘也不知道在闹什么脾气。”
她最后警告了一下楚江宁:“不要轻举妄动,若是得罪了陈老爷,今后在这凤广城中,保管你混不下去。”
楚江宁“……”他也不是头一回得罪了。
她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最后才道:“我要调任去其他青楼了,你且好自为之。”
说完趾高气昂的走了。
她是真心看不上这小子。
其貌不扬,个子还那么矮,看谈吐脾气也不是圆滑之人,真不知道帮里为何派他来接手这棘手的怡红楼。
前任走后,楚江宁看了看账簿,又问询了一下楼中情况,这才动身去寻海棠姑娘。
海棠姑娘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十分动人。
见到他就开始哭诉:“那个姓陈的,简直不是人。”
“这一个月以来,他日日折磨我,把我折磨得不成人形。”
这不是他一个单身青年能听的。
楚江宁稍微有些尴尬:“他竟然如此恶劣吗?”
“是啊!”海棠义愤填膺:“这个姓陈的肯定是身体有毛病,不能人道。这一个月以来他夜夜招我,却又不睡我,天天逼我吃这吃那。”
“好家伙,才一个月,我衣裳都紧了。世上哪有这种人啊!”
第142章
? 一言不合动刀子 ◇
◎ 还有楚江宁柔声细语时身上的阴森血气。◎
楚江宁愣了一下, 方才回道:“如此……确实令人发指。”
“是吧?”海棠姑娘仿佛找到了知己一般,一把抓住楚江宁的手, 满脸感动:“我同燕姐说了此事, 她不但不理解我,还责怪我矫情。”
“谁又能懂,我心中的痛……”
她一抓之下, 只觉对方的肌肤细腻柔滑, 竟比她女子更甚,她忍不住摩挲了两下,方才道:“如今有您在就好了,您一定要帮我回绝此人啊,我是宁可死也不嫁他的。”
楚江宁被这么抓了一把,下意识想要抽回手,但是瘦弱的身子竟还不如一个女人有力气,居然没扯动。
无奈之下,他百般安抚,方才得以解脱。
刚离开海棠的房间,下属昆仑匆匆来报:“主事,陈老爷又来了, 闹着要见海棠。”
楚江宁叹了口气, 吩咐昆仑前边带路, 他亲自去见见这位陈东老爷。
楚江宁到时, 陈老爷面前已摆好了上好的美酒佳肴,周边围了好几个容貌气质身材都不输海棠的红倌儿,群芳环绕, 是每一个男人都为之艳羡的温柔酒乡。
陈老爷却一脸不耐烦, 他扒拉开一个试图往他身边靠的姑娘, 脸色阴沉:“海棠呢?海棠在哪儿?我要见海棠!”
陈东陈老爷鹰眼薄唇,相貌倒也不是不英俊,就是完全一副歹人长相,他一发火,其他人都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陈老爷!”
楚江宁迎上前去,抱拳一礼:“在下乃怡红楼新任主事,今日海棠姑娘身体不适,恐怕不能招待陈老爷您了,今日就让这几位姐姐陪您吧,待海棠姑娘身体好了,必亲自设宴邀您一聚。”
不管怎么说,先把这个姓陈的打发了,以后的事情,再徐徐图之吧。
陈老爷一听海棠身体不适,马上就慌了:“海棠怎么了?她身子要不要紧?不行,我要去看看她!”
说着居然起身就要去找海棠。
楚江宁连忙出言阻止:“海棠姑娘身体不适,容颜憔悴,不愿见人。陈老爷若是真心喜欢她,便该尊重姑娘之意。”
他这话一出,陈老爷成功的停下动作。
他有些茫然的「啊」了一声:“那、那她到底是什么病?可看过大夫?”
楚江宁不急不慌的回答道:“已看过大夫了,大夫说是最近……吃多了,肠胃滞塞,好好调养几日便没事了,陈老爷不用太过担心。”
他还有意无意的刺了陈老爷一下。
哪知陈老爷仿佛没听懂他的责怪,皱了皱眉:“普通的大夫医术不精,我这就安排广雍堂最出名的名医前来为海棠姑娘看诊,海棠姑娘肠胃不适,应该吃些补品,我这就命人送来海参、燕窝、灵芝、鹿茸给海棠姑娘好好补一补……”
楚江宁:“?”
“不必了。”这个时候,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
一道袅袅婷婷的身影走了进来,赫然便是海棠姑娘。
“海棠姑娘?”陈老爷又惊又喜,还满是疑惑:“你不是病了吗?”
海棠脸色红润,神采奕奕,毫无病态。
她冷哼一声:“姑娘好得很,没病没灾,你是在诅咒谁呢?”
“那你为何骗我说海棠病了?”陈老爷狠狠的瞪了楚江宁一眼。
楚江宁真的是头大。
这姑娘为什么这时候跑出来捣蛋,他推了推海棠,轻声道:“你先回房,这儿交给我。”
海棠看了看他,眼珠转了转,突然一把挡在了楚江宁身前。
对陈老爷冷冷道:“不许你这般对我们主事说话。”
“你问主事为何要骗你说我病了,那是因为他不想让你见我啊,因为他心疼我,喜欢我啊。”
楚江宁:“?”
海棠继续得意洋洋的道:“实不相瞒,我与主事大人早已两心相许,互许终身,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楚江宁:“我……”
从天而降一口大锅,他还来不及辩驳,就见被海棠这几句话气得浑身发抖的陈老爷愤怒道:“所以你们早就勾搭上了?你们这对……奸- 夫- 淫- 妇!”
楚江宁:“什么……”
海棠一把拉住他,冷冷的道:“什么奸夫□□?我们郎有情妾有意,是天作之合。你才是那个强人所难横刀夺爱的贱人!滚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陈老爷气疯了:“好!好!好!”
他恨恨的一甩袖走了,临走前无比怨恨的瞪着楚江宁:“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楚江宁:“客官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哼……”
陈老爷带着手下走了,满堂面面相觑。
楚江宁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其他的姑娘婢女们顿时一窝蜂散了。
楚江宁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海棠:“你方才为何要如此说?”
海棠眨了眨眼:“我不如此之说,怎能让那姓陈的死心呢?主事大人,您该不会是怕了吧。”
楚江宁冷笑一声:“男欢女爱之事你若不情愿,大可与陈老爷直言。你拉我下水,又是为何?”
海棠撇了撇嘴:“直言,我都不知道与他直言了多少次。但这个姓陈的,就完全听不懂一样,你可知有多恼人。”
她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何况我方才所言,也不完全是骗人的。我真的对主事大人你……动了心。”
“世上难得寻主事大人这般知心人……”她媚眼如丝,顺势就想靠在楚江宁肩膀上。
楚江宁毫不留情的给她推开了。
且不说他无意情爱,就算真有,他也不会喜欢这样性子的女人。
海棠只道他是在害羞,又不依不饶的靠上来:“主事大人难道不喜欢我吗?”
楚江宁不急不忙的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
匕首上血迹斑斑。
闪亮的刀锋震慑住了死皮赖脸的海棠。
楚江宁缓缓道:“我黑虎帮帮规森严,似你这般擅自妄为,给帮里带来损失的姑娘,当处极刑。”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
“这把刀可以将你周身的皮肤一寸寸的剥去,我手法娴熟,定能留下你的性命。”
“海棠姑娘肌肤如玉,这身皮肤若能完整无缺的割下来,黑市也能卖个好价钱。”
海棠吓得脸色苍白,一句话不敢说。
老实说,她刚才那般做,一方面是觉得得罪陈东也没什么,这些日子陈东对她百依百顺,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她完全没把他当回事了。另一方面也是看这个新来的主事年轻瘦弱,很好欺负。
却想不到对方看着瘦弱可欺的模样,一言不合就动刀子。
震慑住她的,不仅一把小刀。
还有楚江宁柔声细语时身上的阴森血气。
没有杀过千百人养不成的血气。
海棠忍不住缩在了一边,再无之前的张狂,满脸恐惧,连连摇头:“不……”
楚江宁唤来人,冷冷道:“把她给我关起来,没我吩咐,不得放她出来。”
刚处理完了海棠姑娘。
昆仑又急忙来禀。
“主事,官兵来了,说说我们这儿藏污纳垢,要查封我们……”
楚江宁眉心一跳,连忙出去。
大堂已乱作一团,十几名腰佩长刀,凶神恶煞的官兵正站在门口处,怡红楼内的姑娘小厮们都蹲在角落瑟瑟发抖。
楚江宁走了上去:“官爷,这是为何?”
为首的官兵道:“有人举报你这怡红楼私用违禁药物!”
楚江宁道:“绝无此事啊大人,我们店清清白白的开门做生意,这定是有心之人的诬陷之言!”
官兵冷哼一声:“是与不是,你说了不算,我们查过了才知道。”
“来人,搜!”
大堂一片兵荒马乱。
楚江宁只能默默看着。
很快官兵们搜出了一大堆药物。
什么极乐丹啊、鱼水丹啊、销魂丹啊等等,琳琅满目。
楚江宁道:“大人,这些都是普通药物,并非违禁之物。”
官兵冷哼一声:“是与不是,要带回去验过才知,来人,把这怡红楼给封了。此地之人,通通不准离开凤广城,待验明真假再说。”
怡红楼很快被贴上了封条,来来往往不少人朝此处投来好奇的目光。
就算这药查清楚没问题,今日来这么一出势必影响怡红楼生意。
何况这药……
楚江宁二话不说,带着昆仑就去了陈府。
陈老爷刚走没多久,就有官兵来查封怡红楼,不是他还会有谁?
上一次楚江宁被陈府拒之门外,这次倒是很顺利的进去了。
就仿佛对方是在专门等他登门一样。
陈老爷坐在太师椅上,神态闲适:“听说你那怡红楼被人封了?爷就说,你那等肮脏之地开不了多久。”
楚江宁二话不说,直接递给陈老爷一物。
“这是何物?”
“海棠姑娘的身契,陈老爷您闹这么一通若是为了海棠姑娘,那海棠给你便是,无需大费周章。”
陈老爷立刻怒了:“你竟然就这样把海棠送出去了?”
“为了怡红楼你就牺牲海棠?你果真是薄情寡义之辈!你对得起她的一片真情吗?”
楚江宁:“……”
不是,这海棠和这陈老爷都是脑子有毛病的吧。
“所以,陈老爷您是不要是吗?”楚江宁立刻就把身契扯回来,陈老爷连忙扯住。
“海棠,我势在必得。但是你,我绝不放过!”
“爷生平最看不惯的,便是你这等薄情寡义,见利忘义之辈!”
楚江宁终于忍不下去了,脸色一冷:“这是陈爷您自己说的,你要记得您今天的话。”
第143章
? 以眼还眼 ◇
◎我黑虎帮帮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若有人敢欺到我头上,必百倍报之。◎
闻言, 陈老爷反倒笑了:“你还是回去好好琢磨着怎么从这次的事上摘出来吧,私用禁药可是要吃进牢子的。”
楚江宁懒得与他多说:“我们怡红楼的事, 就不劳陈老爷您操心了, 告辞。”
说完唤来昆仑,一同离开了。
走出陈府大门,楚江宁问昆仑:“东西都藏好了吗?”
昆仑道:“已趁着陈府的家丁没注意时, 藏在了兰花下, 只是……那是何物?”
楚江宁勾了勾唇:“谢礼而已,没什么。”
以为他来陈府,是当真来示好的吗?
回了怡红楼之后,楚江宁安抚了一下惶惶人心,就返回自己的住处。
写了一封信,然后在街上寻了个乞儿,让他把信送去九川阁御清先生手上。
御清先生看完信,欲哭无泪。
怎么这事还无休无止起来了。
这时候,门下弟子匆匆来禀:“师父,城主府炸了,城主急邀您前去。”
御清先生:“……”
他低头看着手中书信,手都在抖。
满脸为难。
但是他早已骑虎难下, 若是这时候坦白, 自己多年经营的名声恐怕尽毁。
他恨得只咬牙。
弟子催促道:“师父, 城主府来催了, 城主十万火急。”
御清先生叹了口气。
在心中对陈老爷说了一句抱歉,这才颤颤巍巍的将手中的书信焚毁,整理衣冠去了城主府。
城主府。
城主大人面色十分难看, 谁好端端的发现自己的家被炸成这样谁能高兴。
他对御清先生尚算客气:“先生且来帮本城主看看, 本城主是否也遭了诅咒。”
月前, 陈东被诅咒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他当时还感慨陈东运气不佳,怎么摊上了这事。
结果风水轮流转,陈东没事了,这倒霉事现今居然落在了自己身上。
之前就是御清先生给陈东解的诅咒,这次也要寻他相助了。
城主大人开口,御清先生自然是无所不应。
他装模作样的摆了法阵,嘴中唱喝了半日,最终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汉,满脸疲惫的对城主道:“诅咒已解,大人无须担心。”
城主大喜,立刻让人奉上酬金五百两。
五百两挣得十分容易,但御清先生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喜色。
因为他知道,此事还没完。
果然,第二日。
城主府又火急火燎的来找御清先生了,因为当晚,城主府又被炸了。
城主的脸色十分难看:“先生,您不是说诅咒已解了吗?”
御清先生掐指算了算,面露奇色:“奇怪,明明昨日诅咒已解,怎生过了一夜诅咒再生?”
“城主您稍等,让老夫想想,难道是……”
“难道是什么?”
“城主容禀,当初陈东老爷也遭逢此祸,老夫费了极大功夫解咒却没有作用,主要是因陈老爷未修私德,方遭阵法反噬。”
“所以,先生的意思是本城主……私德不修吗?”
“自然不是,城主持身自正,爱民如子,我凤广城有目共睹,再如何也不敢怀疑城主您的啊。”
“这就奇怪了,陈东老爷私德有亏还有可能,城主怎么可能……莫不是当了谁的替死鬼?”
“什么替死鬼?”
御清先生一摆手:“城主莫急,且让老夫卜上一卦。”
说着拿出一支签筒,口中振振有词念叨了好久的经文。
方才睁开双眼:“城主请抽一支签。”
城主拿了一支。
翻开一看。
签文有云:李代桃僵妙计施,兰花坛下有冤魂。
下下签。
城主眉头大皱:“这是何意?”
御清先生脸色大变:“这是在说,城主您被施了替死鬼的术法,这是在代人受过啊,术法之物就藏在兰花下。到底是谁竟然如此恶毒,如此谋害城主!”
城主将签捏得死紧:“月前陈东才遭了诅咒,如今他诅咒全解,反倒是本城主出了事。本城主做了何人的替死鬼,还用问吗?兰花,陈东他不是一向显摆他从外域购得的稀世兰花吗?”
“这这……”御清先生不敢吭声。
城主问:“这替死之术可能解?”
御清先生思索一阵:“若有施法之物便可解除,可是这施法之物……”
城主想了想,虽然他心中十分笃定是那陈东将诅咒转嫁自己,但无凭无据,对方又是凤广城的名流大户,也不好直接闯入他家搜寻。
于是他吩咐管家:“你去收买一下陈府的花匠,让他给本城主寻一寻兰花之下,到底有何物。”
城主府的办事效率极高,很快便回来了。
“城主,这便是从陈府兰花坛下取出之物。”
一只布头娃娃。
城主的脸色变得极其冰冷:“好你个陈东,本城主平日里未曾薄待于你,你竟然如此害我!”
御清先生解释道:“这替身娃娃上并未有城主的出生年月,想必陈老爷也不是故意,他只是急于拜托诅咒,却不知这替身娃娃往往会寻他身边最福泽深厚之人替死。”
“不必说了!”他好像是在解释,城主越听越火,吩咐管家:“把陈府的生意渠道通通给封了,竟敢如此害我,本城主定要让他悔不当初!”
管家应了,又问了一句:“昨日陈东还来求我,说有家青楼的主事冒犯了他,让我们找个由头把青楼给查封了……”
“谁许你们干这种事的!”城主暴怒:“我大衍朝的官兵,是由着这个姓陈的任意驱使的吗?下次再让我知道此事,你就也不用干了!”
“是,小的知罪。”管家诚惶诚恐的应了。
其实他们能干这事,都是出自城主授意。之前陈东与城主关系好,他日常孝敬也多,城主对他十分满意,很多事都大开方便之门。
不过如今摊上了这事,估计以后陈东在城主这儿,估计也再没什么脸面了。
陈府。
陈东舒舒服服的坐在太师椅上喝了一口龙井,问管家:“两日已过,怡红楼关门了吗?那混小子被抓了吗?”
管家迟疑了一下:“还没。”
陈东眉头一皱,不满道:“官府办事就这效率,给他安个罪名很难吗?拖拖拉拉这么多天。”
管家苦笑道:“非但如此,怡红楼已重新开业,宾客如云,生意红火。”
陈东:“?”
他顿觉不对:“城主府那边怎么说?”
“老爷,老爷,不好了。”
“给我们供货的云骧织行说要中止合作。”
“老爷,洪峰商行说要退了我们的货。”
“老爷,西山蚕农那边说今年吐丝不足,不能给我们足够的生丝了。”
“老爷老爷……”
数个噩耗同时传来,陈老爷眼前一黑。
比起焦头烂额的陈老爷,楚江宁的日子就过得舒服很多。
他趁着歇业这几日,重整怡红楼。
新买了几名年轻貌美,青葱如玉的姑娘。
添了几场表演。
客似云来,红红火火。
赚得盆满钵满。
一批客人走了,又迎了一批新客人。
陈东气势汹汹的杀进来。
楚江宁吃了一颗葡萄,不紧不慢的迎上去:“陈老爷今日怎么来了,哦,海棠今日不接客,其他的姐姐妹妹又不入您的法眼,还是请回吧。”
陈老爷这时候哪里有闲心管什么海棠不海棠的,他浑身低气压。
“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城主对我如此憎恶?”
处理了手上焦头烂额的事情之后,陈东才恍然发觉。
自己生意出那么多问题,主要的根源在城主那儿。
城主明确表示出对自己不喜,其他人自然不敢再同自己做生意。
而城主好端端的怎么会对自己有意见?
联想到怡红楼的重新开业,让他不得不怀疑。
就是眼前这个可恶的小子做了手脚!
陈老爷恨得牙痒痒,楚江宁却一副惊讶的模样:“陈老爷,您在说什么?什么城主?城主喜不喜欢你同我有什么关系。”
“在下只是一介小人物,哪能管得了城主大人的喜恶。”
“您说城主憎恶你,不该好好反思自己才是,来我这儿闹腾什么?”
他完全不承认,但是陈老爷铁了心认准了。
他甚至还抽丝剥茧联想到了此前的事。
“前几日听说城主府突然遭雷霆之力毁坏,是不是你?”
“之前我的事,是不是也是你?”
楚江宁冷笑两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您不要将所有不如意都责怪在小人头上,小人年纪小,没经过世面,可担待不起……”
“碰!”
却是怒极的陈老爷将楚江宁一把推到了柱子上。
冷冷的警告:“让一切恢复原状,否则我定让你怡红楼上下鸡犬不宁……”
他这是气疯了走投无路的暴怒之举,楚江宁很理解。
但理解不代表他要忍。
楚江宁一翻手,拿出小刀抵住他的小腹。
轻蔑一笑:“陈老爷,这般不智之举可有失身份。”
“您的威胁我听不到。”
“我的威胁,麻烦您铭记于心。”
“我黑虎帮帮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若有人敢欺到我头上,必百倍报之。”
他用刀柄戳了戳陈老爷的腰:“是以,麻烦您今后小心说话。”
他神色冷厉,浑身上下充满着凌人的压迫感。
还有就是,不知是什么硬物戳了戳自己的腰。
陈老爷一愣,脸突然烧了起来、
第144章
? 陈老爷之死 ◇
◎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心悦于你◎
他像被什么咬到了似的匆匆撒开手。
红晕烧到了耳尖, 十分不自在的别过头去:“你怎、怎能如此,实在荒、荒唐!”
楚江宁:“?”
这人在说什么呢?
他还没理清楚, 陈老爷就慌慌张张的跑了, 姿态狼狈,活像后面有野兽在追他。
楚江宁:“……”
丈二摸不着头脑。
此后几日,怡红楼生意越发红火, 那奇奇怪怪的陈老爷也再没来捣乱。
听闻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 又和城主重归于好了。
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
楚江宁的房间内。
海棠畏畏缩缩的站在一边,一声不敢吭,再无之前的趾高气昂。
这些天她可谓是吃尽了苦头,得了十足的教训,脸上再无光彩。
楚江宁放下手中的卷宗,慢条斯理的道:“你想明白了?”
海棠「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痛哭流涕:“是海棠的错,海棠不敢任意妄为,给楼里带来灾祸,海棠今后再也不敢了,求主事原谅我一次吧, 给我点东西吃, 我真的受不住了。”
她之前不是嫌胖吗?楚江宁于是吩咐人这几日除了清水什么也不许给她送, 饿了几日果然乖顺了许多。
以前那纯属吃饱了撑着。
楚江宁眼皮都没抬一下:“那今后若再遇到陈老爷这般的客人, 你待如何?”
海棠咬着牙道:“海棠单凭大人吩咐。”
这个时候,下属昆仑匆匆来报:“主事,陈东老爷又遣人送东西来了。”
“他怎么如此阴魂不散?”海棠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然后看了楚江宁一眼, 又悻悻的住了嘴。
楚江宁没有责怪她, 这陈老爷确实是阴魂不散。
他淡淡的道:“东西既然是送给海棠的,那就由海棠你来处置吧。”
一个陈老爷还不在他眼中,他倒想趁此看看海棠是否当真醒悟改过,是否适合留在怡红楼中。
哪知昆仑却道:“那个,主事……这东西是送您的,不是给海棠姑娘的。”
楚江宁:“?”
他眨了眨眼,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送了何物给我?难道是死老鼠吗?”
昆仑摇摇头:“不是,您去看看便知。”
楚江宁大步出去,海棠犹豫了一下,到底禁不止满腹好奇,也跟了出去。
一到大厅,海棠就惊呆了。
“这是深海珍珠?好大,好圆?”
“这是什么翡翠,如此通透?”
“这绸缎好滑,花纹也好看。”
“这就是传说中价比千金的空山雪兰吗?”
整个大厅里传遍了海棠大惊小怪的声音。
她这一刻真的很嫉妒。
这个姓陈的明明这么会送礼,怎么之前给她的就只有吃的吃的吃的和吃的,他要早拿出这些自己早就芳心暗许了。
等一下,他为何给主事大人送这些?
海棠转头看了看主事大人清秀的面孔,脑海里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该不会,他改对主事大人有意……了吧?
她刚这般想着,就见楚江宁皱着眉头道:“他送这些来做什么?是挑衅?还是有阴谋?”
楚江宁脸一沉:“仔细查查,这礼物里有什么手脚。”
“是。”
看见主事如此公事公办的处理态度,海棠又迷茫了。
应该不会吧。
陈东喜欢的不是如自己这般娇娇软软水灵灵的大美人吗?主事虽然比自己年轻,但是样貌也不算出众,性子手段酷烈,这陈东又不是爱好特别,怎会喜欢上主事大人。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下边的人将这批礼物仔仔细细的查了一遍 ,却一无所获。
楚江宁眉头皱得更厉害,这种不知敌人刀锋在哪儿的无力感让他极不舒服。
“把这些东西给他送回去,我怡红楼可不收这等不明不白的东西。”
礼物被抬了回去。
第二天,陈府又遣人送来了更珍稀的礼物。
退。
第三天。
退。
第四天;
……
到了第五天,这回没有礼物了。
陈府送来了帖子,邀请楚江宁出城踏青。
而且帖子写得酸溜溜的,看的人浑身不自在。
楚江宁扯了扯嘴角,连门都没让进。
不管对方到底想耍什么花招,只要他不接即可。
他态度极差,对方却毫不气馁。
第六日、第七日,依然送来了帖子。
楚江宁通通不收,甚至下了令,不许陈府之人再登门。
于是第八日。
便有陈府十数个家丁在怡红楼门外喊话。
“叶主事,您就见见我们家老爷吧!”
“叶主事,您就见见我们家老爷吧!”
“叶主事,您就见见我们家老爷吧!”
……
陈府的家丁三班倒,天天在怡红楼外扯着嗓子喊。
楚江宁可以不让人进楼,但不能管人家在外面瞎嚷嚷。
报官吧,陈老爷和城主正如胶似漆,根本没人管。
这班人喊了不到一天,楚江宁就妥协了。
“去告诉他,明日辰时,郊外相见。”
吵吵是一回事,主要是这班人成天在外面喊,影响生意。
他倒要看看,这个陈老爷想耍什么花样。
第二日一早,做了充足准备的楚江宁带上昆仑和楼内的几个护卫就出城赴约。
陈老爷今日穿着一身墨蓝锦袍,在这明媚春光之中显得神采奕奕。
见了楚江宁,他眼前一亮:“叶兄,你来了?”
楚江宁走到他身边:“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陈老爷用拳头抵住唇:“我只是和叶兄一见如故,想和叶兄你交个朋友罢了。”
楚江宁听着真的是浑身难受。
真的是什么瞎话都说啊。
初次见面就喊打喊杀,威胁恐吓,无理取闹的到底是何人?
陈东似乎看明了他心中所想,轻咳了一声:“之前是陈某的不是,在这儿向叶兄赔罪,还望叶兄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陈某这一回。”
单听他这番话,还以为他真是个正经人呢。
但此人的秉性楚江宁可一清二楚。
家财万贯欠了八十两都不还,还得自己恐吓他才肯还钱。
看上姑娘天天喂人家胡吃海塞让姑娘对他惧怕不已。
自己无辜被牵连这人还对自己威胁恐吓。
现在又不知道虚情假意想要干什么?
他虚情假意,他可以配合一下。
于是楚江宁脸上也挂起了虚伪的笑容:“此前是误会一场,在下也有不是之处,我们今日便一笑泯恩仇吧。”
陈东看着他的笑容,呆住了。
这个时候,异变突生。
陈东身后的一个护卫,趁着他发愣之际,突然提着刀朝陈东砍了过来。
陈东在发愣,脑子转得倒是死快。
一把将楚江宁扑到在地,牢牢护在身下,然后挨了一刀,鲜血瞬间染红衣袍。
楚江宁:“?”
这是故意设局救他,骗得他放下戒心再来害他?
但这演的也太假了吧?
刚才那护卫明明是冲他来的,根本没打算砍自己啊?
楚江宁念头刚起。
就见旁边的草丛、树影下,突然冒出了许多黑衣人,朝着他们扑杀而来。
陈东带来的护卫和怡红楼的护卫连忙抵挡。
陈东连忙将楚江宁拉起来,狼狈逃窜。
“快跑……”
有了护卫抵挡,给他们留出了逃跑时间。
两人手拉着手不知跑了多久,突然陈东脚一滑,整个人失去重心。
他手上还拉着楚江宁,于是楚江宁被他牵连。
同样滚了下去。
脑袋不知撞到了何物,晕了过去。
等楚江宁幽幽转醒之时,天色已暗了。
他好像滚落了一个很深的山洞中。
腿没了知觉,不知是不是断了。
自己身上压了个什么重物,楚江宁推了推。
对方哑声道:“你醒了,是我连累了你。”
楚江宁一愣:“你怎么了?”
天色昏暗,他从怀中摸出火折子,点燃。
发现对方面无血色,嘴唇却乌紫。
火光移到他受伤的右臂处,发现血迹乌黑发紫:“那刀上有毒?你为了做戏骗我,牺牲挺大啊。”
这个时候对方居然还觉得他不怀好意,陈老爷苦笑:“我并未做戏,是真中毒了。”
楚江宁还是不能相信:“你前些日子才对我恨之入骨,现在又百般讨好,不是想算计我,却又为何?”
陈老爷苦笑:“前些日子对你做的事我万分抱歉,今日我是诚心实意与你相交。”
他叹了口气:“反正看样子你我可能就死在此处了,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心悦于你。”
楚江宁:“……”
这人脑子有毛病吧?
陈老爷居然还念了句诗:“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这几日我心中眼中脑中全是你,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他语气感怀,楚江宁嘴角抽了抽:“你不是喜欢海棠姑娘吗?”
陈老爷摇头:“海棠姑娘……此事说来挺复杂的,我只是见她太瘦弱了,有些怜惜。”
楚江宁:“……”
见人家瘦弱,就给人家喂成胖子,真有你的。
陈老爷似乎真的是人之将死,絮絮叨叨的道:“我这一生做到了许多事,也算是不虚此生了。”
“死在这儿也许就是我的命吧,只是连累了你。”
“我能抱抱你吗?”
感觉陈老爷就要往他身边凑,楚江宁连忙推开他。
斩钉截铁道:“不行。”
陈老爷苦笑:“我知你不喜我,但我都快死了,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吗?”
“不行。”
陈老爷遗憾的哼了一声。
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那好……”
楚江宁又推了推他。
没动。
再推了推。
借着火折子的光,楚江宁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他是真的没气了。
这是……真死了?
是,真死了。
楚江宁开始还不相信,翻来覆去的摆弄了他好久。
陈老爷的身体开始还有些热度,后来逐渐凉透了。
死透了。
楚江宁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
伤感吗?
也没有。
这个陈老爷跟他也没啥关系,管他死不死的。
就是有些沉重吧。
好端端的说着话就死了。
楚江宁推开陈老爷的尸体,然后渐渐发现自己的腿脚有了知觉。
原来不是断了,是被陈老爷给压麻了。
恢复了行动能力,楚江宁摸出绳子,费了了半天功夫才爬出这个山洞。
一瘸一拐的回了城。
城里却大乱。
到处鸡飞狗跳。
楚江宁皱了皱眉,拉过一个路人:“发生什么事了?”
路人道:“不知道,黑虎帮的人好像疯了,到处在找人,快跑吧。”
提到黑虎帮,楚江宁顿觉不妙。
他老爹还靠黑虎帮管着呢……
刚这般想。
他就觉得眼前一暗。
然后重新回到了平境大门前。
第145章
? 黑虎帮主 ◇
◎“你是何人,本帮主不记得曾见过你,你怎知我身份?”◎
平境大门上的红点仅剩下四点。
楚江宁“……”
心情隐隐有些暴躁却又不知从何处说起。
他捋了捋。
他爹又又又死了, 是这次历练失败的原因。
他爹死是因为黑虎帮大乱,大乱的原因……不知道。
所以这一次历练, 要找到黑虎帮莫名其妙大乱的根源。
毕竟要保住他爹的性命, 离不开黑虎帮。
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楚江宁重启第七次试炼。
一切的行动一如上次。
加入黑虎帮。
跟张老爷敲竹杠。
向陈老爷讨债。
开始疯狂讨债。
在黑虎赌场大会时一鸣惊人。
不过这一次,楚江宁没有选择去青楼。
开完大会之后, 他在龙大的帮助下求见了赵管事。
给他送了一份礼。
赵管事如今才开始正眼瞧他。
他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 语气意外:“你这是何意?”
楚江宁道:“主事大人,小的从小就对黑虎帮心向往之,对帮主更是仰慕已久。这次前来,是想求大人帮忙给小的一个机会,让小人去黑虎帮总坛任职,哪怕是做一名小小杂役也行。”
他思来想去,要想探究黑虎帮大乱之谜,甚至着手解决此事,他待在外面毫无用处,唯有去总部方能探知一二。
听了他的话后,赵主事眼神有些奇怪,提醒道:“总部虽然能时时见到帮主及副帮主这些大人物, 但规矩也多远不如外边自在, 你既有这般本事, 去总部任职岂不埋没?”
楚江宁坚持道:“小的之前不过是一时侥幸罢了, 才干远远不如帮内的众位前辈,承蒙主事不弃愿意给我这般机会,实在是感激不尽。只是入总坛工作乃是我毕生所求, 还望主事大人应允。”
他既如此说, 赵主事也没再继续阻拦:“既如此, 我为你美言几句也可,只是这任职一事是上面的人做决定,我也不敢担保一定能成。”
楚江宁大喜:“多谢主事。”
赵主事毫不客气的将他的礼物收入怀中。
收了好处,他办事也快。
很快,楚江宁的任职申请就递上去了。
传到了黑虎帮帮主的手上。
帮主看了看他那有些惊世骇俗的履历,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批准了。
楚江宁交代龙大帮忙照看好不安分的老爹,去了黑虎帮总部。
他本人的职位也调整为洪头,月入十两。
职位是文书员。
每日大概就是整理一下送来的各类文书。
活不重要,但是贼累。
楚江宁兢兢业业干了几日,让主管和前辈们都对他放心满意赞不绝口后,就开始敷衍了事。
他的主要目的还是在查出黑虎帮大乱的真相。
于是闲着没事他就到处转悠,和人打关系。
没多久,整个总部都知道新来的这个小伙子热情能干,是可造之材。
人都认识完了,场地都摸透了。
但他还是一无所获。
楚江宁陷入了沉思。
能让凤广城的地头蛇动乱如此,不外乎两个原因。
一是外敌。
二是内乱。
若非内乱,便是外敌?
楚江宁一改之前的摸鱼态度,开始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检阅起往来文书。
能送到他手上的,全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真正重要的文书是不可能让他一个新来的沾手的。
但以小观大,哪怕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看出全局。
看来看去,楚江宁觉得,好像这黑虎帮,也没什么外敌。
黑虎帮在凤广城雄踞多年,其势力盘根错节,外来势力根本无法轻易撼动。
加上他对外连通贸易,与各方均有生意往来。
帝都那边关系经营得也铁板一块。
没有显在的敌人,暗中也许有不少宵小窥视,但也根本不敢公然与之为敌。
外敌没有,内乱也没有。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楚江宁心烦意乱,去鱼池看鱼去了。
黑虎帮总部养了许多鲤鱼,颜色金黄,在阳光之下十分耀眼。
楚江宁在所有鱼池中,最喜欢靠近假山的这一池。
这儿的鱼很懒,每天都懒得动弹。
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没办法,在游历中他没了修为,这具身体又太过瘦弱,心态时常会受身体影响。
他盯着鱼看了一会儿,心情逐渐平静。
然后他皱了皱眉。
不对……
这鱼池不对。
鱼池里原是有许多观赏用的鹅卵石,这鹅卵石铺在鱼池底,平日里也无人擅动。
但今日这鹅卵石的排列好像发生了变化。
当然,有可能是闲人没事摆弄。
但他怎么瞅着这摆放的顺序位置,这么像……暗号呢?
楚江宁瞅了半天。
趁着四下无人,在旁边找了根棍子,就这记忆把这些鹅卵石一一复原回去。
复原完之后他就当无事发生,走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他就爬起来。
跑到鱼池旁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偷偷观察。
天逐渐亮了。
一个人偷偷摸摸走了过来。
四下张望,发现无人发觉时,舒了一口气。
他看了看鱼池,十分疑惑。
嘀咕了一句什么。
然后找了根棍子将鱼池里的石头调整位置。
调整完之后他不敢逗留,很快就离开了。
那人走后,楚江宁过去鱼池瞅了瞅。
果然,鱼池里的鹅卵石又恢复了昨日的摆放。
不是偶然,当真是暗号。
这一次楚江宁没有选择把鹅卵石给他挪回去。
接二连三这般弄,只怕对方以为撞鬼了。
他也没有继续留在鱼池寻找接头之人。
摆放石子动作很大,但是看石子只需要一眼就好。
鱼池旁每日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他也无法凭肉眼认出接头人。
无所谓,跟着这个人就行了。
这些日子以来,楚江宁将整个黑虎总坛上上下下都摸得清清楚楚,这个人他自然也认得。
对方叫做阿蒲,乃是总坛里的一普通杂役。
但是他每日洒扫的地方可不简单,乃是帮主居住的凤暖阁。
楚江宁敲摸摸的跟了上去。
阿蒲表面上看就是个勤勤恳恳的老实人。
他摆了暗号之后,就去了凤暖阁洒扫,干完活又去吃了顿午饭,整个下午就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没出去。
楚江宁盯梢都盯累了,他才终于悄悄的溜了出来。
此事天色将暗。
正是偷鸡摸狗的好时候。
楚江宁怕被发现,不紧不慢的坠在后面。
眼看着对方进了竹林之中。
然后交谈声传来。
“大人!”
“这么着急找我有何事?”
“大人,最近帮主爱好突然大改,突然喜欢上了兰香,他住处内所有都得用兰香,您之前命人偷偷制的那批香毒无用了。”
“此事倒也简单,我再让人制一批兰香毒就是,十日之后,你在此处等我,我将香毒给你。”
“是。”
“近来帮主可有什么动作?”
“小的平日里只负责洒扫,干完活就得赶紧离开,免得惹人怀疑,倒是听服侍帮主的几位侍女说,帮主最近性格暴躁,喜怒无常,十分难伺候。”
“看来是香毒起了作用,影响了他的心智,甚好。”
“你先回去吧,行事多加小心,不要露了马脚,我们的希望可都在你身上。”
“是,对了……昨日小的在鱼池设下暗号,您怎么未至?小的等了您足足一夜,可是有事耽搁?”
“你什么时候……不好,难道有人……”
楚江宁听到此处,不敢迟疑,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楚江宁想跑,奈何这具身体实在太过柔弱,跑了几步就开始上气不接下气。
他生怕被发现,慌不择路,跌跌撞撞闯入了一间屋子里。
屋子里水气弥漫。
竟然是一间浴池。
有人正在沐浴,从楚江宁的视角看去,只能看见他微卷的长发,以及光滑如玉的脊背。
楚江宁看了一眼,然后目光就落在了架子上的面具上。
金色的花纹面具。
对方难道是……
黑虎帮帮主?
楚江宁这些日子以来上上下下打了不少交道。
这黑虎帮帮主虽然高高在上,但楚江宁也看了好几次。
这帮主神神秘秘,日日带着一副金色的花纹面具,生怕别人窥视他长相。
结果今日……好死不死,居然闯入了他的浴池。
这……帮主大人洗澡怎么也没跟人看着。
楚江宁头皮微麻刚想走。
对方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
一声低喝:“谁?”
楚江宁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已被对方一把长剑横在脖颈处。
“你是何人?”
“帮主恕罪,我乃是黑虎帮新任洪头,无意中闯入,并非有意冒犯。”
楚江宁连忙道,他顺便抬起头看了一眼帮主的长相。
然后他愣住了。
他失声唤道:“陈老爷?”
楚江宁震惊了一秒。
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许多。
为什么陈老爷一死,黑虎帮就大乱,原来他就是黑虎帮帮主。
不对!
陈老爷是黑虎帮帮主,他欠黑虎赌场赌债不还?
然后还天天纠缠自己麾下的姑娘?
这不脑子有病吗?
楚江宁这边还在震惊陈老爷的身份。
对方在听他道破自己的身份之后,脸色一沉。
“你是何人,本帮主不记得曾见过你,你怎知我身份?”
楚江宁看着眉眼阴郁的帮主大人,一时竟不知如何解释。
第146章
? 倾心不已 ◇
◎我对老爷您一见钟情,倾心不已。◎
他只能道:“我之前去陈府讨过赌债, 那时偶然见过帮主一面。”
“你便是叶小宁?”陈老爷,不, 应该说是黑虎帮帮主皱眉:“不对, 我深居简出,不曾接见过黑虎赌场任何人,你在撒谎。”
楚江宁:“……”
怎么这么较真。
他只能硬着头皮道:“我记错了, 是在怡红楼见过帮主。”
黑虎帮帮主依然皱眉:“本帮主可未曾去过怡红楼。”
楚江宁:“……”
怎么这次又不去了?之前不是天天海棠姑娘海棠姑娘要死要活的吗?
对方已沉下脸:“含糊其辞, 顾左右而言他,莫非是奸细?”
他手一动,那阴恻恻的剑锋直指他的脖颈处。
眼看就要横死当场。
千钧一发之际。
楚江宁眼一闭:“我心悦帮主!”
剑锋一滞。
然后是帮主又羞又恼的声音:“你在胡说什么?”
这时候,屋外传来侍从的问询声:“帮主,发生了何事?”
帮主不吭声,阴恻恻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楚江宁,像要把他脸上看出花来。
被他这般盯着,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上了一般,叫人不寒而栗。
楚江宁只能硬着头皮道:“我对老爷您一见钟情,倾心不已。时常偷偷摸摸的跟随您,暗地里打听您的消息,但自知与您云泥之别, 不敢妄想高攀, 于是决定入黑虎帮慢慢努力。不求能与您并肩, 但求能有机会多看看上您几眼。却不想, 您竟然是……帮主!”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为了保命差点把自己恶心吐了。
黑虎帮帮主听了他的话之后,训斥道:“一派胡言!”
语气虽然是训斥, 但是楚江宁眼角余光似乎瞟到了他不住上扬的嘴角。
心里可能乐开了花。
楚江宁:“……”
真让人无语。
帮主清咳一声, 看着眼前少年清秀乖巧的面容, 不知怎的怎么看怎么顺眼。
“你既对本帮主有意,本帮主也不是不能给你这个机会,即日起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楚江宁很想拒绝,但是想想今日听到的话,又咽下了推拒之辞。
“多谢帮主。”
第二日。
楚江宁就去报道了。
一走进他的院子中,一股兰花香扑鼻而来。
那天虽然他只听到了杂役阿蒲与那人的对话,但是听声辨音,那暗中指使下毒之人乃是副帮主曾庆云。
但他暂不打算将此事告知帮主,一来未必能取信于他,二来昨日自己已在对方处露了痕迹,只怕对方也在暗中找修改暗号之人,自己若是稍有不慎,反倒容易落入对方圈套。
副帮主势大,要收拾自己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帮众还不是易如反掌。
但也不能就这样算了,若是黑虎帮帮主死了,黑虎帮大乱,自己老爹也容易受牵连而死。
左右对方调配出毒药还需时日,再观望几日吧。
楚江宁进了院子后,发现大帮主并未处理公务,反倒是优哉游哉的逗鸟。
见他来了问了一句:“吃过早饭了吗?”
楚江宁道:“属下吃过了,谢帮主操心。”
帮主乐呵呵的道:“吃过了也可以陪我再吃一点嘛。”
说着就拉着楚江宁坐下了,然后吩咐下人送上膳食。
很快,热腾腾、琳琅满目的美食就送上来了,帮主给楚江宁夹了一个肉包:“尝尝看。”
楚江宁看着这一桌十个人都不一定吃得完的早饭,有些不解:“帮主,这是不是太多了?”
帮主毫不在意:“不是还有你呢?”
楚江宁想起哭卿卿的海棠姑娘,时刻体会到了她的苦。
“属下真的吃不下,帮主恕罪。”
“吃不下也没事。”帮主倒是没有逼迫他,津津有味的享用起自己的大餐。
他的食量也不大,很快就停下筷子。
命人上了一壶好茶,美滋滋的喝了起来,并且邀楚江宁共享。
楚江宁这个倒是没有拒绝,他看着奇奇怪怪的帮主,问出心中的疑惑:“帮主您为何借了赌债不还?”
帮主回道:“本帮主是故意不还的,如此就没有人会怀疑陈老爷和黑虎帮的关系了。”
楚江宁再问:“我听闻您好像不止欠了赌场八十两,什么糕点铺糖水铺都欠了几十到一百两不等,这又是为何?”
帮主:“喝茶喝茶。”
纯属爱好吧。
果然是脑子有大毛病。
楚江宁不好指责上司,低头品茶。
喝完茶之后,帮主继续逗鸟。
并且很大方的对楚江宁道:“你若是无聊可以看看书,这儿的书都可以随便看。”
屋子里藏书很多。
天文地理、医药星象、杂谈趣闻。
就是没看到任何一样正经公务。
楚江宁在屋子里陪着这位帮主度过了悠闲的一日。
直到天色将暗,才离开。
离开院子里的时候,楚江宁心里想。
这帮主如此不务正业,难怪副帮主要反。
他每天这样走鸡逗狗的,还担心人怀疑他身份干嘛?
翌日。
楚江宁刚到院子里,帮主便对他道:“你同我出去一趟。”
终于要开始干正经事了吗?
楚江宁微微正色:“是。”
然后就同帮主去了城外。
看着眼前高耸如云的高峰,楚江宁看了看旁边没戴面具的帮主:“登山?为何要登山?”
他以为,帮主要带他去谈判的?
帮主道:“这是一处要紧之地,你乃我心腹,我今日告知你,今后此间事宜都由你来处置。”
自己才到他身边不过两日,怎么又成他心腹了?
楚江宁将信将疑,只能跟上帮主的脚步。
这山太高,这具身体又太过瘦弱,才不过半个时辰,堪堪爬了不到四分之一。
楚江宁就觉得气都喘不上了。
帮主十分贴心的伸出手:“我来背你吧。”
楚江宁摇摇头,拒绝道:“我能行。”
于是又爬了半个时辰。
帮主道:“你的脸都白了,还是我来背你吧?”
楚江宁咬咬牙,坚决不肯。
他无法接受,自己竟然还不如这脑子有病的帮主。
又爬了半个时辰,楚江宁感觉眼前都模糊了,帮主给他打气:“很快就到了,坚持一下!”
楚江宁:“……”
他身上的汗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最后完全是凭着自己的一股意志力爬上去的。
帮主将他领到山崖处,指着下方,意气风发的对他道:“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如何?”
楚江宁:“?”
——
他咬了咬牙:“帮主您说的要紧之处,需要我处理的事……便是……”
帮主笑呵呵的道:“此处乃是我无意中发现的,从此处望下,方圆百里尽收眼底,这等绝色美景,我愿与你共享之。”
这儿的视角确实很棒。
景色也绝美。
白云缥缈,两侧山峰如黛,翠竹成荫,山壁陡峭,远处的凤广城雕檐玲珑,气象万千。
站在高处,胸中自生一股豪迈之情。
楚江宁现在胸口中只生出一股熊熊怒火,他真想把这个该死的帮主从这上面给他推下去,管他什么动乱什么历练!!
见楚江宁不说话,帮主还追问道:“如何?”
眼睛亮晶晶的,犹如一个讨赏的孩子。
楚江宁胸口起伏几下,硬梆梆的道:“真-是-绝-世-美-景,帮-主-有-心-了!”
帮主继续不知死活的火上浇油:“只要你对我真心实意,以后这等好地方都有你的一半。”
楚江宁摸了摸怀里的小刀。
帮主误会了:“爬了半日的山你饿了吧?你先坐着,我去给你烤兔子去。”
说着就大步向里面的密林走去。
很快拎了一只粉色的胖兔子出来。
楚江宁没力气说话,只能冷眼看着他熟稔的开始拿出小刀杀兔子,剥皮去肚,清洗干净,撒上香料,架火烤了起来。
剥皮的小刀,烹饪的香料,居然都带着齐全,显然不是第一次干了。
很快,兔子表皮烤至金黄,撒发出诱人的香味。
楚江宁接过兔子咬了一口。
居然觉得这是他食过最美味的兔肉。
可能是真的太饿了。
帮主适时递上一竹筒水:“这是麦茶,尝尝。”
吃着香喷喷的兔肉,喝着浓郁的麦茶,被山上的凉风一吹。
楚江宁肚子里的火气消下了大半。
倒不是他接受了这帮主的讨好,主要是他说服了自己。
跟这种傻子生气,没必要。
吃完兔子,帮主收拾了一下残骸,对楚江宁道:“我们回去吧。”
楚江宁缓缓的站起身,发现腿在抖。
帮主也看出来了,道:“不然还是我背你吧。”
楚江宁扯了扯嘴角,不再拒绝。
让他背!
为何要难为自己。
回到帮主住处。
便听一阵鬼哭狼嚎。
“冤枉啊!冤枉啊!”
楚江宁一愣,却见素日干净整齐的院子突然多了许多森森刑具。
一道身影被吊在刑架之上,正在不住惨嚎。
“冤枉啊!冤枉啊!”
见到帮主归来,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抱拳行礼:“帮主,已审了一个时辰了,他咬死不松口,坚决不肯透露是何人指派。”
楚江宁看了一眼,发现那受刑者正是杂役阿蒲。
壮汉继续禀报道:“果然不出帮主所料,今日一听得帮主私自外出的消息,院子里就此人神色不对,属下派人去他院子里一搜,竟然搜出了许多香盒,经巫医查探,里面掺着香毒。”
“这香毒毒性细微,平时难以察觉,但是会经年累月毁人神智,这幕后主使之人,其心可诛!”
第147章
? 让他死了吧 ◇
◎“你是这辈子唯一一个……说喜欢我的。”◎
闻言, 帮主冷冷的回了一句:“是吗?”
他的目光落在被高高吊起的受刑者身上,一言不发。
杂役阿蒲在之前百般拷打中宁死不松口甚至还大叫冤枉, 但是在帮主阴鸷的目光之下, 竟然开始微微颤抖。
但是他依然未松口,吐出一口血沫,凄凄惨惨的道:“帮主,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东西会在我的院子里, 我是冤枉的……”
帮主不耐烦的道:“你若是老实交代,本帮主饶你一命。”
“若是不从,就尝一尝我黑虎帮的凌迟酷刑吧。”
阿蒲满脸鲜血和眼泪,还是那老一套:“帮主,真的不是我……”
帮主不耐烦的轻哼一声:“拉出去凌迟,不要脏了本帮主的院子,也不要让他死的太痛快。”
“千刀万剐之刑,一刀都不能落下,多拿些补药吊住他的命。”
属下得命,将惨叫的杂役拉了出去。
帮主这才转头对若有所思的楚江宁道:“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很残暴?”
楚江宁抬头看他。
眼神和之前在山顶看他的一模一样。
用之前那个系统的话说,就是看傻逼的眼神。
帮主不知道是取向特别还是误会了,楚江宁看他的眼神让他一阵心动。
忍不住凑上去, 在他的额头轻轻的亲了一口。
楚江宁正在无语。
突然被袭击。
大惊失色。
一把推开他。
“你干什么?”
帮主一脸惊讶:“你……不是说心慕本帮主吗?”
楚江宁:“我觉得……帮主如此尊贵, 我这样的小人物简直是侮辱帮主。”
帮主道:“可我不介意。”
“但是我介意。”
帮主凑近他,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上:“难道小叶你是害羞了, 男子汉大丈夫何须如此忸怩。”
什么玩意儿都?
楚江宁心头火起,看着这张可恶的脸,新仇旧恨齐齐涌了上来。
他二话不说, 直接一把将帮主推倒在墙边。
然后张口。
帮主满脸错愕:“嗯……呜啊……嗯……”
良久, 楚江宁才松口, 面无表情的看着帮主阁下:“如此,您可满意?”
帮主满面红晕,眼睛湿漉漉的,腿似乎都软了,若非靠着墙,估计站都站不稳。
他本只是觉得对方害羞的模样十分可爱,想要打趣一下,却想不到居然受到这样的对待。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呜嗯……”
继而想到什么,突然眉头一皱,反口质问道:“你怎么这般熟练?之前没少这样做吧?”
楚江宁:“?”
关他屁事?
他没回答他的话,只是冷冷的道:“今日就到这儿吧,属下告退。”
态度十分嚣张,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下属。
等走出院门,被冷风一吹,楚江宁逐渐清醒了过来。
他打了个激灵。
自己刚才在干什么?
被这个不着调的帮主气昏头了吗?为什么要亲他?
算了算了。
就当亲了狗一口吧。
楚江宁心烦意乱的走回住处。
第二日,楚江宁整理好思绪,再次来到帮主住处。
却被告知帮主今日不在。
楚江宁无奈,只能返回住处。
他走到半路,突然又有人急匆匆的跑来:“叶洪头,帮主寻你。”
楚江宁一愣:“帮主回来了?”
那侍从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是吧。”
楚江宁立刻就反应过来,这傻逼帮主刚才没有不在,就是故意不见他,现在又反悔了。
阴晴不定,神神叨叨的。
楚江宁真烦死了。
但是想想自己目前还指着对方吃饭,他只能按捺下脾气,乖乖的跟对方返回帮主的住处。
走到岔路口,他停下脚步。
“这位兄弟,帮主昨日命我找来的信件我忘带了,我得先回去一趟,烦请您先回去替我告罪一声,我取了信稍后便回。”
那带路的转过头,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那倒不必了吧。”
楚江宁下意识的退后一步。
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突觉得眼前一黑。
待他醒来,发现他被结结实实的捆在刑架之上。
一张脸浮现在他眼前。
虽然没见过几次,但楚江宁还是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副帮主曾庆云。
他心下微沉,面上却佯作慌张:“你是什么人?你要做什么?”
曾庆云四四方方的脸,和帮主的一脸邪恶之相不同,他生得十分正派。
闻言微微勾了勾唇:“不必假装了,你应该认得我才是。”
“前几日在竹林偷听之人便是你吧?”
楚江宁问:“什么竹林?”
曾庆云直接戳破他的伪装:“帮主莫名其妙的提拔了你一个刚入帮的帮众到身边,偏生没两日阿蒲便出了事,若不是你举告,还能有谁?”
真的不是他举告的。
他明明还在观望,鬼知道那个该死的帮主是怎么知道的,这也能赖到他头上。
虽然竹林边偷听的人确实是他。
反正死都不能承认。
楚江宁继续装:“阿蒲?是昨日被处刑的那个杂役?这……不是我,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我都不认识他!大人,您和阿蒲是一伙的?你想一想,若真的是我举报?怎会只举报一个杂役?又怎么会任您把我绑到这儿?”
曾庆云嗤笑一声,根本不信:“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好端端的帮主怎么会对你这新入帮的如此看重?”
楚江宁坦白道:“帮主……主要是看重了……我的美色。”
曾庆云:“……”
他看了看眼前又矮又小,瘦巴巴的少年,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楚江宁道:“属下确实是一无是处,但是帮主也不知怎的,就喜欢我这种。日日纠缠不休,还滥用职权将我调任到他身边,我也是备受骚扰。”
“这位大人,您别杀我,我愿意为您效犬马之劳,只求您尽快杀了帮主,解救我出苦海。”
曾庆云:“……”
楚江宁目光炯炯,一脸坚毅。
他的说辞虽然不可思议,但仔细听来,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若在竹林偷听之人是他,那自己的身份也该和阿蒲一同暴露了才是,帮主早就上门来抓人了。
难道真的不是他?
帮主本来就行为奇特,喜欢上一个干巴巴的少年也没什么不可能。
若他说的是真的,自己身份非但没有暴露,还可以多得一枚暗子。
曾庆云破天荒犹豫了一下。
就在这时,帮主大人带着人如天神般破门恶入。
“曾庆云,原来是你!”
曾庆云一愣,手中的大刀立刻横在楚江宁脖子上,恶狠狠的道:“你骗我!”
楚江宁:“……”
这个帮主是跟他八字相克吗?
算了算了。
楚江宁闭上眼,彻底摆烂。
他摆烂了,帮主大人可没有。
看见心爱的少年在对方手里,十分着急。
“曾庆云,本帮主警告你,不要乱来?”
曾庆云狞笑道:“原来他真的是你的姘头啊,陈老虎!”
原来帮主大人的大名叫陈老虎,老实说还不如陈东呢。
帮主道:“你若是放了他,我可饶你一命。”
曾庆云笑了:“想不到这小东西在你心中地位还挺重,但若是我不呢?”
他面色冰冷:“如今事情已败落,我就算在你手上讨得一条性命也无用,我的命不用你来宽赦。相反,你既这么喜欢他,我便让你尝尝痛失……啊!”
却是楚江宁在一面同他周旋时一面暗中解开自己身上的束缚。
趁着他对帮主放狠话时,一掌击在他关节处,打落他的长刀,然后转身往对面跑去。
曾庆云吃痛长刀脱手,见楚江宁要跑,眸中闪过一丝阴狠之色。
从怀中掏出一枚暗器,朝楚江宁射去。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一把扯过楚江宁,将他按倒在地。
用身体替他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帮众们一拥而上,将穷途末路的曾副帮主制服。
楚江宁抱着帮主的身子,神态慌张:“帮主?”
帮主闭了闭眼:“暗器上有毒,我恐怕是不行了。”
“你附耳过来,我跟你说件事。”
楚江宁愣了一下,还是依言附耳过去。
帮主在他耳边轻声呢喃了一句。
楚江宁内心五味杂陈:“你……你干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帮主在他怀中虚弱微笑:“因为我也心悦你啊。”
“你是这辈子唯一一个……说喜欢我的。”
“我生得不好,从小就没人喜欢我。”
平心而论,他生得并没有不好,只不过长相太像坏人。
楚江宁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心中莫名涩然。
方才,这个可恶的帮主在他耳边说,他在山顶林子第十五棵松树下,埋了一箱珠宝,足够他一生享用了。
对方是为救自己而死。
临死之际还在考虑自己。
为自己一时扯的谎雀跃动心。
可那只是自己为了保命的谎言罢了。
楚江宁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
是歉疚吗?
还是感怀。
对方在自己的怀里最后道:“我有点冷,你能抱抱我吗?”
楚江宁一愣,却没有动作。
对方似乎明白了什么,有些失望的扯了扯嘴角,最后安然的阖上的双目。
死了。
一如上次。
楚江宁低头,伸出双臂抱了抱他。
这个时候,有一个帮众道:“叶兄弟,你快放开帮主,让大夫来治伤,不然这血越涌越多了。”
楚江宁愣了:“他不是死了吗?”
帮众道:“这点小伤不至于,帮主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
楚江宁:“那他怎么晕了?”
帮主也是不解啊:“难道是最近操劳过度,累了?”
他操劳个屁!
第148章
? 这种关键时候谁来打扰 ◇
◎ 到了这么关键的时候,是谁!!◎
一切都进展得十分顺利。
曾庆云落网。
帮主大人安然无恙。
将帮主大人扶进他的院子里, 在高床软枕上安顿好。
帮主大人依然昏迷不醒。
经大夫诊治之后说:“暗器上淬了毒,所幸帮主穿了宝甲, 暗器未伤到皮肉, 真乃大幸。”
楚江宁语气清淡:“确实是大幸啊。”
大夫摸了摸胡子:“至于帮主为何昏迷不醒,可能是受了惊吓,老夫开几贴安神的药服下即可。”
楚江宁继续道:“那就麻烦大夫了。”
大夫提着药箱出去了。
房间内就剩下楚江宁, 还有一条昏迷不醒的大帮主。
楚江宁过去踹踹床脚:“起来。”
帮主一动不动。
楚江宁直接走到桌边, 倒了一杯清茶,泼他脸上。
“帮主大人,可能起来了?”
床榻上双目紧闭的帮主突然咳嗽了两声,缓缓的睁开双眼,一脸茫然:“小叶,我没死吗?”
楚江宁懒得再跟他做戏,脸一沉,转身就要走。
却被人死死的拉住了。
那人的呼吸渐渐转移到他的耳边。
“别走……”
“陪陪我,可好?”
楚江宁冷笑一声:“帮主大人还是好好养伤吧,小的先下去了,您身体不适,小的怕耽误您修养……”
帮主突然发力, 一把将他扯进自己怀里。
然后低头吻上他冰凉的唇。
楚江宁第一反应便是推开。
奈何这具身体太过年幼, 又体力不行。
帮主大人发起狠来, 他居然推不动。
楚江宁更加恼火。
帮主低头在他唇上胡乱的啃, 毫无章法想啃哪就啃哪里。
仿佛一头野兽在猎食。
行为动作充满了掠夺与撕扯之意。
楚江宁甚至感觉自己的唇都要被他咬破了。
如斯疯狂。
他……凭什么?
楚江宁开始还在推拒和反抗,但数次反抗无果之后,脑海中除了恼恨还隐隐约约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他凭什么啊?
这念头升起, 他不再拒绝和反抗, 反而反向咬了回去。
被狗咬了一口, 当然要咬回去。
他虽然力气不济,但是发狠程度犹有过之。
于是两个人互相啃着啃着,差点打了起来。
从床上打到了地上。
没有任何技巧和手段,完完全全就是凭借本能中的占有与吞噬。
开始帮主还占了上风。
但他不如楚江宁狠,渐渐的……
渐渐的……
最后的结局是,帮主大人脸上、脖子上到处是小伤口,然后被楚江宁压在了身下。
同他这一通较劲不但没让楚江宁发泄出心中的怒气,反而令他火气更大。
他啃啃咬咬大人还不够,后来还开始撕扯对方的衣裳。
帮主大人眼睛红通通的,泛着隐隐的水光,躺倒在地上,喉结耸起,衣襟大开。
竟然显出一种不同以往的奢靡绯艳来。
脆弱、易折。
让人心中忍不住生出狂暴之意,想将他百般□□,看他哭泣,百般哀求。
楚江宁将他身上那身要穿不穿的衣袍整个拉开之时,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帮主,帮主,不好了!”
楚江宁仿佛被凭空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突然从狂热暴戾的情绪中脱离。
帮主大人:“……”
到了这么关键的时候,是谁!!
是谁这种时候来打扰!
他大怒:“滚!”
往常他这般发火,不管对方有什么事,都灰溜溜的走了。
但这次却不同。
对方非但没走,还将门敲得巨响:“帮主,不好了不好了!”
帮主气急败坏:“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楚江宁深吸一口气,突然站了起来,将自己不知何时解开的衣带系好。
帮主柔柔弱弱的道:“怎么了,继续啊……”
楚江宁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冰冷刺骨。
然后他转头就开了门。
那禀报的侍从连忙冲进来:“帮主……”
他看了看全身是伤,衣裳凌乱,满脸春色的帮主大人,话到嘴边噎住了。
帮主脸皮厚得很,根本不会不好意思。
他一边不爽的系好衣带,一边也拉下脸:“什么事?”
侍从道:“黑虎赌场突然着火,火势猛烈,根本招架不住。”
楚江宁本来没有心情管他们说什么,但是耳边听到「黑虎赌场」四个字,忍不住一滞:“黑虎赌场?”
侍从道:“是啊,附近的兄弟都已去帮忙救火了,但风太大,这火势太猛,不少兄弟都已丧生火海,还求帮主……”
楚江宁没等他说完,扭头就跑。
但也来不及了。
他没跑几步。
就觉眼前一黑。
他又重新回到了熟悉的大门前。
一切前功尽弃。
失败了这么多回,楚江宁都已习惯了。
他这次没说什么,也没急着再次重启历练。
他脑子里甚至都没在琢磨这次到底又是什么原因起的火,下次该如何避免等问题。
他现在想的是……
自己是疯了吗?
如果那谁不闯进来,自己打算干什么?
为什么遇到那个傻逼帮主就失去了理智。
他是不是给自己下药了?
肯定是。
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主要是受到这具身体影响。
凡人的身体太糟糕,很容易被情绪左右。
从前自己可不曾这样过。
楚江宁觉得心里乱糟糟的。
这只是历练而已。
所遇到的皆是幻境。
镜花水月的一场幻梦。
那个傻逼帮主也不是真人。
假的而已。
许多人年少时都做过许多荒唐的春梦,他年少时就和别人不一样,他的梦中只有修炼和剑。
没有春色。
现在……就相当于补回来了而已。
没多大事的。
楚江宁这般劝服自己,然后感觉心里舒服了很多。
这才重拾信心,重启试炼。
华光闪烁,一切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一如往常。
楚江宁跟着狗大狗二狗三加入了黑虎帮,使计骗了陈老爷还钱,顺利的留在了黑虎赌场里。
之后他跟着狗大出去讨债,开始藏拙。
不再一鸣惊人,就在黑虎赌场做一名普普通通的打手。
日子平淡而过。
计算时间快到了黑虎帮内乱的时候,楚江宁便寻到赵管事,还清老爹的赌债,带老爹离开凤广城。
只要不沾染黑虎帮的事,就不会遇到那个该死的陈老爷。
一切都很顺利,然后楚江宁又重新回到了平境大门。
历练失败。
不是不给出城,是他们在出城的时候遇到了山贼。
全军覆没。
楚江宁真的挺无语。
他蹲在门口想了半天。
这一次到底是输在哪儿。
最后得出结论,是输给他自己了。
他不该为了不和陈老爷拉上关系就处处逃避。
区区一个陈老爷而已。
又有何惧。
他何时这般瞻前顾后、畏畏缩缩过。
躲避不是他的风格,所以他办起事来畏首畏尾,才会被牵着鼻子走。
楚江宁闭了闭眼,重启历练。
照常,入黑虎赌场,去黑虎帮。
在熟悉的日子里,在熟悉的鱼池里看到了熟悉的暗号。
楚江宁看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根据他上上次的经验,陈帮主早就开始怀疑副帮主了,不然自己被抓他不会来得那般及时。
整件事和自己就没什么关系,他不牵扯进去反而于局面更好。
他该琢磨的,是不久之后与他老爹性命攸关的纵火事件该如何避免。
黑虎赌场早有防火措施,不可能是无故失火。
只可能是有人故意纵火。
那时候副帮主曾庆云已被抓获,纵火之人是他手下的漏网之鱼,还是别人?
楚江宁眉头紧锁。
然后突然被人喊住了:“你……就是你,过来!”
楚江宁转头一看,顿觉无语。
居然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倒霉帮主,他戴着面具,前呼后拥,十分气派。
重来一次他并没有记忆,见到楚江宁居然站着不动,他语气添了几分不耐烦。
“本帮主叫你过来,你没听见?”
楚江宁无法,只能磨磨蹭蹭的走过去。
低头,十分恭谨模样:“见过帮主,不知帮主有何吩咐?”
帮主瞅了他一眼:“我怎么从未见过你?莫非是奸细?”
怎么动不动就说别人是奸细。
上一回就是上了他的当,不得不扯谎说自己爱慕他,才有后来那堆乱七八糟的事。
这一回楚江宁可不接这茬。
“属下乃是新进帮众叶小宁,来总坛才数日,是以帮主看得面生。”
“叶小宁……”帮主听到这个名字眼神闪烁一下:“本帮主记得这名字,你之前在赌场可是名声赫赫啊。”
楚江宁模板式回答:“帮主谬赞了,都是其他兄弟帮衬,机缘巧合之下才多讨得几笔债,纯属误打误撞,属下不敢居功。”
帮主道:“你不必过谦,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本帮主身边正缺一个如你这般运道加身的人才,即日起你就调到本帮主身边吧。”
楚江宁:“……”
怎么就摆脱不了他呢?
楚江宁可不想再重复上一回的不自持,坚决拒绝道:“能得帮主青眼乃是属下三生修来的福分,只是属下位卑才薄,不堪大用,若是贸然调任恐遭非议……”
帮主直接打断他的话:“你就是太谦虚了,你连那么死不要脸的陈赖子的账都收回来了,还不足以服众吗?”
楚江宁这才知道这王八蛋突然盯上自己的原因。
原来是耿耿于怀之前收账之事。
他可真够无聊的。
第149章
? 他心依旧 ◇
◎楚江宁摁住了帮主大人的脑袋。◎
楚江宁脸色有些不屑, 低着头没有说话。
那帮主见他没吭声,居然还得寸进尺, 越说越过分:“你如此推拒, 莫非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怕被我所察?”
楚江宁额头上爆出一根青筋。
他在内心深吸一口气,方道:“谢帮主器重。”
“很好。”帮主对他的识时务十分满意:“明日来我凤暖阁。”
楚江宁默默忍受。
第二日,楚江宁来到凤暖阁。
自然又是熟悉的玩鸟吃饭的套路。
“陪我用早膳吧。”
楚江宁这次并没有再推拒, 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
这人脑子有病, 你越拒绝他可能越兴奋。
楚江宁拿起筷子,十分殷勤的给帮主夹了一块肉。
“帮主请用。”
他与昨日不同的热情让帮主有些诧异,但他也没有理由拒绝,于是低头吃下了食物。
楚江宁筷子飞快。
“帮主尝尝这个糕点。”
“帮主尝尝这个包子。”
“帮主喝粥。”
“帮主吃饼。”
“帮主请用。”
“……”
楚江宁反客为主,帮主的碗里很快堆起了小山。
帮主连忙道:“行了行了,本帮主会自己吃的,你吃你的吧,别再管我了。”
“那怎么行呢?”楚江宁一脸受了侮辱的神态,大义凛然的道:“属下得帮主如此器重,自当万死以报帮主,帮主不吃饱属下绝不动筷。帮主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你不好好养养身子, 怎能主持我帮大业呢?属下虽然力薄, 但劝帮主用膳之事还是能做的。之后帮主你三餐都交给我吧, 保证将帮主您喂得饱饱的。帮主尝尝这个丸子……”
“不……唔。”
帮主刚想拒绝, 就被楚江宁塞了一嘴。
“帮主您快吃啊,用膳太久对身体不好,属下难辞其咎……”
“帮主您多吃点, 吃得少了对身体不好, 属下难辞其咎……”
楚江宁以无上的热忱投入投喂帮主的事业之中。
最后, 桌上的膳食全都一扫而空,帮主撑得走不动路。
楚江宁这才命人撤膳。
帮主舒了一口气。
楚江宁又道:“帮主您今日要出门是吗?帮主您身为一帮之主,您的穿着打扮可是我帮脸面,您就这么随随便便穿着,别人还以为您是扫地的呢?这样,属下帮你选衣裳。”
帮主还没反应过来,楚江宁已经径自走入他的寝房,为他挑选起衣裳来。
“这件黑金色的锦袍可以,配这支发簪。”
“还是穿这件蓝色的吧,看着温文尔雅。”
“这件紫色的虽然艳了些,但更能彰显帮主您邪魅风流的气质。”
“还有这件……”
帮主眨了眨眼,差点没反应过来:“不是,你、你在做什么?”
楚江宁回首,满脸自信:“属下在给您挑选衣裳啊。”
帮主无语:“我的衣裳我自己会选,无须你插手。”
楚江宁脸色立刻变了。
他十分伤心:“原来帮主是看不上我,嫌弃我选的衣裳难看,原是我不配了,既然如此,属下还是……属下还是回文书处处理文书吧。”
“行了,我穿。”
帮主大人换好衣裳出来,脸色大变:“你们在干什么?”
不少仆役正在搬运他阁里的陈设家具,连他心爱的鸟笼都不翼而飞。
见到帮主喝止,不由停下手中动作。
楚江宁对他们道:“继续,没关系。”
然后他转过身对帮主道:“属下见凤暖阁许多陈设都已陈旧,风格俗艳,属下便做主让人把它们都换了,帮主您身为一帮之主,住处一定要气派高贵,方能彰显您的权威。快搬走!”
最后那句,是对搬运的仆役们说的。
“都给本帮主放下!”
帮主忍无可忍,一声怒喝。
楚江宁哀伤的望着他:“帮主为何发怒,可是嫌弃属下,属下便知自己才学浅薄,根本不配服侍帮主,还是回去处理文书吧。”
帮主:“……”
楚江宁看他一脸猪肝色,心中暗爽。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就不信,这么胡搞瞎搞,这帮主还能忍?
帮主确实忍不了了。
喂他吃东西可以忍,指挥他换衣裳可以忍,但是不能丢他东西,尤其是他心爱的鸟笼!
帮主脸色难看至极,他冷冷的吩咐道:“将东西都给本帮主放回去。”
楚江宁叫道:“帮主,您这是何意?”
帮主一把拉住他,将他扯进寝房之内。
将他抵在墙上:“你到底想要做甚?”
这话他问合适吗?
一切不都是因他而起的吗?
楚江宁满脸无辜之色:“属下只是在服侍帮主啊?帮主没看出来吗?”
那是一点也没看出来。
帮主冷冷的道:“你别以为本帮主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楚江宁歪头:“哦?那帮主觉得属下想要做什么?”
帮主轻嗤一声:“你不就是想要勾引本帮主吗?”
楚江宁:“??”
什么玩意儿?
什么给他的错觉。
帮主神态傲慢:“你出现在本帮主眼前好久了,鱼池旁,假山旁,小路旁,竹林旁,本帮主所到之处,皆有你的身影。世上之事怎么会那么巧,还不是特意打听了本帮主的必经之路,想要吸引本帮主的注意?”
楚江宁:“??”
老实说他说的这些地方,他都去过。
但他就没有注意过这个死帮主在不在的。
鱼池旁若不是他主动叫住自己,自己也根本看不到他。
这样在他眼中就算勾引?
楚江宁嘴角抽了抽:“帮主您怎么能这么自信?”
帮主轻笑一声,手指暧昧难明的摩挲着楚江宁的嘴唇:“难道……不……是吗?”
他声音低沉,眼神蛊惑。
楚江宁抬眼看了他一眼。
脑海中清明如许。
这次历练之前他已想清楚了。
这个帮主算个屁啊。
就算他在自己面前脱衣服,自己也会不动如山。
红粉骷髅,皆为虚幻。
他心依旧。
然后……
楚江宁就把帮主摁在了墙上。
反客为主的咬住了他。
帮主瞪大眼睛,满脸错愕:“唔……啊……”
“你……干……”
“唔……”
他心依旧。
神智清醒。
他知道他在干什么。
楚江宁摁住了帮主大人的脑袋。
将他逼得更深一些。
他心依旧。
神智清醒。
楚江宁和帮主大人从墙上转战到了床上。
又从床上转战到了地上。
两人打起来了。
他心依旧。
神智清醒。
酣畅淋漓的打完一场架后。
楚江宁没有错愕没有震惊也没有后悔。
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很清醒。
相反帮主,已经在地上烂成一滩软泥了。
眉梢带着春意,眼睛仿佛含着一汪水。
身上红红的。
应该是受伤了。
被打能不受伤吗?
楚江宁脸上平静无波:“属下告退。”
帮主:“……”
他幽怨极了。
哪有这样的啊。
楚江宁第二日又准时来了。
却没见到帮主。
小厮十分恭敬的告诉他:“帮主大人出门去了,您明日再来吧。”
不在?
出门去了?
楚江宁有些不满意,但是没有办法。
只能回去了。
第三日。
还是不在。
楚江宁皱眉:“帮主到底去哪儿了?”
小厮一脸为难:“这个小的也不知道。”
楚江宁只能回去。
回去的路上,被人偷袭。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又被捆在柱子上。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
他看了看旁边一脸恨意的副帮主曾庆云,有些无语。
这次自己都没插手他们的事,怎么还会被绑?
曾庆云用小刀在他脸上轻轻的拍了拍:“听说陈老虎最近十分宠信你?你这般平平无奇的模样,也不知道陈老虎看上了你什么?”
楚江宁满脸漠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曾庆云嗤笑:“还装蒜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点事。绑你也不为什么,就是为了报复陈老虎,杀了你折磨你,他应该会很痛苦吧?”
这个时候,帮主带着人破门而入。
“姓曾的,你要干什么?放开他!”
曾庆云满脸狰狞,手中小刀抵住楚江宁的脖子:“别过来,过来我就杀了……”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觉得脖子一凉。
他最后的视线就是楚江宁那带着轻嘲的表情。
鲜血喷射而出。
死了。
众人:“……”
他们看着被绑着严严实实的楚江宁不知怎么的就自解了束缚。
从袖口处滑下一片刀刃,趁着曾庆云还在放狠话,轻描淡写的杀了他。
因为站得离他太近,虽然躲避及时,还是不可避免的被他的血喷了一身。
楚江宁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细细的清理身上的污渍。
整个过程中他脸色变都没变过,好像他刚才没有杀人,而是在摘花一般闲适。
大家也不是没见过杀人,但这种杀人态度还是头一回见。
不由齐齐咽下一口唾沫,没人敢上前。
帮主大人倒没心思琢磨这个,他眼中心中只有一人。
他连忙上前:“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楚江宁擦干净身上血迹,抬头看他,脸色平淡:“帮主大人您不是出去了吗?”
帮主解释道“啊……我是出去了,但是查到他可能会对你不利,这不就马上赶来了吗?”
楚江宁面无表情:“不许撒谎。”
他凑近帮主:“说,为什么故意躲我?”
在楚江宁明晰一切的目光之下,帮主找不到借口,他只能面红耳赤的在楚江宁耳边悄悄的说了一句什么。
第150章
? 老爹之死 ◇
◎满口胡言!男人和男人怎么能一起,这有违天理,是罪孽啊罪孽◎
楚江宁一愣, 完全不明所以:“你为何会受伤?”
帮主:“……”
他看着眼神澄澈的楚江宁,一时陷入了无语。
“你们先出去。”
属下得令, 立刻撤得干干净净。
此地唯留下楚江宁和帮主二人, 还有地上一具死相不佳的尸首。
赶走了外人,帮主才道:“你……太过粗暴。”
楚江宁懂了又似乎没懂,反问了一句。
“那现在呢?你伤可好了?”
他只是很正常的关心一下, 帮主却偷偷笑了。
“那是自然。”
说着凑上前去又亲了他一口。
在他耳边轻轻道:“我很想你。”
……
三日后。
楚江宁看着旁边支着脑袋看他的帮主大人。
有些不解又有些无奈:“你真的每天都没什么要事去办吗?黑虎帮是靠什么维持下去的?”
就这样, 副帮主不反叛才奇怪。
帮主道:“我自然也在做啊。”
他扳着手指细细的给楚江宁数了起来:“我每日辰时起身,用完早饭,然后陪你。”
“未时用午饭,然后陪你。”
“酉时用晚饭,然后处理公务。”
“亥时接见帮众,处理公务。”
“丑时修炼,增进武艺。”
“寅时入睡。”
好家伙,一天才睡两个时辰。
安排得可真充实。
楚江宁嘴角抽了抽。
对自己和这帮主大人的关系,他早已想得很清楚。
左右不过是一场历练,一场幻梦。
随心而为不就行了。
他仔细思考这幻境历练的种种,当然绝不止是想让他想方设法的保住老爹性命那般简单。
世界种种,爱恨情仇, 也许都要尝试方才能历练成功。
既然这个帮主主动送上门, 自己也确实没禁住诱惑。
那就这样呗。
反正过几日自己尝过这欢爱滋味之后, 也许就厌倦了呢。
事实证明。
他想的没有错。
这才和这帮主大人耳鬓厮磨了不到几日的功夫, 他就觉得厌烦了。
果然是一时之趣而已。
虽然心里已经开始不耐烦了,但是他看帮主大人的模样,好像对他的感觉半点没有消减的意思。
反而越来越痴缠。
他不胜其扰, 又不能明说。
帮主大人财雄势大, 性格又偏激。
若是被嫌弃, 难免不恼羞成怒。
自己也该另作打算才是。
若是没有和帮主的关系,这黑虎帮倒不失为一个好地方。
但现在已经成这样了,他得谋划离开之事。
只是前车之鉴,这一次要做好完全的准备才能走。
毕竟他已经第九次了。
没有几次历练的机会了。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通过历练呢?
楚江宁心烦意乱,放下手中的书卷,对帮主道:“我前几日对帮主您说的事,不知帮主可有上心?”
帮主正一脸痴迷的看着他,闻言答道:“当然。”
“我已派人将曾庆云的余孽一网打尽了,黑虎赌场那边也派人去严加看管,确保无失。只是你是怎么知道会有人去黑虎赌场纵火?”
是血泪的教训换来的。
楚江宁道:“御清先生精通卜算之术,是他算出来的。”
帮主轻笑一声,也不知信还是没信:“是吗?”
“那先生他有没有算出,我今日给你备的大礼呢?”
“大礼?”楚江宁眉头微皱。
“这是给你的一个惊喜。”帮主神神秘秘的道。
老实说,听起来很不怎么样。
经历过爬山吹风事件之后,楚江宁对这个帮主口中的所谓惊喜并不抱什么期望。
但看他一脸期待,他还是问道:“是什么惊喜?”
“你回去看看便知道了。”帮主一笑。
楚江宁心中顿时飘过不好的预感:“难道你……”
“是。”帮主一副邀功模样:“我知你与令尊父子情深,特地将他接了过来让你们父子团聚,从此你就不必跑到黑虎赌场去看望他老人家了。”
楚江宁嘴角抽了抽:“那还真是多谢你了。”
老实说,他虽然现在对帮主已渐生厌倦之意,但是还是更烦那个所谓的老爹。
明明小命脆弱,却还爱天天乱跑,瞎折腾了他一次又一次。
但外人看来,他自幼被父亲抚养长大,自然父子情深。
帮主这般想,也怪不得他。
只是不在黑虎赌场,又不知道这个老爹能生出什么事端来。
好在黑虎帮总坛也算守卫森严,老爹也不会轻易跑出去。
放在眼皮子底下也好,免得他出事。
楚江宁告别帮主,回到自己的住处后果然见到了阔别已久的父亲。
老头一顿哭:“儿啊,我总算是见到你了。”
“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后为父过的是什么日子。饭都吃不饱,动不动就被打被骂,他们还拘着我不给我出门……”
老头大倒苦水,楚江宁柔声安慰:“苦了爹爹了……”
虽然老头经历的一切,都是出自他的授意。
父子和美,共叙天伦。
第二日。
因为老爹初到,许多东西还未置办,楚江宁便去置物司中找人帮忙。
经过竹林时。
有人突然扯住了他。
将他一把扯入竹林之中。
一双手蒙上了他的眼睛。
有人在他耳边呢喃:“小郎君去哪儿?”
楚江宁嘴角抽了抽,拉下他的手:“帮主这是在外面,不得胡闹,还是回凤暖阁再说吧。”
帮主玩心大起,争辩道:“这儿又没有其他人,怕什么?”
“在凤暖阁已经呆腻了,你不腻吗?我看你最近都有些神思不属,心不在焉。”
我腻的是你,不是地方。
楚江宁和帮主痴缠了一会儿。
两人口舌交缠,□□渐浓之时。
突然传来一声大喝。
“你们干什么!!”
楚江宁吓得一哆嗦,满腔欲念都憋回去了。
转过头一看,不远处竟然站着一个人。
竹林确实不是无人之地。
这儿有人。
黑虎帮上上下下均唯帮主大人马首是瞻,正常人看到在这里亲亲的是帮主,估计也只会当看不到。
所以如此怒不可竭跳出来制止他们的。
只有一个人。
楚江宁老爹事也。
老爹昨日被接进来,见到了苦苦思念的儿子,老怀安慰还以为自己终于要开始享福了。
想不到今日因一时迷路。
竟然会看到他的亲生儿子在竹林里。
和一个男人!
在那里勾勾搭搭亲亲贴贴!
叶老爹怒火中烧,愤怒得全身颤抖。
“叶小宁!你怎么能……和一个男人这样做?”
楚江宁下意识的看了帮主一眼,心说你干的好事。
你不把他接过来,至于这么尴尬吗?
然后嘴上温和的对叶老爹解释道:“爹爹,这都是一场误会,这是我们帮主大人,您先回去歇息,我回去再同您解释。”
帮主大人被打扰本来十分不悦,但是听闻对方居然是心上人的亲爹,立刻换了一副嘴脸,亲亲热热的唤道:“伯父!”
“哪个是你伯父!”
叶老爹呕都呕死了。
他脸色阴沉:“小宁,你可是我叶家三代单传啊!为父还等着你娶妻生子抱孙子的,你怎么能干这种糊涂事!”
“你是不是被这个老男人勾引的?你快跟爹走,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回乡去,爹给你讨一房媳妇生几个大胖小子。”
“这才是正常男人的日子!”
“伯父,我与宁宁是真心相爱的。宁宁不会跟你走的,他舍不得我!”叶老爹叫他老男人他能忍,但是说要让叶小宁离开他回去娶媳妇,这帮主怎么忍得了?
“满口胡言!男人和男人怎么能一起,这有违天理,是罪孽啊罪孽!”叶老爹又愤怒又伤心。
楚江宁看了帮主一眼,只好道:“你先回去,待我安抚好我爹再来寻你。”
帮主十分不情愿,但还是顺从楚江宁之意,看着他搀起叶老爹,走出竹林。
叶老爹匆匆拉着他回到院子,就开始收拾东西。
楚江宁拦住他:“爹爹且听我一言。”
叶老爹瞪他,满脸失望:“难道到了现在,你还对那个老男人有所迷恋?”
迷恋吗?
没有。
但楚江宁要说的不是这个:“爹爹,我不能同您走。”
“叶小宁!”
楚江宁缓缓道:“自从母亲死后,爹爹一人抚养我长大,爹爹的恩情我铭记于心,爹爹的吩咐我无有不从。但是此事,还请爹爹让我一人决断可好?”
叶老爹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从小到大,我的吩咐你没有一次听的。这些我都可以不管你,但是你绝对不能和一个男人乱来!阴阳调和乃是天道,你们两个男人在一起我觉得恶心!”
“我知道你是年纪小,不识得女人的好处,爹爹不怪你。你和我回乡,娶妻生子,自然会忘了这一段孽缘。”
楚江宁是想走,但他不想因为此事被逼迫走。
他反问道:“为何男人和男人就是恶心,就是孽缘?阴阳调和乃是天道,逆天而行又有何不可?与帮主是何关系,将来要同何人恩爱,乃是我自己的事情,与爹爹无关。”
“你要是不走,就别叫我爹!”
楚江宁朝他拱手为礼:“那……父亲?”
叶老爹:“……”
他看着执迷不悟的儿子,潸然泪下。
“我们家三代单传,难道就要断在你这个不孝子手中?”
“列祖列宗再上,是我教子无方!”
他感慨了两句,然后突然风一般的冲出去,撞上了柱子。
头破血流。
他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依然满是怨恨:“你要记住,我是你害死的!”
楚江宁:“……”
烦死了。
又要重开。
第151章
? 历练成功 ◇
◎幻境这么大费周章,不是让他学什么爱恨情仇,是要教会他怎么杀亲爹。是要教会他。◎
这可真的是……烦死了。
叶老爹临死前那憎恶的眼神依然历历在目。
不过楚江宁内心毫无波动。
开玩笑。
他亲爹恨他他都无所谓。
何况是假爹。
只是这一遭又一遭的。
他真的累了。
这个垃圾幻境。
到底想干什么?
平境大门上唯剩下最后一个红点。
楚江宁看了一眼, 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不管怎样。
善始善终吧。
一切重头来过。
一切都是烂熟的套路。
劝下讨债人,加入黑虎帮, 骗陈老爷还钱, 入总坛,结识帮主阁下。
解决曾庆云,掐断火灾。
甚至这一次, 帮主提出要接叶老爹过来, 楚江宁都没有反对。
然后就变成了……
“快快快,藏起来,我爹来了。”
“……”
“快点!”
“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让我和伯父细谈一番,他一定会被我的一片赤忱打动。”
“你死了才能打动他,快点藏好。”
……
“爹,你怎么在这儿?”
叶老爹拖着蹒跚的脚步走了过来,问道:“宁儿,你方才再同何人说话?”
“附近的杂役而已,我交代他几句,爹你怎么出来了?”
“我见你迟迟不归,十分担心你。”
“我诸事都好,无需担心, 爹我扶你回去吧。”
“好啊。”
这一次楚江宁收敛了许多, 除了叶老爹进不去的凤暖阁之外, 其他地方都严守礼仪, 丝毫不犯帮主。
保证不让叶老爹发觉他们的关系。
叶老爹进不去凤暖阁,自然无从得知楚江宁与帮主的复杂关系。
帮主也严令上下严守口风,绝不能让叶老爹察觉一丝一毫的不妥。
日子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一天回到家后, 叶老爹主动来寻楚江宁谈心:“儿啊, 你如今在帮主身边做事是否辛苦?”
楚江宁一愣:“还……还好, 爹爹何有此一问?”
叶老爹道:“爹见你日日早出晚归,日日不歇,你们帮中的事务就这么忙吗?”
楚江宁道:“还好,主要是帮主……比较倚仗我。”
叶老爹抱怨道:“就算再倚仗,也没有日日夜夜使唤人的道理啊,你看你每日这般忙碌,哪有功夫打理自己的终身大事啊。”
上一轮,他发现楚江宁和一个男人不清不楚后,就开始嚷嚷着要带他回乡娶媳妇。
这一次虽然没有发现端倪,但他还是不忘此事。
看来这个念头已经盘桓在他心头许久了。
楚江宁道:“爹,我还年轻,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终身大事的问题……过几年再说吧。”
“过什么几年?”叶老爹在别的事情上很顺从楚江宁,但此事十分执拗:“我们村的阿牛,也就比你大了几个时辰,如今已儿女双全了,你在等什么?”
“爹爹年纪大了,就想看着你早日成家立业,爹才能咽下这口气啊。”
历来催婚都是如此说辞,楚江宁嘴上搪塞了几句也就过去了。
然后叶老爹道:“宁儿,明日是爹的生辰,你得告假一日,陪陪爹出去走走。”
这事合情合理,楚江宁想不出推拒的理由,于是答应了。
第二日,楚江宁陪叶老爹去茶楼吃茶。
结果……
楚江宁面无表情的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一对母女。
又看了看旁边的叶老爹。
叶老爹毫无心虚,反而笑呵呵的介绍道:“小宁,这位是施夫人和她的女儿小芙,小芙今年十五岁,与你年龄相仿,你们好好结识一番。”
生辰宴却是相亲宴。
楚江宁扯了扯嘴角。
那名叫做小芙的少女容貌不算秀丽,但是模样白净,气质楚楚,让人十分心动。
闻言,她有些害羞的瞟了楚江宁一眼,轻声道:“见过叶家哥哥。”
楚江宁点头示意。
叶老爹显然对这个未来儿媳的人选十分满意,指派楚江宁道:“小宁,给你施家妹妹夹一块鱼。”
楚江宁看了看一脸催促的老爹,又看了看眼神羞涩中隐含期待的小芙。
夹起一块鱼。
这个时候,有人咳嗽了一声。
楚江宁筷子一顿。
声音他很熟悉。
就是帮主大人。
楚江宁本来不觉得有什么,被他咳嗽两声居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于是筷子回转,鱼肉夹给了老爹。
叶老爹恨铁不成钢:“让你给施家妹妹夹菜,你给我干什么?”
楚江宁微笑:“爹你多吃一点。”
一顿饭吃得几个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楚江宁最为辛苦,身后之人一直盯着他,他稍有动作,对方就开始疯狂咳嗽疯狂咳嗽。
身后之人虎视眈眈,叶老爹却在不停的催促。
楚江宁为难至极。
一顿饭好不容易过去,施夫人带着闺女面色不善的离开,叶老爹气得直吹胡子:“你在干什么?施家姑娘多好的姑娘,你真是枉费我一番苦心。”
楚江宁慢悠悠的道:“那可能是我和施姑娘没有缘分吧。”
他也没办法啊,身后那道灼人的视线一直盯着他,感觉随时都能冲过来破坏现场。
他主要是为了老爹的身心安全考量。
叶老爹气呼呼的结束了今日的生辰。
第二日。
楚江宁刚起来,正在洗脸,有人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他,幽怨道:“昨日的施姑娘,可真美貌啊?”
楚江宁一把拉开他,皱眉:“我爹看到了怎么办?”
帮主大人埋在他肩头哼哼唧唧:“你放心,我确认令尊大人走了我才来的。”
他在楚江宁肩头上哀叹一声:“我真的错了。”
“我不该把令尊大人请来的。”
“这每日我想接近你,弄得像在偷情一般。”
不能随时随地亲近自己的心上人,何其痛苦。
楚江宁道:“你该感谢他才是。”
“什么意思?”
楚江宁露出一个微笑。
这帮主大人金玉其外,其实黏黏糊糊天天痴缠于他,上一次他都已经腻了。
这一次能忍他这么久主要是因为……刺激。
为了不被老爹发现,帮主大人不能再明目张胆的调戏于他,但是情之所钟用怎么忍得住。
于是两个人开始在叶老爹的眼皮子底下,尽一切办法勾勾搭搭。
就如他所说,像偷情一般。
偷情的好处,便是刺激。
那种即将被发现的慌张和惶恐特别刺激。
这份刺激极大的缓解了楚江宁对他的厌倦,才让他们的关系和平的维持了这么久。
当然,这话如果告诉陈帮主,他恐怕气也得气死了。
所以,楚江宁只是回了一个亲亲给他。
于是两人一发不可收拾。
滚作一堆。
就在忘情之时。
突然屋子大门被人一把推开。
然后就是叶老爹怒不可竭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两个人停住了。
上一次只是抓到了亲亲。
这一次是抓奸在床了。
楚江宁甚至听到帮主嘀咕了一句:“该死,他不是走了吗?”
楚江宁拿被子给帮主包好,这才整理衣裳爬起来:“爹,你怎么回来了?”
叶老爹一如上回的伤心失望。
不,甚至比上回还要伤心失望。
“我说施姑娘这么好,你怎么半点不动心,原来早就和这个、这个男人勾搭上了,叶小宁,你要气死我吗?”
楚江宁道:“爹爹莫气,气大伤身。”
叶老爹悲愤欲绝:“我真是白养你这么大了!我辛辛苦苦的把你拉扯大,你就这般回报我,早知今日,你一出生我就该将你掐死!”
他说这些话楚江宁毫无反应,帮主反倒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叶先生,一码归一码。宁宁对你何曾不孝顺过,你这般说话可有半点为父之慈?”
叶老爹最恨的就是他:“闭嘴!你这个畜生!定是你教坏了我的儿子!”
他怒上心头,顺手抄起手边的条凳就冲着帮主冲来。
楚江宁连忙拦住他。
生怕帮主一回手把老爹给打死了。
老爹见楚江宁来拦他更气了:“你要为了他反抗我?叶小宁,你怎么这般不孝!”
楚江宁任凭他说,但是帮主可生气了,不依不饶的道:“你不能这么说他……”
叶老爹大怒:“我父子说话与你何干?”
“反正你不许骂他。”
明明拦着叶老爹已经够辛苦了,后面那位还在添油加醋。
楚江宁无奈:“你们一人少说一句好不好?”
帮主大人乖乖闭嘴。
叶老爹却无比愤恨:“你竟这般维护于他?看来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改好了?”
他仰起头道:“我们家三代单传,难道要断送在你这个不孝子手中!”
好熟悉的话。
“列祖列宗再上,是我教子……啊!”
他满脸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胸口的那柄小刀。
帮主也被震住了。
因为就在叶老爹仰头感慨之际,楚江宁突然眸光一闪,从怀里掏出一柄小刀就朝叶老爹一扔。
他这几个月练习勤快,手上也有了力气。
加上他本就对兵器十分熟悉。
这刀扔的,那叫一个快狠准。
老爹胸口被插了一刀,话还没说完就咽了气。
临死前无比惊愕和憎恨的望着楚江宁。
楚江宁面无表情的杀了亲爹。
刚才叶老爹那熟悉的话一出,楚江宁就知道他又准备自尽了。
这事他百般阻拦,到底还是拦不住。
他突然灵光一闪,福至心灵的想到。
之前他屡屡失败,都是因为老爹死在他人之手。
如果这一次,他不让别人杀老爹,自己杀了呢?
这个破循环,是不是就可以终止了?
叶老爹作死一生,最后死在了亲生儿子之手,可谓是不幸至极。
楚江宁杀了亲爹之后,在原地默默等了一会儿。
发现居然还在屋子里,没有回到幻境入口。
也就是说……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楚江宁心中顿悟了。
幻境这么大费周章,不是让他学什么爱恨情仇,是要教会他。
怎么杀亲爹。
他明白了!
作者有话说:
亲爹:我谢谢你幻境!
第152章
? 马甲掉了 ◇
◎说起来,你闭关结束也好几日了,怎么最近没见到你的那个爱宠老虎呢?◎
虽说应该是历练结束, 但楚江宁却依然身处这历练世界之中。
他回过头,看见帮主一脸呆滞的看着他。
楚江宁轻笑一声:“怎么了?”
他等着看对方的表情。
一定十分有趣。
手刃生父, 还是一手将自己拉扯长大的父亲。
任是谁看了都会觉得自己丧心病狂吧。
他且等着看对方的反应。
帮主确实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刀惊住了, 他看了看地上死得不能再死了的叶老爹,犹疑道:“小宁,你……”
“如何?”
“是为了我才这般做的吗?”
楚江宁:“??”
却见这位仁兄一副自我感动的模样:“宁儿, 你真爱我。”
楚江宁听得浑身鸡皮疙瘩, 恶心死了,他不得不打断陈帮主的自我沉浸:“与你无关,我杀他,只是因为他该死而已。”
陈帮主抬眸看他,却见楚江宁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我生平最厌烦的,便是这种对我指手画脚之辈。就算他是我的生父也得去死。”
一副自私自利毫无良知的嘴脸。
楚江宁俯下身子看着床上的陈帮主,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帮主怎么不说话了?”
“你在怕我吗?”
“确实,我今日能杀生父,来日也可对枕边人动手。”
“可我这人生来便如此,帮主大人您今后不要触怒我……便好。”
现在他可一点不在乎暴露自己的真实面目,甚至还有意为之。
历练既已过,这一世就没什么用处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缘, 早日斩断为上。
陈帮主看着他久久不言, 眼眸里隐隐现出水光。
难道是在伤心自己竟然和这样一个人欢爱了这么久?
陈帮主看着他久久没有声音, 最后他动了动唇, 来了一句:“山河万里不知下,气扬鸿宇落华尘。”
楚江宁:“什么?”
就见这个姓陈的帮主目光炯炯的看着他,眸中一片惊艳, 满脸痴迷:“你真冷酷无情, 让我心驰神往, 不能自已,真不愧是本帮主心上之人!”
楚江宁:“……”
他又开始无语了:“你觉得我这样很好?你就不怕我哪一天看你不顺眼直接对你下手?”
陈帮主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口中不由自主的道:“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也挺开心的。”
“死在你手上,不比死在别人手中好吗?”
这个逻辑……
楚江宁无比确认,这个帮主就是脑子有病。
他动了动唇,想继续拒绝他。
但是目光触及对方那无比期待心动的眼神,话到嘴边到底没说出来。
帮主从床上爬起来,朝他张开双臂。
……
幻境破灭,历练结束。
楚江宁觉得头脑清明。
这十次历练的每一细节全都在他脑海中闪现。
他盘腿而坐,闭目。
待他再睁开双眼时,眸色越发深邃,身上的气息愈发内敛。
太清之境,每一级的提升都犹如天堑。
楚江宁低头,张开纤长白皙的手掌。
谁人能看出,这外表柔软秀气的手,却拥有这可撼天动地的无上力量。
现在即使是直面巅峰状态的父君,他也胜券在握。
淡淡的喜悦一闪而逝。
楚江宁眉宇间却生出些许郁色。
一切都很顺利,完成历练,功力大涨。
但是幻境中的一切……
楚江宁难得面露迷惘之色。
陈老爷,陈帮主。
他呢?
也只是一副镜花水月吗?
他欲之初起,开始十分难以接受,但念及一切都是虚妄,于是当随本心,放纵沉沦。
幻境结束之后,他很自信纵有不舍,也定能抽离而出。
他一直都这么以为的。
事实也是如此……
如果他杀了叶老爹之后便及时抽身就好。
但是那时候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被这个陈帮主传染了脑子有病。
居然答应继续陪着他。
于是他们又在幻境中相处了十年。
十年之中,陈帮主他将帮务交托心腹,陪着他四处游山玩水。
纵情山水中的日子虽然平淡,却十分惬意。
他这一生,活了那么多年。
除了幼时在父君膝下有过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其他的时间里都在处心积虑的谋划。
少有这般闲暇之时。
他竟然沉醉其中,不愿醒来。
待察觉此事之后,他果断抽身,彻底结束这场幻梦。
但是出来之后,心中却居然有几分空落落的。
他不由自主的想到……幻境中的世界是否于他们也是真实,发现自己死去之后,帮主该多悲痛欲绝啊。
等一下……
发觉自己在琢磨什么的时候,楚江宁眉头皱得死紧。
强行将这念头驱逐出去。
只是一场幻梦而已,就算不是,自己也决不会沉迷。
他现在只是刚出来不久,对过去还抱有眷恋之意。
过几日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没关系。
楚江宁将此事抛诸脑后。
他闭关三个月。
此间诸事全都交由鞠光打理。
鞠光当年统率北军,练军乃是轻车熟路,楚江宁过问了一下,新军已初具规模,十分满意。
楚江宁于是就开始了白日里处理事务,夜间修炼稳固修为的日子。
半月之后。
议事厅。
“目前训练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我们到底是在偷偷摸摸干的,无幻海地处偏远,少人问津。但还是要加强警戒,避免消息走漏让帝域得了风声,功亏一篑。”
鞠光振振有词,看着一言不发埋头喝茶的楚江宁,皱了皱眉:“小师弟?”
楚江宁如梦初醒:“啊,怎么了?”
鞠光道:“师弟闭关有得,如今情势也一片大好,师弟为何近日如此闷闷不乐?”
楚江宁捏着茶杯的手逐渐缩紧:“我……有吗?”
鞠光十分肯定:“时常魂不守舍的,可是在担心楚临雍?”
“我知他到底是你亲父,你这般作为心中确实不好受……”
楚江宁:“……”
没有啊。
这种事情他都不知道干了多少回,哪会还顾虑他父君。
他……
楚江宁抿了抿唇,心头一阵恼火。
他这几天郁郁不乐的原因,居然是因为那个该死的陈帮主。
和他想的不一样。
他的失落之感不仅没有随着时间推移而平复,反而越发深了。
干点什么事都会想到对方。
当然是想到对方做的那些让人无语之事。
与他经历的一切都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怎么能不让他烦躁又恼火。
好在那个姓陈的只是一个幻境人物。
他还不至于重蹈母妃的境况。
但是……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他十分不悦。
所以最近脸色就很差。
但是面对师兄的关怀,他还是解释道:“并非为此,是最近修为有些疑难之处,少不得多琢磨了几分。”
鞠光感慨:“其他的我还能帮你几分,但是修行之事我是真的帮不到你什么,恐怕就是师尊在此也助你不上。”
在修行这条路上,小师弟已走了很远。
楚江宁道:“师兄这般费心劳神的帮我,我已很感激了。”
鞠光道:“师尊也是我的师尊,只要为了师尊,我什么都能做的。”
他见楚江宁神色厌倦,又适时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你闭关结束也好几日了,怎么最近没见到你的那个爱宠老虎呢?”
楚江宁:“……”
鞠光见到楚江宁一脸被震住的表情,再问:“师弟,怎么了?”
楚江宁:“啊……对哦。”
“胖饺呢?”
老实说,他真的忘记了。
从幻境中出来,他只顾着自己修为提升还有居然不舍陈帮主的事,对小老虎的去向完全抛诸脑后。
那时候同入幻境。
他去了平境,小老虎去了欲境。
他不会为了小老虎改变自己的修为计划,便随他去。
历练如何,都是他自己的造化。
但是这么久了,老虎呢?
哪怕历练失败,哪怕身死,总得有骸骨吧。
楚江宁眨巴了一下眼睛,对鞠光道:“师兄且坐,我先去找找它。”
说着就往自己的寝殿赶去。
自从历练结束,无幻镜他就丢在寝殿中,没去管。
因为一看到无幻镜他就会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幻境牵动心神,恼火着呢。
现在,得赶紧去看看。
与此同时。
一座寝殿之中。
床榻之上的一面镜子一闪,射出一道光芒。
一道身影出现在床榻之上。
帝天琅皱着眉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自从化身小老虎和楚江宁进了幻境之后,他被心中欲望勾引去了欲境。
一去那儿就发现自己变成了凤广城第一大帮黑虎帮的帮主。
还有个明面上的隐藏身份陈老爷。
然后他后知后觉的醒悟,自己走错门了。
以楚江宁的性格,他肯定不会去欲境。
于是他开始胡乱折腾,想要尽快离开此地。
然后就遇到了……同样在此的楚江宁。
难道是为了追寻他才来此的吗?
他心里喜滋滋的,也不敢透露身份。
主要是逗他,真的很好玩。
结果一不留神就把自己搞死了。
但是「死了」之后历练并没有失败。
一切又开始重启。
然后开始不停的重启。
他也故作不知,次次和楚江宁结交。
直到最后,他们泛舟湖上,楚江宁却消失了。
一趟历练,他得偿所愿,也算历练成功。
只不过为何他现在全无突破的轻松惬意,反而浑身疼痛。
是这次消耗太大了吗?
帝天琅身体靠在柔软的被褥内,稍微缓了一下。
这个时候,楚江宁推门而入。
他一进来,就看见一个浑身□□的男子躺在自己的床上。
第153章
? 怀孕了 ◇
◎“你不是……男的吗?” 男的怎么怀孕?◎
两人四目相对。
楚江宁愣住了。
那名男子也愣住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反应过来的帝天琅下意识的扯来一旁的被褥遮住自己的身体, 支支吾吾的道:“这个……我、我来寻你。”
他一向喜爱纠缠楚江宁,这个回答毫无问题。
楚江宁面无表情, 声音冷淡:“我的寝宫设有结界, 你是如何进来的?”
他的目光落在帝天琅的身上,虽然他及时用被褥遮挡住自己的身体,但是锁骨上的青青紫紫依然一览无余。
看着……怎么那般眼熟。
现在想来, 那个陈帮主确实行为奇怪。
自己重启历练了那么多次, 这个陈帮主明明没有记忆,却能每一次都精准无误的喜欢上自己。
他之前还以为是幻境的手笔。
现在想来……也许并非如此。
脑海里飘过那个可能。
楚江宁整个人都不好了。
想想自己在幻境中那颠鸾倒凤的糊涂事。
想想自己竟然和这个……
楚江宁只觉得胸腔里的火燃得更旺了。
怒气勃发。
恨不得将眼前之人暴揍一顿。
但他没有动手。
他仔仔细细的问清楚。
他面若寒冰,一字一句皆淬着冰一般,质问道:“我掌无幻镜便为幻主,不得我允准,任何人都不可以进入幻境。你是怎么进入的?”
唯二进入幻境之中的,只有他和小老虎。
那个去了欲境就彻底消失无踪的小老虎。
帝天琅眼神闪烁了一下:“什么幻境?你在说什么?孤刚来不久……”
他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滔天的杀气封住了他的口舌。
楚江宁上前一步。
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那好看得如同湖中秋月的双眸里只余杀意。
楚江宁确实快气炸了!
他脑海里浮现了这段时日以来小老虎的种种。
被愚弄的愤怒与「误入歧途」的愤怒交织。
他现在不仅是想要将眼前之人打一顿那般简单了。
他真想杀了他!
念头刚起,楚江宁便一掌挥出。
帝天琅惨叫一声,身体被掌风击中,重重的砸在墙上。
被褥碎裂,里面上好的羽绒飞出,飘洒一室。
帝天琅咳嗽一声, 吐出一口血。
他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要碎了。
对方出手的力道和灵力, 同以往天壤之别。
看来在幻境中确实得到了足够的好处。
只是同样是历练, 怎么对方就变强了, 自己就浑身疼……
帝天琅在想着这个问题的时候。
楚江宁的掌风居然又到了。
比上一次更凌厉更强大。
自己今日不会要被他打死吧?
帝天琅想逃跑,奈何身体沉重,根本动弹不得。
生死攸关之际, 他福至心灵的喊了一句:“我怀了你的孩子!”
掌风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
然后如风一般消散开来。
楚江宁脸上神情古怪:“你说……什么?”
帝天琅抿了抿唇, 勉力搀扶着墙从地上爬起来, 伸手擦拭了一下唇边的血迹,然后从空间法器中取出一套衣物穿上。
脸色倒是如常:“你我在幻境里夜夜笙歌,有孩子有何奇怪?”
楚江宁脸上神情愈发古怪,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对方一番:“你不是……男的吗?”
男的怎么怀孕?
帝天琅神态自若,缓缓走到桌案旁落座,甚至有闲情逸致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吹了吹,方道:“之前你也探究过我的来历,我乃上古神兽后裔双翼圣天虎,天生血脉奇异,与旁人不同。”
楚江宁嘴角抽了抽,神情复杂:“与旁人不同……便是能怀孕生子?我不信!”
帝天琅道:“你不是有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神书吗?你叫它出来问问不就得了。”
楚江宁神色怪异,他思考了一番,还是唤出命运之书。
命运之书听完他的要求,也呆住了。
“不会吧?”
楚江宁问:“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命运之书皱巴着书页,掷地有声的回答道:“不知道!”
“……”
命运之书道:“我只能知晓已发生过的事,我只能说自上古之始,从未有过此类记载。”
“但到底是不是真的可以,我就不知道了。”
“双翼圣天虎乃是神兽血脉,神兽乃天地造物,夺一方气运而生,若发生异变,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他这一番废话,说了等于没说。
命运之书建议道:“他说他怀孕了,你叫个药师来诊治一下不就出来了?”
楚江宁居然迟疑了一下。
然后才唤来个药师。
药师来了之后,兢兢业业的诊了一番,方才皱着眉道:“这位气血有些不足,开几贴灵药服下略作调养即可。”
楚江宁心中有些忐忑,顿了一下方道:“他可是怀孕了?”
药师:“……”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神情镇定的帝天琅:“他不是男的吗?”
“男的也诊一下。”
药师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古怪的要求,他屏气凝神,再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
方舒了一口气:“没有怀孕。”
“当真?”
药师斩钉截铁:“绝对没有!”
大人这么郑重其事,他还以为男人真的怀孕了呢。
楚江宁:“……”
帝天琅皱了皱眉:“他医术不精诊不出来,再过些时日待我孕相初现,便知我并未撒谎了。”
说谁医术不精呢?
药师对他怒目而视。
楚江宁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冷静面色平静,心中难得赞了一声。
若是假的,这人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力确实炉火纯青。
他觉得绝对是假的,但是又不敢赌那万一的可能。
他沉默了一下,方对药师挥挥手:“你下先去吧。”
药师十分不服气,最后抛下一句:“老夫以自己千年医术担保,他绝对没有怀孕!”
楚江宁:“……”
药师走后,楚江宁对帝天琅道:“你老实交代吧,此事子虚乌有对不对?”
“你说,我不会对你动手的。”
帝天琅看着他,异色的眸子里竟然隐隐闪过水光:“我怎会拿此事骗你?”
楚江宁:“……”
他看了一眼对方平坦的小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察觉到他的目光,帝天琅揉着小腹,神情落寞:“我知你对情爱无意,我也不会再强迫你,这孩子乃是我的血脉,无论你怎么想,我都会留下的。”
“我可以返回妖域,不再纠缠于你。只希望你顾念这孩子到底是你的血脉,不要再痛下杀手。”
楚江宁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帝天琅看着他:“那你是什么意思?”
楚江宁揉了揉额头,觉得此事简直是掰扯不清楚了。
他叹了口气:“你让我想想。”
他唤来人,给这个自称怀孕了的妖族太子找了个地方安置。
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最初被欺骗的愤怒早就被突然出现的孩子给打破,他心中现在只余惶惑,可能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期盼吧。
妈的,更烦了。
这回不是烦男人。
是烦孩子。
楚江宁心烦意乱的把命运之书叫出来审。
命运之书道:“主人啊,你再问我多少次我也是同样的答案,没记载。但是既然药师说没有,多半是这小子在骗人,要不然……你多找几个药师来看看?”
楚江宁道:“那药师要是说没有怎么办?”
命运之书:“你到底是想有,还是不想有。”
楚江宁自己也说不上。
他叹了口气。
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他连忙召来无幻海女君:“那无幻镜中的幻境,孰真孰假?”
无幻海女君对这个问题一头雾水:“幻境自然是假的。”
楚江宁道:“但是在幻境中受的伤,出幻境之后也一模一样的出现了,这又何故?”
无幻海女君答道:“幻境影响的是人的心境,心中若是认为自己受了伤,□□自然也会出现伤痕。若是心中坚定,一切伤痛都荡然无存。”
伤不伤的不要紧。
这句话的意思是……
楚江宁低声骂了一句:“死骗子!”
女君一愣:“什么?”
楚江宁“无事,你先下去吧!”
女君走后,楚江宁立刻去寻帝天琅算账。
一切都是幻境,自己都没有碰过他,他怀个屁的孩子!
房间内早已空空如也。
也对。
那小子撒谎骗人,再待下去岂不是东窗事发。
自然早就脚底抹油跑路了。
楚江宁硬生生给气笑了。
不过他这回倒是没有上一回那般生气了。
主要是他发现自己跟对方根本没发生过什么,那就……还行。
既然没有,他不至于为了这点事追到妖族去追杀他。
也罢,骗就骗了。
他还有要事要办。
五年之后。
新军还未训练完毕,但是楚江宁却不得不动身离开无幻海。
因为西洲有信传来。
他需要回宋家一趟。
没啥事。
只不过他那光棍二十来年的大哥,终于讨到媳妇了。
楚江宁如今修为大涨,出行速度也不同以往。
很快便来到了宋家。
西洲。
青书城。
宋家大哥的新娘子同是青书城人氏,家中做米粮生意,算是富家千金,追求者甚多。
却唯独看中了宋家大哥……的脸。
宋家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全家都生得不错。
宋大嫂的父亲原本看不上宋家这帮穷鬼,耐不住女儿执意要嫁,只能同意了。
大喜之日,一切喜气洋洋。
第154章
? 爹啊我等你好苦 ◇
◎“爹,我好想你……”◎
宋父宋母满面红光, 在前面招呼宾客。
他们家中难得有这样的喜事。
宋春萍的婚事就不说了,没有最好。
宋秋萍去城内的青山书院做了女先生, 终日忙碌, 完全不打算嫁人的模样。
二儿子小儿子就不说了,修行之人寿命无限,估计也是不通情爱。
老大的婚事, 可能是家中近十年来最大的喜事了。
自然要格外上心。
宋家远离宋家村, 这次来往的宾客大都是街坊邻居还有宋家平时的生意伙伴。
至于女方,只来了新娘子的爹娘奶奶。
宋家太过寒酸,容不下太多宾客。
经商议后决定先在男方家办一场,再在女方家办一场。
今日是男方席。
宋家父母在前面迎客,至于楚江宁,他身份尴尬,几年前在帝域大闹一场之后,宋家肯定就被盯上了。
他若是贸然露面,容易引发祸端,还是老实在后厨呆着吧。
闲着也是闲着,楚江宁试图去给当大厨的妹妹们打打下手,回复他的是姐妹俩惊恐的眼神:“哥哥, 你是想毒死大家吗?你去门口剥花生去吧。”
之前宋家人对楚江宁的厨艺隐忍不发, 是因为他性情柔弱, 怕惹他伤心。
但是现在的楚江宁哪有半分柔弱之气, 所以宋家人再没敢让他接近厨房。
楚江宁悻悻的剥花生去了,他只是说要打打下手,又没有说要掌勺, 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新娘子的父母坐在席间, 看着来来往往的宾客, 脸上满是不以为然。
新娘子的姓江。
江夫人推了推一脸菜色的江老爷,叮嘱道:“今日好歹是雪儿的大喜之日,你摆这脸子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是来道喜,是来讨债的呢。”
江老爷嘟嘟囔囔:“雪儿是我的掌上明珠,我费心给她挑了这么多家世才学俱全的儿郎,他怎么一个都看不上,偏生看上了宋平安这个穷小子。他除了脸生得好些哪有什么可取之处,说个话都说不清楚。”
江夫人道:“千好万好抵不上女儿心头好,反正夫君是她自己选的,今后酸甜苦辣都由她自己担着,我们做父母的也操不上这些心了,你就放宽心接受了不就行了。你看看宋家人各个生得都挺好,至少将来我们的孙儿孙女长相也不会差的。”
江老爷撇了撇嘴:“长得好能当饭吃吗?男子自当豪迈万丈建功立业。唉,不是我不尊重闺女,实在是你看看来往的这些宾客,都是些贩夫走卒,今后闺女就要日日和这些人打交道,她哪能适应得来。”
正说着,门口就走来一名高大男子。
白衣如雪,身材高大,容貌如刀削斧凿般俊美深刻。
在一众胖瘦不均,衣着简陋的宾客中实属鹤立鸡群。
他身上没戴丝毫金玉饰品,但行走间神态昂扬,气质卓然。
江老爷抱怨的话咽了回去,不知为何,自白衣男子出现,他的眼睛总是会不由自主的跟随对方。
但是心中却又隐生畏惧。
既仰慕,又惧怕。
这是他的唯一感觉。
也是场上所有人心中所思所想。
自家儿子的婚宴上,突然来了这么一个行为气质都不同凡响的人物,宋家父母齐齐迎了上去。
“这位大人,您是……”
是的。
托楚江宁的福,宋家爹娘也算是见过世面之人,他们无比确定。
这位白衣男子必定是一位修行者。
白衣男子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们一眼,眼神平淡不带丝毫情绪,宋家父母却觉得犹如一块大石压在心头,直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尤其是宋父,虽然男子什么也没表示,他却出奇的从对方身上品出对自己的一丝厌恶。
他心头一寒,对方……似友非敌啊。
白衣修士说话了:“宋长安,人在何处?”
两人齐齐一顿,宋母道:“小儿离家多年,至今没有半点音讯。这位大人莫非是小儿的朋友?不如留下姓名,若是小儿归家,妾身一定转告。”
白衣修士轻蔑一笑:“他大哥成亲他居然都不归,他不是一向自称与你们亲如一家吗?我不信他不在,让他出来。”
对方说话有些阴阳怪气,让人很不舒服。
宋母强压下心中不适,柔声解释道:“小儿是真心不在,今日乃我家老大大喜之日,所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不知这位大人与我家小儿有何渊源,但请喜宴之后再说可好?”
她心中不舒服,语气强硬了几分,殊不知对方对她一口一个「小儿」也膈应极了。
冷冷道:“看在今日乃令郎大喜之日,给你等一炷香时间退散宾客,然后唤宋长安出来见我。不然……”
他黑眸之中隐有风雷之色。
什么玩意儿居然让他们驱赶宾客,宋父再也按耐不住心头火气,扯着脖子就要说话。
宋母一把按住他:“这就去,这就去……”
宋父一急:“可是……”
宋母叮嘱:“别说废话,快去。”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宋母高声道:“今日多谢诸位赏脸来我家参加小儿的大婚,但小儿突发急病,恐怕今日大婚需延后了,诸位请回,改日我夫妻必登门赔罪!”
好好的一场喜宴居然得来这样结果,宾客们都不依:“突发急病也无碍婚事啊,找个人替他拜堂即可,这好好的大婚哪能说办就不办了!”
夫妻俩无法,只能挨个劝离。
其他的宾客倒还好说,只是嘟囔两句也就罢了,江老爷可不行。
他眼睛一瞪:“什么意思?你儿子生什么病了?早上迎亲的时候还好好的,大喜之日你们这么搞,将我女儿将我江家置于何地?”
“你们该不会是以为我江家的女儿没人要吧!”
都大难临头了,就别纠结这个了吧。
宋父宋母拼命给他使眼色,只可惜江老爷一个没看明白,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愤怒之中:“我不管你们今日什么理由,这个婚礼都得办下去。”
“要是今日不办,以后也就不用办了!”
“我若是再让我们雪儿见你们家那个臭小子一面,从此我跟你姓!”
见江老爷如此激动,宋母连忙对江夫人道:“夫人,您劝劝江老爷吧,现在情况紧急,我来不及多说,都是我们的不是,但是今日这个婚礼是真的不能办下去。”
江夫人同样十分生气:“成婚是何等大事,就是有天大的理由都不能作罢,这消息传开,外人又怎么看我们雪儿。今日你们宋家多少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宋父宋母满脸苦涩,想要解释又碍于那虎视眈眈的白衣修士,十分为难。
正在这时,有一人从里屋走出来。
“爹娘,大哥的病没事了,他那是成婚太过激动抽抽的,吃两颗清心丹就好了,你们不必小题大做。”
他走到江家夫妇面前,拱手为礼:“江伯伯,伯母,我爹娘是关心太过,还请见谅。”
宋父宋母一愣,宋母担忧道:“安儿,可是……”
楚江宁回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然后又高声对众位离席的宾客道:“大家稍待,喜宴继续,待会儿有礼物奉上。”
宋母朝白衣修士方向怒了怒嘴:“安儿,他……”
楚江宁拍了拍她的手:“娘,交给我吧,正如江夫人所说,今日就算是有天大的事,也不能阻拦大哥娶亲。”
他在宋父宋母担忧的目光之下,举步朝那白衣修士走去。
白衣修士一直冷眼看着他们这般举动,见他过来,轻蔑一笑:“你们倒是亲如一家,你那大哥今日想要成婚,我若是偏不让又如何?”
一个凡人的婚事并不在他眼中,但是他心情不快。
那就可惜了。
他动都没动,黑眸微眯,右眸隐有风暴旋动。
楚江宁见势不妙,突然直直的跪了下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震惊了所有人。
本来稍微安静下来的宾客们又躁动起来。
宋父宋母心如刀绞,安儿是什么身份,他现在居然为了保全大哥的大婚,竟然屈尊向这个不速之客下跪!
他们刚涌起难过之意,就见楚江宁双目含泪,悲悲戚戚的冲白衣男子喊道:“爹啊,你终于来接我了,你可知我等得你好苦啊!”
宋父宋母:“……”
楚临雍:“……”
没错,这个大喜之日突然跳出来捣乱的,正是天域至尊至贵的帝君陛下。
他面色阴沉,眼中风暴之意半点未散,冷冷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救下他们?”
“你想得太……”
楚江宁上前两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
开始在他衣服上蹭着鼻涕眼泪:“爹,我好想你……”
楚临雍额角已有青筋暴起,他的手张开又收回,想要将这个逆子一把拍死算了又有点舍不得。
宾客们见他们如此作为,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个白衣男子是宋家老二他爹啊,难怪要跪。
不对啊,宋家老二的亲爹是这位,那老宋又是什么身份?
大家心中开始猜疑纷纷。
宋父宋母没想到这个来势汹汹,一进来似乎就要喊打喊杀的居然是安儿亲父。
宋母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对,宋父已经亲亲热热的迎上去:“是安儿的父亲啊,那就是一家人了,快里边坐吧。”
第155章
? 心中最爱 ◇
◎他们好像吵起来了,安儿放话说他父亲根本打不过他,让他跪下来求自己饶◎
楚临雍看着宋父那张憨厚老实的脸, 一股邪火从心底窜了上来,他目光一厉, 就要动手。
预判了亲爹反应的楚江宁反应极快, 立刻一把抱住他的腰,将他的全部攻击挡了回去,嘴上却道:“是啊, 父亲大人, 我们去里屋坐坐吧。”
他这么大一个娃,居然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爹爹搂搂抱抱,众人目光都有些奇异。
楚临雍被儿子熊抱了一个满怀,冷冷一笑,突然后退一步,率先往里屋走去。
楚江宁温温柔柔的对宋父宋母道:“爹娘,你们招呼外面的宾客吧,我父亲这边我来解决就好。”
他用的是「解决」二字。
宋母眉头一皱,宋父已大大咧咧的道:“这怎么行呢?你父亲远道而来,我们当然该好好叙叙旧啊。”
“我喊你大哥来,他的亲事他自己张罗吧。”
虽然是高高在上的修行者,但也是安儿的生父, 在宋父眼中那就是亲人啊!
如果可以, 他很想和对方把酒谈心, 好好聊聊养儿之道。
楚江宁微一沉默:“我父亲他……怕生, 等我先和他聊上几句再说。”他生怕楚临雍等不耐烦再生隐患,匆匆劝过宋父,就着急忙慌的跟了上去。
因为宋大哥成亲之故, 家里打扫得十分干净, 贴了喜字, 一片喜气洋洋。
但这等地方如何能入楚临雍眼,他环视一圈,十分鄙夷:“你从前就住在这种地方?”
这里的房子是后来才搬入的新居,从前在宋家村的茅屋更差。
楚江宁都不知道他在那里讥讽什么,淡淡道:“地方虽然简陋了些,但我们一家人互相关爱。远远胜过那空无一人的华美帝宫。”
楚临雍冷笑:“如此甚好。”
楚江宁道:“他们只是平平无奇的小小凡人,不知道父君您威权有多高,神力有多强。您是天域至尊,执掌天域大权,扰乱凡人命数传出去有碍声名。我们父子之间的事情就不必牵连他们了吧,我们出去说吧。”
如今修为大涨,他完全不忌惮父君了,但是为了避免牵连宋家,他只能好声好气的劝他出去。
他自问言语中并无不妥。
哪知楚临雍却冷哼一声:“哪个跟你父子!”
楚江宁:“……”
这个时候,老远就听见他俩吵吵上的宋父不顾宋母阻拦,立刻走进来打圆场:“楚兄,你们在吵什么啊,父子俩哪有隔夜仇啊,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呢?”
有他什么事!
楚临雍一腔邪火正汹涌着,冰冷的目光落在宋父身上。
在楚临雍发飙之前,楚江宁抢先高声道:“您如此百般推脱不愿动手,其实是怕了我吧,怕……输给我?看在我们之间那点微薄的父子血缘上,您放心,我必定饶你一命!”
宋父:“……”
他在说什么?
这是能跟自己亲爹说的话?
他知道儿子以前的身份很厉害,脾气也很厉害,但是再怎么样也不能和自己的亲爹这么说话啊。
看看他爹的脸都被他气成什么样了?
楚临雍确实怒不可遏,尤其是还在宋父面前!
“你找死!”
楚江宁立刻脚步一晃,整个人如虚影般的消失了。
楚临雍身影一闪,立刻追了上去。
独留下有些茫然无措的宋父。
宋母安排好外面的事宜,忧心忡忡的走进来。
只看到了她一脸无辜的夫君:“怎么回事?安儿他们呢?”
宋父满脸迷茫的回答:“他们好像吵起来了,安儿放话说他父亲根本打不过他,让他跪下来求自己饶他一命?”
宋母无语:“你在说什么?你觉得这像话吗?”
宋父满脸无辜:“可是安儿就是这么说的。”
他只是转述。
宋母疑惑:“那人真的是安儿亲爹吗?”
宋父道:“我听他确实是这么说的。”
宋母:“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出去打起来了。”
“你也不拦着点!”
“我也拦不住……”宋父话还没说完,突听滔天一声巨响。
房屋震动。
宋父惊恐:“发生什么事了?地动了吗?”
地动山摇。
外边一阵慌乱,看来今日这场婚礼很难进行下去了。
宋母叹了口气,心中忧虑。
也不知道安儿那边怎么样了。
青书城里轰鸣声一阵接着一阵。
楚江宁没顾及这些,他确实没想到他们大战的余波还会波及到青书城。
因为他已特地赶到几千里之外才开打。
这一仗打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楚江宁已几百年没这么痛快了。
鲜血渐渐染红了他的衣袍,楚江宁一点不在意。
因为对方身上的血迹,只会比他更多。
这一战,打了三天三夜。
日月无光。
青书城也承受了太多不属于他该承受的痛楚。
三天啊。
人都晃吐了。
楚江宁刚挥出一剑,就收到了来自现遥泽郡郡首的紧急传音:“君上,不能再打了。”
“你们这一战打得,不仅青书城,附近的师水、临商全都倍受牵连,天摇地动。”
“您快收手吧!”
两位君上大战,没人敢多说什么。但是实在是顶不住啊……
再这样下去,人都不行了。
楚江宁一愣,立刻收了剑。
楚临雍冷冷的看着他:“怎么?不是说要将我斩于马下吗?”
父子俩打了一顿,反倒又能开始好好说话了。
楚江宁「噗嗤」一声笑了:“孩儿只是随口一说,父君您怎么这么耿耿于怀呢?这般小气,可不像您。”
楚临雍冷笑一声:“小气?生了你这般逆子,本君还要如何大气?”
“托你的福,本君的伤足足养了三个月才好!”
“这些年你又跑到哪个犄角旮旯里藏起来了?若不是你那个所谓的大哥成亲,想必你都不会露面吧?”
楚江宁听了半天,终于明白过来他为何打从见面开始都在阴阳怪气:“父君你……”
“难道吃醋了?”
“胡说!”
楚江宁微微一笑,开始真正的胡说八道:“父君无需生气,宋家对孩儿有恩,孩儿自当竭力报之。但是孩儿心中最爱的还是父君你啊。”
楚临雍面无表情的道:“权力动人心,可抵父子之情。这话可是你说的?”
“五年前捅本君一刀的可是你?”
“不必虚情假意!”
楚江宁:“……”
他可真记仇啊,这又没什么?
楚临雍继续道:“凡人不过蝼蚁,自然不在本君眼中。但是你再如此亲近他们,那就难说了。”
“修行者与凡人本便是殊途,本君奉劝你还是早做了断。”
最后他抛下一句话,冰寒彻骨。
“本君在帝域等你。”
微风拂过,他的身影化作雾气。
楚江宁在原地呆立半晌。
方才缓缓离开。
他回了宋家。
宋家人全都脸色苍白,不见丝毫血色。
宋母问:“安儿,你父亲呢?”
楚江宁:“哦,家中有急事,他先回去了,让我跟您致歉。”
宋爹问:“你们不是打起来了吗?”
楚江宁干笑两声:“父子之间的切磋而已。”
宋母叹了口气:“安儿,不管你父亲有再多不是,你也不能那般对他说话,传出去人们都会指责你不孝的。”
楚江宁:“……”
他不孝的事情还有人不知道吗?
他依然温温柔柔的对宋母道:“母亲说的是,孩儿知道了。”
宋母见他一脸敷衍,忍不住道:“你父亲只是看着脾气不好罢了,但心中还是极爱你的。这些年他也不容易,你母亲早逝,同意一个人将你抚养长大。后来他估计也受到你的牵连过得不好,也许言语中有些怨愤也是正常,你要多体谅,别和老人家置气。”
宋母这话楚江宁半懂不懂:“他受我牵连什么?他过得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
宋母直言道:“你都谋逆篡位了,这是大罪,祸及三族。他是你生父,怎么会不被你牵连呢?”
楚江宁一愣:“可我不就是篡得他的位吗?他总不至于还治自己的罪吧?”
宋家人:“??”
宋母脑海一片空白:“所以他是……”
“帝君陛下?”
“啊,爹你怎么了?”
“爹!”
第156章
? 政见不合 ◇
◎孝不孝顺的倒在其次,他是真的忍不了对方。◎
宋父摆了摆手, 婉拒了数只朝他伸来的手:“我没事,我竟然跟帝君说话了, 我竟然跟帝君说话了……”
他神色苍白, 止不住的喃喃。
他之前竟然还生起和帝君陛下称兄道弟的心思,宋父回忆起自己从前种种,居然打从心底里佩服自己!
宋母在震惊之后, 很快反应过来:“那你为何要篡位, 可是他苛待于你?”
宋父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当先一个念头便是:“什么?他对你不好?”
“他就算是帝君陛下也不能在这样子!”
他们全家放在心尖尖上疼的娃,怎么能……
楚江宁眨巴了一下眼:“好像也没有吧。”
母妃死后那段日子他确实对自己十分不待见,见都不肯见自己。
帝宫中见高踩低者不知凡几,帝君对自己爱答不理,他们自然也看不上自己。
小时候的日子确实过得有些不快,但那也没什么。
年纪日长,旧时的不快也已烟消云散,不再萦于心头。
那些人,他也全都随手杀了,这也没什么。
至于他篡位的理由。
楚江宁细细想来:“主要是我与他政见不合。”孝不孝顺的倒在其次,他是真的忍不了对方。
宋家人:“?”
宋父最愣:“啥叫政见不合?”
宋母不赞同的看了楚江宁一眼, 他们自幼在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伦理纲常中生活, 楚江宁这般说辞听上去简直是大逆不道。
但是眼前的儿子早已不是昔日那个由着她教导宠溺的宋长安, 对方的年纪细究起来比他还大, 如何劝说还得仔细斟酌。
“政见什么的我们不懂,但是你不管怎么样,也别伤了你父亲的心。这天底下, 没有任何一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儿。你好好跟他说, 好好听话, 他会原谅你的。”
楚江宁对宋母的话不以为然。
天底下还真有不爱自己子女的父母,当然了他父君还是爱他的。
只不过他需要坚持更重要的事务而已。
何况他也没觉得自己哪里需要他原谅了。
当然,对宋母的满怀关切,楚江宁敷衍三连:“好的,没问题,我知道了。”
“我们闹了一通,大哥的婚事没受影响吧?”
提及宋家大哥的亲事,宋家人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了:“婚宴是没办下去,但江家也没说什么,只是延到了几日之后再办便是了。左右你大哥已孤寡了这么多年,不差这几日了。”
宋家大哥:“……”
他也才二十三岁,怎么到了爹娘口中像打了四十多年的老光棍一样。
真真正正光棍数百年的楚江宁被影射到了,他有些不服气的想,自己现在也不……
等等……
不什么?
他和那个该死的老虎没有半点关系。
之后楚江宁又在青书城呆了几日,等到大哥完成亲事,才惜别家人。
可能这一面,也是最后一面了。
父君临走之前的话说得很清楚,他不当和凡人牵连太深。
他现在还是明面上的逆贼逃犯一枚。
若是再同宋家人联系紧密,很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
他不是不能将他们庇护在羽翼之下,但是于他们而言,这种平凡的生活更好吧。
在修行者的世界里,多是格格不入。
若是他反叛功成,重新将整个天域人族握于掌心之中,自然也不会有人想要伤害他们。
但是凭他现在的实力,新军养成,估计还要几百年吧。
几百年后,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了。
楚江宁叹了口气,再度深深的看了宋家的方向一眼,转身离开。
那些温暖与温柔,他并不留恋。
楚江宁本准备返回无幻海,哪知刚离开青书城不久。
又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宋家那个讨人厌的小弟,宋世安。
怎么每回遇到对方……
他都在逃命……
而且还都是在被他们魔宗弟子追杀……
楚江宁有些幸灾乐祸的停在附近欣赏了一下他的狼狈模样。
生活无趣,多点调剂。
宋世安并不知道他那个便宜二哥这个时候居然拿他的小命当乐子看,他正疲于奔命。
他特地找了个借口溜来西洲参加大哥的婚礼,却在青书城附近遇上了这么一个恶鬼。
五年过去了,他修为大有进益,还有师尊亲赐的法宝加身,自问普通的魔宗弟子尚可一敌。
问题在于……对方很不普通啊。
面色赤黑毫无理智,刀斧加身眉头都不带皱上半点,只是死死的追着他,想要咬掉他的脑袋。
不像人,像鬼怪。
如果他有罪,请让上天来惩罚他,为什么要让他遇上这等怪物。
宋世安一边惨叫,一边发挥身平所能尽力逃窜,整个山谷都回荡着他惊恐的尖叫。
楚江宁听着他这叫声本来心情愉悦,待他看到对方的状态时。
眉头突然一皱。
不对劲……
他们魔宗功法驳杂,什么奇奇怪怪的功法都有。
他最开始以为这追杀宋世安的魔宗弟子是修了一门古怪功法在特意吓唬他。
但是……
对方的行为确实是毫无理智,毫无章法。
最关键的是,那张脸!
楚江宁生平过目不忘,但是现在的魔宗弟子他没见过多少,所以并非人人都认识。
但这名弟子,他认识!
不是在魔宗,是在血色黄泉境的太阴宗!
楚江宁立刻挥袖,将这发狂的魔宗弟子制住。
宋世安跑了这么久早已力竭,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就在他以为身后的恶鬼会立即扑上来咬掉他的脑袋时。
对方却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不动了。
险死还生,宋世安惊疑不定的瞪大眼睛,就见一身青衣的楚江宁翩然而至。
他热泪盈眶,满脸激动,犹如看到了亲人一般,高声喊道:“哥!”
楚江宁嫌他吵闹,也给他施了一道定身术,封住他的动作和言语。
宋世安:“……”
楚江宁来到被他定住的魔宗弟子身上,上下打量了他他一副,眉头一皱,伸手往弟子身上一吸。
将他身上的阴气全数吸出。
那弟子脸色渐渐恢复了正常,身体里重新流动出鲜红的血液。
他微微一怔,看了看楚江宁,满脸惊异。
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楚江宁伸指解去了他身上的术法。
弟子立刻单膝跪下:“太师叔!”
太师叔?
宋世安瞪大眼睛。
他没听错吧?为什么这个像鬼一样的魔宗弟子喊他哥太师叔,他哥哥难道也是……
他仿佛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楚江宁没空管他:“你怎会在此处?”
血色黄泉境囚着众位魔宗弟子,数百年来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出来,这小弟子是怎么逃出来的,那师尊和师兄他们怎么样了?
弟子痛哭流涕:“恶灵来了,恶灵来了啊太师叔……”
楚江宁皱眉:“你好好说来。”
弟子擦了一把鼻涕:“太师叔您逃走之后,筹谋失败,大家又恢复了往日的日子,修炼、抢灵源,只不过灵源越来越少,但还能勉强活着。可三个月前,一切都变了,从缝隙中掉落的,不再是灵源,而是很多很多的黑气。”
“这些黑气十分古怪,开始并不如何强大,太师祖他们轻易便可毁之,但是渐渐的,他们开始强大、开始四处蔓延,开始侵入修为薄弱的弟子身体之中。凡被这黑气侵入的弟子,都会丧失理智,杀不死灭不绝,四处发狂。弟子先前也是被这黑气附体,本能只有毁灭。直到被太师叔您所救……”
这弟子所言,骇人听闻。
楚江宁眉头紧缩“那我师尊和师兄他们如何了?可有被这黑气所伤?”
弟子摇摇头:“弟子被附体前太师祖他们倒还没事,只是恨宗主被黑气所袭开始发狂,太师祖他们一面要忙着制服恨宗主,无暇分身去消灭黑气,情况艰难……”
“恨宗主都被黑气附体了?”这情况已十分严重了,恨裂天虽然受了伤,但实力依然是里面最强的,连他都失手,那魔宗覆灭岂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弟子道:“这黑气开始并不强大,但似乎是以绝望、悲伤、愤怒、恐惧为食的,你只要开始产生那些情绪,就会被无限削弱,甚至最后被其所控。”
楚江宁想到一个很要命的一点:“就算你被黑气附体,那也该呆在血色黄泉境,为何会在这儿?”
弟子也是一脸迷茫的摇头:“我被黑气附体之后,就没了记忆,我也不知怎么会在这儿。”
楚江宁唤出命运之书。
命运之书皱着眉把自己翻了一遍,方道:“这应该是修罗梦魇潮。”
第157章
? 他是你生父 ◇
◎是父君错了◎
“除了此间世界之外, 还有诸多世界,各世界自有体系, 互不干扰, 但世界太多,有的资源广袤得天独厚,有的寸草不生荒凉贫瘠。贫瘠之地的, 不甘于此, 便想抢占其他世界。修罗恶灵界正是其中之一,修罗恶灵界之主一直以来对周边世界虎视眈眈,每隔万年就会发起一波修罗梦魇潮,寻世界最薄弱之处入侵。修罗恶灵界主司邪恶、欲望、梦魇,他的力量来自于生灵身上的种种欲望和负面情绪,若被恶灵附体,就会沦为邪恶之气的养料,只有最纯洁善良无欲无求之人方可胜之。”
“所以血色黄泉境便是此间世界的薄弱之地吗?该如何去血色黄泉境?”
虽然楚江宁是从里面逃出来的,但是入口在他离开便封住了,他也不知道此境的下落。
“此境乃是人为打造的方外之境,只有境主才掌控入口。”
境主是……他老爹啊。
楚江宁毫不犹豫,脚步调转方向, 往帝域方向去。
太阴宗弟子连忙叫道:“太师叔!”
楚江宁只抛下一句话:“你先找个地方等我, 我去寻入口。”
他走得急, 忘记了还被他制住的宋世安。
那弟子看了看全身不能动弹的宋世安一眼:“哟, 正道修士!”
他虽然恢复了神智,但不代表宋世安就解脱了。
宋世安:“……”
你别碰我啊,我哥是你太师叔, 我也是你的长辈呜呜呜……
他想说话, 奈何舌根僵硬, 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满脸惊恐的望着这魔宗弟子。
这时候,天边一道流星至。
魔宗弟子脸色大变,毫不犹豫的丢下宋世安跑了。
一名蓝衣修士匆匆而至,看了宋世安一眼,又毫不停留的去追那逃窜的魔宗余孽了。
宋世安:“……”
倒是来个人给他解开先啊!
帝域。
景华宫。
高总管检查了侍者准备好的膳食,皱眉:“你们都是宫里多年服侍的老人了,连点眼色都没有吗?你们这膳食,是想把君上气死吗?”
侍者十分不解:“总管,下奴这御膳有何不妥?都是君上从前常用的。”
高总管面无表情:“你这道御膳叫什么名字?”
“怀宁酥,是用怀宁果制的。”
高总管:“呵呵……君上听不得这字,撤了撤了。”
侍从:“……”
他得了吩咐,正要将这菜端走,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拿起一块糕点尝了尝:“味道不错,父君怎么不喜呢?”
高总管一见此人,倏然一惊:“你……怎么进来的?”
楚江宁一脸随意,回这儿就跟回自己家一样。
当然,这儿确实是他家。
“我有要事寻父君。”
他在众人恐慌的视线下轻轻一笑,抬步就要往里面走去。
高总管不敢拦,他也拦不住。
他只能在后面苦苦哀求:“殿下,您能不能让着点君上,这景华宫刚修缮了没多久,库里没钱了。”
楚江宁安抚道:“放心,本君可是孝子。”
高总管一口气噎住了,不上不下。
他挥退所有人,胆战心惊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出乎他的意料,里面风平浪静,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楚江宁进去时,他父君正倚在长椅上闭目养身。
见楚江宁进来,抬眸看了他一眼。
心平气和的道:“来了。”
楚江宁:“嗯。”
然后一室寂静。
两人都没有吭声。
所以高总管才在外面什么也听不着。
楚临雍等着他开口。
楚江宁等着老爹发问。
两个人僵持住了。
最终,还是楚临雍忍不住了:“你有话倒是快说啊。”
楚江宁看着他爹,轻声问道:“修罗梦魇潮之事,父君已知了?父君作何想法?”
他乃血色黄泉境主,血色黄泉这般异变他不可能不知道,但是知道了他为何还这么淡定的在这里坐着。
血色黄泉境里都是些魔宗余孽死不足惜,但是此潮终会来到天域之上,父君就不怕他的领土被人侵入?
不过也难说,毕竟他从里面逃出来父君也好像不知道的样子。
楚临雍淡淡道:“此事你不用管,本君自有主张。”
楚江宁上前一步:“不知父君做何主张?”
“难道说……”
“父君你是故意的,故意让修罗梦魇潮入侵?”
现在想来,父君对魔宗之人擒而不杀,而将他们关起来的作为就很奇怪。
他可不是不杀生之人。
但若说他是故意设了这个外境来抵御恶灵潮也说不过去。
毕竟从他救下的那名太阴宗弟子来看,恶灵潮不仅袭击血色黄泉境,也来了天域。
“已有被恶灵附体的魔宗弟子逃到天域了,这恶灵潮可不止于血色黄泉境,父君真觉得自己能控制得住?”
楚临雍看了他一眼:“不过一二漏网之鱼钻了本君结界的空子罢了,无碍大局。 修罗梦魇潮万载来临一次,每一次都在天域掀起无数腥风血雨。以其防着它们入侵,还不如设个诱饵将它们引入陷阱,再一网打尽。魔宗之人,皆是满怀欲望之辈,是它们最喜欢的滋味,一旦血色黄泉境被邪气弥漫,修罗恶灵之主也会随之而至,皆是本君便引爆崆峒印,将整个血色黄泉境一同抹除。能做这恶灵之主的诱饵,也算是这些魔宗妖孽最后的用处了。”
楚江宁听着,连连赞叹:“父君深谋远虑,孩儿佩服。 “只不过……”他抬起头冷冷的看着楚临雍:“先前父君可是将我一并关入此境,原来是想将我一并除去啊。”
楚临雍道:“你屡行忤逆之举,本君就算杀了你又如何?”
顿了一顿,他又解释了一句:“那时还未到恶灵潮到来的时间,本君只是想将你关上一阵子让你好好反省一番罢了。”
楚江宁嗤笑一声:“父君这话谁信啊?天域那么多刑域你不关,你非要将我关入一个计划要灭绝之地,不是也想将我作为吸引恶灵之主的诱饵吗?”
楚临雍忍不住道:“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楚临雍话到嘴边,又咽下了:“因为本君想让你亲眼看看魔宗余孽的下场,好好清醒清醒,不要再同本君作对!”
楚江宁冷笑一声,突然跪了下来。
楚临雍道:“你干什么?”
楚江宁缓缓道:“父君做一切都有父君的考量,是孩儿太过无知,不能体会父君深意。”
“父君本是想将我关入此境好好反省的,我却不知父君苦心,私自逃了出来,惹得天域大乱。这样吧,父君您还是将我关回去吧,让我亲眼见见魔宗余孽的下场。”
楚临雍一愣:“恶灵潮都来了,你还回去干什么?”
他反应过来,继而怒不可竭:“你是想要救他们?你疯了吗?恶灵之主的神威,只有最纯洁善良,毫无私心欲望者,方可抵挡。任何修为法力在他面前都是无用,你以为你自己什么德性?你比其他魔宗弟子还要有欲望得多,你见到它就会沦陷的。不许去!”
“父君,您确定吗?”
“你想做什么?楚江宁!”
“不管你想做什么,都不许去!”
不管楚临雍怎么说,楚江宁都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楚临雍想了想,换了一副从前的慈父口吻:“宁宁,是父君错了,你不要胡来。”
“反正你不许去,你要真想当天域之主,让给你就是了。”
“本君明日就颁下退位诏书,你好好的留在帝域,娶几个妃子生几个孩儿,不好吗?”
“何苦非要淌那趟浑水?”
居然连退位的话都说出来了,虽然多半是安抚自己之辞。
楚江宁道:“父君,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多说,入口在哪里?你不给我只能强抢了。”
这狗儿子居然软的硬的都不吃!
楚临雍怒了:“你要动手就动手!”
他看楚江宁居然真的打算动手,嫉妒瞬间吞噬了他的心脏。
开始口不择言:“你竟然为了恨烈天甘冒奇险,他对你就那么重要吗?比什么都重要?”
楚江宁上前的脚步一顿,脸上神情诡异。
他去血色黄泉境主要是为了他师尊、师兄,还有可惜这帮他以后的手下。
和恨师伯有什么关系?
老爹嫉妒得失心疯了吗?
楚临雍误会了他脸上的表情,以为自己说准了,失魂落魄的道:“那点血缘真的那么重要吗?他未曾养过你育过你,仅因为他是你生父,你就要为了他去死吗?”
楚江宁:“……”
第158章
? 白得一大儿子 ◇
◎“他竟然是本君的亲生儿子!哈哈哈……”◎
楚江宁神情诡异的看着楚临雍, 嘴角抽动两下,方道:“他是我生父……是什么意思?”
楚临雍话刚出口, 就知道自己失言了。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尴尬得避开楚江宁质问的视线。
好半晌才道:“他……不是,本君才是你父!你谨记这点就够了。”
“我不谨记。”
“你……”
楚江宁再度上前一步, 气势汹汹的道:“父君倒是详细说说, 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是我生父?”他念及寒江曾对自己说过,当年楚临雍特地告知他外祖自己不是他亲生,之前还以为是这人故意的。
现在看来……
他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你该不会真以为我不是你亲生吧?”
楚临雍:“我……”
“呵……”楚江宁从胸腔里泄出一声冷笑,心中除了无语就是怒意。
“难道是因为母妃临终前说我不是你亲生,你这就信了?”
他嘲讽道“我母妃当初心怀怨怼,当然是什么话能伤你就说什么了。您堂堂帝君,居然如此偏听偏信,你也不查证一下我母妃说的是真是假吗?哪怕你验一下血脉呢?”
老实说他开始也信了,但那时候他还年幼,会相信父母的话并不稀奇。父君一把年纪了,这种浅薄的挑拨之言都信,他真的是无语至极。
楚临雍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他喃喃道:“原来你真的是……”
语气欣慰与懊恼交织。
自己也觉得自己这些年的作为确实荒唐可笑。
气焰一下子就下去了。
楚江宁越想越来火, 继续道:“ 所以, 这些年你阴阳怪气, 我还以为是因为对母妃因爱生恨迁怒于我,原来父君是觉得我不是亲生?”
楚临雍被说得头都抬不起来:“我确实很喜欢你母妃,但是……仅此而已。”
和他后宫里的诸多女人, 并无区别。
是以寒清儿想要杀他时, 他虽然惊讶却并无多少恼怒。
他恼火的是, 自己最爱的儿子……不是他的。
他亲手杀了他父母,待他长大,又会如何看自己呢?
那个恨裂天跳梁小丑,不过是他手中棋子,怎么配做宁宁生父。
他气恼、嫉妒、羞愤。
被这些情绪左右,做了不少让他后悔之事。
楚临雍垂下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楚江宁质问完老爹,将他数落得头都抬不起来,方稍缓了一下心头郁气。
然后又道:“父君你别岔开话题,血色黄泉境的入口在何处?”
楚临雍:“……”
他又震惊又不解:“既然恨烈天和你没什么关系,你还去那做什么?”
楚江宁淡淡道:“我想去秘境,又不是为了他。”
其他的事情都好说,这件事上楚临雍的立场是坚决不动摇。
“从前是爹爹错了,但是此事不可以。”
“只要你不去,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看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交出秘境入口了。
楚江宁只能……
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他。
“父君……”
楚临雍:“!”
他脸色黑了。
“撒娇也不可以!”
楚江宁道:“父君,我已经长大了。”
楚临雍:“……”
长大了还搂搂抱抱。
楚江宁认认真真的道:“我已长大到足够为父君、为天域遮风挡雨了。我乃天域第十三任魔宗宗主,魔宗之人于父君而言是妖孽,是棋子。于我,是责任。为亲人为故旧为子民,我都要保护他们。”
“父君怜惜我,我知道。但也请父君相信我,区区一个修罗梦魇潮,区区一个恶灵之主,还不在我眼中。”
楚临雍看着眼前青年俊秀的容颜,耳畔间回响起数百年前稚子天真无邪的嗓音:“父君莫怕,孩儿已长大了,足够为你遮风挡雨了。”
他心神微松,然后面无表情的道:“我知道你长大了,但是……不行!”
楚江宁:“……”
父子俩僵持了半日,最后还是楚临雍先让了步。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拿出一枚珠子塞到楚江宁怀中:“这是含有空间之力的轮转珠,若是情势不对,你将其引爆,自然会送你离开。”
楚江宁接过珠子:“多谢父君。”
楚临雍唠唠叨叨:“恶灵之主最喜欲望,你面对他时要谨守本心,不要为外物所动摇。”
楚江宁:“我知道。”
楚临雍:“见势不对,你不可恋战,要赶紧离开。”
“我知道。”
“恶灵之主忌纯洁之物,这些是带神圣之力的法器,你收回。”
“是。”
“小心行事。”
“知道了知道了……”
楚临雍最后咬了咬牙,伸手祭出自己的本命剑,往半空中一挥。
一道裂缝生出,无数黑气瞬间就涌了进来。
楚江宁一挥手,将这些黑气全部除尽,趁着新黑气未生,一闪身就遁入其中。
裂缝瞬间合并。
楚临雍满脸哀愁的支起脑袋。
在门口怎么听都听不出动静的高总管心惊胆战、忐忑不安,他大起胆子偷偷往里瞄了一眼,发现殿内居然只有君上一人。
殿下呢?
高总管有些疑惑的走入殿中:“君上,殿下离去了?”
楚临雍支着脑袋,还沉浸在之前的快乐之中,喃喃自语:“他竟然是本君的儿子!”
当年寒清儿想要谋害他被他杀死,临死前告诉他儿子不是他亲生,他当然不肯信,当然验证过的,结果……让他大受打击。
所以这些年他一直认为,宁宁是恨烈天之子。他特意将他送到血色黄泉境,确实是处于一种又别扭又扭曲的心思,怕让他们见面,又想让他们见面。
结果……
现在宁宁说他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也没有再验血脉的打算,他了解儿子的个性,若无十足把握绝不会这样说的。
现在想来,当初他验血脉验不出,也许是因为寒清儿用的毒。
她精于用毒,用一些混淆血脉的毒素也未可知。
高总管在帝君身边多年,这些日子以来见多了他因为楚江宁喜怒无常,阴阳怪气的模样。乍听之下还以为这又是愤怒之言。
连忙劝道:“君上喜怒,孩子大了确实是不好管教,您以后慢慢教便是了,为点小事气伤了身子不值当!”
楚临雍没理他,他还沉浸在白得一个大儿子的狂喜之中。
“他竟然是本君的亲生儿子!哈哈哈……”
高总管:“??”
君上莫非是被江宁殿下气出毛病了?
楚江宁重新来到血色黄泉之境。
这儿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漫天可见的黑气弥漫,随处可见的人俱是被黑气所控的行尸走肉。
楚江宁初步扫了一眼。
发现里面没有师尊师兄的身影,稍微舒了一口气。
他挥手制服几个朝他涌来的行尸,临空而立。
居高临下。
发现黑气在一个方向里最浓郁。
那个方向正是恨烈天茅屋所在之处。
念及之前那太阴宗弟子所说,恨烈天被黑气所迷失了心智,楚江宁不敢怠慢,连忙往那方向而去。
越到那附件,黑气越发浓郁。
楚江宁将灵力运转至衣服、发梢之上,黑气触及便冰消雪融一般。
他一路行来。
在一处停住脚步。
这一处没有黑气,仿若最后的净土。
以茅屋为中心,建起了最后的防线。
及目所望,尽是熟悉的面孔。
鬼灭老祖、葬轮老祖、血狱老祖……
楚江宁行了个礼:“见过几位师伯!”
几名魔祖们原正带领剩余弟子竭力维持结界,防止黑气入侵,见突然有人从黑气中走出,都十分惊诧。
见那人是楚江宁,更为惊诧。
“你小子不是早就逃跑了吗?怎么回来了?”
“你现在回来的可不是时候?”
“大难临头了!”
楚江宁不卑不亢的道:“正因大难临头,所以才来与诸位师伯师兄弟共患难。”
几位魔祖们:“……”
这话要别人说还有几分可信,但这一肚子坏水的贼小子,肯定是假的……
楚江宁环视一圈,没见到太阴老祖的身影:“我师尊呢?”
“在里面安抚恨烈天呢,你快去看看吧……”
血狱老祖叹息一声,满脸忧愁。
现在的情况,由不得他不忧愁。
他话音刚落,茅屋里却传来一阵骚乱。
“恨裂天!你干什么?”
“抓住他!”
伴随着几声惊呼,一道灰色的身影如闪电般窜出。
他一出来,外边的黑气就开始汹涌,原本就勉力维持的结界差一点更加摇摇欲坠。
楚江宁弹指,一道金光射入恨烈天的眉心。
他应声而倒。
众人大舒一口气。
太阴老祖连忙唤道:“宁宁,你怎么来了?”
第159章
? 最后一条鱼 ◇
◎ “你怎么在这儿?”◎
太阴老祖再见小弟子, 可谓是又惊喜又忧虑,惊喜自然是见他平安无事, 忧虑的是如今血色黄泉境的境况堪忧, 他还不如不来……
“宁宁,你怎么又回来了?难道是被楚临雍那个混账关进来的?”提及楚临雍的名字,他新仇旧恨一同涌上来, 恨得牙痒痒。
“我自然是来救师尊的。”楚江宁微微一笑, 安抚的扶住太阴老祖的手臂:“师尊莫要担心,一切有我。”
太阴老祖动了动唇,他想说修罗梦魇潮这般无孔不入,就连修行千年的恨裂天都中了招,你一个小孩子,纵然修为再高,又如何力挽狂澜呢?
但是触及小弟子那温和宁静的目光,他的内心却不自觉的产生信服之感。
他叹了口气:“这些黑潮只是前锋,真正厉害的乃是修罗恶灵之主,只可惜这恶灵之主一直隐身暗处等待时机,不肯轻易露面。”
楚江宁道:“那将它引出来不就行了。”
他的目光落在地上双目紧闭的恨烈天身上,虽然他被楚江宁一招制服, 但依然面色乌黑, 神智未明, 恶灵之气还缠绕在他五脏六腑之中, 除之不去。
这浓郁的恶灵之气,让人只看上一眼就浑身不适。
比起之前被楚江宁救治了的那太阴宗弟子,恨烈天身上的黑气强上百倍不止。
难怪他术法过去, 这体内恶灵之气非但未被清楚, 反而在恨烈天体内蚕食得更深了。
察觉到楚江宁的目光, 太阴老祖叹了口气:“恨烈天在我们中一向心志最沉稳,却想不到他竟然率先中招,还好发现得及时,我们集众人之力将他暂时控制住,并且构建一道防护结界阻挡外界黑气同他接触,也保护我们剩下的人。只是……终究只是一时之计。”
他们也是人,就算当年全盛之时,也经不住如此日夜不停的损耗,如今不过是靠着一口心力强撑而已。
现在楚江宁来了,以他的修为他们多少可以再支撑一段时间,但最终也只是徒劳。
待灵力耗尽,心神失手,他们也会和恨烈天一样,成为恶灵的养料和奴隶。
这种感觉令人绝望……
楚江宁静静的听完师尊的话,道:“修罗恶灵之潮是因修罗恶灵之主而起,那么只要消灭恶灵之主,恶灵之潮自然退却。”
太阴老祖苦笑,这件事他们又何尝不知道,只是那恶灵之主狡诈得很,根本不露面,反而是一直暗中窥探,等待他们支撑不住自我灭亡,就算是想要除去恶灵之主,也没有办法。
何况谁能保证,能除去那无所不在的恶灵之主呢?
他正如此想着,就见楚江宁突然朝地上的恨烈天伸出手去。
与此同时。
异时空,异世界。
一枚浑身破破烂烂,脸上漆黑,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拿着个破碗的球体圆润润的滚了进来。
“我系统小九终于活着到家了,这也太不容易了!”
“我们的信息讯号怎么这么差,我差点就迷失在星环航道里呜呜呜……”
“我一路讨饭回来的,这其中艰难险阻简直是一言难尽呜呜,小美!”
小美张开怀抱,安抚了一下这哭卿卿的系统小九。
“好了,现在到家了,没事了。”
小九擦着泪:“我再也不走了,还是家里好。”
小美沉默了一下,提示道:“九九,我们任务库里显示,你的任务还没完成。”
小九嘟嘟囔囔:“我是被那假冒伪劣的同人文坑苦了,现实根本不是这样的,那个主角简直是个大骗子大骗子大大骗子,我的心都伤透了,我再也不要跟他玩了!”
小美:“这个任务做不完你就不能接下一个任务,接不了任务你就没有绩效,你是准备继续讨饭吗?”
小九:“……”
小美苦口婆心的道:“我们社畜是没有任性的权利的,你尽快调整好状态,我再送你过去吧。”
小九:“……”
他回想起分别是楚江宁那张漂亮的脸蛋,有些忸怩:“可是我狠话都放出去了,这样回去没面子哎。”
小美静静的看着它。
系统没办法:“好吧,我再去一趟,早知道就不回来了,一路真的累死我了,这一次你要好好帮我看着信号,不要再让我迷失在航道里了。”
小美道:“你那是私自脱离任务,所以和信号台联系不上,你要是正常完成任务,早就正常回来了。”
“你好好做,这是笔大单子,做成这个任务得到的功德,够你买一栋大别墅了!”
想到美好的前景,系统小九口水都流下来了。
别墅的诱惑立刻激起它的雄心壮志,拍着胸脯保证道:“拿原著来,我这一次一定要一雪前耻!”
“掌握所有剧情,冲冲冲!”
小美将一本书递给它。
系统翻开,第一页的标题就是血色罗帐机巧千变。
系统:“怎么又是小黄蚊,我要原著!我不看同人文!”
小美道:“原著和主世界因果太深,我们这边也了解不了太多,你只能看看同人文了,从里面找出些线索做任务。”
系统暴躁:“那能一样吗?之前我就是被同人文先入为主的印象给坑苦了!原著看不了,只言片语总有吧。”
小美道:“我只能告诉你,现在原著的剧情走到了恶灵之主。”
“这么快?”系统震惊,但是想想自己讨饭了多久,它又是一阵心酸。
恶灵之主,那不就是主角的……鱼鱼吗?
同人小说中,七大渣攻分别是:身负血海深仇流落奴场的谢腾、魔宗少主夜怀夙、西洲皇子纪潇则、无刹海圣子玄光、妖族太子帝天琅、马家家主马行烈,最后一个便是恶灵之主。
恶灵之主主邪恶,司天下欲望,只要人心有一丝贪婪,就容易受他驱使。
而宋长安,恰好就是内心光明心中无私无欲无求之人。
恶灵之主在他身上找不到突破口,然后对他来了兴趣。
各种折磨,只为让他产生一丝欲望。
但是没用……
邪恶之主本事尽出,都拿宋长安没有办法,最后还失落了自己的一颗心。
邪恶之主与纯净少年,天生绝配啊。
但这只是同人文,系统回忆起楚江宁的嘴脸,打了个寒颤。
那也不是无欲无求之辈啊。
杠上恶灵之主,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却说这一头。
楚江宁在太阴老祖及其他魔宗弟子无比惊诧的目光之下,伸手一吸,将恨裂天体内的黑气尽数吸到了自己体内。
他眉宇间染上了一层黑气。
众皆惊恐。
恨烈天被黑气所控他们还能制服,但是楚江宁要是发狂,那谁能挡得住啊。
不过让他们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楚江宁脸黑了一瞬,很快就恢复正常。
就好像他的身体把所有黑气都净化吸收了一般,但是太阴老祖还是注意到他的眸色更深了一层。
黑气并未消散,只是还被他封在体内。
太阴老祖有些担心的唤道:“宁宁!”
楚江宁抬手阻止众人的劝说,然后率先走到结界之外,在众人惊骇绝伦的目光之下,放松身体,任凭滔滔黑气将他侵吞。
“宁宁!”
“师弟!”
“楚江宁!”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黑气散尽。
楚江宁乌发流散。
长袍飘散。
周身尽是滔滔黑气。
犹如从幽灵地狱里走出的魔神一般。
在众人或惊骇或惊恐或担忧的目光中,他微微一笑。
“我无事。”
哪怕是将附近的黑气全都吞噬一口,哪怕是周身黑气萦绕,他却依然保持着神智清醒。
甚至还有闲心开玩笑:“若我将此境的黑气全部吞噬,修罗梦魇潮是否自动退散?”
“应该吧。”
一道声音突然道。
楚江宁转过身,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道人形,那人黑袍黑发,面容全都隐在黑雾之中看不分明,唯有一双眼眸,仿佛藏尽世间沧桑。
这道身影出现之后,万物静止,所有人都一动不动。
楚江宁瞅了瞅旁边的张大嘴的师尊,又看了看一脸惊悚的师伯,发现周遭的一切全都停止了一般。
这个世界里,唯一能活动的,只有楚江宁,还有……
眼前之人。
修罗恶灵之主。
楚江宁有些讶异:“你竟还司空间之道?”
恶灵之主轻声笑了:“这是本座的恶灵界,进入此界,你的一切都归我所控,是生是死,俱在本座一念之间,这边是你引那么多黑气入体该付的代价!”
楚江宁没说话。
恶灵之主叹道:“你不信?”
他身周黑气涌动,楚江宁发现自己的手臂不由自主的抬了起来,不灭剑出现在自己手中。
然后朝他自己刺去。
不灭剑出,见血方归。
剑锋所至,鲜血淋漓。
不过不是楚江宁的血。
楚江宁偏头看了看那突然出现在他身旁的人,一向淡然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诧异。
“你怎么在这儿?”
第160章
? 欲望浓厚 ◇
◎“这么强烈的权利欲、胜负欲、控制欲、占有欲,真是本座生平仅见。”◎
深蓝色长发微卷, 金碧双色的异眸,一袭紫金色长袍随风而动。
微风拂过他的发丝。
那人微笑, 眉目中坠满了深情:“你在何处, 我便在何处。”
“你有危险,我当同你共进退。”
这不是进不进退的问题好不好?楚江宁想问的是,这小子是怎么来到血色黄泉境的, 血色黄泉境的入口掌握在父君手中, 非得父君允准无法进入,这也是他之前花那么大力气哄父君的原因。
结果这小子说进来就进来了?
楚江宁瞥了他一眼,微微挑了挑眉。
帝天琅解释道:“我妖族至宝日晷轮,可以感应与我心思相系之人的状态,我察觉你似有危险,便赶来了。”
楚江宁微怒,哪个与你心思相系!
帝天琅接着道:“至于我是怎么过来的,这个我也不知。只知心念一转,便已出现在你身边了,看来你我已形如一体,不分你我了。”
楚江宁:“……”
什么玩意儿就跟他形如一体,他又不是自己血脉相系之人, 形个屁!
他开始磨牙:“之前骗我的账我还没跟你算……”
“你们卿卿我我够了没有?”这两个人居然就当着他的面在这里旁若无人的聊起来了, 被无视得很彻底的恶灵之主十分恼怒。
“来了两个人又如何, 在本座的领域, 一切都随我控制,哪怕我让你们自相残杀……”
恶灵之主话还没说完,帝天琅就已上前一步, 挡在楚江宁面前。
他转头对楚江宁道:“空间之力已近神力, 恶灵之主修为虽强, 但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他说的领域也好,控制也罢,都只是一场幻境而已。”
说着,他手中燃起妖火,原本被不灭剑刺透的胳膊竟然恢复如初,血迹消失,一切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与此同时,楚江宁感觉到,周边的一切都变了。
原本静止的茅屋、太阴老祖他们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黑雾,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之中,有人牵住了他的手。
温热的掌心蹭了蹭他。
楚江宁:“……”
老实说,好烦。
虽然有些不自在,但他到底没松开对方的手。
恶灵之主幻境被破,似乎有些恼怒,又开始仰天大笑起来:“被你们看破我的幻境又如何?只要人心有欲望,我便无可匹敌!”
他恶狠狠的盯着楚江宁:“这该死的秘境竟然只能进不能出,将本座困在其中。只要本座强占了你的身体,吸收了你身体内的欲望,本座便可以冲破屏障,将这方世界握在掌心!”
帝天琅紧了紧握着楚江宁的手,突然道:“我知你要选一人附体,但他欲望淡薄,并非最好,你看看我如何?”
恶灵之主:“?”
“你是要同本座自荐?”
“当真感人啊!”他有些讥讽的笑了笑,然后道:“但是不行!”
他贪婪的目光在楚江宁身上留恋不去:“打从他进入此境开始,本座就已经盯上他了,哪怕他不引黑气入体,本座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料子!”
“这般浓厚的欲望,还是本座生平仅见!”
这一回轮到帝天琅无语,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神情平静的楚江宁,不敢置信:“他……欲望浓厚?”
哪里浓厚了?
之前在幻境之中,他根本不爱搭理他的,若非自己百般挑衅,恐怕还没有这么多的欢乐。
他欲望这么浅薄,这个人是眼瞎了吗?
恶灵之主嫌弃的看了看他一眼:“至少比你强。没滋没味,看了就没劲。”
帝天琅:“……”
恶灵之主继续目光炯炯的看着楚江宁,赞叹道:“这么强烈的权利欲、胜负欲、控制欲、占有欲,真是本座生平仅见。”
帝天琅:“……”
哦,这么多欲望,就是没有对他的。
难怪只有自己挑衅他的时候他才有兴趣。
恶灵之主用极其蛊惑的声音对楚江宁道:“这么多欲望你却无法完全满足,很难受吧。到我这边来,乖孩子,我全都满足你,满足一切……”
为了得到楚江宁,恶灵之主可谓是用足了功夫。
哪怕不是针对帝天琅而来,他也几乎招架不住。
更别说首当其冲的楚江宁了。
他一贯平静无波的面容上出现一丝裂痕。
眼神变了。
十分渴望的朝恶灵之主走去。
帝天琅连忙阻拦:“宁儿,别去……”
“宁宁!”
“楚江宁!”
楚江宁却似乎被完全蛊惑了心神,完全不顾他的阻拦。
朝他横了一眼,一阵风来就将他整个人吹飞了。
“别去……”
楚江宁一步一步的向恶灵之主迈去。
帝天琅仓皇的稳住身形,就要冲过来继续拦着他。
黑暗之主一皱眉,立刻就有滔天的黑气缠绕上他的双腿,叫他片刻动弹不得。
帝天琅想反抗,但内心深处生出的那股强烈渴望阻止了他。
这便是恶灵之主的能力吗?
他狠狠的咬住下唇,竭力让自己维持神智清明,不被欲望所控。
朝着楚江宁大喊道:“你别去!我……肚子疼。”
“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为了挽回楚江宁,他信口胡诌,选取之前记忆中楚江宁最在意的事情胡说八道起来。
楚江宁脚步一滞。
但很快又恢复了狂热的神色,理都没理睬帝天琅,继续朝恶灵之主走去。
“江宁……”帝天琅还想继续,却被早就不耐烦的恶灵之主封住了言语。
只能又忧虑又惊惶的看着楚江宁一步步的走到恶灵之主的黑雾之中。
恶灵之主得意一笑,整个人化作一团黑光,钻入楚江宁的眉心之中。
楚江宁脸色顿时变得乌黑。
他脸色极速变幻,仿佛在做最后的挣扎。
恶灵之主继续用声音蛊惑他:“让我来帮助你吧,你的所有欲望都能得到实现。”
“从此,天域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你的理想,你的抱负全都会实现……”
“世间万物,都归你控制……”
“只要有我帮你……”
“没有你这些我也都能做到。”
蛊惑得正起劲的恶灵之主一愣:“……”
就见原本被他引诱得渐渐狂热失去理智的楚江宁突然睁开眼,微微一笑。
然后……
恶灵之主骇然的发现原本已被他强占得七七八八的身体顷刻间就被夺回去了。
他又骇然又不解:“这不可能,你怎么能抵御我的欲望之言?”
只有最纯净最善良最无私的人,才能不受他的影响。
而这位……
浑身上下都是欲望。
怎么可能不受他的欲望影响。
楚江宁轻嗤一声:“你都说我控制欲强了,我控制欲那么强会让你控制我?”
“若非为了将你引入我体内,我何须演得这么辛苦。”
恶灵之主一愣,这才发现楚江宁封闭了周身气孔,灵力运转,竟要将它强行锁在里面。
他愣怔之后发出冷笑:“你想要净化我?”
“只有无私纯净之人才能净化本座,你又不是。”
“谁要净化你。”
“……”
楚江宁轻蔑一笑:“本君是打算吞噬你。”
“所谓恶灵之主,司掌天下欲望与邪恶,也不过如此。你这欲望还没我强烈,这恶灵之主的名号,是不是该让给我?”
之前,哪怕是帝天琅道破他的幻境,楚江宁没有中他的蛊惑之术,甚至是直接被封在别人体内,恶灵之主都没有慌张过。
但是在楚江宁说了这句话之后,他真真正正的开始惊恐起来。
因为伴随着楚江宁这句话,他感觉自己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剥离掉了。
他的本源之力在不断流失。
恶灵之主发出惊呼:“这不可能……”
“我乃恶灵之主,我才是邪恶之主……”
但是败局已定。
任凭他如何不甘如何愤怒都是无用。
他的本源之力被一点一点的吸干了。
楚江宁消化完恶灵之主的本源之力,将他留下的杂质逐出体内。
然后睁开双眼。
他整个人的气质似乎变得更邪魅了一些。
黑气仍旧汹涌。
但如今的他,才是恶灵之王,黑气之主。
他心念一转。
所有黑气全都收敛进他的身体之中。
这场笼罩在血色黄泉境的黑云。
终于散了。
拨云见日,黑月重新笼罩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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