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当天下午,是学校每周一次的动员大会。全体学生着校服,在礼堂听学校领导讲话。


    首当其冲讲话的就是大饼,可能是上午见到耹瑶和傅钦的缘故,因此在讲话的时候,分外加重了‘禁止早恋’的话题。


    耹瑶站在女生队伍最后面,想起曾经被大饼抓住后的一周检讨,心里突突直跳。明明没有做过,却像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大饼目露凶光地看着演讲台下的学生,一边讲一边来回走动,耹瑶觉得大饼像在茫茫人海中抓自己。


    罗明晨看着耹瑶站得歪七扭八,恨不得直接缩在地里,好奇问道:“瑶瑶,你怎么啦?”


    耹瑶扭头看了看身后有没有值班维持纪律的老师,见到没有,和罗明晨大胆说起话来。


    简灼开会前被班主任叫走,现在姗姗来迟,慢悠悠和仇栗一起,一边聊一边踱步过来。


    简灼也堂而皇之在队伍后面站定。


    彼时,大饼正讲到激昂处:“收起你们内心的小九九!对于一切明恋、暗恋行为说不!”


    随着话筒绵长的回声,耹瑶找到了注视点,欣赏起了简灼的侧脸。


    简灼的脑阔是耹瑶很羡慕的圆形,后脑勺圆鼓鼓的,短发就那样顺着他的头颅骨相耷拉着。


    他的眼睫很长,跟羽毛刷似的,随着他频率不高的眨眼,簌簌的,入迷的耹瑶好像都能听见眼睫弯弯的声音。


    罗明晨用手肘碰了一下耹瑶,只见大饼不知道什么时候演讲完毕,现在正端着步子,慢悠悠往她们这个班级的方位走。


    耹瑶:“……?”


    大饼走过来,先是用非常赞赏的目光看了一眼简灼,然后又将视线投向一旁的耹瑶。


    “主任好。”耹瑶分外乖巧地叫了一声。


    “嗯。”大饼应声,在队伍后面又看了看,又背着手走远。


    开完会,大家又回教室上了一个半小时自习才放学。


    简灼家里安排了司机,耹瑶和简灼一起往外走。


    下了两层楼,过楼梯道,有个迟迟不放学的班级门口突然涌出一波人,将耹瑶挤的后退两步。


    还好简灼在她身后,耹瑶撞上了简灼的胸膛,她稍稍扭头看了一眼简灼,他倒没损她,只是将她扶正,说了句:“慢点。”


    楼道在这一瞬间变的很拥挤。


    谁也不肯让谁。


    耹瑶正想从前面的一个空位置插过去,就见到有个扎马尾的女生被挤的左右摇摆。


    耹瑶伸手扶了一把,脚上却莫名被踩了一下。


    女生在人流中站稳,回头向她道谢。


    是秦遥遥。


    耹瑶一愣,随机肢体反应已经代替她作了回答,她摆摆手,说了两遍没事没事。


    简灼借着天光,低下头看耹瑶被踩脏的鞋,问道:“她有没有把你踩疼?”


    耹瑶摇头。


    那依稀记忆中的表白:“我喜欢’yaoyao‘,很难不让她如鲠在喉。”


    虽说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简灼喜欢的是自己,但面对秦遥遥这个人,耹瑶还是打心眼里觉得不舒服。


    不只是那略微矫揉造作的声音及表情,还有那时不时望向简灼的神情。


    回家的车上,耹瑶将车座前后的隔板放下来,和简灼闲聊。


    “你俩认识?”耹瑶问道。


    简灼从储物格里翻找到湿巾纸,弯下腰,轻轻捏住耹瑶的脚脖,给她擦拭上面的脚印。


    “不认识。”简灼回,“从小到大,我认识的人,你都认识。”


    也是。


    耹瑶盘算着,好像真的是这么一回事。从小到大,简灼认识了新朋友,都会带着她去那些人面前晃一圈。


    毕竟以前简灼什么聚会都不参加,只知道做卷子学习,以及逼她做卷子和学习。曾经耹瑶还以为简灼是想拿她作借口,好在大家都玩乐的时候黑学。


    灵光一现,耹瑶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简灼......好像一直是在邀请她参与他的世界!


    想到这里,耹瑶突然脑瓜嗡嗡作响。


    车辆行驶速度并不快,但是车内是越坐越热。


    耹瑶闷得快要呼吸不上来,干巴巴说道:“我开窗透个气,有点热哈哈。”


    简灼看了一眼中控系统板上显示的空调温度:18


    然后非常沉默地熄灭屏幕,当作自己没看见。


    两个人从别墅区外下的车。


    耹瑶想吃冰糕,简灼家里目前还没有购置,所以两个人准备先去小区的超市里逛一圈。


    简叔叔温阿姨今天也出去玩了,家里只有简灼和她。


    耹自远今天在家,耹瑶想先在简灼家里写完作业,到了晚上再回去。


    “简小灼,你要吃什么?”


    简灼推着购物车,斜睨了她一眼:“你要给我做?”


    耹瑶伸出一根手指头摇摇:“nonono,我就是问问,参考一下。”


    简灼兀自笑了一下,反问道:“你想吃什么?”


    耹瑶见着话题的主动权回到了自己身上,达到了她的目的,笑眯眯说:“想吃菜花炒肉清炒竹笋糖醋排骨酸辣土豆丝……”


    耹瑶就跟报菜名一样,像一只笨拙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在他身边做360度讲演汇报。


    简灼虽说没有应答,脚上却不走寻常路,拐到了蔬菜区,将所有食材挑拣后放进购物车。


    耹瑶跟着他选了两个土豆之后就没什么兴趣了,转头奔向零食区。


    简灼称重后,环视了一圈周围,并没有看见耹瑶,于是推着车,往零食区走。


    简灼远远地就看见耹瑶手上拿着一包薯片,站在那里发愣。


    他过去,微微低头打量耹瑶。


    眼眶有些泛红,不过还是挺坚强,没掉金豆子。


    “怎么了?”简灼将口袋里的手帕纸取出一张,展开,帮她擦拭泪珠。


    耹瑶接过,乱七八糟擦了一通,鼻子堵塞住,说话腔调都显得人很笨拙:“被狗咬了。”


    “薯片怎么变小狗了?”简灼将她手中的薯片拿过来,看了一眼生产日期,然后放在购物车里,又从旁边的货架上拿了其他几种口味,“等会儿回家咬回去。各种口味,应有尽有。”


    耹瑶噗的一笑,没绷住。


    简灼并没有过问耹瑶为什么哭,她想告诉人的时候,自然会开口。


    他正是了解耹瑶这个人,才会难得找个话题逗她。


    不过引得耹瑶差点掉金豆子的罪魁祸首很快就浮出水面。


    两个人在自助缴费机算钱,身边过来了一对母女。


    女生和他俩一样穿着一中校服。


    简灼折身从车里拿东西的时候,抬眼,手上动作也停滞了几秒。


    不过很快,他便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他从口袋摸出卡刷钱,往旁边看了一眼。旁边的母女也是购置了一大堆洗漱生活用品,在人工窗口付款。


    “您好,女士,请问有没有小区入住卡?”


    “……我们刚搬来,暂时还没有这个。”


    “那很抱歉,我们超市是私营企业,专门针对区域用户创办的。没有入住卡,就不能证明你们的身份,暂时购买不了东西哦。”


    “你们这是什么规定?”


    “很抱歉。”


    “……”


    简灼拎起装着水果和蔬菜的大袋子。


    将一个小的,装的都是耹瑶喜欢的小零食袋子递给她,让她拿。


    两个人的书包让司机先拿回去了。耹瑶看着简灼拿的东西:“重不重?”


    简灼调侃道:“那你帮我拿?”


    耹瑶撇撇嘴:“还是算了叭,今天瑶瑶本瑶受到重创,不宜辛劳。”


    简灼换了一只手拿袋子,故意放慢了脚步,走在耹瑶身后一步远的地方。


    他其实很了解耹瑶,在她面对一些无奈和伤心的事情上,表面看着迅速恢复如初,实际心里耿耿于怀,只有在深夜一个人的境遇里,她才会开始默默舔舐伤口。


    走在她身前,她不会哭。


    所以,他宁愿在她身后,做她的后盾。


    “瑶瑶。”


    “嗯?”耹瑶踩着别墅区路边的坎走,没有回头。


    “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装快乐。”简灼看着耹瑶慢慢定下来的脚步,也放缓自己的速度。


    耹瑶转过身。


    下午的太阳光就像是金黄色的婚纱,落在整座城市的房顶上。


    窗户玻璃被粼粼的太阳光照射,晃在人的脸上。


    她也看见了逆着暮色的简灼。


    少年青涩懵懂的关怀,往往是总容易令人心动的存在。


    简家和耹家就隔了一道篱笆。


    耹瑶刚窝在简灼怀里痛快哭了一场,再见到那个女人和耹自远,耹瑶除了一句“尊重祝福”,也发表不了任何的看法。


    耹自远一晃神,见到耹瑶正要往简灼家里走,站在自家门口叫她回家。


    耹瑶不想回去,但是耹自远就差没亲自过来抓人。


    简灼将她的刘海捋顺,说道:“我先去做饭,饭好了你要是没过来,我就去找你?好不好?”


    耹瑶静静看了一眼简灼,又看了一眼桌子上放的菜:“那你饭炒快一点。”


    简灼笑着点头,又摸摸耹瑶脑袋,宠溺道:“嗯。”


    秦如和秦遥遥已经坐在主位上,旁边就是耹自远。


    耹瑶回家的时候,恍然还以为自己走错地方。


    这一点也不像是她的家。


    好像耹自远和秦如秦遥遥才是一家人。


    耹瑶、秦遥遥。


    耹瑶低头嗤笑一声,“叫我回来干什么?”


    耹自远听到这话,当即就怒了:“你还真当自己是简家人了?你自己翻看一下身份证,你姓什么?!”


    “有话快说。”耹瑶知道他来来回回就是这几句话,


    秦如在一旁安慰他消消火,“还是孩子呀,别动火气。”


    耹自远坐得威严板正,“一起吃顿饭,认识一下秦阿姨和遥遥。”


    遥遥,叫的很亲昵。


    想她活到这么大,耹自远从始至终都是直呼她的名姓。


    耹瑶说道:“今天不行,简灼已经把饭做好了。”


    “你!”耹自远怒目而视。


    从来都是这样,她心平气和的说话,他暴跳如雷的发怒。


    耹瑶很无奈地双手插兜,秦遥遥坐在秦如身边,什么话都没说,看着乖巧极了。


    “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秦如说,“既然那边已经做了饭,浪费就不好了。让瑶瑶过去吃吧。”


    耹瑶说了一声谢谢,转身往简家走,在楼梯边停下脚步,想起什么忽然道:“对了,房间随便挑吧。要是觉得我的房间光线好,日头足,尽管和我说,我立刻搬。”


    耹瑶当天照旧在简灼卧室睡觉,简灼早已经习惯,甚至连衣柜里她的衣服都占了一大半。


    也是从这天开始,耹瑶和秦遥遥的关系进化到了一个很微妙的境地。


    课程开始步入正轨,一中作为名校,课程进度都是坐了火箭,弯腰捡个笔的功夫可能什么都听不明白了。


    耹瑶和罗明晨也开始认真学习,先前的玩闹也暂时收敛。


    九月随着一场又一场的暴雨,很快过去。国庆节的到来,让四班和五班开始躁动起来。


    整体算下来,只有高一这一年他们会拥有一个完成的十一假期。苦不堪言的高二和高三压根没有时间放松。


    因为两个班级仇栗都有代课,所以两个班又拉了一个大群,在群里商讨十一野外聚餐的活动。


    耹瑶在简灼家呆了两个周,后来耹自远工作回到正轨,她有事没事也回自己房间睡几天。


    十一假期开始前的那一个晚上,秦遥遥敲响耹瑶的房间门。


    耹瑶开门,一愣,“嗯?干什么?”


    “我……想问你一些题。”秦遥遥捧着题册,手上还攥着一支笔,“前天我不小心看到了你的月考成绩,很高,恭喜呀。想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学习经验。”


    耹瑶思索片刻,直言不讳:“刷题。”


    “那刷题也有不会的怎么办?”


    “问老师,问同学,报课外班,都行。”


    秦遥遥咬住下嘴唇,有些犹犹豫豫,有话像是要说不说的。


    耹瑶:“要问什么就问,不要磨叽。”


    秦遥遥这才小声开口,“我想问问,你下次找简灼同学给你辅导的时候,能不能加上我呀?他这次月考成绩又是断层第一……”


    耹瑶:“……”


    秦遥遥又补充:“不行也是没关系的,我知道你们从很小就认识,突然加个我肯定很别扭。”


    耹瑶挑挑眉毛,别人怎么想的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心里头想揍人的念头倒是真的。


    也是身边有个简小灼的关系,耹瑶没怎么遇到过说话话里套话的人,和自己关系很好的朋友都是性情开朗,有话直说的。


    想秦遥遥这种,绕个九曲十八弯,孟姜女哭倒长城都不明白她想要说什么的人,耹瑶是第一次见。


    耹瑶状若万分抱歉的样子,学着她的说话腔调:“你知道就好,兴许是不行的哦。”


    说完,耹瑶啪的一声就将门关上。


    谁想学习,反正耹瑶不想。


    每次放学,那哪是她向简灼请教,分明就是简灼“一哭二闹三上吊”威胁她。


    不仅当天学习的知识要消化完毕,还要各科刷一套卷子。遇到政史类,偶尔还会抽查大框架的背诵默写。


    青梅竹马做到这份儿上,简灼对她不是喜欢,她耹瑶第一个瞧不起他。


    毕竟,凭借着她这三脚猫的心理侦查学派,还有助攻——一个已经步入大学生活的妖艳alpha大美女任俏。


    耹瑶回到书桌边,接着看刚才被打断的心理书。


    任俏发挥了红娘的作用:“他一定是想让你和他考进同一所大学。”


    “是挺有道理的奥。”耹瑶摸摸下巴,书中说的也很清楚——对于心动对象,双方皆会无意识向对方学习并且靠拢。


    类似于互相吸引。


    简灼教,她就学。


    耹瑶合上书,开始想象两人毕业之后的生活。


    这次,她一定会在分化前查清楚是什么原因导致自己分化成了alpha。


    不过想想,成为alpha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


    再怎么嘴硬的简小灼都会被她欺(摁)负(住)死死的。


    正当她想得天花乱坠,简灼一条微信就发了过来。


    简灼:卷子写完没。


    耹瑶:?大哥,明天是假期哎,今晚不能好好休息一下,用充足的精力迎接灿烂的明天吗?


    简灼:没写的话明天带着,路上写。


    耹瑶:……


    简灼:。


    耹瑶:你知道这世界上有几种字吗?


    简灼:这和你做卷子有关系吗?


    耹瑶:有,天大的关系!你先回答我。


    简灼:(小猫咪摇头)


    耹瑶:有五个字:房子、车子、票子、孩子……


    耹瑶:你猜猜还有什么字?


    简灼:你是傻子。


    耹瑶:……?


    震惊!一中某男学生,竟跟上互联网潮流,将挖坑的青梅反将一军。


    耹瑶握着手机,气势汹汹地走到简家侧门,猫着腰进去找他算账。


    简灼也站在一楼玄关等她,手上还拿着鸡蛋羹。


    见她过来,笑道:“知道你一炸毛就会过来。下午饭吃的不多,鸡蛋羹吃了吧。”


    耹瑶:救了个大命!这个冤种竹马好像在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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