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 跪得比狗还快 ◇
◎马行烈当场吓尿了。◎
玄光道“日前我去同君上述职, 发现君上似乎对一个凡人……”
他话还没说完,就有侍从来禀报马行烈“大人, 西洲七皇子说有急事求见。”
马行烈一愣“西洲七皇子, 谁啊?不见,说我没空。”
西洲七皇子,不就是纪流笙的儿子吗?他能有什么急事。
马行烈内心看不起捡漏当洲主的纪流笙, 根本没拿他当回事。
转头继续问玄光“刚才你说什么, 君上对一个凡人如何?”
“一个凡人,怎可能接近君上?”
玄光听到西洲七皇子的时候眸光微动,但他什么也没说,继续道“那个凡人我也认得,他确实有些奇异之处,能轻而易举的俘获人心,但是想不到就连君上也不例外。”
听到此处,马行烈忍不住咧嘴一笑“圣子天赋纵横,心思细腻,却还是太年轻。”
“你当君上是那等好色之徒吗?见到美色就移不开腿?”
“当年魔宗第一妖女燕袅袅美艳绝伦,兼修有魔宗蛊惑之术,一颦一笑皆能让人沉醉, 我正道多少男儿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可是再好的颜色, 在君上面前不过红颜枯骨, 一剑斩之。”
“君上心无他物,此生唯有天下和修行尔。”
玄光没说话,在见到景华宫那场面之前, 他也同马大人一般想。
但是……凡事总有例外。
如此, 才尤显得宋长安格外可怕。
难怪就连自己也……
自从见过此人之后, 他的身影就一直在自己脑海中挥之不去,从前自己还有些耻于竟也着了他的道,但自从得知君上也这样之后,他内心平衡了许多。
对于自己对宋长安的心意也坦然接受。
就连英明无双的君上都难逃他的魅力,何况自己呢?
当然,心中喜欢是一回事,让他和君上抢人他是万万不敢的。
玄光在这头心思百转千回。
那头听得马行烈侍从的拒绝之后,宋长安急了“您没向马大人呈禀我等是有性命攸关的急事吗?”
那侍从懒洋洋的道“当然说了,可是我们家大人……没空!”
他鄙夷的望着宋长安二人“两位还是请回吧,今日乃大比,我家大人奉君上钧旨主持大比,哪有心思听你们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改日再来吧。”
“不行!事关这么多人的性命,我今日一定要见到马大人!”宋长安平日里性情柔和,但是一涉及大事便显得格外执拗。
既然马大人不想见他,那只能他去见马大人了!
侍从本来就对他们极不耐烦,闻言冷笑一声,手中灵兵闪现“你们还想强闯不成!”
宋长安不过是凡人而已,自身毫无修为,但此时忧心如焚,也不知哪来的胆子竟然劈头抢过了侍从手中的兵器,而星晷珠在身,他竟然一伸手就抢到了。
他微微一愣,也来不及多想,直接一把推开侍从,气势汹汹的就往马行烈的观战间去。
心中唯有一个念头。
见马大人!
而这个时候,马行烈正在观战间内同玄光道“圣子何必如此忧心,些许风言风语罢了,帝宫不可能出什么事的,又不是那位在?就算那位在,老夫也半点不惧,他不过一个丧家之犬……”
话音刚来,宋长安就提着刚从侍从手上抢来的剑,气势汹汹的杀进来了“马大人!”
马行烈嘴巴和眼睛瞪得老圆。
宋长安现在穿的,还是高总管为他准备的衣物,衣着打扮正是他从前的风格。
兼之他心中又急又气,脸上面无表情,手上还提着把剑。
马行烈当场吓尿了。
他下意识的腿一软,“扑通”倒地,声音听着都在颤抖“君、君上饶、饶命……”
“微臣该死,微臣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宋长安“……”
玄光“……”
生怕长安得罪权贵匆忙跟来的纪潇则“……”
赶来阻拦的侍卫们“……”
所有人都惊住了。
现在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宋长安本来心急如焚,但是被这马大人的神操作给震住了,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玄光有些艰难的提醒道“马大人,您这是干什么?君上可不在这儿……”
刚才还睥睨天下,现在跪得比狗还快。
主要是还是跪宋长安。
他完全无法理解。
被玄光一提醒,马行烈微怔,心思从见到那暴君的恐惧中脱离,他微微抬起头偷瞄了一眼,发现宋长安正茫然的看着他。
眼神懵懂,哪有那暴君半分影子。
马行烈“……”
他环视一周,发现场上见证此事的人还不少。
他老脸一僵。
真他妈尴尬。
善解人意的玄光上前扶起他,帮他解释道“大人日夜操劳,身子有些不适,隐隐有些走火入魔的迹象,这是我无刹海的灵丹,可帮助大人稳定心神。”
马行烈干咳一声“如此就多谢圣子了。”
两人敷衍了一顿,至于这蹩脚的理由能否取信于人就不知道了。
反正马行烈位高权重,也无人敢对他说三道四。
宋长安急事在身,也不在乎这马大人到底怎么了,上前一步“大人,小民有一件性命攸关之事要禀报大人!”
他一上前,马行烈就忍不住退后一步。
还是受不太住这张脸的刺激。
“等、等……你别过来,你就站那儿,转过身去,别对着老夫!”
宋长安乖乖的转过身去,继续道“大人,小民有要事禀报。”
看不到那张脸,马行烈感觉心情平静了些许,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这个时候侍从才敢开口“大人,正是西洲七皇子他们,小的已按照您的吩咐阻拦了,但是他们执意要闯进来!”
马行烈道“行,我知道了,你们都出去。”
将所有侍从侍女们都赶出去,马行烈坐了下来,恢复他马家家主的气势“你说有急事禀报,是何事?”
宋长安将事情说了一遍,末了急道“若此事当真,则大家性命危矣,还请大人下令,暂停大比,撤离诸位仙宗弟子,找出妖族法器!”
马行烈沉吟了一阵“宗门大比乃我帝域百年一度的盛事,岂是你一个凡人几句虚言便可暂停,此乃大事,而非儿戏。”
宋长安转过头,急切道“但是……”
马行烈怒了“转回去。”
“哦。”
宋长安道“但是若放任不管,岂不是让妖族奸计得逞,这么多少无辜性命怎么办?”
马行烈悠悠道“所以这要靠你了。”
“靠我?”
“此事既然是你提出来的,你就得负责到底!”
“大比老夫不会暂停,按照你的说法,妖族要在大比最激烈之时动手。现下大比才刚刚开始,各大宗门最优秀的才俊还未上场,所以还有时间。”
“你需要在这时间内找到妖族法器的藏身之处,让老夫派人除去,消弭灾祸。”
纪潇则忍不住道“大人,长安不过一介凡人,这等难事还是交给修行者去吧。”
马行烈冷笑一声“事情既是他发现的,他便该负责到底。何况妖族会如此不小心把自己的密谋泄露给一个凡人?他恐怕自身也有不凡之处吧。”
听马大人这么说,宋长安咬咬牙,允诺道“好,我去找法器。”
“但是据那妖族所言,法器似乎不止一件,我就怕时间来不及。”
马行烈平静道“按照比赛次序,距离各仙宗最优秀的弟子们出场还有三个时辰,你在这之前找到即可,区区法器想要杀我仙宗弟子绝无可能,妖族必定是在这星月台布了阵法,你只要找到阵眼,此阵可破。”
他掏出一颗乌黑的石头送到宋长安手中“此乃我的印信,待你寻得阵眼,捏碎此石,我自会派人前来。”
宋长安接过石头,冲着马行烈道“多谢大人。”
“潇则,我们走吧!”
“可……”
“我们走吧。”
宋长安和纪潇则离开后,玄光道“大人,这个凡人之言非虚,若是他找不到阵眼,妖族妖器爆炸,恐怕死伤无数,大人还是早做打算吧!”
对于此事,马行烈心中有数,自然不会完全依赖宋长安。
但是……
他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圣子这话中之意,似乎之前认识这个凡人?”
玄光沉默了。
他和宋长安的渊源,那可是一句话两句话都说不清楚。
你问什么?我还没问你呢?你刚才跪啥?
不过他与马家家主确实交情不错,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之前我说的,让君上另眼相看的凡人……就是此人。”
马行烈“什么?”
他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宋长安离去的方向,震惊了“你说他?”
“是。”
“之前我在君上寝殿见君上正……抱着他喂药,无微不至,情深一片。”只是不知道他为何不好好待在君上身边,居然跑出来偷听妖族墙角,果真是个不安分的!
马行烈震惊!
他乃才思敏捷之人,正是因为才思太过敏捷了,所以这一瞬间,他脑海里闪现了过无数种可能,飘过无数的想法。
待他发觉自己知道了什么惊天隐秘之时,马家家主的脸色立刻变得异常精彩。
第102章
? 这是魔婪君 ◇
◎宋长安是美的,他美在相貌,但他的美比起眼前之人犹如萤火之光,微末得不值一提。那是睥睨天下,傲视群雄的震慑力。◎
“马大人?马大人?”玄光发现马行烈脸色剧烈变幻, 忍不住出声问道“您到底怎么了?还有您今日怎么对宋长安……行此大礼?”
还叫他君上。
他只是君上喜欢的人而已,又非君上。
马行烈忍不住扶住了旁边的墙, 不然他怕自己震惊的站都站不稳了“你再同我说说, 喂药的事情?”
君上不可能,君上不至于。
听这个干什么?
玄光一头雾水“我等身为臣下,私下议论君上私事不妥吧?”
马行烈坚持“你说说。”
玄光只得把他在景华殿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君上对那凡人确实格外上心。”
爱不爱的, 很明显。
他看着目光呆滞的马大人“玄光知道的事都已告知大人, 还请大人为玄光解惑。”
“那凡人有何特别之处?为何大人如此害怕?”
就是害怕!
一见到就跪,连脸都不敢看。
马行烈沉声道“你可知那个凡人的身份?”
“当然,不过是一个西洲的普通凡人罢了,家世尚算清白,那又如何?”宋长安的身份背景早在安排他去妖域卧底时玄光就已经打听得清楚明白,真的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马行烈叹了口气“这个人确实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但他的脸,和那位一模一样!”
玄光皱眉“像谁?”
“你自己看吧。”马行烈径自掏出一枚留影珠。
留影珠大放光彩,半空中出现一道水幕。
水幕中,有一道身影。
紫袍,乌发,冰冷决绝的容颜。
那是……宋长安?
玄光一眼就辨认出了他的面容, 然后又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
像宋长安, 又一点都不像。
宋长安是沉默的、怯懦的、柔弱的, 除非遇到他坚持之事, 大多数的时间他都畏畏缩缩的,让人忍不住恶意丛生,想将世间苦难加诸于他身上, 看他痛苦无助流泪。
但是这个人。
眼波流转, 低眉浅笑, 一世风华。
你看到他决不会兴起一丝一毫的恶意。
因为他才是恶。
宋长安是美的,他美在相貌,但他的美比起眼前之人犹如萤火之光,微末得不值一提。
那是睥睨天下,傲视群雄的震慑力。
玄光不由得屏住呼吸。
那人独自坐在最上方的御座之上,斜睨下方,似乎听到了什么,一声轻笑,然后缓缓的站起身来,紫袍流光,容颜冰冷。
“本君有一言,当叫诸位知晓。”
“今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如是而已。”
水幕在此处截然而止,马行烈将留影珠收好。
玄光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虽然水幕已消失,但是那道身影仿佛烙在他脑海一般鲜明。
“这、这是谁?”
马行烈有些奇异的看了他一眼“魔婪君。”
玄光一呆。
魔婪君是何人?
他是君上的独子,是两百年前篡位夺权的那位暴君。他当政不过十年,但那十年间天地晦暗,日月无光。
他虽远在无刹海,也深知那位的可怕之处。
只手遮天。
自己虽自负才智,也不敢撄其锋芒,只能在背地筹谋。
他忍不住喃喃自语“不过只是相貌有几分相似罢了,怎么可能是……”
“对啊,只是相貌相似而已。”马行烈叹气“但是这中间的端倪,你真品味不出?”
经马大人一提示,玄光的脸色立刻变得十分古怪“什、什么端倪?”
马行烈道“其一,这个叫做宋平安的凡人绝不是君……魔婪君,只是刚巧同他样貌相似而已。”容貌可以相似,但是一个人的行为气质是改变不了的,这个凡人土里土气畏畏缩缩,哪有那位万分之一的风采。
玄光忍不住补充道“他叫宋长安。”
“差不多。”马行烈根本没把一个凡人的姓名放在心上“其二,按照你的说法,君上对这个凡人百般宠爱,情深一片。君上何等美色没见过,怎会对一介凡人动心,此人不过是那位的替身罢了。”
“其三,那位是君上的谁?是君上的亲生儿子,君上竟然对自己儿子的替身动情,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君上其实喜欢的是……”
最关键的是,那位是君上的亲生儿子啊啊啊!
亲的啊。
在那位篡位之前,确实有些风言风语说他并非帝君亲生,因为那位容貌个性天赋全都与君上毫无相似之处,亲娘又和魔宗宗主有过一段,确实可疑。
但待那位篡位成功后,这等谣言立刻不攻自破。
这等天资,这等人物,唯有君上血脉可得。
君上为何数百年无所出,因为那一脉的所有气运都已归于那一子之上。
只可惜就是因为气运太强,能力太盛,一山不容二虎,父子二人方才斗得头破血流。
他点到即止,相信聪慧的玄光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玄光苦笑一声,不是他不信,而是此事太过惊世骇俗匪夷所思“这……可能是我误解了,现在想来,君上给他喂药,可能是出自爱子情深。”
对此,马大人半点不信“呵呵。”
“圣子还未成家,所以你不懂。”
“老夫有五十多个儿女,最小的才三岁,哪怕是老夫平日里最疼爱的小儿子,也不会将他抱在怀里喂药,何况那凡人还只是个替身!”
“所以此事,当真可怕。”
马行烈摇头叹息。
“太乱了。”
却说宋长安得了任务,开始和纪潇则在星月台找起来。
星月台极大,纪潇则道“长安,我们这样根本找不到啊。”
这个马大人估计不愿中止大比,又担心长安所言非虚,于是故意怂恿长安插手此事,想将锅推到长安头上吧。
对此,宋长安只道“你放心,我知道怎么找。”
他也不是毫无准备就贸然答应马大人的,他此刻身怀妖族圣物星晷珠,他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他可以找得到阵眼的。
纪潇则对宋长安十分信任,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咬咬牙陪宋长安走了下去。
找了大概一个多时辰。
宋长安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快步朝一个方向走去。
他去的那儿是仙宗弟子的休息区,弟子们见到他们二人前来,纷纷投以惊讶的目光。
星月台的地面绘制了各式各样的星辰,按照星相排列,还会随着星相变动而变幻。
当然,宋长安不懂这些。
他走到一颗星辰处,面露喜色“就是这儿!”
他感受到了,体内星晷珠在剧烈的震动,仿佛要和这地下之物遥相呼应。
他立刻拿出马大人给他的黑石想要捏碎,但随即身体一空。
他听到了纪潇则的惊呼“长安!!”
火。
大火。
原本空空如也的地面瞬间窜起一串火龙。
熊熊的烈火瞬间席卷了宋长安的身周,他手中的传讯黑石掉落,在火中很快燃成粉末。
不仅如此,烈火以无比迅猛的姿态向宋长安扑来。
势要将他焚烧殆尽!
关键时刻,宋长安体内现出一道金光,将他牢牢护住。
让炙热的火苗无法接近他身周半寸。
正是星晷珠。
此番异变惊呆了所有人。
传讯黑石已毁,但是各弟子已纷纷唤来自家师长,整个休息区乱作一团。
宋长安脸色在火中惨白的如纸一般,星晷珠虽能勉强护住他不受妖火所扰,但是他的脚刚才被机关袭击,高高的肿了起来,根本动弹不得。
不仅如此,星晷珠的光芒在烈火中隐隐有摇摇欲坠的趋势。
“长安!”
纪潇则急了,连忙驱动全身灵力,唤来风雨灭火。
雨柱降下,这妖火竟然不但未灭,反而还窜高了几分。
“没用的。”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纪潇则转头一看,发现是名青衣道君。
道君道“这是妖族圣火斑斓九虎火,燃的是灵魂之火,寻常之水无用。要解此局,唯有师……长安自己,顶着妖火凭借者星晷珠的神力走出来,但他如今神魂太弱,靠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走出来,需要有人为他献出神魂之力。”
说到此处,他主动向烈火中的宋长安伸出来“抓住我的手,我带你出来。”
宋长安一愣。
因为听了玄清道尊的话,在场刷刷的朝他伸出了七八只手臂。
除了玄清道尊魏庆之外。
其余的分别是:
首当其冲的纪潇则。
邀请宋长安来观战的谢腾。
他的傻子小弟宋世安。
还有宋长安以为是互相厌恶关系的玄光。
一个脸色带着金色面具的黑衣小哥。
一个娃娃脸的白衣小哥。
居然还有两个他不认识的人。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系统真想感慨一声,宿主的鱼都在这儿了。
系统提示“玄清道尊说得没错,宝你快拉住他们一个人的手,建议玄清道尊或者玄光吧,这俩修为高些,神魂之力比较强!”
听了系统的话,宋长安环视一周,目光凝在了一处,然后满脸期待的看着对方。
他看着的那个人并没向他伸出手。
反而站在高处,无比阴沉的打量着围绕在宋长安跟前的七个男人。
接收到宋长安那期盼的目光时,不由一愣。
宋长安继续看着他。
漂亮的黑瞳里写满了无措。
那人“……”
第103章
? 三道花纹 ◇
◎这是往生花的花纹,三道花纹齐聚,便是情融功成之时。◎
他本没有救宋长安的打算。
区区妖火, 纵然有几分诡异之处,但还不在他眼中。
他倒想看看, 宋长安准备如何解。
顺便再观察一下这围绕在他身边的七个男人又是干什么吃的?
所以一直以来他都高居云端, 冷眼旁观。
但宋长安似乎看到了他。
然后看着他。
两人僵持了几秒钟。
最后那人叹了口气,降落于地。
举步朝宋长安走来。
白衣无尘,日照天临, 海涵地负。
所有人看见他, 脸上都齐齐变色。
玄光是反应最快之人,他立刻把朝宋长安伸出去的手收回去了,低头装死。
魏庆满脸古怪,有震惊有畏惧有担忧。
其他人虽然不知晓眼前之人的身份,但受他气势所慑,一时竟然不知作何反应。
然后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此人从他们身前走过。
他没有朝火海中的宋长安伸手。
他不必伸手。
区区妖火而已。
他举步,从凶猛的火海中踏过。
赤红的妖火升腾,燎起他的白衣。
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这么从火海中穿过,来到宋长安的面前。
他淡淡的目光落在宋长安高高肿起的脚踝处“可能走?”
宋长安摇头。
他沉默了一下,干脆半跪于地,将他抱起。
然后抱着他走出火海。
熊熊妖火在他眼前仿佛都不存在。
将宋长安抱出去后, 他回头一瞥。
妖火瞬间熄灭。
所有人都惊住了。
心中又惊又疑。
这到底是谁?
怎么那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妖火就这么轻轻松松给灭了。
纪潇则率先反应过来, 朝着白衣修者奔去“长安!”
魏庆心有顾忌, 不敢凑上前去。
玄光……玄光早跑了。
白衣男子将宋长安放在地上, 皱着眉看着纪潇则。
纪潇则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寒气,有些不悦,但是碍于此人修为太高他敌不过, 忍了。
宋长安扬起笑脸“潇则, 我没事。”
然后转头对白衣男子道“谢谢你, 楚大哥。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好,我……误会你了。”
楚大哥“……”
别提上次之事。
是的,宋长安在一众围着他的莺莺燕燕中毅然选择了帝君陛下。
系统吐槽“那个渣男你理他干什么!”呜呜呜不计较替身的事情光看外表这人真的完美无缺。
它差点又磕到了,还好它意志坚定。
宋长安反驳道“不是你让我选最强的吗?”
玄清道尊和玄光再强,哪有帝君强。
他选帝君,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这很合理,系统竟无言以对。
宋长安道“楚大哥,这是妖族的法器,他们在这儿布下了大阵想要将此地的仙宗弟子一网打尽,我本是奉了马大人的命来寻阵眼的,想不到妖族之物竟然这般可怕。”
楚临雍看着现已乱作一团的星月台,脸上的神情依然是淡淡“此事本君知道了,你受了伤,先回去休息吧。”
“只是小伤而已,我喝一剂灵药就好了。楚大哥,我正准备同你辞行,我准备回家了,之前欠你的钱……”
他看向潇则“潇则,你身上有没有带钱?”
纪潇则掏出一盒子明珠,默默的递过去。
楚临雍“……”
他脸色一黑,他忍着气,冷冷道“不必了,没多少钱。”
他谢绝宋长安还钱,反而是看向纪潇则,目光审视“这是谁?”
为何同他举止如此亲密?
还替他还钱!
宋长安道“这是我朋友潇则,潇则,这是……”
“行了。”楚临雍不愿宋长安在大庭广众叫破自己的身份,直接打断他“你要回家就回吧。”
说完袍袖一摆,身影已遁空而去。
他走后,纪潇则才敢说话“长安,这位是……帝君?”
他未曾见过帝君,但是对方如此强大的实力,又自称本君,除了帝君不作他想。
只是帝君对长安为何这般……
他脸色有些怪异。
宋长安草草的解释了一遍,然后道“当然帝君高高在上,我们高攀不起,潇则,我想回家了。”
纪潇则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好,我送你回家。”
虽然按照父亲的吩咐,他要等到大比结束才能离开,但是……大比什么的不重要,长安想回家就回。
宋长安直接就和纪潇则走了。
他走的原因,除了演戏要演全套。
关键是……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右手手臂。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被衣物遮挡住的手臂上有两道赤红如朱砂的花纹。
按照命运之书所说,这是往生花的花纹,三道花纹齐聚,便是情融功成之时。
第一道花纹是在夜怀夙落海生死未卜之时生出的。
第二道花纹打从他来了宋家之后就有了,但一直少了一枚花瓣,他还以为得落在宋世安身上。
但是却在刚刚,楚临雍半跪下来抱他之时,补全了。
所以……
到底是为什么?
他想不通。
第一道花纹象征挚友,所以夜怀夙「死」时他大悲大悸。
第二道花纹象征家人,按理说应该是宋家人才对啊。
楚临雍是楚江宁的生父,而非宋长安的。
在刚才,他确实是回忆起了曾经。
四百年多前。
帝宫。
一个小团子「蹬蹬蹬」的跑过来,奶声奶气的道“父君,我要去碧连天玩,带我去碧连天玩。”
楚临雍摸摸他的头“乖,父君在处理政务,晚些再带你去。”
小团子也不说话也不生气,就是歪着头看他。
楚临雍“……”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吧。”
碧连天。
碧连天乃帝域第一盛地,芳草碧连天,琼浆飞溅,湖光粼粼,美不胜收,最重要的是灵气浓郁,在这儿修行一日胜过外界百日。
这也是那么多人挤破头都想一入的原因。
当然,宁宁来这里可不是为了修行,他在玩泥巴。
楚临雍坐在一边,看着儿子乐此不疲的用泥巴堆房子。
陷入了深深的无语之中。
宁宁哼哧哼哧堆了半天泥巴,玩累了。
“父君,我们回家吧。”
他对楚临雍伸出满是泥巴的双手“抱抱。”
楚临雍“……”
他嘴上嫌弃道“别人家的孩子三岁都开始引气入体修炼了,你连自己走路都不肯。”
宁宁歪着头看着他。
楚临雍受不了,只能张开双臂,抱起自己脏兮兮的儿子。
但那只是楚江宁的曾经罢了。
历情历的是宋长安的人生。
如果宋长安和楚江宁都一样。
那夜怀夙的花纹就不对,因为夜怀夙是宋长安的挚友,可不是楚江宁的。
当然,长就长了吧。
关键在于这第三道,又落在何处。
宋长安和纪潇则上了飞剑,离开了帝域。
楚临雍没有阻拦,因为按照目前的情况来说,“楚大哥”是没有什么资格阻拦的。
何况他也想看看,宋长安到底要干什么?
反正他已在他身上设下了法术,天南地北他的去向尽在自己掌握之中。
楚临雍盯着眼前的水幕,面无表情。
只是看到纪潇则与宋长安举止亲密无间,有些不悦而已。
这般想着,突然面前的水幕一暗,所有影像瞬间消失。
楚临雍脸色一变。
被发现了?
是谁除了他的法术。
这只是一个小法术罢了,但是他的法术,岂是常人能解。
至少绝不是纪潇则之流可解。
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时候宋长安身在一片山谷之中。
满面惊慌。
“潇则!潇则!”
四下无人。
他很慌。
他本来坐在纪潇则的法剑之上,但是飞到一半,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他就掉了下来。
纪潇则全然没了踪影。
好歹经历了那么多事,他当然知道这绝不只是一阵风这么简单。
纪潇则音讯全无,他心乱如麻。
就在他四处转悠想要寻找纪潇则下落之时,有人幽幽的在他耳后吹了一口气。
“好久不见。”
熟悉的声音。
宋长安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来。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很熟悉的俊美面孔。
“太子殿下……”
宋长安失声叫道。
帝天琅阴森森的打量着他,目光在他脆弱的喉咙处流连不去。
“你可知本殿下生平最恨的,便是欺我之人。”
“不仅骗了本殿,还盗走了我妖族至宝。”
“你说说看,我应该怎么对付你。”
他语气森冷,一字一句全是杀意。
宋长安头皮发麻“对、对不住,我……此事是我对不起你。”抛却双方立场,他确实是骗了帝天琅。
“任打任罚,我都甘愿。”
宋长安认错的态度还挺诚恳的,帝天琅只是冷笑一声“你这小身板,能经得起我多少刑罚。”
“你那位同伴,可就不一样了。”
“修为深厚,神魂强大,想必能多受点折磨才死。”
他一提起纪潇则,宋长安就急了“是你抓了潇则,你有什么事冲我来,潇则是无辜的!”
他这般维护那个小子,帝天琅眸中狠意更深“你和那个小子是什么关系,你这般维护他?”
“还有方才抱你的那个白衣人又是谁?”他精心准备的妖火,那人竟然随手可灭,修为之深竟让他都看不透。
闻言宋长安低头看了看他身上的白衣,恍然大悟“那个白衣弟子是你易容的。”救他之人有七个,其中有两个不认识,原来那个白衣服的娃娃脸就是帝天琅易容的,难怪他说无缘无故怎么会有陌生人来救他。
第104章
? 忍耐愤怒 ◇
◎早跳起来把这狗屁小子给砍了!◎
想到帝天琅居然愿意救他, 应该不算太生气。
宋长安语气轻柔了不少,哀求道“他只是我的一个朋友, 与此事无关。你想要回星晷珠, 我可以给你,求求你放了潇则好不好?”
帝天琅低下头,那肆无忌惮的目光一寸一寸的扫过他的肌肤, 语气冷涩“星晷珠本便是我之物, 你将它给我本便理所应当。”
“那你欺我辱我的债呢?又该如何偿还?”
宋长安想反驳我何时辱你了,但是情势比人强,他乖乖低头“那殿下想要我怎么做?”
帝天琅的手落在他柔软的发间,看似温柔的轻抚却让宋长安寒毛直竖,他轻声道“归我所有。”
闻言,宋长安全身一滞,立即抬头,茫然又震惊的望着他“什、什么意思?”
帝天琅异色的眸子里满是贪婪和占有“乖乖留在孤的身边,做我的宠侍,什么时候本殿玩够了,自然会放了你那位好友。”
“不然,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受尽折磨而死吧。”
“不止是他, 听说你的真名叫做宋长安, 你父亲母亲还有家中的弟妹的生死, 也在你一念之间。”
“如何?”
他语气轻慢, 像是在说笑,脸上的表情却森然得可怕。
“不!你、你别伤害他们。”
宋长安下意识攥紧了衣角,长长的睫毛垂下, 浑身颤抖, 仿佛被帝天琅描绘的威胁震慑住了, 六神无主只余恐惧。
帝天琅微微皱了皱眉。
宋长安的反应完全在他意料之中,这个一向喜好舍己为人的小东西怎么可能会有其他反应呢?
但是为什么,青天白日的,他平白居然觉得有些冷。
以他的修为,早已寒暑不侵。
帝天琅警惕的向四周张望,唯恐有敌人埋伏。
他不知道的是,最大的隐患就在他跟前。
宋长安颤抖的手攥紧了衣角,他在竭力忍耐,当然不是忍耐恐惧。
而是在忍耐愤怒。
他在心里拼命告诉自己,要维持住设定,维持住……
不然早跳起来把这狗屁小子给砍了!
当然,他历练这么久,什么可气的人或事没见过。
不过瞬息之间,宋长安就恢复平和,继续满脸惊惶的道“求求你,别、别这样……我做什么都可以,别、别伤害我爹娘,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帝天琅见他在瑟瑟发抖,一副恐惧难以自持的模样。
想到他的恐惧完全因自己而起,不由心生一种异样的满足感。
他语气放缓了几分,双手轻轻的按住宋长安的肩膀,用引诱小孩的语气道“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他们平安无事。”
“现在,张嘴,让我把星晷珠取出来。”
宋长安闻言全身颤抖,他没动。
但是帝天琅逼近时,他也没反抗,只是浑身僵硬的任凭他啃上来。
系统、系统差点哭了“狗男人,你放开我的宝!呜呜我的宝好惨啊。”
这个什么狗太子,其他的渣攻都不走同人线,怎么就他一个在走!
还强取豪夺,威胁恐吓。
狗男人不得好死。
帝天琅这次下口很努力,直啃得宋长安双目含水,嘴唇嫣红一片,差点没喘上来气的时候才意犹未尽的放开。
宋长安用手背擦着嘴,皱着眉头“可是星晷珠怎么还在我体内?”
帝天琅眨眨眼“那就再试一次吧。”
说着再次靠了上来。
宋长安“……”
他忍了又忍,这次终于没忍住。
「yue」的一声,全吐了。
帝天琅“……”
宋长安满脸慌张“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身体不太舒服……”
帝天琅“……”
一个月之后。
妖域。
重新回到太子府的宋长安百无聊赖的在太子府呆着。
他不能出去,每天也没事可做,只能跟系统唠唠嗑。
系统分析“这个帝天琅是不是早年征战太多,把那里给弄伤了,怎么这么多天了毫无动静。每天只知道对着你弹琴作画,他强取豪夺就是为了干这个?浪费资源。”他看的那个可是纯□□,现在每天整得这么清心寡欲,它好不习惯。
对于系统的满口虎狼之词宋长安根本听不懂“受伤了?哪里受伤了?”
他扭头问刚过来的帝天琅“你哪里受伤了吗?”
帝天琅“?”
“什、什么?”
“宿主闭嘴!闭嘴!”系统差点没疯了,拼命给宋长安打眼色。
在系统的努力之下,宋长安终于中止了这个话题“没事了。”
帝天琅“?”
是不是把孩子关太久关傻了,本来就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他轻咳了两声“是不是屋里呆得闷了?我最近忙于政务,都没有闲暇陪你出去走走。”
宋长安面露疑惑“你忙吗?你不是天天过来吗?我还想问殿下,你每天这么闲的吗?”
帝天琅“……”
他被宋长安一句话给噎住了,深吸一口气微笑“其实孤诸事繁忙,难以抽身,只是见你平日寂寞,才抽空来见你。”
宋长安连忙道“没事的殿下,您不用顾及我,正事要紧,我一个人也很好。”
帝天琅“……”
他磨了磨牙,扭头就走。
宋长安有些不明所以,问系统“太子好像生气了?为什么?”
系统“嘿嘿……没事,这样挺好的,他也不是生气,他就是事情太多,宝你要有眼色,以后少去烦他。太子殿下日理万机,你也帮不上他什么忙,能做的只有少给他添堵了。”
这个时候,一个侍从进来“宋公子,下奴阿步,太子殿下吩咐让下奴带您去虞香园走走。”
虞香园是帝天琅的私园,但并不在太子府中。
这是自宋长安被掳来妖域后第一次在没有帝天琅的陪同下离开太子府。
从前帝天琅总说危险,不许他乱跑。
能出去散散心也好,宋长安兴致勃勃的同侍从走了。
他不知道的是,一道身影站在附近的阴影处,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荒总管小心翼翼的凑近帝天琅“殿下既然如此不放心,为何要让他出去?”
帝天琅勾了勾唇,露出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待他见识了外界险恶,自然会知晓孤的好。”
荒总管这就完全不明白了“殿下既然如此喜欢这个雪……宋公子,何不直接娶了他就是了,为何要如此绞尽脑汁?”
帝天琅不耐烦道“荒总管多年形单影只,自然不懂。”
荒总管“……”
我关心你,你羞辱我?
帝天琅漠然的看着宋长安离去的方向。
他对这个人族,是爱吗?
不是。
他不会爱上任何人的。
只是占用欲作祟罢了。
残忍的父君,惨死的母亲,悲惨的童年,在阴暗妖宫中挣扎求生的每一个日夜都逐渐消磨了他的情感,他早已心灰意冷,无欲无求。
后来机缘巧合,他去了一趟人域。
方见识到这世上至高的美景。
自此欲望缘起。
从此万劫不复。
他贪婪、自私、残忍、冷漠。
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这两百年来,他想得到的他都要得到。
权势地位财富,应有尽有。
很快他也就厌倦了。
除了对人域的那点执念,其他之物在不敢兴趣。
奈何人域至尊太强,他暂时还敌不过。
而这个凡人,是除人域之外这些年唯一令他生出占有之心的。
他想要的,就要得到。
不管用什么手段。
所以他不惜潜入人域,把这个凡人强掳了回来。
那一刻他全身上下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但是在看到对方那清澈如水的眼神时,他又生出了极大的空虚。
不够、还不够……
他想要的是,对方眼中心中都有他。
这样他才能满足。
至于……如何让对方动情。
骗一个小傻子,再简单不过。
虞香园是帝天琅的私园,里面种植着各式各样的灵花灵草,姹紫嫣红,格外绮丽。
宋长安走在院子里,感受着徐徐吹来的清风,好不自在。
这个时候有人道“宋公子?”
宋长安一愣,转头一看,竟然是个陌生的侍从。
再扭头,发现为他引路的阿步竟不知何时不见了。
“你、你是谁?”
那侍从冲着宋长安行了一礼“小人乃妖君身边的侍从,给宋公子问安了。”
“妖君的侍从?”宋长安眉头大皱,十分警惕的看向他“你想做什么?”
“宋公子莫急,小人对公子没有恶意。”
“只是君上有一事想要拜托公子帮忙而已。”
宋长安警惕之色半分未减“我也不过是个小小侍从,事涉君上必是动摇妖族的大事,我无能为力。”
“宋公子就不听听,君上想让公子做什么吗?”
“不必了。你现在走还来得及,不然我可喊了,太子殿下就在附近!”宋长安试图恐吓他。
那侍从就笑了“那不如宋公子就看看这个吧。”他向宋长安递上一物。
那是一枚凤凰形状的玉佩。
宋长安脸色倏变“凤莲小姐的玉佩?你们对凤莲小姐做了什么?”
侍从笑眯眯道“那现在公子可有空听听君上的要求?”
宋长安心乱如麻。
那枚凤凰玉佩正是当初他受凤莲所托去寻叶良辰的信物,想来必定是他们的定情信物,珍贵非常,现在却落入了这个妖君侍从之手。
难道凤莲小姐和叶大哥出事了?
宋长安沉下脸“说。”
作者有话说:
下章历练结束
第105章
? 喜欢个屁 ◇
◎刚要动作,他突然就被一把推开了。很不耐烦的感觉。◎
侍从道“宋公子可知现今的局势?数月以前, 帝天琅趁君上不备,下毒谋逆, 将君上囚于深宫之中, 自己独掌大权。若非顾忌悠悠众口,他早就篡位了。”
“逼宫夺权,残害手足, 大逆不道, 此等不孝不悌之辈,安能为君?”
宋长安淡淡道“然后呢?”
侍从慷慨激昂了一段,发现宋长安毫无反应,才想起对方是人族,不能与他共情,直接了当的说出要求“只要杀了帝天琅,他手下那群乌合之众群龙无首,君上自有办法对付。此事就要劳烦宋公子了,事成之后君上自然会放了凤小姐和她的心上人,并且送公子回人域。”
宋长安冷笑一声“妖君是否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是一个侍从,太子殿下修为深厚, 我要如何杀了他?”
侍从微笑“帝天琅生性多疑, 这些日子我们也策划了不少刺杀全都无功而返。唯有公子, 才能够接近他, 他对于自己的心上人怎么会有防备?”
听到「心上人」这一称呼,宋长安愣了一下,下意识解释道“我不是……”
侍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真的不是吗?”
宋长安顿了一下, 神情有些复杂。
侍从捧出一个木盒子递给宋长安“至于如何杀他, 君上早有定计。”
“此乃我妖族圣物日晷轮。”
侍从将盒子打开一条小缝, 里面射出一道耀眼金光,宋长安几乎睁不开眼。
同时他体内的星晷珠也在四处跳动,像极了见到父母的小孩子。
“我妖族有三大圣物,日晷轮、月晷盘、星晷珠,神力无穷。宋公子只需要趁帝天琅不备之时,祭出日晷轮,日晷轮可以限制他的活动一段时间,我等在附近埋伏,届时一拥而上,诛杀奸贼!”
“他强行将你掳来,公子想必也对他恨之入骨吧?”
“答应此事,乃是皆大欢喜之事。”
附近传来非同小可的响动,侍从住了嘴,神情微紧,不由分说的将盒子塞进宋长安的手中:“动手的最佳时机我们会通知你的,事成之后凤小姐必当安然无恙。”
说罢他身上妖力起伏,很快便消失不见。
宋长安看着手中平平无奇的木盒子陷入了沉思。
盒子很轻,乍看之下毫不起眼。
但里面装着的,可是妖族至宝日晷轮。
系统出声道:“宝,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星晷珠也在你体内,日晷轮现在也到了你手上,妖族三大圣物我们已得其二,不如跑路吧?这些玩意儿拿回天域,那个楚大哥肯定得给你加官进爵阿。”
仅仅是一颗星晷珠就如此阵仗,何况拿了俩呢?
宋长安有些无语:“凤小姐还在他们手上呢。”
系统没说话。
凭心而论,它很想让宿主放弃此事,凤小姐确实人不错,但是妖君父子都一肚子坏水,跟他们合作很容易被算计。
别凤莲没救出来,反倒白搭一条性命。
但它知道圣母如宿主是不可能放弃凤莲的:“宝,你真的要答应妖君吗?”
宋长安没回答,反倒是问系统:“为什么刚才那个人说帝天琅喜欢我?他是不是误会了?”
宿主居然纠结这个问题,系统有些无语:“他确实是喜欢你啊,他那么坏的妖,你骗他宝物,三番五次戏弄于他,他不但没有杀了你,还把你留在身边。你以为他真的很闲每天都没事干吗?是喜欢你才想天天见你。”
“那宝你呢?你喜欢他吗?”
宋长安摇摇头:“什么是喜欢?”
系统叹了口气,宝还是个不识孩子啊,它打了个比方:“喜欢就是偏爱,偏爱就是跟别人不一样。比方说,在你心中对帝天琅是什么感觉?和小夜还有潇则一样吗?”
宋长安思考了一下:“不一样啊。”
系统感慨万千:“那就是喜欢了。”
它心情复杂,这么多人喜欢宿主,宿主却偏偏喜欢上了那个心狠手辣的妖族太子,这就是造化弄人吧。
“是吗?”宋长安迷迷糊糊,差点被系统给糊弄过去了:“但是在我心中,太子殿下和玄光差不多。”
“所以我是又喜欢太子殿下又喜欢玄光吗?”
“我这么花心的吗?”
系统:“……”
“嗨……原来你说的不一样的感觉是厌恶啊,差点误会了。”
想来也是,这个帝天琅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和它天真善良可爱的宝三观严重不合,喜欢谁也不会喜欢他啊!
这我就放心了。
宋长安被系统的反复改口搞晕了:“所以我到底喜不喜欢太子殿下呢?”
“不喜欢不喜欢!”
系统正色:“宝你对他一点想法都没有,就算有也不要有。”
感情要给他扼杀在苗头上。
“既然不喜欢,那干脆就答应妖君吧,杀了他回家去!”系统气势汹汹,死太子居然敢强取豪夺我的宝,该死!
宋长安摇摇头:“凭心而论,太子尽管行为有不是,但并未对我不起。”
就算发现自己骗他,盗他宝物,也没把自己怎么样,危难关头反而是来救他。
“相反,反倒是我对不起他。”
虽然立场不同,但是毕竟是他欺骗在先。
“我不可能再做有害他的事。”
系统不解:“那凤小姐就不救了吗?”
宋长安目光坚毅:“凤小姐当然要救。”
系统不明白:“那怎么救?”
“宋公子!宋公子!”这个时候,消失已久的阿步气喘吁吁的赶上来了:“小的不过是多看了看花草,您怎么转眼就消失了,害小的好找,您没事吧?”
宋长安摇摇头:“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宋长安整个人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不复之前的愉快。
阿步也不敢多问,只能草草的结束了这次出行。
之后几日。
宋长安一改往日待在屋子里的作风,每日都在帝天琅书房前晃悠,但也不进去,就在附近晃悠。
书房之内。
帝天琅问荒总管:“他还在吗?”
荒总管回道:“还在外面呢,好些天了,殿下还是小心为上,他恐怕居心不良。”
帝天琅仿佛没听到一般,美滋滋的问道:“你说他天天这般,是不是想孤了?”
荒总管的脸色立刻变得一言难尽。
救命。
他家殿下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愚蠢了。
想个屁。
这很明显是在憋坏呢好吗?
他不喜宋长安,直截了当的道:“依老奴看,绝对没有。”
帝天琅:“……”
宋长安在帝天琅书房前徘徊了好几日,终于等到了想等之人。
他冲对方招手:“来来来!”
对方看见他有些吃惊,愣了一下,还是很顺从的跟了上去。
墨绿卷发,冰蓝双眸,紫袍泪痣。
赫然是曾经与宋长安有过「带路」之缘的应绍行。
他虽名为游商,却是帝天琅手下,暗地里为他筹谋游走,是以在这儿见到他一点不稀奇。
宋长安偷偷摸摸的将他拉到小树林:“我等你很久了。”
应绍行不找痕迹的甩开他:“雪牛兄弟,哦,在下是否该称呼你宋公子,不知宋公子这次有何见教?难道又是要去相救你的未婚妻?”
他看着眼前干干净净的少年,恨得牙痒痒。
他一生自负从未做过亏本生意,却在这个看似单纯的人族少年身上栽了跟头,不仅免费给对方带路,还在奴场亏了几个奴隶,差点没回来。
后来跟自家主公一合计,发现这个小骗子也骗了主公。
他心里略感安慰。
宋长安道:“这次不是救未婚妻,而是谈生意。”
“我听闻应总商乃妖族第一行商,凡有利可图的生意就没有你不敢做的!”
应绍行阴阳怪气:“不敢不敢,都是过誉之词罢了,至少在下就不敢同宋公子做生意。”
宋长安反问:“你不是很想要我的金光闪吗?”
应绍行嗤之以鼻:“那不过是星晷珠的障眼法罢了,难道这次你要把星晷珠给我?”
宋长安摇摇头:“我给你个更好的。”
他拿出妖君给他的木盒,微微打开一条缝。
瞬间,那耀眼的金光差点闪瞎了应绍行的狗眼。
应绍行目瞪口呆:“日晷轮?这玩意儿怎么在你手里?”
宋长安合上木盒,平静问道:“你就这生意你做不做吧。”
应绍行打量了他半天,突然笑了:“这生意我没法做,日晷轮乃我妖族圣物,我可不敢沾手。”
他凑近宋长安:“我不知你是从何处得来此物,但只要我禀报主上,这日晷轮你也留不住,你还拿什么跟我谈生意?”
宋长安眉毛都不眨一下:“你尽管去禀报吧,太子殿下若是得知此事,必定没收这宝物,算我倒霉,找错了人。”
“但是你就不会感到可惜吗?这可是妖族圣物,就算你禀报有功,太子殿下也不会分你半点。”
“这日晷轮在太子殿下的手中,顶多被他用作争权夺利,打压敌人的工具。但是在你应总商手中就不同了,我相信应总商有一百种法子,让这日晷轮发挥它的最大价值。”
“难道应总商就不想,彻底的做一笔大生意?”
商人逐利,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利益,他们甚至愿意为此出卖国家。
果然,听完宋长安的话后,应绍行脸色变幻,最后一咬牙:“你想要交换什么?”
做生意,当然要谈条件。
宋长安道:“我要你帮我救凤莲小姐和叶良辰大哥,他们被妖君抓去了。”
“凤莲小姐?”应绍行笑了,也不知是赞叹还是讽刺的说了一句:“你果然有情有义阿。”
宋长安直接将盒子递给他:“你这是答应了吗?”
应绍行将盒子打开,再度瞻仰了一番日晷轮举世无双的风华,然后迅速合上木盒,似笑非笑:“你就这么将宝物给我,不怕我赖账吗?”
宋长安道:“商人无信而不立。”
应绍行收好盒子,爽快道:“好,三日之内,我保证你见到你一根汗毛都未少的凤小姐和叶大哥!”
与应绍行谈妥生意,宋长安就安心的回去等候了。
反倒是系统忧心忡忡:“这个应绍行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会不会赖我们的宝物啊。要是他转头就禀报了帝天琅,那岂不是糟了。”
宋长安安抚系统:“放心,他不会的。”
这一等就是三天。
三天之后,不知是不是被系统的乌鸦嘴说中了,宋长安并没等到应绍行的好消息,反倒是等到了妖君的信号。
一个低眉顺眼的侍从趁着给他端饭的功夫,在他耳边轻声道:“明日帝天琅去药池沐浴之时,便是最好时机。”
宋长安脸色微变:“凤莲小姐……”
侍从给他递上一条手链。
宋长安颤抖的手接过手链,闭了闭眼:“我知道了。”
侍从露出一个恭敬的笑容,很快就退下了。
系统大惊失色:“那个应绍行果然不行,宝,这下我们怎么办?真的要去刺杀帝天琅吗?可是你都把日晷轮给出去了,哪有道具制服他?”
宋长安想了想,最终什么也没说。
次日。
宋长安来到药池边。
帝天琅早有吩咐,宋长安在太子府哪里都能去。
帝天琅极爱泡药池,凡人沐浴是为了除垢,修行者沐浴是为了修炼,他沐浴纯粹就是爱好。
宋长安一来就看见他漂亮的裸背。
他微微抿了抿唇,十分安静。
帝天琅扭头看他,笑吟吟的道:“今日怎么不给我带点心。”
吃宋长安做的难吃至极的点心他还吃上瘾了。
宋长安一夜没睡,脸色有些苍白,他轻轻的「嗯」了一声:“待会儿给你做。”
他顺势坐了下来,轻声问道:“太子殿下,你喜欢我吗?”
帝天琅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愣了一下,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两声:“你今天怎么了,怎么问这种问题。”
宋长安抿了抿唇,眼一闭心一横,一把扯过帝天琅的头,不由分说就亲了上去。
帝天琅浑身一僵,待感受到对方鲜美的气息时,浑身已经僵硬不能动了。
不是害羞,是他真的动不了。
他那金碧双色的异眸中浮现了错愕、震惊和恼怒的神色。
最后归于死寂。
宋长安松手,任凭他那无力的身体砸进药池底部,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对不起。”
他站直身体,环视一周,冷冷道:“奸贼已诛,出来吧!”
花草扑簌,无数道身影从附近的花草从中冒了出来,为首的一道身影皱眉:“你把他杀了?”
宋长安震惊的看着对方。
这道身影他很熟悉。
正是前几日同自己畅谈「生意」的应绍行。
震惊之后是极度愤怒“你……你是奸细?你在骗我!”
难怪一连几日不见踪影,原来他才是隐藏最深的奸细。
自己竟将日晷轮给了他!
既然已经暴露了,应绍行干脆露出真面目:“你也不差,我们彼此彼此罢了。若非我棋高一着,现在死的就是我们了吧。你竟敢拿君上赐的日晷轮出去做生意?谁给你的胆子!”
“不是让你制住他吗?你怎么把他给杀了!”
宋长安牙齿差点咬出血来,声音冷硬:“你把日晷轮拿走了,我拿什么制住他,只能下毒了。”
应绍行眯起眼:“什么样的毒,能够伤了帝天琅?”他冲一个手下使了使眼色。
手下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探查了一番,舒了一口气:“确实死了。”
“是吗?”应绍行这才走了过去,轻蔑无比的看了帝天琅的尸身一眼,然后高高举起手中的剑,往帝天琅心脉刺下。
“噗!”
血花飞溅。
宋长安死死咬着唇差点没叫出声。
他给帝天琅喂的,自然不是什么剧毒,而是之前凤莲给他的假死药。
本想先蒙骗过妖君手下再说,但想不到应绍行竟然补刀!
系统安慰:“他命大应该不会死的。”
宋长安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声音暗哑:“太子既已死,可以将凤莲小姐他们放了吧。”
“放了?”应绍行微微一笑:“你着什么急呢,我很快便会送他们去幽冥见你的。”
“你、你什么意思……”宋长安脸色剧变,忍不住退后一步。
“你难道要违背承诺吗?”
“违背承诺又怎么了?我妖族一向如此,不像你们人族虚情假意,自我感动。”
应绍行将插入帝天琅心口的剑□□:“这一把剑终结你们两位的性命,也算是全了我们太子殿下一番情意了。”
话音落,一剑刺出。
「噗呲!」一声。
是长剑入肉的声音。
鲜红的血液溅到了宋长安的脸上。
宋长安呆呆的望着眼前的人。
不,眼前的妖。
就在刚才应绍行一剑刺来的瞬间,地上原本没了气息的帝天琅突然暴起,将宋长安牢牢的抱在怀里,替他挡了这一剑。
在那瞬间,宋长安想起之前凤莲对他说的话。
这假死丹效力非常,服下去会身体僵直,全身出现假死状态,浑身动弹不得一天一夜,就连妖君都不例外。
这样强大的药力,他是靠着什么硬生生爬起来替自己挡下这一剑的。
更别说他刚还被应绍行刺穿心口。
帝天琅的手落在了他的发间,只听他哑着嗓子道:“别怕……”
宋长安只觉眼中热潮涌动,他难过得想要哭,却一滴泪都没有。
在那瞬间,他想起了许多人包括系统对他说过的话。
帝天琅喜欢你。
这就是喜欢吗?
后悔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他不应该自作主张的,他应该在收到妖君威胁之后就主动将一切向帝天琅合盘托出,交给他来想办法。
而不是自作聪明,自己去找应绍行交易,又擅自做主给帝天琅下毒。
之所以没这么做,主要是他怕帝天琅伤害凤莲小姐他们,毕竟他的性子如此的阴晴不定。
是他不该。
他不该不信任他。
终遭此祸。
就算到了这个时候,帝天琅对自己依然没有半句怨言,他还是只对自己说:“别怕……”
这就是喜欢吗?
他懂了。
却又宁愿不懂。
因为这一刻他清楚的知道。
自己不喜欢他。
一点也没有。
真的对不起……
到了这种时候,他依然不喜欢他。
这般炽热的情感,自己却不能报以同样的感情。
若是自己也喜欢他就好了。
可惜没有……
宋长安又自责又内疚,浑身颤抖,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帝天琅悄悄的笑了。
看这小孩的模样,想必已经被自己感动到了吧,动心了吧。
不枉费自己筹谋这么久,受了这么多伤。
是的。
没错。
这些所谓的刺杀啊,背叛啊,内奸啊,通通出自太子殿下的算计之中。
他又不是白痴,怎么会给自己那个糟老爹这么大的空子来刺杀自己。
一切,不过是他用来骗取宋长安动心的算计而已。
虽然无耻,虽然极端。
但这就是他。
他就是这般。
待会儿荒总管就会带着手下「及时」赶到,救下自己和宋长安一命。
当然,自己会因「伤重」昏迷,然后在荒总管的恳求之下,宋长安就会照顾受伤的自己。
一来二去,感情升温。
帝天琅设想得无比美好,差点没笑出声来。
然后他就发觉怀中的宋长安身体颤抖得厉害。
是在害怕吗?
他将他搂得更紧一些,想给他一些安全感。
刚要动作,他突然就被一把推开了。
很不耐烦的感觉。
帝天琅:“……”
作者有话说:
苍苍粗吧
第106章
? 本座姓楚 ◇
◎反正我不喜欢你◎
他有些错愕, 然后就发现刚才还在他怀中痛苦内疚的「宋长安」,正用一种诡异的目光打量着他。
是宋长安?
又不是。
那人举步朝他走来。
每走一步, 全身上下都在发生剧烈变化。
乌黑的长发在根根生长变长, 如水般倾泄而下。
簌簌的寒风拂起他淡青色的衣袍。
药池边的花木摇曳,仿佛在向他俯首。
那人抬眸,眸中是一片冰冷。
“干什么?”
帝天琅身上中了好几剑, 当然早就和应绍行商量好只是皮肉伤, 看着恐怖实则无碍,欺负一下毫无经验的凡人宋长安,但是当他看到那个人时,浑身的伤口仿佛瞬间被放大到了无数倍,疼得他几乎窒息。
他哑着嗓子唤道:“宋长安?”
声音竟有几分颤抖。
对方对他的呼唤只是回以冷冷的一瞥:“本座姓楚。”
他环视一周,刚才还喊打喊杀的应绍行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更别提其他围着他们装模作样的乌合之众了。
这个时候,荒总管按照事先说好的那般带着妖兵匆匆赶来,嘴中大喝:“殿下!”
“应绍行!你竟敢叛变!”
荒总管吼得赫赫生威,十分逼真。
但是回应他的,是一片静默。
大家全都僵在了此处,不敢有丝毫动作。
感受到现场诡异气氛的荒总管不由停住脚步:“殿……殿下?”
场上是死一般的寂静。
楚江宁轻笑一声,不带丝毫感情色彩的对帝天琅道:“你可真有意思。”
帝天琅眉心皱得死紧, 脸色冰冷如霜:“你到底是谁?”
“宋长安呢?”
“你用了什么法子, 占了他的身体。”
楚江宁勾唇一笑, 眸光流转间释出几分漫不经心:“这是我的身体, 一直都是。”
他抬起洁白如玉的掌心,一股强悍无匹的力量自他身上而起。
轻而易举的夺走了应绍行手中的兵刃,然后反手一刺。
应绍行:“唔呃……”
因为速度太快他竟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 大量的鲜血就喷涌而出。
他还没来得及浮现出震惊和错愕, 楚江宁就拔剑, 换了一处复又刺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干脆利落。
他似乎也没用丝毫灵力,手中的剑就这么随手划出,就轻而易举的刺透了应绍行引以为傲的护甲。
「咣啷」一声,长剑被丢弃于地。
在应绍行的惨呼声中,楚江宁笑盈盈的道:“这也便算为太子殿下报仇了,你我两清。”
“站住!”
帝天琅怎能容他就这么走了:“交出他的身体!”
一道乌光从他身上而起,带着凛冽杀机朝楚江宁袭来。
楚江宁不耐的皱起眉,手一伸,周边无数花木化作一团绿光在他手中凝结成剑形。
他一剑斩出。
月华如练,华光璀璨。
极锋极锐,一往无前。
帝天琅妖力所化的乌光被一剑碾碎。
余下的剑势半点不落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之前应绍行划的装模做样的两剑加起来都不如这一剑的十分之一。
那是能叫神魂都撕裂的剧烈痛苦。
在这剧烈痛楚之下,帝天琅反倒觉得心驰动摇,战栗不已。
他笑了。
先是低低的闷笑,然后逐渐演变成肆无忌惮的大笑。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原来是你……”
“难怪……”
难怪他明明最厌恶这等唯唯诺诺、畏畏缩缩之徒,却总是被宋长安吸引心神。
难怪见到宋长安之后,那人就再不曾入梦。
难怪他对宋长安那几乎癫狂的占有欲。
他欲之源起于他,也当终止于他。
楚江宁“……”
被砍了一剑还笑成这样?
脑子有毛病?
他不欲与这妖族太子多做纠缠,虽然这太子的诸般行为确实奇奇怪怪,但总算是误打误撞帮自己历练成功,此前的多番冒犯他也不准备计较,
这一剑只是警告。
让他莫要多做纠缠。
他有些无语,转身就想要走。
帝天琅还在兴奋呢,突然见到对方转身就要走,登时脸色大变,阻拦道:“你不可走!”
楚江宁回头瞥他,冷笑:“怎么?”
他脸色十分不耐。
帝天琅慢慢的收起笑容:“我的心意你应当明白。”
“我喜欢你。”
“你不可离开我。”
楚江宁笑了,反问道:“你真觉得你此前诸般作为,是出自喜欢吗?”
他看着帝天琅,眼神清醒而又理智:“你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何苦来纠缠我。”
“你那不叫喜欢,只是占有而已。”
帝天琅坚持:“谁说占有就不是喜欢呢?”
“我确确实实喜欢你,心悦你,想要和你生小老虎。”
楚江宁轻笑一声,态度轻慢:“你喜欢又如何?”
“反正我不喜欢你。”
“从前没有,今后更不会。”
“你那所谓一厢情愿的喜欢,不过是自作多情,徒惹人厌。”
说完这些后,楚江宁手中的草木剑化为流光,载着他飘然远去。
帝天琅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面无表情。
周围的妖族俱是他的心腹,见识了这惨烈的一幕后各个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
良久,帝天琅才沉声道:“今日之事,不许外泄。”
“带应绍行回去治伤。”
“还有那凤莲他们,放了吧。”
“退下吧。”
属下们如蒙大赦,连忙走了。
荒总管连忙上前搀扶他:“殿下,您没事吧。”
帝天琅挥手,谢绝他的搀扶,他晃了晃身体,感受到体内严重的伤势,自嘲一笑:“他倒是挺厉害。”
声音辨不出喜怒。
荒总管不敢说话,老实说今天的事他也没看明白。
那傻兮兮的宋公子怎么就判若两人了?
但是殿下明显心情不快,他也不敢逼逼。
看着殿下的身影消失,他叹了口气,吩咐侍女打扫这一地狼藉。
楚江宁离开太子府,一路西行,准备返回天域。
这个时候,一道声音响起:“你到底是谁?”
“我的宝呢?”
“你把我的宝弄到哪里去了?”
楚江宁微微一笑,神态比起对帝天琅时多了几分温柔:“我不就是你的宝吗?”
系统呆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所以你一直都是装的?”
“你一直都在骗我?”
“是啊。”
“你、你你还敢这么理直气壮,你骗得我好苦!你这个人渣!”
系统气急败坏,愤怒得几乎要喷出火来。
呜呜呜……气死统了。
它现在终于明白,小美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个宿主根本不是什么善良天真单纯的小白花。
他就纯粹是一只披着小羊皮的大恶狼!
妈的谁写的同人文害统不浅,亏它还每天忧心忡忡担心他被渣攻给渣了,现在看来,哪个渣攻能有他渣!
死渣男!
系统怒火中烧:“你还我天真善良单纯可爱的宝啊啊啊,狗男人!我不跟你玩了,我要回家。”
“这个任务,谁爱做谁做去吧!爷爷不伺候了。”
楚江宁愣了一下:“行吧。”
老实说刚开始他确实挺烦这个「系统」的,每天神神叨叨的,但相处久了竟觉得它还挺可爱的,尤其是偶尔神来之笔实在妙哉。
心中有轻微不舍,但他不是强人所难之辈。
既然它说要走,只能尊重它了。
楚江宁往识海里一抓,取出了一团灰蒙蒙的雾气,摸了摸它的头:“你既然想走,我也不强留你。保重!”
被这样摸了摸脑袋,不知怎么的系统居然没这么气了,但是它依然嘴硬无比:“再也不跟你这渣男玩了!”
“再也不见!”
说罢,化作一团流光消失在天际。
楚江宁目送系统消失,老实说这个系统确实有几分诡异之处,它的来历颇值得探究。
他深知天地之大,不止这一隅之地的道理。虽有心探究,但倒也不急于一时。
当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楚江宁扬起左边手腕,上面一道火焰徐徐燃烧,一本大书出现在他面前。
突然被唤醒的命运之书有些懵,待看到楚江宁的面容时不出预料的叹了口气:“少爷啊,别说了,我懂。”
“又失败了对不对?”
“我早就跟你说,不封印记忆历情并不可取,你却一意孤行。”
“我现在已经没有能量让你重来第五次了,你就死心吧。要不你现在去跟你爹跪地求饶,左右不过是一口气,你再忍辱负重个几百年……啊,以你爹的修为,他寿元还有很多。”
楚江宁:“你再看看?”
命运之书愣了一下,再度打量了他一番,差点没跳起来:“你、你成功了!这还有天理吗?”
楚江宁:“……”
这破书说什么呢?
他语气添了几分不耐:“我要知道,这两百年我历情期间,天域发生的所有大事。”
命运之书跳了跳,然后画作一副巨大的画卷。
楚江宁走马观花的看完,眉心微微簇起。
现今的局势,比他设想的还要糟糕啊。
但也无妨,如今他既归来。
这天域,自当换人做主。
他身如流星,踏上归程。
这五十多年间,他在凡间历情,所得的可不仅仅是三道往生花花纹这般简单。
他要,这四海升平五洲和乐,无饥荒无厮杀无偏见。
人人安居乐业,天下太平。
第107章
? 玄光来事了 ◇
◎当初那个被玄光称作天道宠儿、魅力无穷的凡人,就是宋长安?◎
巍峨森严的帝宫之中。
纪潇则跪在白玉石铺成的地面上, 脸色苍白,一脸忧色:“还请君上救救长安!”
他虽为西洲七皇子, 但也没有面君的资格。
这个时候能跪在此处, 还是托了宋长安的福。
“那日我带长安返回西洲,半路上突然妖风大作,我惨遭偷袭昏迷数日, 醒来之后长安已不知所踪。”
虽然对面是让他父亲都为之诚惶诚恐的人物, 但是事涉长安,他也顾不得尊卑礼仪。
“君上,长安平素与人和善,没有仇家。唯一结仇的,便是妖族!”
“求君上救救长安,他之所以数度与妖族结怨,也都是为了天域啊。”
楚临雍坐在上首,静静的听着。
说实话,他召见纪潇则,本便是为了找到宋长安的下落。
那日他惊觉有人破解了他留在宋长安身上的法术,便立刻让人前往西洲查探。
在那山谷附近唯找到了昏迷不醒的纪潇则。
他神魂受创,又昏迷了数日方才醒来。
结果他醒来后却说……
楚临雍挑了挑眉:“他与妖族数度结怨是什么意思?为了天域又是从何说起?”
纪潇则答道:“其一是长安在大比之时找到了妖族法器所在, 破坏了妖族阴谋, 妖族怀恨在心。”
这他知道。
但若是因为此事, 妖族顶多是将他杀了出气, 为何要将他掳走?
“其二呢?”
纪潇则道:“其二是之前长安乔装改扮,潜入妖域骗取了他们的妖族圣物星晷珠,妖族怎可善罢甘休!”
将长安掳走想必也是要从他口中拷问出星晷珠所在吧。
楚临雍:“什么?”
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帝君陛下都变了颜色:“你说什么?”
他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那星晷珠是……他……”
纪潇则没感觉出帝君的异样, 他继续苦苦哀求:“正是长安。长安为了我天域大业不惜己身, 劳苦功高, 求君上一定要救他啊!”
单靠他自己力量微薄,根本没有能力从妖族手上救出长安。
幸亏之前长安倒像和君上有些交情,以君上之能,一定能保长安性命。
纪潇则后面又说了些什么,帝君陛下已经听不到了。
他现在脑子还在嗡嗡作响。
一瞬间他回忆起了很多细节。
当初,玄光特地来禀报。
说发现了一个稀世人才,是天道宠儿,天生便可倾倒众生。他虽觉得这般形容有些夸张,但玄光一向办事稳妥,他便由他去了。
毕竟他只重结果。
所以……
当初那个被玄光称作天道宠儿、魅力无穷的凡人,就是宋长安?
楚临雍怒极。
玄光!
你干的好事!
他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帝君?”纪潇则发现听完他的话之后帝君的脸色瞬间阴沉无比,有些不安的唤道。
“没事。”帝君淡淡道。
“你继续说。”
纪潇则愣了一下:“臣都说完了啊,还请君上救救长安!”
他俯首长拜。
楚临雍沉声道:“你莫要担心,本君自会派人去救他。”
“你继续说,说你和宋长安相识的经过,事无巨细,本君都要知道。”
之前关于宋长安的情报就只有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他一方面在怀疑宋长安是在假装失忆,另一方面也出于复杂的嫉妒心,不愿意听他和「宋家人」的相处。
哪知竟然错过了这般事!
“是……”纪潇则诚惶诚恐的应了,不知为何,明明帝君对他态度和煦语气温和,他却觉得帝君好像在盛怒。
帝君在怒什么?
他很快就知道了。
楚临雍高声吩咐:“高明彻,去将玄光召来。”
“让他-马上-来!”
高总管入内,低声道:“君上,可玄光圣子日前已返回无刹海了,无刹海地处偏远,一时半会儿可能圣子无法赶到。”
楚临雍居然冷笑一声:“他那般能耐,自会有办法。”
“你替本君转告他,一个时辰之后本君若是看不到他,他且自珍惜吧。”
高总管连忙低头:“是。”
在旁边听着的纪潇则:“……”
他似乎猜到了君上为什么生气,是为了长安去妖域一事吗?
大兄,对不住了。
我不是故意的。
纪潇则在心中对他义兄玄光说了一句道歉。
帝君的声音在上方响起:“继续说吧。”
纪潇则只能硬着头皮道:“我……第一次见到长安,是在惊鸿照水阁。”
“惊鸿照水阁是何处?”
“是……是专门接待达官显贵的楚、楚馆……”
“……”
“长安是被家人卖到奴场的……”
“……”
“君上?”
“你继续说。”
那个小子,这些年到底都干了什么?
怎么又是楚馆又是奴场,他……疯了吗?
一向万事不萦于心的帝君陛下气炸了!
一个时辰之后。
匆匆赶来的玄光规规矩矩的跪到了楚临雍面前。
他看到了旁边的纪潇则,心中也大概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了。
心中哀叹一声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他立刻匍匐在地,诚惶诚恐的请罪:“玄光知罪。”
帝君冰冷的声音在上方响起:“你何罪之有啊?”
听了一个时辰宋长安的故事,帝君心中压抑的愤怒早已到了临界。
玄光早就预料到了今日,早早的就打好了请罪腹稿。
“玄光一时利欲熏心,竟想利用宋公子去骗取星晷珠,实在罪该万死。所幸宋公子天生机敏,是天道庇护之人,在妖域那般险恶之地,与群妖百般周旋,依然冰清玉洁不染尘埃,还顺利拿回星晷珠破除妖族法阵,为我天域立下大功!宋公子实在是秀外慧中、兰质蕙心、智勇双全,玄光对宋公子的景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对比宋公子大义凛然、舍己为人,玄光自惭形愧,悔不当初!还请君上重重治罪!”
所谓请罪,也要有请罪的章法。
玄光在君前混了这么长时间,能得君上看重,岂是简单人物。
成立奴场,派人去勾引妖族太子骗取星晷珠,是君上授意他干的,他完全是按照君上指示去做的,唯一的一点差错就是偏偏选了宋长安,而这个宋长安后来居然被君上看中了。
凭心而论,他不过是依命行事,何错之有?
但是当着君上的面,他哪敢这么说。
他不仅不解释,还要将一切罪责都承担下来,然后顺口称赞一下宋长安,再随口提及君上最看中的事情就是宋长安的清白问题,告诉君上宋长安虽然去勾引妖族太子,但还是冰清玉洁,如此君上的怒火必定能减轻几分。
然后他再表示一下对宋长安的景仰之情,没有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己的心上人,君上听了一定会满意的。
只要君上不生气了,自然会对他从轻处置。
给他一些不痛不痒的处罚,全了君上的面子,这件事就这样揭过了。
玄光的算盘打得劈里啪啦响,响得旁边的纪潇则都听到了。
帝君:“……”
“冰清玉洁?”
“秀外惠中?”
“兰质蕙心?”
帝君嘴唇翕动半晌,冷冷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玄光:“?”
不知道啊。
他看着面露寒霜的帝君,心里的大石头止不住的往下沉。
怎么跟预料的不一样?
君上似乎更生气了。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说辞,自认天衣无缝没有问题。
楚临雍看着一脸茫然的玄光,声音漠然:“你既让本君重惩你,本君便如你所愿。”
“来人,把他关到火寒狱去。”
“关上个百八十年的,让他就在里面好好的景仰一下宋公子吧!”
玄光:“?”
火寒狱不是刑狱,而是一处流放之地,环境酷烈,白日如烈火般炽热,夜间如冰雪般寒冷,刑犯一进里面修为被封,只能日夜生受这无休止的酷刑。
非罪大恶极之徒不入此狱。
他是造了什么孽?
在帝君责问玄光之时,楚江宁已到了南洲。
南洲。
群巅山。
山脉连绵,山势高陡,人迹罕至。
有上古大阵遮掩,鲜少人知此为魔宗总坛。
楚江宁负手立于山巅,青袍簌簌。
他举步,轻而易举的穿过重重阵法封锁,按照记忆来到了如萦的暖阁之前。
身形鬼魅,无人能看见他的踪迹。
他抬手刚准备敲门,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了几声男子和女子的调笑声。
敲门的手瞬间僵在了原地。
数百年时光,如萦也长大了。
不再是当初的小女孩了。
做这种事情他也不好打扰。
于是楚江宁站在旁边等了一会儿。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暖阁的门才被推开了。
一个容貌俊秀的白衣青年扶着腰艰难的走出来。
楚江宁现在还不想暴露人前,于是使了个法术遮掩身形。
白衣青年有些哀怨的朝暖阁里看了一眼,扶着腰走了。
楚江宁正准备上前,突然又有人来了。
这次是一个容貌英武的黑衣男子。
男子推门。
很快里面又传出熟悉的调笑声。
楚江宁:“……”
行吧,等一等。
他这一等,就是一天一夜。
别误会,没那么持久。
主要是这一天一夜里,换了十八个男人。
有英武的、有俊秀的、有可爱的、有艳丽的、有淡雅的,各不相同,无缝衔接。
第108章
? 春天丢下一颗果子 ◇
◎他要重新篡位◎
单身至今的小楚叹为观止, 这比他爹的后宫还多了。
而且看起来似乎远远不止。
虽然这种时候打扰不太妥当,但他真受不住了。
于是他直接上前敲门。
里面的云雨之声瞬间消失, 整个暖阁为之一静。
如萦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响起:“谁?”
楚江宁道:“我。”
如萦安静了。
很快, 眼角泛着红晕的如萦披着衣服来开门,十分惊讶:“长安,你怎么在这儿?”
“是夙儿带你来的吗?”
楚江宁没有吭声, 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如萦仿佛感受到了什么, 那被滋润显得有些妖娆的眼眶顿时盈满了泪珠:“君……”
她顾忌到阁中还有人,朝里面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里面的侍君似乎小小的抱怨了一句。
然后委委屈屈的披着衣服出来了,临了还不忘瞪楚江宁一眼。
不过就是长得比他好看了一些,有什么了不起。
考虑到和君上商谈乃机密,不能打扰,如萦道:“后面的你也让他们回去吧。”
侍君有些惊讶的重复了一遍:“都回去?三十多个都回去?”
楚江宁:“……”
如萦俏脸一红,她平日里荒唐惯了,但在君上面前还保留着女孩子的羞涩,干脆道:“都走,一个月之内不许前来。”
侍君委委屈屈的走了。
侍君走后,如萦关上暖阁的门,设下屏蔽声音的法术, 不由分说扑到了楚江宁的怀中。
“君上, 您……终于回来了。”
“奴婢好想你, 你不在, 奴婢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这位素日来在众人面前强大霸道冷静的魔宗圣女彻底的卸下伪装,在她「爹」怀里哭成泪人。
楚江宁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别哭了,都当娘了还哭, 也不怕人笑话。”
如萦才不管。
再多孩子又如何。
她永远是那个少女。
将这阵子的担忧、悲伤、恐惧全都发泄出来后, 如萦揉着通红的眼睛:“之前君上您那是怎么了?”
“连奴婢都认不得?”
楚江宁解释道:“为了突破至尊之境, 我修了历情之法。”
如萦恍然:“白老也是这般说,那君上您如今……”
她眼眸亮晶晶的:“已是太清境了?”
楚江宁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历情之法修的是心境,他如今心境圆融,修为也达到了太清之境了。但灵力短期之内暴涨数倍,还需要一段时间彻底稳固境界。
但此事不急。
楚江宁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都与我说一说。”
如萦缓缓道:“当年楚帝登高一呼,我们底蕴太浅,南北两军齐齐叛变,幸亏您有先见之明,早早命我带着大家撤离至此,实力方才保存大半,但是您当初在八大世家收的那些弟子,除了魏庆那个叛徒之外全数被楚帝流放,韩宗家主逼不得已也向楚帝投诚了,因韩家根基深厚他倒是性命无碍,不过这些年也饱受排挤。至于您的师兄鞠光,他知悉您出事之后,什么也没说,独自一人走了,自称是要去寻至高道法刺杀楚帝报仇,这些年来杳无音讯。”
君上的师兄鞠光,乃是太阴老祖的二弟子,在君上篡位之时作用甚大,可惜因杀楚帝之事与君上意见不合,后败于君上之手被囚锁姚尘宫,君上出事之前曾命她带着师兄一起离开。知悉君上「死于」楚帝之手后,他只是浑身杀意更重了些许,然后一言不发就离开了,他们根本挽留不得。
“这些年,我靠着君上当年留下的力量重振魔宗,可惜官府根本不放过我们,对我们喊打喊杀,这些年折了不少弟子。最可恨的便是那魏庆小儿,当年君上您一出事他就迫不及待的投诚楚帝,后来更是改换门庭投入落仙宗,这些年带着落仙宗不知杀了我多少魔宗弟子!这等背典忘恩,薄情寡义之辈人人得而诛之!”
她脸上又露出笑容,摩拳擦掌:“魔宗这两百年来宗主不在群龙无首,全靠我一个人苦苦支撑,实在有心无力,但如今君上您既归来,我魔宗兴复在即!”
“此事不急。”楚江宁沉吟了一番:“我还有事没办完。”
第一,他刚刚归来,当年之事孰是孰非谁是叛徒还待确认。
第二,那些被流放的弟子和手下需要救回。
第三,他需要寻一柄称手的剑,他的不灭剑在两百多年前的大战中失落,那剑虽从前是恨烈天的本命剑,但到他手之后受他神魂蕴养与他十分契合,若能拿回来自然最好。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他要重新篡位,靠魔宗残存的这点力量根本不够,还需要他在五洲四海多番筹谋,多番挑拨一下。
他对如萦道:“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这魔宗上下你再多操持一些时日,等我回来,就是我们回家之时。”
如萦不知他要做什么,但她一向对楚江宁言听计从:“是。”
她想起一事:“前日夙儿来信,他已在半途设伏,准备将魏庆那些落仙宗弟子一网打尽。”
她脸上露出一股森然杀气:“那魏庆知道我们太多隐秘,非死不可!”
对于魏庆叛变一事,楚江宁别有想法。
之前在帝域见他时,他曾自陈自己是权宜之计,另有隐情。
当然不排除他是担忧自己报复砌词狡辩。
楚江宁淡淡道:“我知道了,我去看看再说。”
他又同如萦交代了几件紧要之事,告别之时补充道:“那个,注意身体。”
如萦:“……”
一日之后。
北洲。
一片郁郁葱葱的密林之中,有一道身影正在仓惶奔逃。
他脸色苍白如纸,金丝白袍都被他的鲜血染红了。
浑身上下狼狈不堪。
负责追杀他的是两名魔宗弟子,他们仿佛猫戏老鼠一般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
让他疲于奔命,无能为力。
他们享受这份绝望。
楚江宁路过此地瞄了一眼,暗暗摇头,这些魔宗弟子什么毛病,杀人就杀快一点,磨磨蹭蹭很容易被翻盘。
欸?
他再瞄了一眼。
被追杀的那个好像是……
他本不打算救人的,落仙宗弟子爱死不死。
但是那个人模样似乎有些眼熟。
楚江宁从空中落下,懒洋洋的一挥手。
两个魔宗弟子发出齐刷刷的惨叫,如麻袋一般的飞了出去。
他根本没用灵力,但是踏入太清境后举手投足皆是凌厉的锋芒。
足够这两个魔宗弟子重伤的了。
他们狼狈不堪的爬起来,发现对方是个大能,屁滚尿流的跑了。
那落仙宗弟子许是被追杀太久神智有些癫狂,冲着楚江宁嚷道:“不能放过他们!”
“杀了他们啊啊啊!”
楚江宁不耐烦的瞥他一眼。
那是他魔宗弟子,杀个屁。
何况,你使唤谁呢?
那落仙宗弟子纯属被追杀太久神智不清,待他看清这位救下自己的前辈高人长相时,倏然一惊,恢复清醒。
“怎么会是你?”
“宋长安?”
他往四周看了几圈,满脸不可置信:“是你救了我?”
“这不可能!”
他居然被一个凡人救了?
一个凡人怎么能这么厉害?
是的,眼前的少年容貌稚嫩,气质粗鄙,修为不堪,身上原本洁白的弟子服早已满是灰尘血渍。
赫然便是宋长安的便宜小弟宋世安,法号还真。
楚江宁一看到他就想起自己似乎曾经承诺过他,要见他一次打他一次的。
但是考虑到他现在伤成这样,之前在星月台也曾想要救宋长安,就放弃揍他一顿的想法。
只是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你师尊呢?”
楚江宁的语气和宋长安大不相同,但宋世安并没有察觉奇怪。
一来他现在失血过多脑子不太够用,二来之前宋长安对他的态度就很差。
闻言他满是仇恨的道:“那些该死的魔宗杂碎竟然设伏伏击我们,我们师兄弟奉师尊之命分散离开去搬救兵,师尊还在后面和他们缠斗。”
楚江宁知道了,转身就准备往后面去,又听宋世安讥讽道:“为首的就是你那个阴魂不散的姘头,你该不会想去找他吧,这种时候你还要去跟他卿卿我我吗?恶不恶心啊!”
楚江宁回头了。
他本不想打他的,奈何他好像特别期盼的样子。
片刻后,林子中传来宋世安凄厉无比的惨叫。
特别大声。
特别悦耳。
一刻钟后。
楚江宁懒洋洋的躺在树梢上,神态悠闲。
在树的下方,是正在激烈斗法的二人。
青光与红莲交织,势要拼个你死我活。
一切,同一年前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如今很明显是红莲占了上风。
最终,红莲蔓延,将整个青光吞侵。
“噗!”
玄清道尊重重的跌落在地,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灰败,显然已经受了重伤。
夜怀夙眼疾手快,红莲化作长剑,直朝他心口而去。
斩草除根!
眼看这玄清道尊就要毙命当场,楚江宁从旁边的枝桠上扯下一颗还泛青的果子,就这么丢了下去。
果子簌簌的滚到了玄清道尊身前,夜怀夙那势在必得的一击却犹如碰到了铜墙铁壁一般被瞬间弹回。
红莲升腾,夜怀夙连连退后七八步方才稳住身形,却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第109章
? 君上爷爷 ◇
◎“本座姓楚,兹为魔宗第十三任宗主。”◎
“谁?”
他无比防备的目光看向了身旁的大树。
他早就心生警惕了, 因为他和玄清道尊一路斗法,灵力激荡附近的所有草木都尽数湮灭。
唯独只有这颗大树, 明明离他们最近, 却跟个没事树一样,卓然耸立,枝繁叶茂, 郁郁葱葱。
最让他不安的是, 他无论怎么感应,都没有感应出任何不妥。
这才是最大的不妥。
所以他一面与玄清道尊斗法,一面还□□留心身后可能的袭击。
果然,在他要取这叛徒性命之时,隐藏者终于出手了。
居然只是……一颗果子。
饶是早有防备,夜怀夙也被这颗果子伤得不轻。
他心中满是震撼和恐惧。
这得是何等实力!
难道是帝君亲至?
在夜怀夙警惕和防备的目光之下,楚江宁从树上飘然落下。
打了个招呼“小夜。”
“长安!”
看见从树上下来的居然是楚江宁,夜怀夙脸色大变,不由分说一把将他扯至身后。
神情紧张的打量四周:“长安,你怎么在这儿?”
“这里很危险!”
“他们有埋伏!”
这下可糟糕了,暗处有高手环伺,长安却这个时候来了, 他真怕自己护不住他。
楚江宁轻轻的笑了一下, 解释道:“那果子是我扔的, 此处没有其他人。”
夜怀夙:“??”
他在夜怀夙震惊和疑惑的目光下走上前去, 对着地上的魏庆轻飘飘的道:“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连个孩子都打不过。”
夜怀夙:“?”
他愕然的看着眼前又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心中慌乱不已:“长安,你怎么?”
楚江宁轻飘飘的一句话, 似乎不带任何不悦, 但魏庆却浑身一凛。
他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起复又跪下, 满脸自责:“弟子无能,师尊息怒。”
楚江宁看了他一眼:“师尊之名,恐不敢当。”
“据说魏少爷已弃暗投明,改换师门了,本座怎敢高攀呢。”
“师尊容禀!”魏庆急了,膝行几步:“这只是弟子的权宜之计罢了,当初帝君势大,对我们师兄弟赶尽杀绝,师尊您又不在,弟子只能忍辱负重,假意叛变,等待时机为师尊报仇!”
“弟子这些年在敌营苦心经营,总算是有几分收获,有一桩惊天隐秘正要禀报师尊。”
他前面说的全都只是口舌之辩,楚江宁听了也就算了,这个惊天隐秘他倒有几分兴趣:“你说。”
魏庆下意识的看了一旁呆立的夜怀夙一眼,意思是此事不传外人耳,但楚江宁毫无反应,他只能道:“弟子这些年惮精竭力,为了取得他们信任甚至不惜数次出卖魔宗弟子,虽未取得帝君信任,但其他人早已对弟子推心置腹,其中以西洲洲主为甚。”
“西洲洲主在五洲四海的主君之中实力最低,最不起眼,但是西洲得天独厚,资源广茂,人才辈出,近些年收罗了一位铸造大师创了提炼之术,可将西洲特有的白晶矿提炼成雪晶矿,雪晶矿铸雪晶甲,坚不可摧。如今与妖族战事吃紧,帝君特命其暗中铸造雪晶甲,以在战场上痛击妖族。”
“师尊既已归来,自当重归宝位,这批神甲自当归师尊所有。”
“弟子愿意为师尊谋夺神甲,以证心迹。”
“还有便是当年师兄弟们被帝君流放之地,弟子也已调查清楚。”
“师兄弟们全都出自八大世家,天赋纵横,是八大世家出类拔萃的人才,帝君嫌杀之可惜,但师兄师弟们全都对师尊忠心耿耿,不肯叛变,于是帝君便将他们关入了火寒狱,这一晃已两百多年了。弟子也曾想过救出他们,但火寒狱乃是帝域重地,根本难以在不惊动帝君的情况下进入。”
……
魏庆搜肠刮肚说了很多,唯恐楚江宁不信,但楚江宁听完之后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
不像相信,也不像不信。
按照魏庆所说,他不止不是叛徒,还是忍辱负重潜伏敌营的纯孝之徒,但他说的是真是假,又有几分真心,还待观察。
人心易变,楚江宁没那么容易轻信他人,也没那么容易不信。
最后他道:“父君已知我归来,更知你我见过面了,这些事情岂会没有防备,也许你并未骗我,但这些事情不一定为真。”
魏庆一愣:“师尊我……”
楚江宁已弹指,一道灵光闪过,魏庆应声而倒。
他将他的记忆封印,他不会记得在此处见过自己,更不会记得他曾对自己说过什么。
今日之事,先到此为止。
楚江宁转过身,正好对上表情复杂的夜怀夙。
他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长安呢?”
他不是宋世安,没这么迟钝,眼前之人一举一动都和自己的长安弟弟毫无相似之处,更别提他还「被迫」听了这么多隐秘。
但他只想知道:“你强占了他的身体?长安的神魂在何处?”
三道花纹中,有一道是这个孩子贡献的。
他对宋长安意义非凡。
是挚友亲朋。
楚江宁静静的看着他:“我便是……”
微风拂起他的长发,他的声音清晰无误的传到了夜怀夙的耳中。
“宋长安。”
“不可能!”夜怀夙眼眶红了,他脑子一团乱麻,坚持道:“你怎么会是长安,长安不是这样的。”
楚江宁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宋长安又是什么人?也许你眼中看到的宋长安只是你认为的宋长安而已。”
他这是在狡辩!
夜怀夙一肚子气憋屈至极,什么叫我看到的宋长安是我以为的宋长安,还不是他蒙骗自己。
“所以你一直在骗我?”
“对啊。”
“你!”
他想起从前那个怯生生看着自己的长安弟弟,委屈得差点掉下眼泪。
“我把你当亲弟弟,你这般对我!”
楚江宁诚恳道:“对不住。”
“你……”
夜怀夙犹如一拳打到棉花上,憋屈极了,他气了又气,想打他又打不过,最后在对方平静如水的目光下终于冷静了下来,想到刚才被迫听到的那些只言片语:“你到底是谁?”
这是他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意义完全不同。
他得到的答案也不同。
“本座姓楚,兹为魔宗第十三任宗主。”
闻言,夜怀夙瞪大眼睛,无比震惊的看着他:“你说你是谁?”
“魔宗宗主。”
自师尊太阴老祖手上接过魔宗圣令的那一刻起,他便是如假包换的——魔宗宗主。
现今的魔宗也是以他的名义建立的,更别说他还在血色黄泉境里得到了魔宗六祖和大多数弟子的认可(雾)。
夜怀夙动了动唇,下意识想反驳这不可能。
但是话到嘴边就凝固了。
这一瞬间,他想到了许多细节。
母亲对长安诡异的态度,他说他姓楚。
他说他姓楚。他说他姓楚。
他呆滞的望着他,难以置信的问道:“所以你是——君上爷爷?”
楚江宁:“……”
这是什么见鬼的称呼。
但想到面前之人是如萦的儿子,他黑眸中不可抑制的出现一抹慈爱之色。
“你确实是天资纵横,但你修的功法太过猛烈,过刚易折,又意味图快,根基不牢。故你此前总觉得浑身燥热,极易走火入魔。你回去将入门心法重修三遍,再在我魔宗功法里择一门中和功法为辅,可解此患。”
他自认是长辈,这就指点开了。
夜怀夙:“……”
虽然他说的没错,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魔宗少主老老实实的听长辈教诲完,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那他怎么处理?”
他问的是地上昏迷不醒的魏庆。
原本他奉母亲之命一定要斩杀这个叛徒,但是听完他和长安哦不……君上爷爷哦不……长安的对话,此中可能别有隐情。
楚江宁倒一点没对徒弟留情:“你先留他一命,但也不可太过留情,上次他不是将你打乱无生海吗?那你这次正好报仇,最好能让他昏迷个十年八年的,免得坏我大事。”
夜怀夙道:“行。”
他看了看转身就准备走的楚江宁:“那个,你现在要去哪儿?你不同我回去见母亲吗?母亲见到你一定很开心。”
楚江宁道:“我刚从魔宗总坛回来,你先回去好好修炼,等你修炼有成,再来帮我吧。”
夜怀夙:“……”
这是什么长辈口气。
他别别扭扭的道:“那我以后还能管你叫长安吗?”
楚江宁道:“自然。”
“长安!”
“长安!”
“长安!”
楚江宁:“……”果然还是个孩子。
告别小夜后,楚江宁踏上了去西洲的路程。
魏庆对他说了很多,当先一条便是西洲洲主手中的雪晶甲。
正好,他也要回宋家看看。
念及宋家,楚江宁觉得有些为难。
宋家上下,除了宋世安之外,对他都是不计回报的好。
当然,他们眼中的儿子、兄长、弟弟,是宋长安。
是乖巧听话善良单纯的宋长安。
自己现在这副本性他们能接受吗?
自己搅弄风云他们能接受吗?
楚江宁回忆起宋家人的性子。
思考了一下,觉得应该没啥问题。
第110章
? 疼吗 ◇
◎等何时你能打败本座了,本座兴许就会看到你了◎
一天之后。
西洲。
楚江没有回家, 反倒是在青书城附近停下脚步。
冷声道:“你在这里想做什么?”
“伤好得挺快啊。”
一道身影出现在他面前,蓝发玄衣, 朱唇异眸。
竟然是妖族太子帝天琅。
还是不做丝毫掩饰就敢堂而皇之出现在他们人族地盘的妖族太子。
他定定的看着楚江宁:“我知你必要回家, 所以在附近守候,果然让我等到你了。”
楚江宁不解:“你等我做什么,前日该说的我都说清楚了。”
他自问和这个妖族太子断得干干净净, 怎么还来纠缠他。
帝天琅动了动唇:“长……楚、楚。”
他顿了一下, 发觉自己根本不知道楚江宁的真实姓名,索性便唤他为“楚楚。”
“那日你同我说的话,我都听清楚了也听明白了。”
“不就是你不喜欢我吗?这等小事,无碍的。”
楚江宁:“?”
这算小事吗?什么无碍?
他金碧双色的眸子认认真真清清楚楚的看着楚江宁:“我要如何你才能喜欢上我,我什么都能做,只要你说。”
楚江宁哑然失笑,这太子真的脑子有毛病。
他把情爱当成任务了吗?那是努力一下就能达成的?
他面无表情,声音冰寒:“什么都不行,你不懂吗?我眼中根本没你。”
“你莫要纠缠了,本座现在还不想杀你,你若再烦我,休怪我不客气了。”
帝天琅喉结动了一下, 居然觉得他这样冷冰冰的样子十分动人, 他眼神亮得惊人, 嘴中不肯罢休:“你若要杀就杀, 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让你心中有我。”
楚江宁觉得有些无语,他张开手掌,五指分开, 五指各带一股凌厉剑气, 朝他而去。
帝天琅身上化出神秘的黑雾, 黑雾席卷,将这五剑挡下。
他此前才受了楚江宁一剑,但此时身上气息平稳,竟像伤势已痊愈,妖族的强悍体质可见一斑。
饶是旧伤已愈,他接楚江宁这一剑也并不轻松。
全身妖力凝聚,才勉强接下这轻描淡写的五道剑光。
然后他小腹就被一剑捅了个穿。
楚江宁漠然的看着他,问道:“疼吗?”
先前的剑光只是其一,楚江宁做事情喜欢干脆利落,自旁边大树上折下一根带着枝桠的树枝,见他居然挡住了自己的剑光,立即补上一剑。
熟悉的仿佛能撕裂神魂的剧痛袭来,帝天琅居然笑了。
他是真的发自内心觉得十分愉悦。
□□越痛他内心越开心,豆大的汗珠落下,他回道:“甚、甚……好。”
是吗?
楚江宁拔出树枝,然后在他稍微放松之际又捅了一次。
帝天琅:“……”
快乐是快乐,但是真的疼啊。
楚江宁看他疼得脸色惨白,施施然道:“你方才问我,如何才能看到你。”
“本座眼中,看不到弱小。”
“等何时你能打败本座了,本座兴许就会看到你了。”
他松手,任凭树枝插在帝天琅的身体里,语带讥讽:“以你的妖力和天赋,这辈子都没有可能吧?”
妖族的修炼之道与人族不同,更多的是靠血脉神通,这也是妖族以血脉为尊的原因。帝天琅身怀白翼天虎血脉,血脉力量强大,他本身也天赋过人,不然不会年纪轻轻就打败众位兄弟登上太子尊位,可是和楚江宁比起来,还是差太远。
他眼下的实力,都不如两百年前还是至尊境的他,更别提现在。
给他提一个不可能的任务,干脆让他死了这条心。
不然他天天纠缠实在太烦。
楚江宁话说得很重很伤人,帝天琅听了之后居然笑了:“好,我会堂堂正正的打败你。”
“让你承认我的。”
然后也不停留,捂着伤口化作轻烟消失了。
楚江宁:“……”
他微微簇眉。
觉得事情有些超出自己控制了。
他刚才那般,与羞辱无异,这太子居然不觉得恼怒,反而开开心心的接受了准备回去修炼?
这个是正常人的脑子吗?
他完成历情,自问也算对情爱之事知晓一二。
情爱是牺牲,是奉献,是心甘情愿。
他为什么要?
算了。
反正有这个借口在,这个太子殿下应该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来打扰自己。
这就够了。
至于他到底怎么样?
以后再说吧。
楚江宁烦了一下,索性就抛诸脑后。
直接回家了。
“长安!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宋母看到儿子时,脸上露出的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她瞅了瞅四下无人,连忙将楚江宁拉进去关上门,急匆匆的问道:“你的病治好了吗?宋世安有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楚江宁眼神温柔,他在宋母身上体会到了难得的母爱,他的生父生母感情一般,生母对他也是淡淡,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之前还会过问一下衣食,后来发现他父君爱养索性撒手不管,再后来……他以为母妃只是没有最爱他,后来才知道她的爱也只有一点而已。
当然无所谓,他早就过了需要父爱母爱的年纪,但是宋母的殷殷关切仍让他感觉一阵暖意。
他点点头:“我的病无碍了,母亲莫要担忧。”
“大比结束,小弟他回落仙宗去了,仙宗事忙,他说得空再来看爹爹娘亲。”他回忆起被他惨烈的惩治了一番的宋世安,脸不红心不跳的道。
宋母有些失望,然后问道:“那纪仙师呢?安儿你可能联系上纪仙师?”
楚江宁见宋母神色有异,沉声道:“娘,到底怎么了?”
平时这些事宋母是会瞒着二儿子的,因为告诉他也帮不上忙,反而徒惹他担忧。
但今天不知怎的,在对方平静的目光下,她红着眼眶道:“官府要在巫山炼矿,将你爹和大哥都给征召了去,按理说这炼矿应征召工匠才是,但之前永安楼的万管事看中了你妹妹秋萍上门来想纳她为妾,你爹不许强硬将他赶了出去,他怀恨在心与当地官府勾结,强行将你爹和大哥征召了去。若只是辛苦一些也便罢了,你爹和大哥什么都不会,若是这炼矿时有什么差错,我担忧会小命不保啊。”
主要是怕这万管事从中作梗,她夫君和大儿子都是老实人,很容易就着了他的道。
闻言,楚江宁眸光微冷,安抚道:“母亲莫要担忧,我去看看,我不会让爹爹和大哥出事的。”
他这么一说,宋母就是一愣:“你、你要去巫山?不可不可,巫山岂是我等凡民随意去的,你千万不可去,你这一去难道要让为娘担心你们三个人吗?”
楚江宁温温柔柔的道:“娘亲放心,我又不是凡人。”
宋母一愣,她还未品味出此言真意,却见二儿子往里屋看了一眼:“秋萍她们呢?”
宋母下意识回道:“你爹和大哥一被抓走,我担心万管事再度找上门来,连夜就让秋萍他们带着小宝避出去了。”
至于她为什么不走,她得留在这儿想法子救人啊。
楚江宁点头:“好,我先去救爹和大哥,再回来接娘亲你,然后再去寻妹妹。在我回来之前,娘亲你莫要出门。”
他弹指,在屋子四周布下阵法。
然后身影如鬼魅一般消失了。
宋母:“……”
她震惊于儿子的神通广大,这次出门长安到底发生了什么,何处学来这般本事?
不,不对。
她回忆起「儿子」的一言一行,脸色微变。
长安的言辞神态,都与此前大不相同,更准确来说,是判若两人。
宋家所在的青书城乃是遥泽郡下辖的主城,遥泽郡为西洲第一大郡,北倚巫山灵脉。
灵脉中矿源丰富,西洲独有的白晶石便产自此处。
此时,巫山矿洞之内,遥泽郡郡首季明均正看着手中的单子,眉心皱得死紧。
季明均大人居遥泽郡郡首两百余年,他虽不是世家出身,修为能力俱都平平无奇,但爱民如子,时常身先士卒,是以深受百姓爱戴。
他皱着眉对眼前的男子道:“三日之内,炼出千枚雪晶石是否太过勉强了,须知十枚白晶石才能得出一枚雪晶,就算让所有矿工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恐怕也得不出。”
男子一身墨绿仙袍,容貌方正,他乃是西洲洲主特地派来巫山的监事方文,他对磨磨蹭蹭的季明均十分不满:“洲主十日之后便要去帝域觐见帝君为帝君贺寿,带着雪晶甲前去正正好。二十枚雪晶石也才能炼出一套雪晶甲而已,若不加点紧,如何在能在十日之内炼出五百套雪晶甲。”
“郡首还是太妇人之仁了,人力不足就再征召,遥泽郡百姓千万,最不缺的就是人。让那些矿工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又如何,若是雪晶甲炼成他们自是大功一件,洲主定然不吝赏赐。”
季明均深吸一口气,硬梆梆的道:“我已下了三次征召令了,遥泽郡早已无人可召了。何况这炼矿一事,并非人多便能成的,催得太紧反而会忙中出错。”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兵士匆匆赶来禀报:“大人,有一炉雪晶石炸炉了!”
季明均和方文俱是脸色微变。
第111章
? 再见西洲洲主 ◇
◎是我写信请你来的◎
为了赶工, 雪晶石分炉冶炼,每个炉子都至少放了百枚白晶石, 一旦炸炉不仅本该炼成的雪晶石没了, 原材料白晶石也保不住,甚至可能损坏冶炼炉。
这损失可非同小可。
监事方文心疼极了,这损失的可都是白花花的资源啊!
他咆哮道:“怎会如此, 不是吩咐你们小心吗?”
兵士解释道:“似乎是一个矿工不注意, 往冶炼炉里加错了木料。”
方文怒气冲冲:“哪个该死的矿工,我看他是不想要小命了!把那个矿工给我打死!”
“方大人!”季明均闻言连忙道:“人难免会出错的,我早便说过,冶炼之事不能急躁,忙中恐会出错。”
方文道:“这巫山现在设了十个冶炼炉,每一个冶炼炉里都有上百个矿工,怎么其他的矿工没出错,偏生他出错了?莫不是妖族的探子吧?”
他这就纯属瞎扣帽子了,妖族若是知道他们在炼什么,必然暗地里破坏,怎么会单单破坏这一炉,季明均安抚他道:“监事大人, 还是先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吧, 多叫几个冶炼师, 也许能救回来。”
方文冷哼一声, 冲着兵士道:“是哪一炉出了问题,还不带路!”
待季明均和方文带着几名冶炼师赶到冶炼炉旁,看到炉里情况时, 心里止不住一沉。
冶炼炉乌黑, 里面没有丝毫灵气, 只剩下些乌漆嘛黑的杂碎。
这种情况,完全是最糟糕的情况了。
不仅雪晶石没炼出来,就连原材料都没保住,看样子炉子还受损了。
方文勃然大怒:“此间管事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管事巍巍颤颤的出来了:“启禀监事大人,这冶炼炉我们按照丹阳大师的吩咐在夙夜冶炼,也看再有几个时辰便可成功,这个矿工竟然加错了木料,将后期冶炼需要的白松木加成了前期冶炼的凤凰木,这才导致炸炉的。”
方文道:“哪个矿工?”
人群中,一道身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人冤枉啊,我没有加错木料,我明明加的便是放在左边的白松木,我也不知为何到了手上却变成了凤凰木啊。”
方文阴森森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发现是个年轻力壮的汉子:“按照你这么说,是有人特地陷害你了?”
“绝无此事!”管事立刻道:“大人,分明是这个矿工加错了木料担心惩罚才砌词狡辩,凤凰木放在右边,白松木放在左边,泾渭分明。这个矿工定是多日未眠心神恍惚,没分清左右才加错木料!不然凤凰木和白松木差别如此之大,他到手怎会发现不了?”
管事这般说那矿工竟真的有些迷糊了,他很确信自己没拿错,但是确实多日未眠脑子都有些不清醒了:“大人,我……”
他这一迟疑落在方文眼中就是认罪了,想到失去的晶石,方文冷冷道:“既是你之过,来人啊,把这个矿工给本监事乱棍打死,以儆效尤。我倒是看看,谁敢再这般粗心大意!”
他这样一说,矿工脸色登时大变,人群中有个中年男子立刻大嚷道:“大人不可啊!大人,我儿只是一时不小心,求求您饶恕他这一次吧!我愿意替他顶罪!”他一面求饶一面朝方文连连磕头。
那年轻矿工立刻去拦他爹:“爹,你别这样!儿子一人做事一人当!”
“平安啊,爹老了让爹死吧!”
居然还在那里争抢起来了。
这等凡人父子情深哭哭啼啼的模样实在令方文厌恶至极:“都别哭了,你们若想死,便一起死吧!”
“方大人!”这个时候跳出来阻止他的自然是爱民如子的季明均。
“就算这矿工一时失误毁了冶炼,但也罪不致死啊,他们只是矿工而非奴隶,哪有一时犯错便夺人性命之理?何况他会出错也有大人您严令他们日夜赶工之故。”
“什么?季大人的意思是都是本官之过了?”方文冷冷反问:“本官才是此地监事,是奉了洲主钧令来此监督工事,难道本官连处置一名矿工都没资格不成?”
季明均坚持道:“大人是洲主钦命的监事,但本官乃遥泽郡首,这些矿工都是我遥泽子民,大人在我遥泽郡内处置我遥泽百姓便是越权。”
方文怒极反笑:“好一个遥泽郡首,大人如此一意孤行,本官定要禀报洲主。”他威胁了一句,见季明均似乎全然不当回事的模样,又是一声冷笑:“好,大人说一时失误矿工罪不至死。但是因他之故毁了这一炉晶石,他得赔偿吧?白晶石价值连城,就算把他们全家都卖了都远远赔不起。”
他看向跪在地上的父子俩,狞笑道:“只要你们赔偿得起,今日之事本大人便既往不咎。”
父子俩一阵静默,这么珍贵之物他们怎么赔得起。
那年轻矿工闭上眼,毅然道:“大人,此事是我的错,我任凭……”
这个时候,突然有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区区几块破石头而已,我们可以赔。”
一道身影从洞口走进来。
方文脸色大变:“你是何人?”
“你是怎么进来的?”
来人一身简致青袍,浑身上下干干净净不染尘埃,最主要的是一张脸,生的恍若天人。
与其他脏兮兮的矿工天壤之别。
他们巫山冶炼乃是机密,各处关隘都有人层层把手,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那人压根没有理他,反而是快步走到矿工父子身旁,一手一个将他们搀起:“爹,大哥!”
矿工父子,不,应该说是宋父和大哥有些愕然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儿子/弟弟。
“长安,你怎么来了?”
“你的病治好了吗?”
“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快回去,照顾好你娘和妹妹。”
他们看到楚江宁到来,先是惊讶,然后反应过来如今的境况,连忙想要赶他出去。
但是迟了……
原来又是他们家的人,方文十分厌恶,冷喝一声:“擅闯我巫山灵脉者,杀无赦,来人啊!”
随着他一声令下,身旁的兵士齐齐拔出兵刃。
宋父和大哥大惊失色。
“大人恕罪,他只是个孩子!”
方文哪听这些,直接吩咐道:“杀了!”
“住手!”
这个时候,再度跳出来喝止的还是季明均季大人。
方文眉头一皱:“季大人是执意要与我作对了?洲主严令擅闯巫山的闲杂人等诛,你竟敢违背洲主钧令。”
季明均压根就没理他。
他上前几步,看着楚江宁,激动道:“特使大人,真的是您吗?”
当年遥泽郡受神兽石旋之危,是一位从帝域而来的特使大人解了石旋之危,救了遥泽万千百姓。
他忘了谁的模样,也不会忘了特使大人啊。
特使大人,什么奇奇怪怪的称呼。
宋父替楚江宁解释道:“大人是不是认错人了,这是我儿长安。”
季明均一愣,他又看了看楚江宁。
和记忆中的特使大人毫无差别,但是「特使大人」又怎会认一凡人为父呢?他有些搞不明白了。
楚江宁没有回答季明均的话,反倒是看向方文:“你方才让我爹爹和大哥跪你了吧?”
他一副质问的口气,方文笑了。
“尔等不过升斗小民,跪本官有何出奇。”
楚江宁道:“我怕你受不起。”
这小子在这儿说什么呢?
方文不耐烦与他再费唇舌,直接看向季明均:“季大人,此人擅入巫山,其罪当诛,你还要袒护他们到何时?”
他字字句句都是杀意,季明均看向楚江宁那张脸:“不行!”
“季大人!”方文已经怒不可竭了:“你是真没把洲主放在眼中啊!”
“是谁不将本洲主放在眼中啊。”
这个时候,一道声音响起。
方文又惊又喜:“洲主,您怎么亲自来了。”
他心中大喜,他虽然是洲主心腹,但论地位还是以季明均为尊,这小子这些日子以来对他横眉冷眼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已怀恨许久了。
正好洲主当面,定不让他有好果子吃。
西洲洲主亲临。
排场极大,身后跟着密密麻麻的护卫,身旁还伴着他最宠爱的儿子纪潇然。
西洲洲主纪流笙随意扫过这乱糟糟的场面,眉头一皱:“这是怎么了?”
方文连忙告状道:“禀洲主,是一矿工将一炉即将炼好的雪晶石毁了,属下正依法处置,但季郡首却百般阻拦。”
季明均解释道:“下官不过是依律行事而已,矿工失误,罪不至死。”
方文道:“不仅如此,这矿工的家眷还擅闯巫山,按洲主您的吩咐擅闯者当诛,可季郡首依然不让,哪怕属下说是您之命他也不当回事。”
纪流笙皱了皱眉,有些不满:“不过是小事尔,方文你处置了便是。你先前说的比雪晶石坚固十倍的晶石在何处,快让我看看。”
这才是他纡尊降贵来此地的原因。
他这样一说,方文就懵了:“什么晶石?”
纪流笙脸色一沉:“不是你传信本洲主,说此地炼出了比雪晶石更坚固十倍的晶石,请本洲主来来此一观的吗?”
方文更懵,结结巴巴道:“没、没有啊。”
这个时候,有人道:“是我写信请你来的。”
所有人闻声望去,发现说话的人,竟然是楚江宁。
第112章
? 这不就是谋逆吗 ◇
◎哦,完了。一时烦躁,本性暴露了。◎
这胆大包天的刁民!
方文刚想出声训斥, 却发现洲主在见到对方那张脸的时候,居然骇得退后一步。
纪潇然可是知道他父亲见不得宋长安, 连忙上前一步, 质问道:“你这贱奴怎么在这儿?”
西洲洲主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应该是之前在西洲府中见到的那个奴隶,他立刻道:“对、对,本洲主下过令, 此人不得出现在本洲主三丈之内, 赶紧赶出去!”
楚江宁轻笑一声,眸光流转,星光碎落,他柔声道:“纪卿,好久不见了。”
西洲洲主:“!!”
他张大嘴,吓得再退后一步,纪潇然连忙来扶着他:“父亲,您怎么了?”
西洲洲主这个时候哪有心思理会儿子,他惊恐万分的看着楚江宁,哆嗦得舌头都快打结了:“你、你你你是……”
西洲洲主快哭了:“是你……”
楚江宁用不含烟火气的目光在西洲洲主身上一一扫过,又看了看他身后带着的护卫仪仗,慢条斯理的道:“多年不见, 纪卿倒是好大的威风。”
西洲洲主嘴唇颤抖, 只敢小声答道:“没、没有。”
楚江宁在无数人惊诧的目光下上前几步, 环视一周, 脸上浮现了让西洲洲主熟悉无比又惊恐无比的笑容:“纪卿你遣人在此处暗炼灵矿,可是有谋逆之心啊。”
“没、没。”西洲洲主下意识解释道:“臣是奉了帝君之命,打造雪晶甲以抗妖军。”
楚江宁脸上的消失敛起:“这不就是谋逆吗?”
“你奉谁的令?”
“楚临雍的?纪卿莫是忘了, 你是谁的臣属, 你当初立下天之血誓宣誓效忠的是谁?”
他冷冷的看着他:“作为本君的臣属, 却听令他人,你这不是谋逆是什么?”
西洲洲主张了张嘴,他想说如今时移势易,现今的天域之主乃是君上,可不是你这暴君,君上才是他效忠的主君。
这一念头刚起,那他以为已经消失的天地之力再度袭来,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哀嚎一声,半跪于地,豆大的汗珠掉落,一副无边痛苦的模样。
纪潇然惊呼:“父亲!”
楚江宁露齿一笑:“看来就算纪卿忘了,天之血誓还没忘啊。”
老实说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天之血誓早被他亲爱的父君破除了,不然满天域权贵,全都是对他立过血誓之人,岂不是笑话。
没想到血誓还在,也不知是天道力量太强让父君都无能为力,还是父亲自视甚高认为他永无从囚境之地出来之日?
被天道之力制裁,死亡的恐惧濒临。
西洲洲主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匍匐在地,凄声求饶道:“君上饶命,君上饶命……”
楚江宁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他身侧,朝他耳边轻声絮语:“我要怎么饶你呢?”
西洲洲主一个寒颤,晃了晃身体:“下臣愿为君上效死……”
楚江宁直起身:“那你炼的这些雪晶石雪晶甲的?”
西洲洲主连忙道:“自然都是君上的,只是……”
他偷偷瞅了瞅楚江宁的脸色:“帝……啊不楚贼命我打造宝甲,若是没有宝甲交差恐被楚贼发现端倪啊。”
居然直接管楚临雍叫楚贼了。
怕死如此。
楚江宁道:“本君想要的,可不是区区一批宝甲啊。”
纪流笙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西洲麾下皆可受君上驱使,但是……下臣虽为洲主,但也无法掌控西洲全部洲军……”
他是西洲洲主没错,但西洲洲主乃是帝君敕封,他乃是代君掌管西洲而已,整个西洲,甚至天域百姓效忠的对象只有帝君。
他所能依靠的,只有纪家势力和少部分能驱使得动的力量。
楚江宁微微一笑:“纪卿能有此心,本君甚慰。今后之事本君自有安排,你听命行事即可。”
这个纪流笙说的全是实话,他无才无德,这个西洲洲主的位置还是自己给他封的,当初他给他一个洲主的身份,一方面是在纪流霜兵败之后尽快稳定西洲局势,安抚纪家,另一方面也是觉得此人贪生怕死极好掌控。
反正谋朝篡位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需得徐徐图之。
楚江宁又看了一眼听他们对话已经听麻了的洞中诸人。
察觉到他的目光,西洲洲主连忙道:“此次跟下臣来的全是下臣的亲卫,君上放心,必能守好口风。至于此地矿工,杀之便是。”
他此言一出,石洞内的数百名矿工齐齐变色。
自从楚江宁出来后就一直闷头装死的季明均立刻道:“特使大人,大人放心,我遥泽郡一郡百姓全是大人所救,必不会做出有害大人之事!”
他目光炯炯的望着楚江宁,神态恭谨而又仰慕。
打从这位特使大人奇迹般天降,大义凛然,不计生死,灭石旋救百姓之时他就对这位「大人」心向往之了。
后来得知了大人的身份,他更是惊喜交加。
只可惜好日子过了不到十年,大人便不在了。
大人不在了,他更该禀承大人遗训,守护好这一地百姓。
西洲洲主皱眉道:“人心难测,这些凡民皆是驱利忘义的小人,还是杀了好。”
楚江宁不带烟火气的横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西洲洲主浑身一冷,顿时噤声。
楚江宁转过身,环视一周,朗声道:“我自是信得过季大人,也信得过大家。”
“今日之事,还请大家为我保密。若是不能,也无妨。”
“守护天域是本君之责,而诸位,便是天域。”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语气森然仿若修罗:“任何人都不能无妄伤你们性命,本君自己也不行。”
矿工群和士兵群中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楚江宁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对季明均道:“巫山既在遥泽郡,本该由你主理。这里的工事还有矿工们的安置,就有劳你了。”
季明均躬身道:“是。”
旁边因信息量太大陷入深深震撼的方文如梦初醒,下意识道:“那我呢……”
他才是监事啊,是洲主钦命的监事啊。
楚江宁看他一眼,方文这才惊醒自己刚才都干了什么!
那可是连洲主都诚惶诚恐的存在,自己竟然对其大呼小叫大放厥词。
后怕一下子涌了上来,他连忙跪下来向楚江宁叩首求饶:“下臣有罪,下臣有罪,是下臣有眼无珠被猪油蒙了心犯下大错,下臣罪该万死。”
他想起宋父和宋大哥,立刻换了一边磕头:“是下臣的错,竟然对两位贵人如此失礼,下臣同两位贵人赔罪了,求两位贵人饶恕!”
他磕头磕得极其流畅毫无勉强,一点不觉得自己一个修行者向两个凡人跪地求饶大失颜面。
只要能保住他的小命,让他磕一百个一千个头都行。
宋父和宋家大哥十分复杂的看着这往日高高在上,对他们生杀予夺的修行者大人在他们跟前卑微磕头,模样像极了隔壁邻居家的狗。
而这一切,都是由于……
两人内心五味杂陈,老实的宋父看季大人这模样有些受不住,下意识道:“大人起来吧,其实我们也……”
他话音刚落,一道月华突降。
早就听得不耐烦的楚江宁随手一挥,地上的方文便双目圆瞪,直接气绝。
楚江宁不耐的道:“磕什么磕。”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向他请罪的,杀了便得了。
他随手一挥,然后就发现宋父和大哥正无比惊悚的看着他!
楚江宁:“……”
哦,完了。
一时烦躁,本性暴露了。
不过他回忆起自己的一言一行,好像早就暴露得差不多了,也不差这么点了。
他不打算再隐藏自己,之前那是没办法,但历情既结束,他也就不该再骗他们了。
他相信,宋家人刚开始会很吃惊,但一定能接受的。
毕竟,自家孩子怎么样都是自家孩子。
他想的很简单。
不知道宋父和宋家大哥内心正在经历怎样的惊涛骇浪。
之前的事情,他们现在还犹如在梦中。
在来青书城之前,他们只是村里的普通猎户,不要说什么监事啊、郡首啊、洲主啊、帝君啊,就连村长在他们眼中都是大人物了。
刚才这些波折,他们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懂。
一切距离他们太过遥远,只在戏文里听过。
所以他们懵懵懂懂的听着,也没什么实感。
直到楚江宁这一出手杀人,瞬间把他们从迷茫状态中惊醒了。
这、这、这……
这还是他们那个善良单纯,乖巧听话,平日里在家连只鸡都不敢杀的长安吗?
一脸漠然,杀人连眼都不眨一下。
仿佛如吃饭喝水一般稀松平常。
楚江宁将他们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转头对西洲洲主吩咐道:“此地交给季明均,你且带着你的人回你的洲主府,我办完事自会去寻你。”
“啊,是是是。”西洲洲主连声应道。
楚江宁来到宋父和大哥面前:“爹,我们回家吧。”
两人竟然齐齐惊恐的退后一步。
楚江宁:“……”
他看着如临大敌,神色惊恐的父子俩,眸光转暗。
宋大哥哆哆嗦嗦,小声对宋父道:“爹,我害怕。”
宋父如出一脉的哆哆嗦嗦:“我也是啊。”
楚江宁垂下眼,慢条斯理的道:“爹,你们这样,我好难受。”
一听他这么说,宋父立刻就忘了哆嗦,急忙道:“咋了?不难受,不难受……我们回家。”
第113章
? 拿我砸我 ◇
◎楚江宁这才满意,法术落下。 转眼父子三人的身影就彻底消失了。 余下众人面面相觑,心情复杂。 楚江宁一道法术,就将他们带出巫山,◎
楚江宁这才满意, 法术落下。
转眼父子三人的身影就彻底消失了。
余下众人面面相觑,心情复杂。
楚江宁一道法术, 就将他们带出巫山, 回到宋家。
落在院子里。
宋父这才唤道:“等等。”
楚江宁回头,看见他那秀气到了极致的脸,宋父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唾沫:“你, 你到底是谁?”
楚江宁神色冷漠, 语气却十分柔顺:“爹,你儿子呀。”
宋父结结巴巴的道:“我是说你以前,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楚江宁歪了歪头:“父亲刚才在石洞里,不是都听得清清楚楚了吗?”
宋父目光呆滞,喃喃道:“所以,你是……帝君?”
“帝君,我儿子?”
他身体晃了晃,差点晕倒。
后面的宋大哥连忙接住他:“爹,你还好吧?”
楚江宁怕吓到他,耐心的给他解释道:“是上一任了,我只做过十年帝君,之后被奸人所害, 修为全失, 后来被爹娘所救。”
这中间的过程说起来更复杂, 他怕宋父听不懂, 于是简单概括了一下。
宋父扬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明白了,你被奸人所害,修为没了, 记忆也没了, 所以沦落到我们家当儿子。这……这难道是命运吗?”
其实刚开始捡到宋长安的时候, 他就和他娘猜测过宋长安的过往,毕竟对方生的实在太不寻常,但是对方醒来一副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模样,他和他娘觉得还是不追究了,恐怕往事不堪回首。
没想到他的身份背景真的不一般。
不是不一般,是太不一般了!
天上掉下个帝君儿子。
这搁戏文里都不敢这么唱啊。
宋父晕晕乎乎的,却还不忘义愤填膺:“哪个奸人害的你,真该千刀万剐!”
把堂堂帝君,那么威风八面的人物,害的没了修为记忆,还性情大变,肯定是受了很严重很严重的伤势啊。
楚江宁默,虽然实情与宋父理解的有些出入,但差不多吧。
又听宋父问道:“那你现在伤好了,恢复记忆了?”
楚江宁点头,又补充了一句:“但不管如何,我都是爹娘的儿子。”
宋父心情复杂,到了今天他还是没有实感,甚至对陌生的儿子隐生畏惧之心,他祖上十八代都是老实巴交的务农之家,没经历过什么风浪。
但他又不敢表现出来,生怕儿子难过。
他快被内心的别扭折腾疯了,不得不叮嘱一句:“待会儿见了你娘,这些事情你都别跟她说,你娘胆子小,我怕吓着她!”
楚江宁:“……”
爹你是不是对娘有什么误解。
他朗声应了:“好。”
然后高声冲屋里喊道:“娘,我们回来了。”
闻言屋里的宋母激动的打开门:“孩他爹!”
“媳妇!”
三人抱头痛哭了一段时间。
情绪发泄出来之后,宋母问道:“你们怎么回来的?官府肯放人?”
宋父一本正经的扯谎:“上面来人了,说不炼了,于是就放我们回家了,刚好在路上遇到长安,我们就一起回来了,可真是上天保佑啊!”
宋母也念叨了一句:“神明保佑。”
“快进屋吧,我去做饭。”
于是大家进屋。
楚江宁落在了最后。
他刚跨入门槛,突然传来一道破空之声,上方横梁一道重物就这么劈头盖脸的朝他砸了下来。
凡俗之物怎能伤到他,楚江宁手一捞,那重物就被他托在手心。
虽然没被伤到,但是楚江宁有些懵:“娘,你干什么?”
他转头,正好对上宋母仇恨的目光,她嘴里喝道:“大胆妖孽!神明在上,还不退散,滚出我儿的身体!”
楚江宁:“……”
宋父连忙去扯宋母:“孩儿他娘,你误会了,这就是儿子!”
宋母真想抽醒这糊涂蛋:“傻子欸,这哪是儿子,你睁大你的老眼看看,儿子是这种性格?分明是鬼上身!”
宋父扯着嗓子大喊“他只是恢复记忆了!”
宋母一呆:“啊?”
她呆滞的目光回到楚江宁身上。
楚江宁将手中的重物放下,缓缓道:“娘,你拿我来砸我,又是个什么章法?”
他很无语。
没错,宋母拿来砸他的,想要将他收服的神物,就是原来宋家人供奉的丰宁神像。
花花绿绿,丑得一塌糊涂,勉强保持着个人形。
宋母这回是彻底懵了。
“什么?”
最后那顿饭是宋家老爹做的,楚江宁将宋母拉到桌前,将之前对宋父宋大哥的说辞再重复了一遍。
闻言,宋母的第一反应是:“儿啊,你是不是烧糊涂了?”
“你怎么可能是什么帝君嘛。”
旁边的宋大哥在竭力为楚江宁作证:“ 是我和爹爹亲眼所见,西洲洲主在弟弟面前,被训得跟孙子一样。”
宋母:“……”
她身体晃了晃,还好是坐着的,没有摔倒。
她接受能力比宋父强一些,关心的却是别处:“那你之前的爹娘呢?”
他们抢别人的儿子,是不是不太好啊?
他的亲生父母知道儿子失踪,那得多伤心啊。
当年那个没良心小兔崽子自己跟仙师跑了,自己都伤心了许久。
这么优秀又乖巧的儿子没了音讯,他们得多伤心啊。
提及此事,楚江宁道:“我母亲早已去世多年,我父亲……跟我的关系不大好,我一般不愿回家。”
宋母叹息一声:“父子俩哪有隔夜仇呢,你爹一定很想你,你娘不在了你要替你娘多关心他。”
楚江宁含笑应了:“娘亲放心,我稍后就去找我父亲。”
宋母又想起来一事:“那你真名肯定不叫长安了,你真正的名字叫什么?”
楚江宁无所不言“楚,楚江宁,我小名叫做宁宁。”
宋母笑了:“给你取名的人跟我一个想法。我当初给你们兄弟取名,一世长安,就是希望你们都平平安安的。想必你爹娘当初取名的时候,也是希望你能诸事安宁吧。”
“是吗?”楚江宁倒是头一回听到这般解释,他神色微怔。
这个时候,宋父端着菜就上来了。
宋父的厨艺很简单,他只会做一道菜,大锅乱炖。
就着馒头吃,味道只能说是平平淡淡。
但是宋母对宋父总是不吝夸奖的:“孩儿他爹,我们家里就属你厨艺最好。”
宋父美滋滋:“那是,我这叫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
吃着炖菜馒头,宋母又问道:“对了,宁儿,你刚才说我拿你砸你是什么意思?”
楚江宁道:“就那传说中的丰宁神,其实就是我。”
宋母噎住了。
六道呆滞的目光投向无辜的楚江宁。
老实说帝君和洲主这些身份听着很大很惊人,但是离他们太远了。
普通凡人一生能提几次这些大人物呢?
但是你现在说他们供奉了一生的神明其实正坐在他们跟前和他们一起啃馒头。
冲击扑面而来。
宋母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她又喝水又捶胸,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却只会说:“什么?”
楚江宁怕他们听不懂,又解释了一遍:“我在位时,为了减少饥荒,特地去灵族引来种植之术,并严令推广,后人以讹传讹,不知怎的就把我传为神明。”民间百姓总喜欢将事情带入神话色彩,后来就越传越夸张,他也没管,就变成这样了。
宋家三口:“……”
宋父道:“不对啊,这丰宁神的传闻两百年前就有了,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听着长大的。所以……”
他想到一种可能,神色愈发古怪:“你两百多岁了?”
娘欸,这不是比他太爷爷还大吗?
四百多岁的宝宝轻声道;“修行者不问岁月。”
宋家三口:“……”
一家子神色各异的吃完这顿饭,楚江宁温温柔柔的道:“我去将妹妹们接回来。”
宋母:“啊?哦,啊,去吧。”
楚江宁走后,三个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孩儿他娘,这怎么整啊。”
“整什么整,多大不都是我儿子吗?”
“我儿子比我年纪还大。”
“那不是很好吗,你年纪轻轻就当爹了,不用努力。”
“……”
宋家大哥傻乎乎的问道:“那我以后还能管他叫弟弟吗?”
“……”
楚江宁嘴上说要去接妹妹,但在去接妹子之前,他要先去办件事。
自然是那个敢欺辱他们一家的万管事了。
宋大哥犯的那个失误如此古怪,难保不是这个万管事做的幺蛾子。
至于是不是他,很简单,搜一搜神魂就行。
如果是,就杀了。
这等心胸狭隘,阴险狠辣的小人,该死。
处理完万管事,楚江宁来到宋家姐妹藏身的赵家村。
为了保护孩子,宋母特地将宋家姐妹还有宋春萍的儿子大宝送到了亲戚家。
对方是宋母的表姐,远嫁多年,想不到竟在青书城再次相遇。
夜已深。
此时宋春萍和宋秋萍正躲在小屋里说话。
宋秋萍道:“也不知道爹爹和大哥他们怎么样了?这个世道对我们凡人太不公了,如果我是修行者就好了,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宋春萍打破她的白日梦:“醒醒,你根本没有修行天赋,不然当初仙师就不会只带走宋世安那个臭小子了。”
宋秋萍眼睛通红:“我不甘心。”
“我想当修行者,我想要再无人能欺我辱我。”
“我想要二哥、大哥、爹娘都再不受委屈。”
“只要能帮我达成,我什么都愿意做。”
这个时候,突然有一道阴恻恻的声音道:“你当真什么都愿意吗?”
“哪怕是付出一切?”
第114章
? 禀报帝君 ◇
◎那魔婪君再强,还能强过帝君吗?◎
小屋里乍然响起这样一道声音。
宋家姐妹脸色大变。
“谁?!”
一道黑影在她们震惊的目光中缓缓浮现。
真的是一团黑影。
只能隐约辨出人形。
犹如鬼魅。
黑影「桀桀」的笑了:“本尊乃大慈大悲无法量真神, 听到你的请求,特意现身人世。”
“把你的一切交给本尊, 信仰本尊, 本尊会给你名禄地位、荣华富贵,你将登于众生之上,俯瞰苍生。”
放他娘的狗屁啊!
这什么玩意儿, 他说的话她们一个字都不信。
长得乌漆嘛黑的哪里有个天神的样子。
但是对方以如此诡异的方式出现, 全身上下无不是诡异而又可怕的气息。
宋家姐妹害怕极了。
宋秋萍哆哆嗦嗦,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的道:“那个,我只是随口发发牢骚。”
“我、我不想付出一切。”
“我什么都不想付出。”
“对不起让您误会了,我给您赔礼道歉。我今后……不敢了……”
黑影没料到这个小女娃居然这样说,他明明感受到了对方内心的绝望和愤怒,那可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他身上的黑雾更重了几分,声音尖锐:“我不信!”
他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声音凄厉而又可怕:“把你的神魂交给我!”
他一喊叫,就有如无数道重锤锤下。
姐妹二人顿时觉得脑子里「嗡嗡」的,眼前发昏。
那令人窒息的声音环绕在她们耳间。
犹如魔鬼在低吟:“把你的神魂交给我!”
“把你的神魂交给我!”
两人拼命捂着耳朵,却完全抵挡不了这魔音贯耳的威力。
她们满心抗拒, 却觉得自己正在被一点一点的抽离出身体。
只是两个普通女人而已, 竟敢反抗。
黑影心生不屑, 身上的黑雾更浓, 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他的森森鬼气。
正在这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
黑影一愣。
以他的能力,早已设下了障眼法, 外边的人绝对觉察不出里面的动静, 更不可能进来啊。
来人是个容貌很好看的年轻人。
推门而入之后, 只是轻轻的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
整间屋子的黑雾迅速消融,黑影顿时觉得自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飞快的缩成了一小团。
他又震惊又恐惧,但是根本来不及了。
他化作一个小黑球,被那人捏进了手心中。
那人柔声道:“大妹,二妹,没事了。”
那仿佛能摧毁神魂的魔音消失,宋春萍和宋秋萍有些余悸未消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兄长。
“长安?”
“二哥?”
“你怎么来了?刚刚那个鬼东西……”
楚江宁柔声道:“小鬼怪而已,你俩最近心神不宁,容易被阴诡之物找上门,我已将他除去 ,别担心。”
“鬼怪?你、你是二哥?你……怎么了?”
宋家姐妹很快发现这个和平时判若两人的楚江宁,心中又惊又疑。
楚江宁草草的解释了一遍:“我之前是修行者,受了伤被爹娘所救,这次意外恢复了记忆,爹爹和大哥我已救回,这次是来接你们的。”
“真的!”
“爹他们真的无恙吗?”
宋家姐妹又惊又喜。
短短一时之间发生了太多事,怪物的突然现身,她们大难不死,还有和平时里判若两人的二哥。
但父亲和大哥安然无恙,那便是最好的消息。
楚江宁颌首:“带上小宝,我们走吧,爹娘还在等你们呢。”
宋春萍去抱起儿子,宋秋萍大起胆子,凑上去看楚江宁安静美好的面容:“二哥你方才说,你以前是修行者?你恢复记忆了?”
她语气有些小心翼翼,气质迥异的楚江宁带给她非同寻常的陌生感和压迫感。
楚江宁瞟她一眼。
宋秋萍一声尖叫:“二哥你真好看!”
楚江宁:“……”
宋秋萍满心满眼都是仰慕,明明和之前是同样的容貌,但是气质神态的改变,让她觉得二哥变得更好看了,本来她二哥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现在比之前还要好看。
宋秋萍激动难耐。
乍得知哥哥是修行者带来的陌生感完全比不上她心头的激动。
知道父亲和大哥无恙后她心中大石也已落地,完全沉醉在自家哥哥的盛世美颜之中。
她晕晕乎乎的想到,以后一定要找个和二哥一样好看的郎君。
楚江宁有些无语,突然道:“你方才说的那些我都听见了,可是出自真心?”
宋秋萍一愣,她有些无措的道:“那不是以为爹他们出事了吗?”
楚江宁看她,目光平静如水:“这话藏在你心中很久了吧?”
宋秋萍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我从小便觉得世道不公,修行者什么都有,我们什么都没有。没有钱没有能力,如果我很强,二哥你之前也不会出事,这次也没人敢欺负到我们头上了!”
她咬牙切齿:“如果我也够强就好了。”她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楚江宁:“二哥你这么厉害,刚才那个鬼怪那么可怕,可是你一来就把他收伏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也能修行。我不求有多厉害,只要能保护家人就够了。”
楚江宁看着少女期盼的目光,然后摇了摇头。
宋家上下,除了宋世安之外,确实没有任何一个人有修行资质。
魔宗倒是有不少法子可以强行使凡人拥有修为,但俱是耗损根基之物。
他并不想给他们用。
给他们一些固本培元,延年益寿的灵药倒是可以。
至于他人欺辱。
谁敢欺辱他楚江宁的家人。
宋秋萍见他摇头,心里有些失望,但还是笑道:“没有法子也没关系,现在二哥你修为恢复了也是一样,今后没人敢再欺负我们的!”
楚江宁看着她,缓缓道:“这世道不公,修行者高高在上,凡人命如草芥,便该改变这世道。你想要变强,也不是只有修行才能强大。”
“啊?”宋秋萍根本听不懂。
这是什么意思。
将宋家姐妹和小宝带回家之后,楚江宁又在宋家待了几天过了几天「宋长安」的日子,这才离开了宋家。
他临走已留下了守护的法器和阵法,又有遥泽郡首季明均看护,宋家的安危不用担心。
离开宋家之后,楚江宁来到西洲都府。
西洲洲主府。
西洲洲主纪流笙正在用膳。
他面前摆着无数道珍馐美食,俱是用万中无一的灵物所制,食之可增长灵力,补益身体。
最宠爱的妃子于妃给他奉上一杯灵酒,劝道:“洲主,饮一杯吧。”
纪流笙面无表情的给她推开:“拿走,我不吃。”
自打从巫山回来后,他就开始食不下咽、心事重重、满脸忧虑。
于妃见他如此,不解道:“不就是魔婪君吗?”
“现在可不是两百年前了,他不过是只丧家之犬而已,何足道哉?”
“就算他当年如日中天,还不是被帝君轻而易举的灭了?”
“依妾身看来,洲主万不可再与之同流合污,若是被帝君知晓,那可是谋逆大罪啊!”
“趁着这魔婪君找上门来之前,洲主还是赶紧禀报帝君,请帝君派人来剿灭此贼吧!”
自儿子纪潇然处得知楚江宁的真实身份,于妃就陷入了惶恐之中。
她之前可是算计过魔婪君的,听闻魔婪君性情暴虐,睚眦必报。
一定要劝下洲主,在魔婪君报复之前将其除去。
也不知这个魔婪君是怎么活下来的,当初她可是听闻其被帝君一剑诛杀了。
何况若是让帝君知道洲主和他勾结,定是重罪。
这等悖逆之徒,帝君一定杀之而后快,禀报帝君,岂不是一举两得,皆大欢喜之事。
但奈何洲主居然不敢。
她这几天劝了数次都无果,再这样等下去,他们的灭顶之灾恐怕就要来了。
那魔婪君再强,还能强过帝君吗?
于妃心中甚至已经动念,是否要瞒着洲主将此事禀报帝君。
洲主被猪油蒙了心,一心找死。
闻言,纪流笙脸色一变,突然转身,重重的给了她一巴掌:“妇人之见!你想害死我是不是?”
“天之血誓在身,我若是违抗他之命,必死无疑!”
于妃挨了这一巴掌,有些懵,一手捂着脸忍不住强辩道:“帝君定有法子解了这什么劳子血誓的,不然当年他是怎么失败的?”
那么多天域权贵重臣都被迫立下天之血誓,按理说这魔婪君的帝位已无懈可击。
但还不是被狼狈不堪的赶下台了。
帝君如此之强,洲主在犹豫什么。
“是啊,父亲。”纪潇然也道:“当年您是怎么抵抗天之血誓的力量打败这暴君的,如今也可照样施为。”
“魔婪君残忍暴虐,睚眦必报,并非良君,与之谋万不可啊。”
他的内心和于妃是一样的想法,若是爹爹效忠这个魔婪君,他之前干的事难保不被报复。
还要那该死的纪潇则,岂不是要骑在他头上来了。
闻言,纪流笙的脸色变幻了几下,沉声道:“当年,其实……”
“当年其实什么?本君倒也想听一听。”
这个时候,一道声音悠悠传来。
第115章
? 笨蛋儿子 ◇
◎最烦的是,他现在根本找不到笨蛋儿子。◎
闻言, 纪流笙立刻脸色大变,屁滚尿流的从座位上下来, 连连磕头请罪。
“君上饶命, 君上饶命,下臣一时失言,下臣对君上忠心可昭日月, 君上明鉴……”
楚江宁在纪流笙惊恐的请罪声、于妃和纪潇然惧怕、躲避的目光下施施然走了进来。
十分理所当然的坐在了原属西洲洲主的主位之上。
支起胳膊道:“纪卿不必如此慌张, 本君又不会吃人。”
“本君只是想听你说说,当年之事。”
“你说便是了,本君相信你的忠心。”
他语气柔和,纪流笙擦了一把汗,站起身来,只觉冷汗竟已浸湿了衣袍,战战兢兢的道:“其实当年之事,下臣也不清楚。”
楚江宁挑了挑眉。
纪流笙怕他不信,连忙继续解释道:“下臣乃是君上您一手提拔的,其他的洲海主君一直都看不起我,完事也都防备我,当年举事以东洲为首, 下臣远在西洲, 根本不知帝域境况, 待消息传来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是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下臣其实并不清楚。”
楚江宁反问:“当年反贼攻打帝域之时,本君可是给你等下了征召令的,你等因何迟迟不至?”
纪流笙一脸茫然:“什么征召令?没听过啊。”
楚江宁:“……”
纪流笙见他脸色阴沉, 怕他生气, 又诚惶诚恐的解释道:“君上征召, 下臣岂敢不至,实在是未曾听闻啊。”
楚江宁看他这模样,确实不像在撒谎,何况当初天之血誓尚在,量他也不得不来。
所以当初的征召令确实是没送到西洲洲主手中,可那时替他传命的全都是青司近卫,这么说是近卫里有奸细?
楚江宁沉吟一番:“此事本君知道了。”
他环视一周,目光重点落在缩在角落里唯恐被他看到的于妃和纪潇则身上,唇边笑意更浓:“大家都坐,用膳吧。”
修行者无须饮食,这些灵膳也只是为了增进修为和满足口腹之欲之用,吃不吃都没多大关系。
何况当着他的面,谁吃得下去。
但是这煞星这么说,不听从难保下一秒不会被他砍了。
于是三人神色勉强的入了座。
战战兢兢的陪魔鬼吃饭。
纪流笙吃了两口,终于忍不住道:“君上,再过几日便是帝……楚贼寿诞,下臣不得不去帝域贺寿,原是想炼制雪晶甲做寿礼,现在……”
巫山之事被这煞星一搅合,虽然雪晶甲还在炼,但是赶在寿诞之前是不可能了。
楚江宁横他一眼:“怎么的?偌大的西洲,就找不到什么给楚临雍做贺礼了?”
“下臣不是这个意思,这么说……君上同意下臣去了?”
楚江宁打量了他一番,微微一笑:“去,你当然要去了。”
“父君寿诞这么大的事,你怎能不去。”
“不仅你要去,本君也得陪你一道去。”
“什么?”纪流笙差点没叫出声。
“君上您……也要去?”
这煞星去还不将寿宴、帝域搅个天翻地覆,他一想到此就头皮发麻。
“不仅本君要和你去。”
“于妃娘娘和十三殿下也要同去。”
“这……”
“君、君上!”却是于妃说话了,她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妾身一个妇道人家就不去了吧。”
在这魔头眼皮子底下,她还如何告发啊。
纪流笙被楚江宁折磨过多年,不敢说话。
纪潇然在巫山时候被楚将宁那轻描淡写的杀人姿态所震慑,也不敢乱说话。
只有于妃,魔婪君对她而言只是传说中的人物,虽然可怕,但她到底没亲眼见过,见楚江宁说话倒也并不咄咄逼人,兼且抱着些自己的小心思,故此竟敢出言拒绝。
楚江宁脸上的笑容逐渐敛起。
风过,于妃惨叫一声。
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巨力击中,如风筝般的飞了出去。
五脏六腑俱碎,开始大口喷血。
“母妃!”纪潇然惊呼。
纪流笙有些紧张的看了看瘫倒在地的妃子,屁都不敢放。
楚江宁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条斯理的吃了一口灵兽炙肉:“还有谁打算不去的吗?”
纪家父子:“……”
他们飞快摇头。
“那就好。”
帝域。
景华宫。
楚临雍施了一道法术,法术化在那冰蓝色的朝天仪鸾镜上。
道:“楚江宁在何处?”
镜子毫无反应,镜面一片漆黑。
“宋长安在何处?”
镜子毫无反应,一片漆黑。
“吾儿在何处?”
镜子一片漆黑。
“我天域最大的忧患在何处?”
镜子没反应。
楚临雍暴躁得想砸镜子。
但他忍住了。
砸坏了可就难修了。
奈何这破镜子时灵时不灵,这几天他搜肠刮肚的想形容词,一点用都没有。
他叹了口气,问一旁随侍的高总管:“妖域那儿可有消息?”
高总管道:“并无消息。据说妖族太子这些日子一直在闭关修炼,不理外事,也没打听到有类似殿下的人族出现在妖族。”
楚临雍皱眉:“这妖族太子好端端的闭关修炼什么?”
几年前这位妖族太子夺权,如今的妖君已形同傀儡,大权全都在这妖族太子之手,按道理应该日日忙于政务无暇顾及其他,怎么还有功夫去闭关修炼。
想到这个妖族太子,又想到那个该死的玄光同自己说的话,老父亲更烦了。
最烦的是,他现在根本找不到笨蛋儿子。
若是换了从前,帝君可不会管这小子干什么去在哪里。
以那小子的能力秉性,只有他害人,没有人害他的。
但是现在不同以往。
那笨蛋儿子失忆了,性情大变。
现在的性子,人人皆可欺辱于他,他实在难以安心。
是的。
在听完纪潇则和玄光之言后,帝君陛下十分确定,楚江宁是失忆了。
若非失忆,他怎么可能又去当男宠又去当奴隶的。
是自己做错了吗?
当初不该将他关到血色黄泉境去的,也不知道那个王八蛋恨裂天对他做了什么。
竟让他变成这副样子。
帝君思虑再三,干脆道:“本君去妖族一趟。”
“君上万万不可啊!”闻言高总管脸色大变,连忙劝阻道:“君上您身份贵重,怎能深入险境,若是被妖族埋伏,那可怎生是好?”
楚临雍不在乎的一笑:“区区几个妖族,还能拦下本君不成?”
妖族哪有高手可挡得住他一击。
这些年妖族完全是凭靠阵法、地利,还有自身那诡异的天赋能力在硬撑。
根本未在他眼中。
高总管见帝君已下决断,只好道:“过几日便是君上寿诞,五洲四海全来拜贺,若是君上不在,恐引天域动荡,不如待寿诞之后再说,这几日命人在妖域再加大力度搜寻,也许能有结果。”
楚临雍沉吟一番:“可。”
“等一下,把这破镜子拿走。”
“是。”
却说纪潇则,他在「如实」和君上禀告了长安之事后,便被打发来邸宫居住了。
他有心想去寻宋长安,却被帝君的人看得严严实实的,根本不让他动手。
他只能心急如焚的等待。
等啊等着。
不但没等到宋长安的消息,反而是得知了父亲带着弟弟和于妃一同到来的消息。
若是从前,他必定心中冷嘲父亲可真是对于妃宠爱有加。
连来帝域为帝君贺寿都不舍于妃,硬要带来。
但是如今长安生死未卜,他根本没心情去计较这些。
于是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就抛诸脑后。
心腹侍女见他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劝道:“殿下,奴婢知道您对洲主不满,但好歹他是您的父亲。同在邸宫若不去拜见一下,恐落人口舌,说您不孝。”
不孝就不孝啊。
纪潇则早已摆烂。
但是想了想,他还是耐住性子,主动上门去求见父亲。
见一面而已,也不会掉块肉。
反正自己如今哪也去不了,闲着也是闲着。
侍从得令去禀报了。
纪潇则也不着急,慢慢的在原地等着。
依照以往的经验,他这一等必定要等上好几个时辰。
原因不外乎是父亲不在意他,于妃和弟弟想故意羞辱他。
反正都已习惯了,他不在乎。
纪潇则懒洋洋的想道。
他刚这般想着,就见前去通传的侍从急冲冲的跑了回来:“七殿下,洲主让您进去。”
纪潇则有些错愕,怎么今天这么快?
事出反常,他下意识的起了点警惕之心,犹豫了一下,问道:“父亲现在在干什么?”
侍从答道:“洲主在和十三殿下还有一位大人一同用膳。”
纪潇然也在?
还有一位大人?
难道是随行的臣子?
纪潇则迟疑了,侍从不住催促:“殿下快些吧,洲主想见你。”
纪潇则:“?”
这更奇怪了。
他心中疑窦重重,但是经不住侍从的百般催促,还是迈步了。
左右不过一顿羞辱,他受得起。
在进去之前,纪潇则自问已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但是里面的场景还是让他成功变了颜色。
如侍从所说,里面一干人等正在吃饭。
见他进来,坐在主座的楚江宁抬起头,温声道:“潇则来了。”
纪潇则:“……”
他呆滞的目光看了看坐在下手,神色麻木的父亲和弟弟。
只疑身在梦中。
第116章
? 孝子 ◇
◎“本君乃是诚心实意贺父君千秋的。”◎
“长安, 这是……”
“怎么回事?”
纪潇则有些艰难的看了看满脸诡异之色的父亲和弟弟,沉默半晌, 终于开口了。
“长安, 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被妖族抓去了吗?”
楚江宁看着埋头吃饭看似屁都不敢放一个实则在竖起耳朵偷听的纪家父子,微微一笑:“并非妖族,我之前是有急事要办, 是以才不辞而别, 惹你担忧了,抱歉。”
纪潇则不解道“和妖族无关?可是我明明感觉到了妖族的气息……”
“何况我还禀明君上,说你被妖族抓走了。”
“啊?”
这句震惊的「啊」是低头偷听的西洲洲主发出的。
楚江宁瞟他一眼,他又立刻噤声低头吃饭。
但内心惊涛骇浪。
什么意思?
帝君知道了?
知道了那不全完了吗?
这煞星再强也难敌君上,他这下可真是上了贼船。
纪流笙内心如何波涛汹涌纠结万分楚江宁懒得管,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暗色。
“那君上什么反应?”
纪潇则答道:“君上震怒,处置了玄光义兄,答应派人去妖族救你。”
“你既不在妖族,那得禀告君上才是。”
“万万不可!”纪流笙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跳出来阻止了。
“此事绝不可告知君上!”
纪潇则“……”
他看着格外激动的父亲,终于忍不住道:“为何不能告知君上?”
“还有父亲,您和长安, 怎么在一起?”
他想问的是为什么三人聚在一起吃饭, 场面还如此诡异。
父亲之前不是下过严令, 不许长安出现在他三尺之内吗?
怎么现在……
楚江宁解释道:“其实我与流笙乃是旧识, 前段时间刚巧重逢,于是便结伴来了帝都。”
流笙?
纪潇则嘴角抽搐几下,竟然无语得说不出话来。
流笙指的是……他父亲吗?
这语气?
为什么他听得那么古怪。
而且他眼角余光瞄到他爹, 发现他爹正低着头, 似乎对这个称呼并无意见。
神态……竟有几分乖巧??
楚江宁微笑:“潇则坐下来吧, 我们一起吃饭。”
纪潇则现在根本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他只觉得脑子一团乱糟糟的。
下意识的看了看他爹。
爹头都没抬,低头吃菜。
他也不知道怎么整,只得坐下了。
除了楚江宁之外,所有人都食不下咽的吃着饭。
终于等到楚江宁放下筷子。
纪流笙和纪潇然齐齐松了一口气。
纪流笙道:“明日便是帝君寿宴,下臣……得去准备一下寿礼。”
他敷衍了两句就想溜,主要是需要合计一下到底怎么办?
上哪条船。
楚江宁勾了勾唇:“让你走了吗?”
纪流笙:“……”
他干笑两声:“君上?”
楚江宁问道:“你原先准备的寿礼是什么?”
纪流笙道:“是一块陨天石。”
西洲地矿丰富,这陨天石他珍藏多年,但原定好的雪晶甲炼不出来,他一时找不到足够厚重的礼物献上,只能忍痛割爱。
楚江宁眼皮都没抬:“换个。”
纪流笙小心翼翼的问道:“君上想换成什么?”
楚江宁拿出一个卷轴:“此画正适合。”
纪流笙看着这卷轴,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画有何奥妙之处?”
这幅画肯定不是一副简简单单的画。
也不知道上面画了什么?
这魔头是要搞事啊,他搞事就搞事,为何要拿自己当枪使。
这幅画在寿宴上一拿出来。
自己不会被盛怒的帝君打死吧。
楚江宁看出了他的忐忑,道:“你打开看看。”
纪流笙犹豫了一下,打开卷轴。
顿时,华光满室。
一股浩瀚之气笼罩。
千山百岳,松鹤绵延,大好河山尽入画中。
笔墨勾勒,栩栩如生。
楚江宁慢条斯理的道:“此画名为千秋图,意在贺我天域千秋万代,画工精巧,颇具神力,能聚日月之精,能清心静气,辅助修炼。”
乍看之下,居然没有问题。
他还以为楚江宁会送些什么嘲讽的画呢?
西洲洲主颤抖着嗓子道:“君、君上,此画是不是淬了毒?”
楚江宁:“……”
他瞪纪流笙一眼:“说什么呢?本君是那等不孝之辈吗?”
“本君乃是诚心实意贺父君千秋的。”
纪流笙:“……”
你真他妈是个大孝子啊。
天上地下没有比你更孝顺的了。
他战战兢兢的收起卷轴,艰难道:“是下臣胡乱揣度,下臣该死。”
楚江宁大发慈悲道:“你们先下去吧。”
纪家父子齐齐松了口气,一溜烟跑了。
此时室内,只剩下楚江宁和纪潇则二人。
微妙的沉默在室内蔓延。
纪潇则迟迟未开口,楚江宁只好道:“潇则,你就没什么话要问我的吗?”
纪潇则张了张口。
他自然有很多话要问。
比如说你到底是谁?
你真的是长安吗?
为何父亲唤你君上?
你和父亲到底在谋划什么?
他满腹疑惑也满腹不安,但最后还是化作唇边的一叹。
“我没什么要问的。”
许是因为自小没有父母宠爱,又备受排挤,潇则的性子远没有小夜潇洒,总是顾虑重重。
楚江宁道:“你没什么要问的,那我来说。”
“我本姓楚,名楚江宁,两百多年前逼宫夺位最后兵败被杀的那位魔婪君。我此次回来,便是要拿回一切,你可愿助我。”
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当听到楚江宁这么说的时候,纪潇则依然觉得胸口沸腾。
他沉默半晌,问道:“所以你之前都是在骗我,你是在利用我吗?”
楚江宁:“我之前确实欺瞒你,但对你绝无利用之心。”
“我乃真心实意同你结交。”
闻言纪潇则却依旧沉默了,良久他方道:“我知道了,你让我缓缓。”
他无法接受。
他的好友,是那个纯真无邪,对他人满腔善意的凡人宋长安。
而非眼前说句话就可以让他高高在上的父亲战栗不已的前任帝君。
他不愿接受,楚江宁也只能复以沉默。
第二日。
帝宫。
帝君寿诞乃是天域大事,万臣来贺,各色珍奇美味的灵食摆了一桌又一桌。
整个帝宫喜气洋洋。
五洲四海的洲主和海君们齐齐来贺,献上寿礼。
为了讨帝君青眼,各大洲主无不使出浑身解数献上奇珍异宝,千秋图在其中并不打眼,帝君看都没看一眼,便命人收入库中。
接下来是君臣同欢,和乐融融的场景。
西洲洲主打从进帝宫开始就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就怕这寿礼有何不妥。
但出乎他意料,一切都平安无事。
无风无波。
等到寿宴结束,群臣离席之际,他忍不住上前拉住高总管,低声道:“下臣欲求见帝君,烦请总管通报一二。”
他合计了再合计,决定趁着这寿宴之际将那魔头归来之事禀报帝君,求得帝君为他解了那天之血誓。
不要怨他不忠心,实在是谁强谁弱,一目了然。
加上那厮实在是太难伺候了。
对于西洲洲主的请见,高总管报以礼貌而不失敷衍的笑容:“洲主恕罪,今日君上太忙,恐不能见你了,洲主过段时日再来吧。”
居然给他拒了。
那可不行!
一想到邸宫里的那道虎视眈眈的视线,西洲洲主就觉得脊背发麻。
心急如焚。
他继续道:“下臣是有事关雪晶甲的事情求见帝君,事关重大,烦请总管通报。”
如今最紧急之事便是同妖族的大战,这个理由一搬出来,相信帝君不会不见他。
高总管在内心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又重复了一遍:“君上今日太忙,洲主请回吧。”
他顾念这位洲主往日对他尚算客气,灵宝灵器赠了他不少,稍微提点了一句:“君上最近都很忙,洲主没事还是莫要打扰。”
西洲洲主不明白了:“君上在忙什么?”
有什么比妖族之战还要要紧之事。
他这句话有窥探帝踪的嫌疑,但这几日格外暴躁的帝君也让高总管身心俱疲,他叹了口气道:“洲主子嗣众多,你是不会懂的。”
西洲洲主秒懂啊。
他万万没想到,君上不肯见他居然是在忙着生儿子。
这……
这让他真不好打扰。
可是那魔头的威胁又已迫在眉睫。
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被西洲洲主无度揣测的帝君陛下正在他寝殿之中。
他拿着朝天仪鸾镜,准备再试一次。
这次再不行,他只能动身去找儿子了。
“楚江宁的下落?”
“宋长安在何处?”
“吾儿可安好?”
“那畜生死了没?”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那一直毫无反应的镜子,终于起了波澜。
灵光旋转。
一副画出现在楚临雍面前。
楚临雍眯着眼看了半晌。
这是何物?
他唤人进来。
“此为何物,给本君查个明白!”
高总管正在外面应付西洲洲主,这次进来的是一个普通侍从。
侍从看了半晌,大着胆子道:“君上,这不就是今日西洲洲主献的那寿礼吗?名为千秋图。”
什么?
楚临雍眉头一挑:“这图在何处?”
侍从禀告道:“已收入库中。”
“快去取来。”
“是。”
这个时候,楚江宁缓缓的从画中走了出来。
第117章
? 舅父 ◇
◎其实,你根本不是帝君亲生◎
楚江宁自画中走出, 环视一圈。
宝库之内,各色珍宝琳琅满目, 散发着谣言的华光, 极其诱人。
楚江宁却并不在意。
他此来一是为了寻他当年在大战中失落的不灭剑。
但他环视了几圈,都未曾看见不灭剑的踪影,宝库中确实有几柄华丽无比的灵剑, 但跟不灭剑比起来如米粒之光, 不在楚江宁眼中。
也不知道父君把不灭剑收到哪里去了。
不灭剑乃天域神剑,威力无穷,父君不会一气之下把剑给融了吧?
楚江宁在心中揣度着,脚步却丝毫不停歇。
他一个纵身,身影便从宝库中消失了。
楚江宁刚走,侍从就匆匆忙忙的从景华宫赶来取走了灵画。
画卷呈阅君前。
白衣帝君看着这平平无奇的画卷,微微皱了皱眉,使了个法术。
法术落在画上,画微微扑簌了两下。
就没了动静。
白衣帝君眉头皱得更紧,法术加大。
没啥动静。
楚临雍:“?”
这看上去就是个稍带些灵性的画,无甚出奇之处。
所以,楚江宁在哪里?
楚临雍再次催动灵镜。
这次, 镜子毫无反应。
楚临雍:“……”
而这个时候的楚江宁, 已经离开宝库, 来到了天狱司。
天狱司主管刑狱。
之前魏庆和他提过的, 困着他七名弟子的火寒狱入口,正在此处。
天狱司守卫森严,处处是机关暗哨。
楚江宁使了法术, 身化轻烟, 堂堂正正的走了进去。
火寒狱的入口是一个紫色的漩涡, 颜色美丽至极。
楚江宁走了进去。
一股冰寒刺骨的寒意迎面扑来。
火寒狱白日炎热如火,夜间寒冷如冰。
此时正是夜间。
修行者不惧寒暑,但火寒狱的炎热与冰冷皆是能重损神魂之物。
楚江宁魔功高深,自然一点不惧。
他只着轻薄单衣,神态自若。
他轻轻的闭上眼,任凭神识笼罩大地。
此间冰天雪地,楚江宁神识受限,仅能感知到方圆五百里的情况。
东方五百里处,似乎正有人息。
楚江宁也不做停留,脚步一转,直朝东方而去。
“砰砰砰!”
那儿正有两道身影在缠斗。
其中一方,竟是只三米高的巨大雪熊,举手投足皆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
雪熊天赋异禀,巨力无穷。
和他对战之辈竟也不露下风,在雪熊的攻击之下辗转腾挪,身形如游鱼一般灵活。
雪熊的攻击大都落在了空处。
不过大都落在了空处,还是有一些落到了他的身上。
那人实力纵然不错,也敌不过得天独厚的熊怪。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身影逐渐狼狈。
彻底落败,沦为雪熊血食也不过片刻之间。
楚江宁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转身走开。
那人是一个容貌格外英俊的中年男子,不是他的任何一位弟子,他也不认得。
死不死的,与他何干?
反正能被关入这火寒狱的,大都是罪大恶极之辈。
该他的。
楚江宁看都懒得看一眼,踏空而去。
但是意外突生。
许久未得手,让雪熊越发暴躁。
它朝天发出一道巨吼。
方圆百里内,冰雪飞簌。
一旁的雪山轰鸣,巨大的雪石轰隆滚下。
楚江宁正在一旁,差点没砸上来,他飞快闪开,眸中带了一丝不悦。
雪熊怒吼一声,那男子只觉得身体一沉。
再也逃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胖硕的熊掌朝他拍来。
千钧一发,生死攸关之际。
巨熊整个爆裂开来。
深蓝色的血液撒了他满身满脸。
男子惊呆了。
楚江宁冷哼一声,转身就想走。
男子连忙叫住他:“多谢小兄弟相救!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在下回家后必定备下厚礼重谢!”
虽然刚刚才死里逃生,但他已在心中盘算开了,能顷刻之间杀死巨力无穷的巨熊,这人本事不小,若能得此人助力,何愁不能逃离此地东山再起。
他内心火热。
楚江宁不耐烦应付他,回身冷冷一瞥:“路过而已。”
楚江宁这一转身,那人整个就愣住了。
他一脸呆滞的看着楚江宁的脸,失声叫道:“清儿?”
楚江宁准备离去的脚步微滞。
那人身体颤抖,转瞬间身影已至楚江宁身前,语气艰涩:“你、你和清儿是什么关系?”
楚江宁:“……”
这个对话,似乎有些熟悉。
两百年前,好像恨烈天一见他,也是这般反应。
所以眼前这位是……
母妃的蓝颜知己?
母妃不是对恨烈天一往情深,怎么这么多蓝颜知己?
楚江宁脸上的表情古怪。
他动了动唇,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中年男子已抢先道:“我知道了,你是宁宁对不对?”
他打量着楚江宁,眼神火热:“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宁宁,我是你舅父啊。”
楚江宁:“啊?”
“原来是舅父啊。您怎会在这里?”
中年男子,应该说是遥泽郡前任郡首寒江闻言,摇头叹息:“此事说来话长。”
“当年你舅父我被奸人所害,说我炼制魔宗法阵,帝君震怒,便将我下了刑狱。之后我再刑狱里待了几十年,后来又被关入了这火寒狱,此间无日月,一晃不知多少年了。”
楚江宁一点都不心虚的道:“竟有此事,我都不知道舅父您居然受了这么多苦。”
他知道。
很知道。
当年父君不想杀舅父,还想拿他做筏子,最后被他气得七窍生烟,放人的事也就算了。
后来他篡位成功之后,释放舅父本便是他一句话的事。
但他根本没想起来。
就这么关着。
后来他兵败被囚入血色黄泉境,更加没想起来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舅父。
想不到竟在此地重逢。
寒江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个大外甥的无情,还在那里义愤填膺:“都是小人陷害,你舅父我为官多年,一直勤勤恳垦,爱民如子,清廉如水,心中装着是天域百姓,眼中谋的是万民福祉。怎会炼制魔阵!这全都是阴险小人的陷害!”
早就去过遥泽郡,知道这个舅父底细的楚江宁十分动容:“我相信舅父,这些年委屈舅父了。”
“我等为人臣子的,再委屈都只能忍了。对了宁宁,你怎么也在这儿?”寒江感慨完自己的事情,终于想到了楚江宁。
楚江宁顿时红了眼眶:“我、我是被我父君关进来的。”
“有小人诬陷我谋反,父君震怒,便将我下罪入刑,关入此地,让我好好反省一番。”楚江宁纤长的睫毛垂下,模样楚楚可怜。
“到底是谁?是谁如此胆大包天,诬陷堂堂帝子!”寒江一听还得了,登时勃然大怒。
楚江宁幽幽道:“是魏妃娘娘。但让我伤心的,是父君不信我,也许他就从未信过我……”
他语气低落,让人听了不禁心中酸楚。
寒江一把搂住他:“也是苦了你了。”
他大概也是知道自家妹妹那点破事的,绕过不提:“既然宁宁你在,我们舅甥二人联手,一定能离开这刑狱的。”
楚江宁垂下眼,慢吞吞的道:“舅父是说要逃狱?可是父君那么生气,我若是逃了他恐怕会杀了我。”
寒江看不惯他这副温温吞吞的模样,厉声道:“你可知这火寒狱是何等穷凶极恶之地,你怎知他会将你关上多久。十年?百年?千年?”
“外界有小人谗言,你是怎么都敌不过他们的。毕竟你父君心中无你,自然哪哪都看你不顺眼了,你若不逃,难道要戮首等死吗?”
楚江宁继续装:“可是我到底是父君的亲生儿子,他再生气也不会……”
“若你不是呢?”
楚江宁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寒江长长的叹口气,此事他本想烂在肚子里的。
但这孩子似乎对他父亲依然抱有眷恋,若不彻底让他死心,怎能让他为自己所用。
“其实,你根本不是帝君亲生。”
“你的亲生父亲,正是昔年魔宗宗主很烈天!”
楚江宁:“……”
“当年你的母亲乃是西洲第一美人,追求者众多,我父亲也便是你的外祖每日都为你娘的婚事烦恼。直到偶然发现,你娘竟然不知自爱,爱上了那十恶不赦的魔头,魔宗宗主恨烈天!我正魔两道乃是死敌,那不要脸的魔头竟然还敢上门求娶!你外祖大怒,想要尽快将你母亲嫁出去,以免此事被人发现,我寒江名声尽毁。但是恨烈天魔功强横,若是嫁给了一般人家他定然不依不饶纠缠不休。于是你外祖便干脆将你母亲嫁给了帝君。唯有帝君的实力,才能震慑住恨裂天,让他不敢妄动。”
“你母亲倒也听话,嫁过去之后安分守己,没有再做出抹黑我寒家之事,恨裂天也没有再出现。我们都以为此事已过去了。却不想,你母亲到底被那魔头迷了眼,一时糊涂,竟然……做出毒害帝君之事!”
“那事发生之后,你母亲被帝君所杀,你外祖因此事自尽,临死前将一个秘密告诉我。”
“你并非帝君亲生,而是那恨裂天的骨血!”
楚江宁反问:“所以舅父是说,我母妃在守卫森严的帝宫之中,在我父君眼皮子底下和恨裂天相好怀上了我?”
第118章
? 我是宁宁啊 ◇
◎“我便是——宁宁啊。”◎
寒江叹了口气:“我知你不信, 但我有帝君当年给你外祖的亲笔手书为证。”
言罢竟然真的拿出一封书信。
楚江宁接过书信看了一下,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之中。
竟然真的是父君的笔迹。
而且遣词造句, 都是父君的风格。
寒江见他脸色阴沉, 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必太过伤心。只是看了这书信你也该明白,帝君对你是当真无心, 你也当死心了, 还是早另谋出路才是。”
哪怕是一个凡人,头上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还喜当爹了这么多年,都会愤怒得想要杀人了。
何况是权倾天下的帝君陛下。
老实说,小外甥居然能平安长大他已经很吃惊于帝君的肚量了。
楚江宁将书信收好,神态低落,难过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般:“我原以为是我自己不够乖巧听话,才不得父君喜爱,原来我根本就不是父君的亲生儿子。”
“父君他根本没有必要对我好。”
他神色凄楚,秀丽容颜比这漫天冰雪还要冰冷彻骨:“原来……如此啊。”
他只想要冷笑。
气死了。
这书信真的是父君亲笔,信中说他乃母妃和恨烈天私通所生,要寒家给他一个交代。
寒家对他的交代便是一代家主自尽而死, 麾下大部分势力归其所有, 唯一剩下的舅父寒江, 只得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遥泽郡郡首之位, 居于一隅之地。
这书信写得十分真实,字里行间都可见对方那压抑着的愤怒,若是常人可能就信了。
但楚江宁才不会。
当年母妃毒害他被杀之后, 他就对自己从捧在手心里怕摔了, 含在嘴里怕化了, 事无大小俱都百依百顺变成了爱答不理,冷漠相待,甚至动辄得咎。
当时自己还年幼,父君态度如此大变,加上自己越长大越和父君越来越不像,
他自然也是怀疑过自己的身世。
因此揣揣不安了好长一段时日。
后来他想法子验了血脉,发现……完全是多虑了。
他就是楚临雍的亲生儿子,亲得不能再亲。
他们长得不像,纯粹是他天生肖母。
父君待他不好,纯粹是他迁怒而已。
现在却看到了他当年亲笔写的手书,说自己并非他的亲生儿子。
他图什么?
还不是阴谋诡计想要贪图寒江势力。
哪怕给自己扣一顶绿帽子也不在乎。
父君当真心狠手辣,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寒江见他面带寒霜久久不语,继续道:“虽然爹不是亲爹,但是舅父永远是你亲舅父。这些年我在这火寒狱里也不是毫无建树,我聚集了部分火寒狱的囚徒,成立了无双城,我为无双城城主,我们在此积聚实力,等待逃离的时机。”
“宁宁,你能杀死玉阶雪熊,足见你的实力,你若能加入我们,我们定能如虎添翼,逃离此地不在话下!”
寒江声音慷慨激昂,楚江宁似乎被他打动了,如玉般的黑眸定定的看着他:“一切……听从舅父吩咐。”
楚江宁假惺惺的答应了,然后就随着大喜过望的寒江回到了他所说的无双城。
无双城是一座黑石铸就的堡垒,远远看,巍峨大气。
但是近看就显得破破烂烂,十分寒酸。
和它恢弘大气的名字一点不相配。
无双城里更是只有几个留守的兵士,见到寒江大喜过望:“城主您终于回来了!”
“城主回来了!”
寒江眉头皱得死紧:“怎么回事?人都去哪了?”
兵士道:“城主您不在,那玉鸿堡打上来了,兄弟们全都去抗敌去了!城主您快去看看吧,这次玉鸿堡有备而来,来势汹汹,兄弟们损兵折将,损失惨重啊!”
寒江一听脸色大变,这些兵士全都是他精心培养的,是他逃离此地的凭仗,若有折损那损失可就大了。
他连忙厉声问道:“他们在何处?”
兵士给他指了方向,寒江扭头对楚江宁道:“宁宁,此事紧急,我们先去救人,回来舅父再同你叙旧。”
楚江宁点头。
二人朝兵士指引的方向飞去。
交战之处离无双城并不远。
还未到近处,便已听到了巨大的轰鸣声和爆炸声。
寒江脸色大变,怒吼一声:“小儿,你是欺我无双城无人吗?”
然后不由分说就冲了上去。
楚江宁本来确实是想帮舅父助阵的,但是定睛一看。
陷入了十分的无语之中。
战场上,两边正在交战,战况激烈。
那些和刚才遇到的兵士穿着同样甲胄的,估计就是无双城的兵士,舅父的手下了。
数量不少,一二三四五六七……
仔细一数,足足有十个之多。
加上他舅父就是十一个!
这就是无双城的全部力量?
跟闹着玩没什么两样。
习惯千军万马的魔宗宗主头一次见到这么寒酸的势力。
这还不算。
对方那个玉鸿堡更寒酸。
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叫什么玉鸿堡?难不成玉鸿堡是他的名字吗?
十个人围攻一个,居然还落入下风,被打的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英武不凡的舅父冲了过去,加入战局,于对方砰砰砰的打了起来。
有了城主带头,士兵们精神一振,原本溃败的局面一时竟然僵持住了。
但僵持的时间不长,不知是对方确实厉害,还是无双城太过弱小。
局势只是稍显好转,很快又落入下风。
这该死的玉鸿堡竟然有如斯高手,寒江心惊,他应对得十分吃力,不由暗自焦急。
宁宁怎么还不来?
在等什么?
再等下去,他可能就不行了。
于是他连忙喊道:“宁宁,快来助我一臂之力!”
楚江宁:“……”
别叫我。
我不想参与。
任凭亲舅舅呼喊声震破天际,他依然动也不动。
不仅如此,他还想走。
楚江宁虽然没动,但是被无双城围攻的那个玉鸿堡听到寒江的话,竟然转过头来看他。
四目相对。
二人一时竟然僵持住了。
那人卖了一个空子,趁着寒江等人不备,一纵身脱离战局,跃到楚江宁面前。
他极为震惊:“宋长安?你怎会在此处?”
“是帝君将你关进来的?”
那人白衣赤足,光头。
赫然是老熟人——无刹海玄光圣子。
楚江宁抿了抿唇,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一提及此事,玄光神色倏然冰冷,他咬牙切齿的道:“还不都是拜宋公子所赐!”
他被关入火寒狱一段时间了,受了数日的烈日曝晒,又受了数日的漫天冰雪,依然没想明白,他到底错在哪儿!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将所有事情都归咎于宋长安身上!
君上定是迁怒!
但是没想到……
他仰天长笑,神态快意:“你也被君上关进这里了?真是报应!报应啊!”
楚江宁:“……”
能在这儿见到他,玄光顿时觉得心中畅快无比,这数日的磨难还有今后的刑期都不难熬了!
以色侍人,终会遭到厌弃。
宋长安也有今天。
君上这是已经完全厌弃于他了啊。
也难怪,君上是何等人物,开始不过是一时色迷心窍,待发现这具身子早就被那妖族太子玩过不知多少次了,怎能不恶心。
抛弃他,也是情理之中。
他「哈哈」大笑了一阵子,笑得后面的寒江等人满脸莫名其妙,才终于反应过来一事。
“不对,你只不过是个凡人,怎么能在这火寒狱中待这么久?”
这酷暑严寒,不要说一介凡人,稍微修为差些的都受不了啊。
“宁宁!”寒江终于上前:“你和这位公子认识?”
他看着修为超凡的玄光,眼中精光闪烁。
“宁宁?”玄光皱了皱眉:“宁宁是谁?”
楚江宁无语半晌,终于有了反应,他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道:“我便是——”
他信手抽出寒江腰间之剑,然后反手一刺。
“宁宁啊。”
长剑入腹,玄光惊愕得失了声。
比起剧痛,更让他震惊的是这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捅他一剑的人,竟然是宋长安。
竟然是宋长安!
他……
他脸色剧变,神魂处传来的剧痛仿佛在告诉他,这不是错觉。
他是真的被宋长安刺了一剑。
什么?
他怎么敢?
他怎么能?
他顾不上身体的剧痛,厉声道:“你是谁?你绝不是宋长安!你到底是谁?”
不要说这让他顷刻间连反抗都做不到的能力,就说这神态行为,哪里像宋长安。
楚江宁轻轻松松的拔出剑,本想再刺一剑,但是估摸了一下玄光的状态,估计再刺一剑他小命也没了,这才遗憾的收手。
回剑入寒江的剑鞘。
不耐烦的道“这个我方才不是已告诉你了,我是宁宁啊。”
他心里对这个无刹海圣子十分嫌弃,当初帝天琅可是硬受他两剑还好端端的,他才受了一剑就半死不活的,太弱了吧。
居然有点怀念体质强悍的妖太子。
玄光捂着腰腹处的剑伤,救命神丹仿佛不要钱一般的咽下,艰难的喘息:“你到底是谁?宋长安呢?你是夺舍?还是幻化成他的模样来欺诈我?”
作者有话说:
晚了晚了,sorry
第119章
? 竟然是他 ◇
◎不是那个凡人宋长安。而是和宋长安无比相似的……那位魔婪君。◎
欺诈他?
楚江宁无语了一阵。
也不耐烦和这个圣子唧唧歪歪, 干脆转过身去,对寒江道:“舅舅, 他就交给你了。”
寒江罕见的没有吭声。
楚江宁皱眉:“舅舅?”
“啊……啊好的。”寒江终于应了, 连忙唤来手下把重伤得动弹不得的玄光给捆好。
期间不忘偷偷打量楚江宁。
心里打起了鼓。
老实说,此前他虽然知道楚江宁实力不错,毕竟能斩杀雪熊的实力确实不凡, 但也没太往心里去, 只是以为他遗传了他亲生父亲恨裂天的天资罢了,但是天赋再高实力再强也不过是一个小辈而已,甚至还谋划着将他当作一把以趋利用的尖刀。
但是就在刚才,他眼睛都不眨一下、毫不拖泥带水的捅了玄光一剑,让他突然重新开始审视自己这个外甥,甚至心中还隐隐生出忌惮之心。
这种冷酷决绝的姿态,他只在很少的几个人身上看过。
“等一下……”玄光被无双城的兵士捆上,终于从乍见楚江宁的惊愕、忌惮中清醒过来,连忙开口道:“放过我吧,我可以投诚。”
“无双城不是想攻占玉鸿堡吗?我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
“玉鸿堡的机关密道都在我掌握之中,别杀我,我很有用处。”
玄光圣子一向能屈能伸, 只要能保住性命, 现在让他跪地喊父亲都行。
“投诚?”寒江狐疑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嘴角抽搐两下:“你不是玉鸿堡堡主吗?你要带我们攻占你自己的地盘?”
玄光苦笑道:“我才入火寒狱不到一月, 无双城与玉鸿堡对峙多年, 我怎可能是玉鸿堡堡主,我不过是被他们推到前面的挡箭牌罢了。”
当然,他和玉鸿堡之间也只是互相利用, 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寒江目光微凝, 沉声道:“仔细说来。”
玄光见引起了他的兴趣, 微微一笑:“城主先将我解开,再容我慢慢为城主道来。”
寒江下意识瞟了楚江宁一眼,又觉得自己身为舅父惧怕外甥有些不妥,轻咳两声道:“来人,放开他。”
玄光身上的束缚解除,但他依旧伤重得难以动弹,他清了清嗓子道:“玉鸿堡是七位师兄弟组建的,大师兄便是那位神秘莫测的堡主,这位虽然修为天赋都不算顶尖,但是阴险狡诈,卑鄙无耻,相信这些年城主也有所了解。”
寒江点头:“不错,我手下的这些人全都是天域曾经数一数二的高手,却在这几个小子身上屡屡吃亏,为首之人确实阴险。”
玄光继续道:“无双城与玉鸿堡相争,是为了附近火寒泉下的火寒果,多年以来,互有胜负,僵持不下。我入了火寒狱之后,本想静思己过,不惹事端,是玉鸿堡堡主主动找上门来招揽我,想要与我合作,共同攻打无双城,事成之后,一同分享火寒果。原本定计是我先趁着城主您不在,去引诱无双城中的兄弟出城大战,他们再派人偷袭。但我与众位打了这般时日,也不见他们半点人影。恐怕是早已趁着我们大战之际,去火寒泉谋取火寒果去了。”
“什么?”
寒江原来还饶有兴致的听着他说玉鸿堡的内情,听到此处大惊:“你怎不早说?”
玄光道:“城主放心,火寒泉处有雪熊和火蛇看守,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得手。”
寒江幽幽道:“雪熊已被杀了。”
玄光:“……”
寒江越想越急,他之前正是因为想要趁着雪熊不备偷取火寒果,被雪熊发现遭到千里追杀,幸得楚江宁相救还杀死了雪熊。
雪熊一死,火蛇独木难支恐怕也抵挡不了多久。
火寒果岂不是落入玉鸿堡之手?
他在心中暗骂了一句。
再也顾不得和这个光头啰嗦,带着人匆匆的往火寒泉的方向去了。
他和无双城的兵士们走后,此间只剩下了楚江宁和重伤不能动弹的玄光。
玄光:“……”
他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干笑道:“你……怎么不去?”
楚江宁目光落在他身上,轻飘飘的道:“不感兴趣。”
玄光:“……”
死寂一般的沉默弥漫在空气中。
楚江宁低头看着他。
玄光不知怎的,在他平静如水的目光下有些紧张,紧张之后是悸动。
他在心中暗骂自己,这个时候悸动什么?
楚江宁勾了勾唇:“玄光是吧?”
玄光:“什么?”
“你可想脱离火寒狱,重获自由?”
“只要你为我办一件事,我便让你风风光光的脱困,如何?”
他声音轻柔,玄光却听得寒毛直竖:“我如何相信你?”
恶魔在低吟:“你可以不信。”
“那我们便来算一算账吧。”
“什么?”
“从哪儿开始说呢?从九叶碧海罗说起?”
“什……难道你、你是?”
玄光这个时候终于明白眼前之人是谁了。
不是那个凡人宋长安。
而是和宋长安无比相似的……那位魔婪君。
他脑海一片空白。
恐惧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
火寒泉。
这是一口极为奇异的泉水。
左泉炙热,右泉冰寒。
泉水旁,生长着十数颗仙果,是和泉水一般的颜色,正是在火寒泉的日夜滋养下结成的果子。
泉水和果子旁,有一条五米多长的大蛇正在咆哮。
几道绿光笼罩着它,将它彻底禁锢在原地。
“小师弟,快去摘火寒果。”
当先一人一面同其余几人施法禁锢着大蛇,一面朝里面喊道。
被他唤作小师弟的是一个白衣青年,脸色有些苍白,模样羸弱,正小心翼翼的绕过大蛇往火寒果而去。
动作十分缓慢。
其余几人看得焦心不已,但也没办法。
小师弟自小身体弱,无法修行,这些年全靠他们师兄弟去抢夺灵物给他滋养身体,才让他在这极境中平安无事的活过这么多年。
至于小师弟这种状态师尊为何还要收他为徒,还不是因为他们家族只有小师弟一个独苗苗,但凡有别的选择,师尊也不会选他。
小师弟自己也知时间紧张,他咬着牙好不容易挪到了火寒果前,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盒,就要取果。
“住手!”
这个时候,寒江终于带着人匆匆赶到。
待看清眼前情况,不由怒发冲冠:“玉鸿堡,你们打的如意算盘!”
他腰间长剑出鞘,直朝小师弟扑来。
不好!
见到小师弟被攻击,其余六位师兄连忙撤了法术,六人施法,在小师弟面前构建了一道防护屏障,挡住寒江的攻击。
攻击确实是挡住了,但是大蛇一脱困,立刻发出一声惊天咆哮。
瞬间地动山摇。
几道身影齐齐飞出。
“师兄!”
玉鸿堡六人狼狈不堪的稳住身形,朝大蛇齐齐攻了起来。
当先一个最高的男子道:“无双城城主,现下正好雪熊不在,你我两方戮力同心,共斩大蛇。事后这火寒果我们均分如何?”
寒江冷笑:“我可不敢同你们合作,一不留神就被算计了。”
“反正现在招惹这蛇怪的也不是我,我且在这儿等着看好了。”
说完他竟然当真抱着手臂,就这么悠哉游哉的旁观起来。
玉鸿堡几人暗骂几句。
但是蛇怪攻势太猛,他们不敢分心,只能齐齐提着剑硬上了。
蛇怪的实力远胜过雪熊,之前玉鸿堡众人也是趁他不备偷袭于他,现在在愤怒的蛇怪攻击下节节败退。
寒江在旁边看得开心极了。
他与玉鸿堡相互争夺多年,积怨甚深,现在看着仇人如此狼狈,简直大快人心。
他的嘴角刚咧开,大蛇却仿佛嗅到了什么,竟然放弃玉鸿堡众人,朝他攻来!
寒江乐极生悲,一下就懵逼了。
挨了蛇尾几下撞击,他才反应过来,之前楚江宁杀雪熊的时候,雪熊将血溅到了他的身上。
蛇怪与熊怪相依为命多年,发现自己身上有熊怪血迹,怎能不攻击自己。
蛇怪的实力远胜过熊怪,生死关头,寒江再也顾不得体面,厉声喊道。
“救我!宁宁!”
“救我!”
“宁宁”
……
这下轮到玉鸿堡众人幸灾乐祸了,这无双城城主可真有意思,难道以为他这样一喊。
就真的会有人来救他吗?
这个念头刚闪过。
突然,天降飞雪。
原本就是极寒的天气,降雪一点也不出奇。
但是所有的雪花,只落在了大蛇身上。
大蛇全身剧烈颤抖,颤抖着颤抖着就这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身体萎缩成一团血块。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
转眼间,刚才还给他们带来莫大灾祸的蛇怪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去了。
众人骇然。
寒江一边骇然一边痛快的笑了:“我的帮手来了,这下你们可全都得死!”
“哈哈哈……”
玉鸿堡众人神色凝重。
不是他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实在是对方的手段也太骇然了。
无双城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强大的帮手。
这般神鬼莫测的实力,他们简直闻所未闻。
玉鸿堡堡主,也是一众弟子的大师兄突然笑道:“其实啊,我们玉鸿堡和无双城本就亲如一家,这火寒果给谁都一样,城主若是想要,我们双手奉上就是了,不需要这么麻烦。”
这个时候才来讨好他,晚了。
寒江狗仗人势,趾高气昂:“谁跟你们亲如一家,这些年你们欠我的,也是时候清算一下了!”
第120章
? 死舅舅 ◇
◎这我知道,我就你一个舅舅,不过死的舅舅也是舅舅啊。◎
刚收拾完玄光来此的楚江宁就听到舅舅这句嚣张跋扈的话, 他的脚步不由一滞。
是来也不是,回去也不是。
寒江却已眼尖的看到他了, 喜滋滋的唤道:“宁儿, 快来!”
十数道目光齐刷刷的投向他。
其中以玉鸿堡的七位师兄弟最甚。
一声声惊呼响彻火寒泉。
“师尊!”
“师尊!”
“是师尊!”
寒江:“?”
他正惊愕间,楚江宁已施施然走了上来。
七人跪倒一地,各个眼含热泪:“师尊, 您终于来了。”
“弟子就知道师尊吉人天相, 一定不会有事的。”
“师尊安好,弟子就死而无憾了。”
寒江有些艰难的转过头,看着脸色平淡的楚江宁,声音艰涩:“这、这是怎么回事?”
楚江宁回答道:“额……舅舅,这几位都是我的徒弟。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大家都是一家人啊。”
寒江:“……”
他响起自己刚才的话,只觉得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到了脸上。
“这、这怎么可能。”
他在这边怀疑人生,楚江宁已经上前去和诸位弟子们互诉衷肠了。
“信儿,为师早就说过让你勤练剑术,你刚才那招惊天川鸿,可使成了惊天野鸡。”
“元儿,你的心思不要只在剑术上, 内功不修, 毫无根基。”
“方儿, 你……”
他挨个点评下去, 最后轮到小师弟,只道:“文儿,你……算了, 你活着就好。”
小师弟:“……”
“师尊。”大师兄司徒信行了一礼:“您怎会到此处?”
楚江宁道:“当然是来带你们回家。”
寒江:“?”
之前他可说的是被人陷害谋反被帝君关进来的。
司徒信面露愧色:“是弟子无能, 还要烦劳师尊相救。”
楚江宁安抚道:“你已做得很好了。”
司徒信问道:“这火寒狱气候恶劣, 也没有出口。被囚入此地的人只能依靠外部力量逃离,想要打破结界,弟子只是找到了火寒果一种可能。这火寒果乃是此地所生,食之可带火寒之力,使修为大进。但是火寒果罕见稀有,是以这么多年我们与无双城才为此争斗不休。”
他看向楚江宁,意有所指:“这火寒果……”
“火寒果当然是我无双城的!”寒江听到此处,再也忍不住了,跳出来插嘴道。
“宁儿,我可是你的亲舅父,你想想你九泉之下的娘亲。”
楚江宁微笑:“舅父放心,我不会忘了你的。”
言罢,他张开手掌。
一股无形的力量以他为中心散发开来.
风雪大作。
火寒泉哗啦作响,一旁生长着的火寒果一颗一颗同枝蔓分离,漂浮在半空之中。
楚江宁将手掌合上。
火寒果瞬间化作水滴,一滴一滴的飘落而下。
彻底的融入每一个人的身体之中。
火寒之力入体,众人却无半点不适,只觉通体舒爽。
舒爽得几乎要□□出来。
楚江宁收回手:“火寒果对你们确实有些益处,但还不至于能让你们破开结界。”
众人刚得了好处,正激动就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
“那怎么办?”
“简单。”
楚江宁又从寒江腰间抽出剑:“舅舅,借剑一用。”
寒江:“……”
你都已经拔了还问什么问。
楚江宁长剑在手,先是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重量。
然后,破天的剑气冲天而起。
速度极快。
快到众人眼中只来得及追踪到一抹寒光。
一道赤红色的裂缝就凭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这里面年纪最长,最见多识广的寒江惊呆了。
他低声喃喃道:“破碎虚空,太上清极。”
“太清之境……”
楚江宁转过头,淡淡道:“这破口仅能维持一刻钟,快出去。”
众人如梦初醒,身影化作极致,从这裂缝中奔驰而出。
楚江宁使了一道法术,笼罩在他们身上。
等最后一个人从裂缝中逃出后,楚江宁也离开火寒狱,并伸手关闭了通道。
他转过身,发现所有人都静悄悄的。
火寒狱的入口在天狱司。
天狱司设在帝宫之内。
是以所有人一逃出生天,就发现他们还在狼窝之中。
直面守卫。
大家动了动唇,有点想哭。
但出乎意料,明明守卫们同他们近在咫尺,但却完全无视了他们,仿佛他们根本不存在一般。
楚江宁在后面柔声解释道:“我用了法术,现在的你们如同幽灵一般,他们看不到你们。”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楚江宁又道:“但是只要我解除法术,用不了一时三刻,所有帝宫守军都会来抓捕你们。逃狱的罪名,够千刀万剐了吧。”
他这句话很明显不是对自己那七个对他惟命是从的徒弟说的。
此次跟出来的人,除了七名弟子之外,便是寒江和无双城的大部分修者。
这部分人以寒江为首,沉声道:“宁儿,你要做什么?”
楚江宁微微一笑,笑容清稚可爱:“之前舅舅邀我共谋大计,我不过也是想邀诸位共谋大计而已。”
寒江冷笑:“你是要我们效忠你?”
“是啊。”
寒江抿了抿唇:“也不是不行。只是你要这些兄弟为你卖命,总要让我们知道,你想让我们做什么吧。”
若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眼前的这个「外甥」并非善类,那他才是白痴。
能破碎虚空,就算不是太清境强者也差不离了。
虽然投靠自己的小辈有些别扭,但寒江一向能屈能伸,不在乎这点小节。
他所在乎的,是他能得到什么。
楚江宁轻声道:“很简单,我要做这天域之主。”
众人:“……”
寒江有些无语:“虽然你实力不错,但这事哪里简单了?别的不说,你父……帝君你就打不赢。”
楚江宁倒是自信满满:“那倒未必。”
寒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大家,有心不趟这滩浑水,但是又忌惮楚江宁的实力。
骑虎难下,硬着头皮道:“行。”
先答应下来,之后再徐徐图之。
他想得很美好,楚江宁怎么会容他钻这种空子,笑眯眯道:“人心难测,口说无凭,还请诸位,立下天之血誓吧。”
此言一出,群情沸腾。
“莫要欺人太甚!”
“就算救了我们,也没有让我们世世为奴的道理!”
“我宁可在火寒狱里受一辈子苦,也绝不立誓!”
……
寒江也皱着眉对楚江宁道:“宁儿,你这要求也太过分了。”
“让人立誓,与杀人父母无异。”
楚江宁歪了歪头:“是吗?”
轻描淡写,丝毫不以为意。
其中一个脾气最暴躁的,再也忍受不了了:“毋宁死!”
“你现在就解除法术,让我出去和这些守卫拼个生死!”
说完一头就冲出去了。
对于这种刺头,楚江宁并没有解除法术。
此时寒江的剑还握在他手中。
他只是信手一挥。
一道血雾就出现在半空。
他抬眸:“还有谁不愿立誓?说来本君听听。”
他这一手,震住了所有人。
大家都是摸爬滚打多年,也见惯了生死,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杀人。
但让他们心惊的,是对方信手拈来的实力。
和漫不经心的态度。
仿佛杀死他们,如同杀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这种明晃晃的蔑视才让他们寒彻骨髓。
所有人都沉默了。
寒江哑着嗓子道:“宁宁,你怎会变成这样。”
“从前你母妃信中,说你天真可爱,是个善良的孩子。你如今这样可对得起你母亲?”
楚江宁不耐烦的道:“我便是我,有何对不起的。”
“舅舅你就说,你到底……立不立誓吧?”
他这一反问,寒江惊了,差点没跳起来:“这里面也包括我?”
“不然呢?”
“楚江宁,我可是你亲舅舅!”
“这我知道,我就你一个舅舅,不过死的舅舅也是舅舅啊。”
寒江:“……”
这小子…… 这小子……
帝君当初怎么不弄死他!
最后一行人在楚江宁的威逼利诱之下委委屈屈的立下血誓。
楚江宁命大弟子司徒信带队,带着这些囚徒一同去魔宗投靠如萦。
“此间有我,你们不必担心。”
司徒信有些疑惑:“师尊不同我们一起吗?您独自留在帝都恐怕会有危险。”
楚江宁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我还要处理后续之事,你们先走。”
“何况,今夜可是我父君大寿,身为人子,怎能不去为父君祝寿。”
这话楚江宁说得诚心诚意,寒江却在心里吐槽道:你又不是帝君亲生儿子,见到你他恐怕更生气吧,装什么孝子。
司徒信朝楚江宁行了一礼:“那弟子们先行告辞了。”
“师尊保重!”
孝顺徒弟们挨个上前同他道别,场面至纯至孝,极其感人。
不过旁观者都是方才在楚江宁淫威之下被迫立下血誓的,一脸麻木,完全没有感动之感。
弟子们和新手下离开后,楚江宁身化鬼魅,悄悄的溜进了景华宫。
帝君的寝殿里空无一人。
也不知楚临雍去了哪里。
楚江宁转了一圈,目光落在桌案上一面镜子之上。
以他的灵力,自然能察觉出此镜的奇妙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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