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太子带着四阿哥住在乾清宫,起初众人都没放在心上,毕竟太子格外得皇上青眼,早已不是这一两日的事儿了,而四阿哥惯爱跟在太子屁股后面,这次受些泽庇也不稀奇。
但时间一长,有脑子活泛的,就琢磨出味儿来了。想当初太子更年幼时,皇上不放心后宫众妃,也曾把他养在乾清宫过,说是亲自养,其实也就是辟了个偏殿,再配足了伺候的人,三不五时过问几句罢了。
男人毕竟心糙,又成日政务缠身的,哪能像那些个女眷似的,一颗心全扑在孩子身上,旁的半分也瞧不见。
可这一回,都十来日了,两位阿哥还留在乾清宫内殿,可也没见伺候的下人跟过去,那这日常起居都是谁在管呀?总不能是皇上亲自来吧?
再想想,前些日子那道封赏的旨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呵!真是反了天,皇上他昏了头不成,竟然让那个下贱胚子去抚养太子?当初本宫想把太子抱到自己身边养了,费了多少劲,嘴皮子都磨破了也没见皇上点头,到最后也只得了个四阿哥,凭什么这会那女人连位份都没有就能抚育太子?”
佟佳氏一把掀翻了桌上的茶盏,荣妃赶紧拿着帕子上前为她擦手,便擦便劝道:“娘娘莫要动气,太子关乎国祚,皇上不会轻易放手的,可那边还有咱们四阿哥呢……唉,这董鄂氏怎么回事?怎么就盯上四阿哥了呢,这不是明摆着和娘娘过不去吗?”
她不说还好,一说佟佳氏又想起之前侍寝的事儿来了,心中恼怒更盛,认定了董鄂氏就是在针对她。
“不行!本宫不能坐以待毙!”佟佳氏狠声道。
“可如今,太皇太后去五台山礼佛去了,太后又一向不管事儿,还能找谁去?”荣妃凄然道。
佟佳氏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道:“本宫去找皇上!都是些不中用的,本宫总不能看着皇上为个小小宫女所迷,忘了祖宗规矩!”
荣妃低下头,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随即叮嘱道:“娘娘与皇上的情分,旁人是比不了的,如今这宫里,也就您说话,皇上还能听进去几句了。”
说着又几欲落泪,佟佳氏勾唇,自得一笑道:“那是自然,我与表哥自幼青梅竹马,自然与旁人不同。”
***
乾清宫,西暖阁里。
康熙御笔一甩,随意在手边最后一本折子上画了个圈,以示看过了,就撩开手,往里间走去。
沈娆正在里面带着两个小的玩,听见他这边的动静,忍不住出言打趣道:“皇上这也太糊弄了,您这是在偷懒吗?”
康熙笑着叹了口气,跟她抱怨:“这个直隶总督,实在啰嗦。就京畿这场雨,也值得他连上四封折子禀报,别的地方也就罢了,京里落没落雨朕还能不知道吗?待他任满,朕要把他调到陇西去,至少还能听个新鲜。”
沈娆见他委屈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拿起桌上的茶壶,亲自斟了一碗,笑着递过去道:“那万岁当真是辛苦了。”
康熙接过茶碗,一闻便不乐意了:“怎么又是这甜腻腻的玩意。”
杯子里装的正是沈娆为了哄两个孩子,弄出来的珍珠奶茶,那天在慈宁宫的事儿彻底启发了她,回来后又陆续鼓捣出不少好玩意来。
此前,在乾清宫备受冷落的蒙古茶房,如今都快被她给弄成现代奶茶店了,珍珠、芋泥、红豆、布丁应有尽有,因为胤礽喜酸,各色水果茶也是常备着的,不过怕对两个孩子身体不好,这些东西每日都是定量的,倒弄得两个孩子越发吃不够了。
除了吃的,还有玩具,想她在现代时,最大爱好就是一个人闷在房间里拼乐高,这会正好拿这两个小的做筏子,请了宫里资历最老、手艺最精的造办师傅,不到一日的功夫,就按照沈娆的描述,做了个小猫造型的木榫出来,后来,甚至不用沈娆多言,技艺愈发精进,到今日竟是把她之前胡诌的太极殿,给弄了个模型出来,可把两个孩子给高兴坏了。
地上铺着长绒毛栽软毯,两个孩子就趴在上面随意摆弄,笑闹不断。
康熙端着茶碗在边上看着,不时温声指点两句。
但对上沈娆,他还是要为自己争取权益的,“你看看你如今,越发忘本了。”
沈娆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奴婢这是怎么又惹着万岁了?”
他这些日子同她玩笑惯了,沈娆也知他不是真得生气,便哄着他问道。
“你可还记得自己是从清茶房出来的?可不是那劳什子的蒙古茶房,就算轮也该轮到一天六安瓜片了吧。”
沈娆拿过他手里茶碗,温柔一笑道:“炉上又没填灶,皇上想喝,叫一盏来就是了。”
茶房送来的,和她亲手烹的能一样吗?康熙不满地哼了一声,转过身也坐到软毯上,陪俩孩子玩木榫去了。
两位阿哥毕竟年纪小,就是再感兴趣,能集中精力的时长也是有限,胤禛精力更不济些,不一会就累的直点头了。
沈娆叫嬷嬷抱着他,将他送到偏殿暖阁里睡去,才回来就又被胤礽扯住了袖口,“姑姑,我饿了……”
沈娆点了点他的小鼻子,威胁道:“没你的零嘴了,今日最后一回,明儿再不好好用膳,我就要告诉你皇阿玛了,叫他罚你。”
然而,嘴上说的严厉,私下里还是悄悄让膳房做了几道荤素点心,一并送到偏殿去,让他吃完好踏实歇晌。
等沈娆折腾完这一圈回到西暖阁时,就看见康熙盘腿坐在地上,左手捏着个小小木片,右手托着那座刚建到一半的“太和殿”,正聚精会神地思索着该如何组装呢。
本就是给小孩的玩意,又因着造型复杂,所以碎片格外小巧,捏在他的大手里怎么看怎么不和谐。
沈娆就站在他身后笑,康熙回头,他此时坐在地上需得仰着,才能看到她的表情。
“你笑什么?”
沈娆温柔道:“我笑您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康熙眼光一闪,浓黑的眸子深深望向她:“越发大胆了,还取笑朕?”
沈娆尤自不觉,脸上的笑意又浓了两分,语气恬淡又温柔:“这有什么不敢的?您可不是像个孩子似的”
他猛地站起身来,欺到她面前,高大身影让她觉得眼前忽的一暗。
“是吗……”
说着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沈娆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康熙干燥的唇在她的唇上贴了贴,复又离开不到半寸的距离,轻声笑了下,似是在笑她的青涩,带着温热的潮气,打在她的脸上。
他将她揉进怀里,开始轻柔地□□她的柔软唇瓣,又调皮地咬了下她的唇珠,沈娆嘶了声,不自觉地双唇轻启,这下被人钻了空子,占尽了便宜。
这些天,康熙和她日夜相对,大约是两个孩子都在的关系,他从来都是温和守礼的,直到被打横抱起,沈娆才突然意识到,这人骨子里还是那个极度危险的掠夺者。
……
梁九功站在殿外,听见里边的动静,吓得腿都软了,不敢相信般的探出头去,反复确认那刺眼的老阳儿是否依旧高高挂在天上。
一旁的徒弟满方也一脸焦急地问他:“师父,这可怎么办呀?”
“怎么办?能怎么办?我叫你拿根棍儿给它捅下来,你够得着吗你!”梁九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指着天上的太阳骂道。
满方心里委屈,您不敢劝皇上,拿徒儿我撒气也就算了,跟太阳叫什么劲儿呀。
半晌,梁九功叹了口气,认命道:“叫人备水吧,上下都敲打一遍,想活命的,把自个儿的嘴都管好了。”
满方点头赶紧去办,结果这一下午,里面的动静就没停过,几次梁九功都以为该叫水了,但是没一会就又闹起来了,提水的小太监来回跑了四五趟。
直到该进膳了,梁九功突然一拍脑门,嘱咐道:“赶紧!叫人去趟偏殿,别叫两位阿哥过来了。”
一众丫鬟婆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两位小主子留在了偏殿。
直到日头西沉,梁九功才松了气,甭管里边完没完事儿,至少算不得百日宣淫了,不得不说,梁公公这乐观的精神还是非常值得肯定的。
***
“梁九功,进来。”
梁九功听见自家爷传召,赶紧小步走了进去,还没推门就听见康熙在里面又轻声吩咐了一句:“轻着点。”
结果,这一推门,里面的场景还真把他又吓了一跳,自家爷正一脸餍足地坐在榻上,反观董鄂氏,身上寝衣穿得整齐,还盖着锦被,正躺在龙床上睡得香呢。
刚万岁爷叫水的时候,特地吩咐了,不叫旁人进去伺候,他还以为是这位爷玩上瘾了,想让董鄂氏伺候他梳洗,怕人多闹不开呢。
结果怎么反过来了?
梁九功小心地给康熙扣上了颈间的最后一颗盘扣,生怕扰了床上那位的好梦,能叫万岁爷这般的在意,这就是个小祖宗呀。
康熙收拾妥当后,又叫人把下午积攒的奏折都抬到了外间。
“主子,都这会了,您看要不要用点什么?”梁九功小声问道。
他一说,康熙还真觉得饿了,“两个阿哥晚膳用的可好?”
这会想起还有俩儿子了,梁九功心里吐槽。
“好,好着呢,有道酒糟鲟鲤鱼,阿哥们尤为喜欢,就着吃了两小碗米饭呢。”
“那就叫这个吧,对了,让他们再预备些……”康熙一顿,摇摇头:“朕还真不知道她爱吃什么,不过御膳房那边多半是知道的,都备着些,一会她要是醒了,想吃什么,别呈不上来。”
梁九功赶紧答应下来,吩咐人去办了。不过康熙还真是高估了沈娆,她这觉睡的,哪还用得着夜宵呀,好险连第二日的早膳都差点没耽搁了。
倒是康熙,看折子一看就看到了寅时,只歇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又去御门听政了,回来时还神采奕奕的,丝毫不见疲色。
沈娆悠悠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当初在慈宁宫说过的一番话,十分有先见之明,什么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那能怪杨贵妃妖精吗?分明是唐明皇自己精力不济,要都跟这位似的,那妖妃再来十个八个的,也耽误不了朝政。
就是“妖妃”自己压力大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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