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她跟我走
元旦节林微回了老家, 宿舍只剩下两个人。
赵听雨忙着排练,冯一黎忙着准备面试。
她说这次面试是制片人单独约谈,跟之前不一样。
“不会是骗子吧?”据赵听雨了解, 一般剧组招人会直接来学校挑选,单独私聊的很少。
“我查了, 他说的那部剧有备案信息。”冯一黎躺床上贴面膜,“而且他们是看到我拍的杂志图, 找杂志社要来的我联系方式。”
“那你们在哪见面?”
“市中心一家饭店。”
“对方是男的还是女的啊?”赵听雨还是不放心,“要不你找你男朋友一起去?”
“这个我也想过了。”冯一黎拿掉面膜, 用手按摩脸, “可我男朋友那天有场考试。”
她笑了声, “别担心, 我不会跟他进包厢,会选择大厅人多的座位, 发现问题立马跑。”
“行,那你自己注意点。”
冯一黎算是她们宿舍社会经验最丰富的人,赵听雨听她这么说便放下了心。
怎知现在的骗子骗术千奇百怪,她还是着了对方的道。
2号晚上,赵听雨吃完饭换好衣服便往舞蹈房走。
开始排练前,她想起冯一黎晚上跟人见面的事, 于是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一接通, 那边传来冯一黎的吼声, “你们拦着我干嘛!这些都不是我点的, 你们去找点单的人。”
赵听雨心里一紧, “怎么了?听见我讲话没?”
“听到了。”冯一黎一开口就崩溃了, “赵听雨, 我被骗了。”
冯一黎说约她那男的用餐途中借口上厕所跑了, 还在饭店前台顺走几条高档烟和一瓶高档酒。
现在这些消费都算在她头上,不买单饭店不放人。
赵听雨赶到她所在的饭店,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彼时,冯一黎情绪崩溃地在那大喊大闹,赵听雨过去的时候恰好被她扫下的一个烟灰缸砸到小腿。
她顾不上疼,赶紧上前阻止她。
待她平静下来,赵听雨替她报了警。
一刻钟后,警察和饭店工作人员都聚集在一个房间内。
警察调查监控取证,要求冯一黎去派出所做笔录。并称,在抓到诈骗犯取得赔偿之前这笔单还是得由她来买。
“我没钱。”冯一黎已经哭得没眼泪了,眼神空洞无神。
赵听雨问:“多少钱啊?”
酒店工作人员说:“7100。”
赵听雨吓了一跳,这么多?
冯一黎家里条件不好,每个月家里给的生活费很少,主要靠兼职养活自己。
考虑到她们是大学生,经过民警协调,最后饭店决定只收取成本价3000元。
就是3000块她们也拿不出来。
在赵听雨的建议下,冯一黎给林微打了个电话,后者话二话不说,甚至连原因都没问,直接让她发卡号过去。
买完单的冯一黎怎么也气不过,又跑到厕所哭了一通。
结完账,两人随民警到派出所做笔录。
从派出所出来,已经九点多。
冯一黎掏出手机,再次给他男朋友打电话但那边依旧没人接。
她气得直接关了机,“不找了。”
赵听雨默默掏出自己的手机,“要不我给楚煜打个电话问问?”
“不用,你别打!”冯一黎抹了一把眼泪,“我现在不想理他!”
赵听雨对上她红红的眼睛,无奈只好收起手机。
外面天寒地冻,北风刮的脸生疼。
两人从派出所走到公交站,互相依靠着坐在公交座椅上。
赵听雨被烟灰缸砸到的地方传来阵阵疼痛,她俯身一点点卷起裤管。
胫骨被磕到,路灯下,皮肤已经呈现一块紫红色。
冯一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懊恼内疚刺激得她差点又哭了,“很疼吧?对不起。”
“没事。”赵听雨直起身子,不在意地笑了笑,“过两天就好了。”
她轻轻放下裤管,拉着冯一黎的手想安慰她。
林微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
“你们在哪呢?现在什么情况了?”
赵听雨下意识看了一眼边上,轻声回:“刚从派出所出来。”
林微打完钱后私信问她怎么回事,她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
“哪个派出所啊。”林微问,“现在打算回学校吗?”
赵听雨又看了眼冯一黎,发现她此时已经冷静下来,脸上什么情绪都没有,“她还没吃晚饭,我先带她去吃的东西。”
“行,位置发我。”原来林微知道这事后,特意让她爸开车将她送回了宜北,现在刚到市区。
“林微来了?”冯一黎平静地转过头,“那我们去喝酒吧。”
四十分钟后,三人在华音路一家KTV碰面。
选择KTV是因为赵听雨不愿意去酒吧这种场所,没有安全感。
林微便提议买的吃的去唱歌。
“你怎么现在来了?”包厢里,冯一黎用开瓶器打开一瓶酒,头也不抬地问林微。
后者把行李箱放好,走过来坐她边上,“我特意回来看看某些人被骗后的状态啊。”
冯一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往嘴边送,没搭理她。
林微时不时瞟她一眼,“啧啧,眼睛都肿了,看来刚刚哭的很惨。”
赵听雨把外套脱下放一边,眼神示意她少说几句。
“不是自诩很聪明、在外面从不吃亏吗?”林微反而愈说愈起劲,“这都能被骗,我真是服了。”
冯一黎喝完一瓶啤酒,似乎受够了她的冷嘲热讽,实在没忍住回:“你说够了没?”
林微挑眉,“吃了教训还这么嚣张呢?”
赵听雨拉了拉她的衣袖,提醒,“你好好说话。”
林微清了清嗓子,换了种温和的语气:“我想说你太心急了。”
冯一黎动作一顿,“什么意思?”
林微说她上次暑假在家里看了一本书叫《基督山伯爵》,“里面有一句话我觉得说的非常对,‘人类的全部智慧都涵盖在这两个词中了:等待和希望’。”
“你为什么会被骗?”她经过上次全舞赛事件之后好像长大了,说话都成熟不少,“就是因为你太着急实现梦想,其实这种事情静下心来多花点时间想一想,很容易发现破绽。”
冯一黎安静地听着。
林微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所以啊,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好好跳舞,提升基本功,心存希望,剩下的交给时间。”
赵听雨一本正经地表达自己的赞同,“我觉得你说的非常对。”
“因为你就是这么做的。”林微端起酒杯朝她示意,“你就等着时间帮你实现梦想吧!”
满怀希望的人一定会为自己的梦想努力奋斗。
但不要心急,要学会等待时机。
冯一黎沉默下来。
不知道在反思还是思考。
林微点了一首歌,把话筒塞她手里,“现在什么都别想了,唱歌。”
“我觉得你说的对!唱歌!”冯一黎对着话筒大吼了一声,“骗子给老娘去死吧!”
之后一段时间包厢内响起她和林微不着调的歌声。
赵听雨最近在学《IDO》,也试着唱了一下,反正三个人都没什么音乐细胞。
谁都不嫌弃谁。
林微最后还叫了一瓶红酒,声称今晚她请客,不醉不归。
赵听雨想拿手机看一眼时间,发现手机因为电量耗尽关了机。
于是去前台问服务员借了个充电器,回来提醒林微她们,“还可以玩半小时。”
正在喝酒的冯一黎抬头,“什么半小时?”
“宿舍要关门了啊 。”赵听雨说。
冯一黎感觉快乐突然被中断,再次沉默下来。
林微也在兴头上,她想了想,说反正第二天没课,不如放肆一下。
晚点去隔壁宾馆开间房,三人睡外面。
冯一黎眼睛一亮,之后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赵听雨。
赵听雨想着三人的确很久没聚了,不想扫兴,便答应下来。
她为了保持清醒,只喝了林微给她倒的半杯红酒。
十一点刚过,她拔下正在充电的手,摁开电源。
发现上面有两个楚煜的未接来电,还有微信视频邀请。
赵听雨站起身想去外面给他回个电话,结果刚起身,脑子一阵发晕。
那半杯红酒后劲还挺足。
她缓了缓,继续往外面走。
赵听雨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给楚煜发了个视频过去。
想看看他。
“手机没电了?”
屏幕里,楚煜靠坐在灰色沙发上,头发还是湿的,应该是刚洗完澡。
赵听雨嗯了声,视线落在他左耳上,那上面戴着一颗耳钉,在白炽灯下折射出耀眼的光线。
这便是他生日那天自己忘记送出去的礼物。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他当时见到礼物时的诧异模样,赵听雨不禁弯了弯唇。
“笑什么?”楚煜扒拉一下湿发,倾身从茶几上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赵听雨敛起笑意,摇头,“没什么。”
“你在外面?”楚煜许是听到她这边隐约的歌声,眼皮跳了下,“KTV?”
赵听雨嗯了声,“跟室友在唱歌。”
楚煜神情秒变严肃,“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知道啊。”赵听雨回答的很理所当然。
楚煜眉心几不可察地拧了下,“喝酒了?”
“嗯。”赵听雨乖巧地点头。
楚煜坐直身子,“这么晚你们怎么回去?”
“不回去了。”赵听雨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
小姑娘嗓音轻软,说着说着鼻子就酸了,“她想发泄一下,然后就来这了。”
“吓到了?”楚煜手下意识往前伸,意识到触碰不到,叹口气,放下来。
赵听雨嗯了声。
她从没遇到过那样的场面,一开始的从容不是不害怕。
她是觉得冯一黎已经崩溃,她如果不淡定,这事压根没法处理。
跟楚煜说的时候,仿佛又经历了一遍,腿上的疼痛感和后怕一涌而上。
对楚煜的依赖便是宣泄的出口。
“那你们唱通宵?”楚煜问。
“不会。”赵听雨吸了吸鼻子,顺着墙壁蹲下来,“等会去隔壁开房。”
“哪个包厢?”楚煜让她站起来,别蹲在地上,“我过去找你?”
赵听雨拿下手机看了眼时间,无声叹息:“很晚了,算了。”
最后楚煜还是过来了,不止他,还有冯一黎男朋友。
彼时已经是凌晨一点,赵听雨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林微还在唱歌,喝的晕晕乎乎的冯一黎傻笑着给她鼓掌。
陈家旭推开门走进包厢时,三人吓了一跳。
见是熟悉的人,才放下心来。
楚煜开始问她包厢号,说冯一黎男朋友找过他,之前打电话就是因为这事。
知道今晚的放肆即将告一段落,赵听雨默默转身去拿自己的外套。
旁边的冯一黎和陈家勋还在闹别扭,一个搂,一个推。
一个低低地哄,一个抽噎地抱怨。
林微已经关掉了音乐,问她要不要去上洗手间。
赵听雨从善如流地跟她一块出了包厢。
往右是洗手间方向。
刚走了两步,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赵小丢。”
赵听雨猛地回头,之前还在屏幕里的人此时就出现在几米开外。
她恍惚片刻,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眨了眨眼睛,在确定是真人后,直接迈开腿跑过去,扑进他怀里。
站在原地的林微摇摇头,独自去了洗手间。
楚煜被撞得顺势退到了身后的墙上,低头盯着埋在胸口的脑袋,低声问:“腿怎么了?”
他注意到她走路有点不自然。
“疼。”赵听雨瓮声瓮气地道,“磕到了。”
“严重吗?”
赵听雨点点头,之后又摇摇头。
楚煜想推开她看一眼她的伤口,手才搭上她肩膀,就听到胸口传来隐忍的呜咽声。
怪可怜的。
他眼神暗了暗,手改变方向,一边搂着她,一边揉她的脑袋,“没事了。”
赵听雨见到楚煜的那瞬间,之前紧绷的神经一秒放松。
今晚发生的事情,对她来说都是第一次。包括通宵唱歌,不回宿舍。
三个女孩子在一起,又喝了酒,她怕出事,一直不敢放松警惕。
即便头昏脑涨也强撑着理智。
楚煜身上独有的男性气息和淡淡柠檬香带给她满满的安全感。
她终于可以放任自己的情绪崩溃。
五分钟后,一行人走出KTV。
冬日凌晨,夜色萧条。
陈家旭站在门口,替冯一黎谢谢她们的陪伴,“我去隔壁给你们开两间房,辛苦了。”
林微点点头,“我跟赵听雨一间就行。”
被点到名字的人这会正靠在楚煜怀里,闻言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啊?”
“没你事。”楚煜眼睑微垂,用指腹蹭了下她眼尾,随即抬头看向陈家旭,“你开你们的,她跟我走。”
“行。”陈家旭拉着冯一黎,叫上林微一起往隔壁走。
刚走到宾馆门口,林微接到KTV服务员的电话,问她之前借的充电器在哪。
“充电器?”林微不知道这回事。
“对啊。”服务员说,“你们那个穿白色毛衣的美女借的。”
那就是赵听雨。
林微挂了电话,往回走。
路边停了一辆红色小车,楚煜正把赵听雨塞进副驾驶。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立即定在原地。
两秒后,她机械地转身,离开。
“你脸怎么这么红?”宾馆内,冯一黎坐在沙发上,看着一脸通红跑进来的林微,狐疑地问。
林微脑子里自动浮现刚刚看到的画面:
赵听雨坐在副驾驶上,座椅往后调了些。
楚煜弯腰站在门外,手捧着她的脸,含着她唇瓣,碾磨吸/吮 ,指腹爱怜地在她脸侧轻轻摩挲,又温柔又欲。
“没、没什么。”林微拍了拍自己像着了火的脸,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喝酒喝的。”
作者有话说:
我以为我码了至少20万字了,结果都不够替换。改文真的比重开一篇还难……
说一下我为什么要改:这篇文的立意原本是围绕赵小丢同学的成长和梦想展开。但我之前定的谈恋爱在毕业后,为了赶感情线进度,把这些给忽略了,有点不甘心,所以决定重写。
真的非常非常抱歉!后面尽量日更。
人类的全部智慧都涵盖在这两个词中了:等待和希望——《基督山伯爵》
第32章 “我这只有一间房。”
精神彻底放松后, 困意随之而来。
加上酒精在体内不断发酵,赵听雨从KTV出来后脑子一直出于混沌状态。
直到听见“我带她走”这句话,才恢复一点意识。
她被揽着来到路边, 塞进一辆熟悉的红色小车内。
身前的人在帮她调整座椅。
她背靠着椅背,舔了舔唇, 轻声问:“你要带我去你那吗?”
楚煜单手撑在她身侧,视线与之对上, “对,去吗?”
不想跟他分开, 贪恋他带来的温暖和安全感。
赵听雨遵从内心的想法, 温吞地道了声“好”。
她无论是看人的模样和轻软的语调, 都太过乖巧。
楚煜没忍住在偏头在她脸上亲了下。
赵听雨在他俯身过来的时候下意识伸手揪住他的衣服下摆, 眼睫轻轻颤抖。
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她喜欢他的亲近。
楚煜眸色暗了暗,捧着她的脸又亲了一下、两下……
小姑娘终于受不住他灼灼目光, 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像上瘾了似的,有点停不下来。吻渐渐往下,来到她唇边,轻轻含住,轻吮慢咬。
暧昧的吞咽声夹杂着不稳的呼吸跟车外疾驶而过的车辆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交相辉映。
赵听雨脑子里仅剩的一点意识全被抽离,脑子里空白一片, 早已不知身在何处。
过了好一会, 楚煜将她放开, 伸手揩去她唇边一抹水光, 便不再看她。
利落地直起身绕过车头坐入驾驶座。
他启动车子没有马上离开, 而是伸手在赵听雨头上揉了揉, “给你室友打个电话, 应该有事找你。”
“嗯?”赵听雨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哦。”
她这会脑子不够用,压根忘了问楚煜为什么知道室友找她。
想着冯一黎电话关机,便拨通了林微的电话。
那边隔了很久才接通,不知道是不是今晚喝了酒的原因,对方说话跟平时不一样,支支吾吾的,问完她充电器放哪后便立马挂了电话。
赵听雨一头雾水地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嘀咕:“她怎么了?”
楚煜面不改色地倾身过来给她系安全带,“可以走了吗?”
“可以了。”赵听雨把手机放口袋里,眼睫垂下,没敢跟他对视。
偏生楚煜懂她这些奇奇怪怪又别扭的行为,一声轻笑自旁边传来,“这时候知道害羞了?”
车子缓缓驶上路,赵听雨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进入睡眠之前,迷迷糊糊咕哝了一句:“是你亲我的。”
楚煜分神看过来一眼,小姑娘歪着头,眼睛紧闭,睡颜娇憨。
他嗓子有点干,失笑着承认:“自制力不是很好。”
赵听雨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楚煜抱在怀里。
她睡眼惺忪地往外看了眼,发现在电梯里,“是去你住的地方吗?”
“不是。”头顶传来的声音很淡。
赵听雨不禁仰头看过去,“那是去哪里?”
电梯里的灯光偏暖橘色,光线勾勒楚煜完美的下颚线轮廓。
男人垂眸轻刮她一眼,“人口/黑市。”
赵听雨一时没听懂,“什么地方?”
“就是贩卖人口的地方。”电梯到了17楼,门打开,楚煜轻松地抱着她走出去。
他脚步很轻,电梯门关上,电梯间瞬间陷入黑暗。
赵听雨没来由地心里一紧,“你要把我卖掉吗?”
她问是这么问,却没真这么想,只是在陌生又黑暗的环境下一种本能的紧张。
楚煜感受到自己衣襟上传来的阻力,面无表情地嗯了声。
话音落下,头顶灯光亮起,他们停在一扇门前。
赵听雨还没看清周围环境,就被放在身后的鞋柜上。
她两手撑在身侧,茫然看着眼前的人。
楚煜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门。随即转身来到她面前,伸手轻轻在她脸上刮了下,“你这个长相,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赵听雨歪着脑袋,语气天真,“你不会。”
楚煜抬起眼皮,语气漫不经心:“我不会,那你猜别人会不会?”
“别人?”赵听雨不解,“为什么会有别人?”
“我刚刚在路上下车去了趟便利店。”楚煜下车之前犹豫了很久要不要把她叫醒,怕她醒来看不到自己会害怕,又怕深夜路过的行人不安好心。
看她睡的香甜,又不舍打扰。
最后快速跑到便利店拿了需要的东西,结账时一直站在门口看车的方向。
怎知这姑娘到了目的地,被他从车上抱出来都没醒。
赵听雨显然没抓到他话里的重点,“你去买什么?”
楚煜轻扯了下嘴角,“你猜。”
“不知道。”赵听雨老老实实地道。
“我带女朋友回家,你说要买什么?”楚煜眉宇间多了一丝轻佻。
赵听雨撑在两侧的手无意识动了下,指尖碰一个塑料膜,她扭头看了眼。
是某24小时便利店的袋子,里面好像装了很多东西,“是这个吗?”
她问完,手指一点一点摸上去,想打开,却被楚煜按住,“洗完澡再用。”
“……”赵听雨并不是什么都不懂。
他的表情加上他的话很难不让人多想。
紧张、不安、对未知的害怕充斥着她本就不怎么清醒的脑袋。
她咽了咽口水,被他压在掌下的手动了动。
良久,她一脸认真地问:“会疼吗?”
楚煜唇角微勾,嗓音低沉:“应该会有一点。”
“那、那……”赵听雨话都说不利索了。
楚煜拿上塑料袋重新抱起她进到屋内,脚一推将门关上,边走还边安慰她,“别怕,我会轻点。”
他还不如不安慰!
赵听雨被放在沙发上,身子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是她第一次来楚煜租的房子,房间一如既往的整洁干净。
楚煜将便利袋丢茶几上,扭头吩咐她:“先去洗澡。”
“哦。”赵听雨紧张的时候特别听话,按照他手指的方向来到浴室,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又回过身。
就见楚煜半倚在走廊的墙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手里还拿着一条粉色毛巾和一双白色凉拖。
赵听雨硬着头皮走过来,想从他手中扯过毛巾,对方却没松手。
她抿了抿唇,问:“为什么不给我?”
“要换洗衣服吗?”楚煜问。
“你这有吗?”赵听雨反问。
“有啊。”楚煜眼皮抬了下,“穿我的。”
赵听雨最讨厌洗完澡不换衣服,觉得那样相当于没洗。
何况她今天赶去饭店的路上出了汗,后来在饭店也忘记脱外套,衣服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稍作思虑,她点点头。
楚煜给她拿来一件黑色连帽卫衣,赵听雨接过衣服转身去了浴室。
过了没一分钟,浴室门被敲响,门外响起楚煜懒懒的嗓音,“裤子。”
“啊?”赵听雨一愣,未必她还能穿他的裤子不成?
楚煜解释,“你腿上有伤,穿长裤会磨到伤口。”
“可是…我也穿不了你的呀。”赵听雨今天穿的是黑色铅笔裤,受伤的地方已经有血渍透出来?
楚煜倚在门边低笑,“谁说穿我的了?”
他悠悠的嗓音透着威胁,“你要不开,我自己开了啊。”
“别。”赵听雨连忙将门打开一条缝,一条细长胳膊从里面伸出来。
楚煜把衣服放上去。
对方立马收回手,关紧门。
楚煜好笑地道:“这是我家。”
意思是,我要想做什么,你锁门也没用。
门内的赵听雨见到手上的裤子,目光顿了下,他哪买来的花短裤?
像沙滩裤,不过是女款。
想起他提进来的那个塑料袋,她迟钝的脑子终于反应过来,他说洗完澡用的东西该不会是这些吧?
她在想什么?!
还有,她刚刚问的什么问题?!
赵听雨囧的想一直躲在浴室。
正这么想着,外面传来楚煜的低声提醒:“别洗久了。”
“……”
楚煜身高188,卫衣很大,套在赵听雨身上完全可以当裙子穿,里面那条短裤穿没穿都差不多,唯一的作用是安人心。
赵听雨吹完头发,磨磨蹭蹭地走出来。
她站在客厅入口,脚指头无措地蜷缩,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客厅里,楚煜正抱着电脑在沙发上工作,身上仅着了件黑衬衫。
他听到动静扭头看过来,见到来人,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赵听雨慢吞吞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楚煜目光掠过她身上的黑色卫衣,往上落在她脸上。
洗完澡的小姑娘,全身泛着水气,水蒸气将她嫩白的皮肤熏成绯色,从脸一直蔓延到了脖子、锁骨……
他很快移开视线,把笔记本放在茶几上。
他去厨房倒了一杯水给她。
赵听雨接过喝了一口,桃花眼里闪着细碎的光:“甜的。”
是蜂蜜水。
楚煜嗯了声,“先给你吃点甜的。”
“毕竟——”他倾身在塑料袋里拿东西,说话跟动作一样慢条斯理,“等会要疼的。”
“……”赵听雨差点呛到,她放好杯子,把卫衣帽子套在头上,试图当缩头乌龟。
“脚抬起来。”
楚煜的嗓音把她的视线拉了过去,“嗯?”
“脚抬起来。”
楚煜半蹲在她面前,比划了一个动作让她把脚踩在自己腿上。
看到他手里的棉签和消炎药,赵听雨才知道他要帮自己上药。
原来是这种疼。
“我自己来就好。”这种事她之前可没少做,熟练得很。
楚煜没说话,而是抓住她的脚腕轻轻往上一抬,放在自己腿上,“我帮你。”
赵听雨脚脖子很细,被他一握,有点痒。
楚煜抬眼,“抖什么?疼?”
赵听雨头摇成拨浪鼓,“不疼。”
楚煜擦药的手法很轻,似乎生怕她疼。
只不过伤口泡过水,此刻又被药水刺激,的确有点疼。
赵听雨咬着唇,还是没忍住“嘶”了一声。
楚煜手上动作一顿,再次抬头看过来。
这次赵听雨没等他问便老实交代,“有一点点。”
她皮肤很白,腿上除了今天的砸伤,边上依稀可见几个青色的痕迹。
楚煜一早就看到了,此时看着她忍疼的模样,随口问:“经常受伤?”
“还行。”赵听雨回,“以前受伤多。”
“会哭吗?”楚煜把动作放的很轻很轻,跟他的嗓音一样轻。
“特别疼的时候会哭。”赵听雨靠在沙发上,身体渐渐放松。
“有没有后悔过?”楚煜继续问。
“后悔什么?”
“学跳舞。”
“没有。”赵听雨语气斩钉截铁,“我从没想过放弃。”
楚煜无声一笑:“这么喜欢?”
“喜欢的,但是坚持一件事不仅仅是喜欢就能做到的。”她想起今天林微说过的话,弯了弯唇,“因为我有我的月亮。”
楚煜抬头,“嗯?”
“就是我的梦想啊。”赵听雨精神放松下来,开启了碎碎念模式,“我没想过放弃是因为我内心有个信念——只要足够努力我就能实现我的梦想,这个信念就是一个希望,它像一束光在引导着我前进。”
“要是我哪天看不到希望了,说不定就会想放弃。”她细声细气地补充一句。
楚煜擦好药把她的脚放下去,“不会的。”
“而且,”他收拾好东西坐回沙发上,懒洋洋地道,“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就算是看不到希望,也要去尝试一下。”
“为什么?”赵听雨问。
“说不定它一直在。”楚煜在她帽子上拍了拍,“只是你当时没看到而已。”
赵听雨还在想他话里的意思,就见他指着房间说:“很晚了,去睡觉。”
“那你呢?”她条件发射般问。
“我还有点工作。”楚煜抱起笔记本,“床单被套刚换了新的。”
“哦。”赵听雨没动,觉得可以趁这时间多了解他一点,“你在做什么工作啊?以后会打职业篮球吗?”
“不会。”楚煜打开电脑,“不然我学金融工程做什么?”
赵听雨朝他挪近,顺势问:“做什么?”
楚煜闻到她身上传来淡淡的柠檬香,扭头,“你做什么?”
“我想看看你在做什么工作。”赵听雨问,“不可以看吗?”
楚煜对上她卫衣帽子下的无辜眼神,叹口气,“可以。”
他开始跟赵听雨解释他的工作,说他在一家外资券商的投行部提前实习。
赵听雨一开始还听得很认真,后来视线被他左耳上那颗耳钉吸引,神情恍惚了下。
送他这个是因为觉得他戴了好看,且特别贴合他张扬的气质。
目光移到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他是真长的好看,怪不得那么多女孩想跟她抢。
最令她心动的却不是他的好看和张扬,而是别人很难看到的那份温柔。
“赵小丢。”
楚煜突然把电脑合上,侧目看过来。
“嗯?”赵听雨看了看电脑,又看了看他,“你不工作了?”
楚煜把电脑往茶几上一放,“你这样我怎么好好工作?
赵听雨迎上他的目光,“我又没有打扰你。”
楚煜轻哂:“那之前在舞蹈房你为什么不让我看着你练?”
赵听雨懂了,“你害羞?”
“……”楚煜把她的帽子拿下来,撩起一撮头发绕在指尖,“那倒也不是,就是注意力没法集中,一直想着一件事。”
“什么事?”赵听雨眼睛暴露在灯光下,不适应地往后缩。
楚煜将下巴搭在她肩上,答非所问,“我这只有一间房。”
第33章 “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谈成年人的恋爱?”
灯光敞亮的客厅内, 两人坐在沙发上。
赵听雨因为刚刚的后退,几乎偎进了楚煜的怀里。
右边肩膀一沉,即便隔着头发丝, 也能感受到似有若无的气息喷洒在颈侧。
短暂回归的理智被搅得一团乱。
本来以为酒醒了,这会又陷入了迷糊。
“那怎么办?”赵听雨绷着身子不敢动。
楚煜将她挡在脸侧的头发拨开, 露出一片莹白细嫩的皮肤,在他的注视下渐渐染成粉色。
“还能怎办?”他嗓子干的发哑, “只能一起了。”
其实一起,赵听雨也觉得没什么问题, 如果不做别的话, 她喜欢抱着楚煜的感觉, 也喜欢被他抱。
但从一开始他故意的逗弄到现在意有所指, 她已经说不出“可以”两个字。
洒在耳畔的气息越来越灼热,泛起酥酥麻麻的痒意。
她下意识往边上躲, 可楚煜搭在沙发上的那只手放下来揽在她肩膀上,让她无处可逃。
脖子上传来一个湿热的触感,很轻很柔。
触感在锁骨那块游移,之后越来越重,感受到疼,她鼻腔发出一道软绵的嗓音。
楚煜安抚似地啄了下, 嗓音哑得充满磁性, “疼?”
没听到回应, 他抬头看过去。
小姑娘咬着唇, 一双桃花眼里水光氤氲, 又可怜又勾人。
“松开。”楚煜拇指指腹按在她唇上, 等她松开后, 偏头吻上去。
下巴被抬起, 赵听雨被迫侧仰着头跟他接吻。
他的声音和他的吻较之前的温柔多了一种原始欲\望,危险,又让人情不自禁沉沦。
赵听雨一开始不安又害怕。
后来身子放松下来,完全陷入其中。
意乱情迷之下,楚煜揽着她肩膀的手无意识往下。
这一动,两人齐齐愣住。
赵听雨如梦初醒般将他推开,手忙脚乱地穿拖鞋,打算跑人。
可拖鞋跟她作对似的,总摆不正,越急越穿不上。
楚煜在她推自己时顺势抬起手臂,人往沙发上一靠。
微垂的眸子里深色还未褪去,搭在沙发上的手指指尖摩挲了下。
那灼热的温度顺着指尖蔓延到四肢百骸。
见小姑娘半天没穿好鞋,伸手将她拉下来,“坐一会。”
他说完起身,“我去给你倒杯水。”
直到他离开,赵听雨才得以痛快的呼吸。
心跳快得像是要破膛而出。
楚煜这次给她倒来一杯温开水,他自己从冰箱里拿了瓶冰矿泉水。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坐在沙发上。
喝完水,赵听雨重新把帽子套在头上。
客厅内安安静静,她连呼吸声都不敢大声。
楚煜一瓶冰水下肚,缓解了体内部分燥热。他随手将水瓶丢垃圾桶内,懒懒地撑着脑袋看着身边人。
两人都没有说话。
气氛暧昧又怪异。
赵听雨想了很久,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那个……”
她舔了舔唇,声音越来越轻,“我平时睡觉都这样。”
都不穿内衣。
习惯成自然,一开始脑子里晕晕乎乎,没想那么多。
楚煜颔首低笑,“嗯。”
卫衣帽子很大,将她的脑袋全部遮住,侧面看过来只能看见下面一截发尾。
不用想,那藏在里面的脸颊肯定是一片绯红。
“那我先去睡了?”赵听雨听见他的笑,脸上的颜色深了一个度。
楚煜又嗯了声。
在她站起身迈开脚之前,慢悠悠地添上一句,“你先去。”
赵听雨腿软了一下。
“小心点。”楚煜敛起笑,决定不再逗她,“好好睡,把门锁好。”
“那你呢?”赵听雨侧过脸,小心翼翼地看向他。
“我睡沙发。”其实也没几个小时可以睡了,他还有点事要忙。
“哦。”赵听雨还没走到门口,又听到他轻唤:“赵小丢。”
“嗯?”她扭过头。
楚煜靠在沙发上,抬起眼皮,“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谈成年人的恋爱?”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当晚伴随着赵听雨入睡。
隔天醒来刚过七点,睡眠完全不够。
但生物钟已经形成,多睡了一个小时大概是酒精的效果。
走出房间发现客厅没人,沙发上也没有睡过的痕迹。
赵听雨站在客厅入口处,转身想回房间找手机,刚走了一步,就看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门被打开。
“醒了?”楚煜身穿黑色T恤搭配灰色运动裤,头发全湿,走过来能感觉到一阵冰凉的水汽扑面未来。
赵听雨眼神诧异,“你洗冷水啊?”
大冬天的,虽然屋里有暖气,冲凉会不会太夸张了?
楚煜视线在她脖子上停留一秒,随即移开,“快去换衣服。”
赵听雨换好衣服出来,楚煜已经帮她拿好外套和手机,昨天买的药也用塑料袋装好拎在手上,“走吧,先去吃早餐,再送你去学校。”
“张牧的车怎么在你这。”来到停车场,赵听雨坐上车,边系安全带边问。
“他回海东了,暂时放我这。”楚煜打着方向盘,将车开离停车场。
在早餐店吃早餐时,他记起昨晚的事,随口嘱咐:“以后在外面尽量少喝酒,喝了酒记得给我打电话。”
“哦。”赵听雨低头喝着碗里的豆浆,心道没有下次了。
昨晚还不够丢人么?
吃完早餐,楚煜将她送回了学校。
宿舍里一个人也没有。
赵听雨换了身衣服打算去舞蹈房,在宿舍楼下碰到从外面回来的林微。
对方看到她,一脸不可思议,“你昨晚不是跟楚煜走了?”
“是啊,刚回来。”赵听雨被她细细打量的眼神看的特别不自在,“怎、怎么了?”
脖子上有几个浅浅的红印,被她用围巾遮住了,应该看不到。
“没什么。”林微冲她眨了眨眼睛,没头没尾地来了句,“我现在知道了,楚煜是真的很喜欢你。”
“嗯?”赵听雨一头雾水地看着她越过自己走进宿舍楼。
很久之后才明白她这句话里的意思。
临近寒假,罗熙给她打来个电话,让她发银行卡号过去,说是要还她钱。
“你身上钱够吗?”赵听雨正在阳台上取衣服,“不够的话,先用着,我不着急。”
“够的,我每周去做兼职,存了钱。”罗熙说罢沉默片刻,叹口气,“赵听雨,我快坚持不住了。”
赵听雨回到宿舍把撑衣杆放下,单手抱着衣服坐在椅子上,“什么意思?怎么了?”
“我说的是张牧。”罗熙说。
赵听雨还是不解,“张牧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罗熙深吸一口气,娓娓道来,“他这个人真的很难拒绝。他追人能做到什么程度呢?他在我生病的时候天刚亮就拿着药和稀饭在宿舍楼下等候。他上午不想去上课,但会起床陪我吃了早餐再去睡,我钱包坏了,他第二天就拜托我室友以莫名其妙的理由给我送来一个新钱包……”
罗熙说类似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她一开始给自己的心砌了一道围墙,任凭张牧怎么在外面晃,她都不为所动。
可是后来,他开始敲墙,敲得久了,墙面上出现一道道裂缝,心脏蠢蠢欲动。
为了防止墙面倒塌,她只能用力在后面撑住,可是现在,她撑不住了。
赵听雨稍微理了一下她的话,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很容易弄懂她的心境,“其实你也喜欢他对不对?你拒绝是因为你不知道怎么应对,而且他跟你心目中的理想型不一样。”
罗熙嗯了声。
赵听雨知道罗熙这么说是想听听她的意见,“说实话,我不知道张牧适不适当你男朋友,但我觉得你既然喜欢的话,为什么要抗拒呢?”
罗熙过了很久才说话,“那我就充当一次飞蛾吧。”
她的语气郑重又无奈。
赵听雨开玩笑地说:“要是张牧欺负你了,我去找他报仇。”
此时的她还不知,她之后想找张牧报仇时压根找不到人。
晚上练完舞回来躺在床上,赵听雨给楚煜说了这件事。
听雨:【你看看张牧,我感觉你那会都不算追我。】
CY:【嗯。】
听雨:【……】
CY:【我只是在用我的方式告诉你,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
赵听雨心口一软。
这就是楚煜跟别人不同的地方,他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喜欢,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大大方方,毫无保留。
他的那种毫无保留并不是示弱和患得患失,也并非讨好,反而是心里强大的一种体现。
——
赵听雨元旦之后很少跟楚煜见面。
每天起早贪黑地排练,终于在月底学校举行的选拔汇演上赢得了桃李杯的参赛名额。
获得参赛名额并不代表可以放松,而是开启了另一段煎熬的旅程。
寒假来临。
楚煜假期不回家,赵听雨回家过完年就得返校。
“那你过年去你妈妈那吗?”出发当天,楚煜将她送到高铁站。检票口外,她接过箱子仰头问。
楚煜帮她拢了拢围巾,“应该不会。”
去了没什么意义
“那你一个人啊。”赵听雨之前就想劝他一起回去,后来从张牧那得知他回去还要租房,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楚煜无所谓地笑笑,“你到时候给我视频,我就不是一个人了。”
“好。”赵听雨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除夕当天晚上,她们一家包括爷爷奶奶都在枫溪镇上过年。
吃完年夜饭,她跟爸爸妈妈一起在外面放了会烟花,还给楚煜发了几张烟花的照片。
差不多八点刚过,趁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在客厅看晚春,她溜进房间跟楚煜视频。
赵听雨用的是家里的台式电脑,带着耳机。
屏幕里,楚煜坐在沙发上,穿了件黑色圆领针织衫。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突然,视频里楚煜的神色微变。
一直盯着屏幕的赵听雨捕捉到了这一变化,“怎么了?”
楚煜忽地低笑一声,“你上次还没告诉我你们那谈恋爱判几年?”
“……”赵听雨莞尔,“为什么又扯到这个话题上了?”
楚煜不紧不慢地道:“因为你要被抓了。”
赵听雨闻言,茫然一秒,想到什么,立马扭头。
门口妈妈端了一盘水果尴尬地站在那,出去也不是,进来也不是。
赵听雨叫了声“妈妈”,摘下耳机的同时把摄像头摘下来。
屏幕里楚煜被她这一谜之操作给逗笑了。
最后还是他主动挂了视频。
“那个……”赵妈妈笑的很不自然,“妈妈有敲门的。”
“没事没事。”赵听雨站起身,接过她手里的果盘,“谢谢妈妈。”
“跟同学视频呢?”赵妈妈随口问。
“嗯。”赵听雨拿了一个苹果,送到嘴边咬了一口,眼神飘忽,没敢跟妈妈对视。
“之前送你回客栈的那个?”赵妈妈评价,“小伙子长的很帅。”
赵听雨嘴角往上翘了点,“昂。”
赵妈妈看着她骄傲的小表情,失笑着走了出去。
她走后,赵听雨连忙放下苹果拿起手机给楚煜发消息:【我妈夸你帅。】
楚煜回复很快:【那可以帮你减刑吗?要不行,我还有很多优点。】
赵听雨弯了弯唇:【可以啊,无罪释放。】
CY:【那就好,幸亏帅。】
远在宜北市某公寓楼内的楚煜,看着手机屏幕无声勾起一抹笑。
想起她那天说他戴耳钉好看,一段回忆涌进脑海。
几年前的那个下午,那人在篮球架下说出那句“是是是,你跟我不一样,你是帅一点点的小混混”后,还说了几句话。
他说:“如果你去追她,说不定能成,人都是视觉动物。特别是这个年纪的小女生,喜欢又坏又帅的男生。”
他笑着撞了下楚煜的胳膊:“我姐说你看起来就像这种,只不过你在学校太低调了,老戴个棒球帽做什么?”
楚煜当时没对他的话做任何回应,但从那天起,他摘掉了自己头上的帽子,还去打了耳洞,戴上了张扬醒目的耳钉。
说实话,他挺喜欢那时候的自己。
感觉融入了正常人的生活,朋友越来越多,人越来越自信。
可她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
赵听雨过完年回到学校,继续投入训练。
桃李杯是由文化/部直接主办,专门针对学院派,目的是检验各大院校的教学成果和人才选拔,比赛除了剧目展演还有技术技巧组合的展示。
大三下学期学业本来就重,再加上成品舞的排练和技术技巧组合的练习,时间根本不够用。
楚煜也开始去到各个城市打比赛,两人这学期见面的次数明显减少。
通常都是电话和视频联系。
赵听雨太累或者面对编导老师偶尔严厉的一次呵斥,都会跟楚煜诉说委屈,有时候说着说着就哭了。
如果在宜北市,楚煜当天无论多晚都会过来看她一眼。
四月初,春暖花开,校园内花香四溢。
晚上十点,赵听雨从舞蹈房离开,走出教学楼,抬眼就看到了站花坛边的楚煜。
男人套着件黑色宽松衬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打火机,几乎跟夜色融为一体。
见到她出来,他收起打火机,自然打招呼:“结束了?”
这次有近半个月没见面了,他应该刚从别的城市回来。
赵听雨张了张嘴,最后仅嗯了声。
很短的一声,有点哑。
楚煜察觉到不对劲,“怎么了?”
赵听雨慢吞吞地走过来,二话不说倾身抱住他。
他身上淡淡的柠檬味和熟悉的男性气息令人无比安心,赵听雨她闭上眼睛,身体全然放松,将全部力量靠在他身上。
楚煜揽上她的腰,将下巴抵在她头上,低声问:“被老师说了?”
怀里的脑袋小幅度摇了下。
楚煜另外一只手在她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这种无声的安慰让赵听雨嗓子阵阵发紧。
过了好一会,她呜咽一声,“好累。”
真的很累,每天不是上课、排练,就是为了练爆发力的体能训练。
并不是今天才累,之前从没说过是因为她不愿意喊累。
她怕这一声“累”会动摇内心坚固不摧的信念。
楚煜感觉有什么湿湿热热的东西隔着衣服传递过来,灼热的感觉顺着血管传递到心脏。
晚风吹过,不远处一棵桃花树飘落几瓣花瓣,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
赵听雨从他怀里退开,随意擦了擦眼睛,“走吧。”
楚煜转身在她面前蹲下,回头,“我背你。”
赵听雨第一时间想的是,“可是我澡都没洗,身上有汗。”
小姑娘鼻音很重,一抹月光碎在她雾蒙蒙的桃花眼里,好似小星星在跳动。
楚煜撩起眼皮:“抱都抱了现在说这个会不会太迟了?”
“……”好像也是。
赵听雨弯腰伏在他背上,想起他今天刚从别的市比完赛回来,不由地问:“你累不累啊?”
“不累。”楚煜掂了掂她,“抱你不费劲。”
“噢。”赵听雨将脸靠在他肩膀上,手捏了捏他戴了耳钉的耳垂,小声吐槽:“都怪你上次问我什么放不放弃的。”
楚煜头往边上偏,躲开她的手,“怎么?”
“我昨晚上还在想,如果我放弃比赛,放弃拿奖、放弃进歌舞团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累了?”赵听雨嗓音像汤圆里溢出来的芝麻,又软又糯,“我可以继续跳舞,顺其自然,不去想当什么首席,日子不也照样过吗?”
“日子是会照样过。”楚煜步伐很慢,很稳,如同他的语气,“但那样你的人生将会失去很多颜色。”
“是吗?”赵听雨闷声问。
楚煜嗯了声,转头亲昵地蹭她一下,“为了你的月亮,再坚持一下下。”
“好。”赵听雨不喊累,还有一个原因是怕别人劝她放弃。
她只是一时的情绪波动,并没有真想放弃。
潜意识想寻求一点安慰和鼓励。
楚煜显然懂她。
她经常把委屈和脆弱带到他?璍面前,可他从来没说过自己的难处。
甚至于受重伤都不告诉她。
CUBA总决赛六月初在宜北市举行,这次争夺冠军的两支球队分别是宜北大学和华侨大学。
六月三号周六,总决赛第一场在华侨大学举行。
赵听雨当天去现场看了比赛,宜北大学以三分的优势领先华侨大学获得了客场胜利。
总决赛最后一场,宜北大学主场这天,赵听雨有编导老师全程陪同的排练,没时间去观看。
晚上排练完给楚煜打电话得知他们学校获得了冠军。
这是宜北大学历史上第一次在CUBA获得冠军。
“恭喜啊,我去找你吧?”赵听雨有点激动,想立马见到他。
“现在吗?”楚煜犹豫了一下,“很晚了。”
赵听雨原本想说去看看他就回。后来想到他们刚拿了冠军,今晚肯定要跟队友庆祝,于是便改了口,“行,那我不去了。”
她打算第二天下去,结果出了点意外。
许是这学期训练强度增大,赵听雨腰部肌肉出现劳损。隔天上午她在练习软开度下腰时,腰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她就地而坐,等痛感缓解后继续尝试,这次腰才弯下去,痛感再次传来。
赵听雨连忙停止训练,去了校医室。
校医初步判断是拉伤,帮她热敷完嘱咐她这两天尽量卧床休息,如果症状没得到缓解,最好去医院拍个片。
赵听雨跟编导老师说明情况,正儿八经地休息了一天。翌日早晨,她试着扭动腰,还是会传来痛感。
比赛在即,赵听雨急的不行,下午就请假去了医院。
片子拍出来,医生说骨骼没什么问题。她这属于腰肌劳损,有点严重,让她多卧床休息,尽量避免弯腰给肌肉增加负担。
“可是我最近有个比赛。”赵听雨双手紧紧抓着办公桌,“有什么比较快的治疗方法吗?”
老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针灸加热敷效果不错,但你现在这种情况如果不好好养着,很容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我比完赛就会好好调养。”赵听雨小声说,“这个比赛对我很重要。”
医生再度提醒她,如果继续过度弯腰可能发生的并发症以及后果,给她开了外用药便让去她中医科做针灸。
赵听雨做完针灸出来,是下午四点半。
正值盛夏,这个点阳光依旧很晒。
这两天没睡好,刚趴在理疗床上做针灸时差点睡着,这会身子很乏,她站在医院门口,拿着手机犹豫着是去宜北大学找楚煜还是直接回学校休息。
昨天没去,楚煜也没问,也没说过来找她。
估计是有事要忙,听说还有颁奖典礼什么的。
可是她这会有点想见他。
内心经过一番挣扎,赵听雨点亮屏幕准备打电话。
电话还被拨出去,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人影,那人也看到了她。
“赵听雨?”之前他们叫“美女”或者“嫂子”赵听雨都听不习惯,楚煜让他们直接叫名字。
这人好像叫林向文,不过赵听雨不确定,“你好。”
“你是来看阿B的吧?我也是。”林向文手里拎着一个电脑包,下巴朝住院部方向努了努,“走,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哄你。”
赵听雨跟林向文来到住院部。
电梯里, 他绘声绘色地讲起楚煜总决赛当天受伤的经过,“第四节 比赛刚开始没多久,他被华侨大学一队员撞了下, 当时他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我们都以为他伤得很重, 结果这哥们缓了几秒就自己站起来继续参加比赛。”
“直到比赛结束,他回到休息区坐下, 很淡定地跟教练说他膝盖受了伤,需要去趟医院。”林向文说到这, 眉头不自觉皱起, “来医院一检查, 发现是交叉韧带撕裂, 你说他能不能忍?要换成我,早疼的受不了了。”
赵听雨安静地听着, 纵使心里惊涛骇浪,面上却丝毫未显。
早在他提出一起来住院部看楚煜时,她内心又惊又慌。
到嘴边的一些疑问,在听到林向文那句“我昨晚还在问你怎么没来,阿B说你在忙着准备比赛”时全吞了回去。
两人走出电梯,来到楚煜所在的病房。
这是一个三人间, 靠门边的床位上躺着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士, 床边坐着的应该是他老婆。
中间的床位空着。
楚煜坐在最里侧的床上, 餐桌上摆放着一本书, 他右手握着一支笔在无聊地转着。
床两侧坐着他另外两位队友, 两人在兴奋地聊着什么。
楚煜神色很淡, 偶尔扯唇笑一下, 很是敷衍。
第一个发现他们的是坐在最里侧, 面对门口的队友,“哟,女朋友来了。”
楚煜闻言转笔的动作一顿,随即转头看过来。
见到走在前面的赵听雨,眼里闪过一抹意外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
赵听雨来到床尾站定,看见楚煜右腿膝盖位置上了夹板,左腿随意地曲在床边。
“楼下碰到的。”林向文把电脑包放在床头的置物架上,“就一块上来了。”
“来来来,赵听雨同学你坐这。”坐在外侧的这位队友连忙站起身,把座位让出来。
“不用,你坐。”赵听雨弯了弯唇,“我站着就好。”
“别啊。”林向文说,“你看阿B眼睛都黏在你身上了。”
赵听雨闻言终于正眼瞧了一眼楚煜,只是一秒,又立马移开。
“你男朋友可真厉害。”站起来的那位队友说,“做个手术连眉头都不带皱的。”
另外两个人也开始附和。
他们一开始是调侃,后来是真心佩服,语气里充满了对楚煜的钦佩。
赵听雨耷下眼皮,拎着装塑胶片的袋子的手无意识收紧。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锤了一下,很疼。
楚煜咬了咬后牙槽,眉宇间渐渐浮上不耐。
几个大男生后知后觉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终止了谈话。
周围安静下来,尴尬无声蔓延。
“我出去一下。”赵听雨小声丢下这句,转身要走。
却被一直没出声的楚煜绊住了脚步,“赵小丢。”
然后是几个男生的嚷嚷声,“诶,你干什么。”
她回头,就见楚煜撑起身子像是要下床,却被一左一右两位室友按住了肩膀。
“我去上个洗手间。”赵听雨迎上他漆黑深邃的目光,“马上回来。”
赵听雨到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出来靠在走廊外面的墙壁上,顺着蹲下来。
蹲了会,她拿出手机打开浏览器,搜CUBA的决赛视频。
点开视频,直接快进到第四节 比赛,很快她就看到了林向文所说的那一幕。
楚煜跟别人同时跳起来抢球被撞倒在地,不过他很快站起来,朝队友和教练比了个OK的手势。
赵听雨退回去重新看这一幕,发现楚煜摔下去那一瞬间,眉峰拧了下,应该是疼的。
交叉韧带撕裂得多疼啊,他居然还能坚持比完赛。
也有一种可能,他当时只是韧带拉伤,因为没有及时休息、继续剧烈运动,才造成的撕裂。
赵听雨不信他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这个人对自己太狠了!
其实今天这件事她不应该对楚煜生气,究其原因,还是自己对他关注太少。但凡看了比赛视频就会知道他受伤的消息。
如果她当时去问,楚煜肯定不会隐瞒。他从不屑撒谎,也没骗过她。
假如前两天她在电话里问一句“你在哪”,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在医院。
不至于今天才知道。
比赛视频播放结束,自动跳到颁奖现场。
原来楚煜还获得了本届CUBA东北赛区MVP的称号。
赵听雨关掉视频在搜索栏内输入一个问题,才点开一条回答,手机突然在手里震动起来。
赵听雨低头一看,是楚煜打来的电话。
她接起,“喂?”
“在哪?”楚煜声线低微,仿若在耳畔低语,“怎么还没回?”
“马上。”赵听雨结束通话站起,往病房走去。
病房内,三位队友已经离开,只剩下楚煜一个人靠坐在病床上,眼睛一直看向门边。
见到她走过来,嗓音却一如既往地自然:“下午没课?”
赵听雨来到他边上,如实说:“请假了。”
楚煜目光掠过她手里的塑胶片,往上,停在她脸上。
小姑娘脸色略显苍白,眼皮耷拉着,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哪里不舒服?”他伸手去够赵听雨手里的塑胶片,却被她躲了去,“没事。”
赵听雨从洗手间来病房的路上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生气,一到关键时刻就失了控。
她懊恼地用手背搭在眼睛上,轻声解释,“不要紧,就腰肌劳损。”
楚煜懂她这会小情绪由来。
他拉下她的手,看到她红红眼眶,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疼吗?”
“还行。”赵听雨抿了抿唇,眼神往他膝盖上示意一下,“没有你疼。”
楚煜将她拉下来坐在床边的座椅上,“总决赛那晚受的伤,当时不知道多严重,来医院才知道要动个小手术,看你忙着排练没主动跟你说。”
赵听雨视线再次落在那只上了夹板的膝盖上,哽着嗓子问:“疼吗?”
“有点。”楚煜伸手抹去她眼角一抹湿润,“不过现在不疼了。”
完了他补充一句:“就是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赵听雨问,“是怕以后不能打篮球了吗?不会的,我刚查了下,你这种情况,恢复之后一般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我知道。”楚煜侧过身子,从置物架上拿起一把水果刀和一个苹果,抽几张纸放在餐桌上,削起苹果来,“我紧张的是,女朋友生气怎么办?”
“……”赵听雨看着他认真削苹果的侧颜,心里的那点别扭消失了大半,“你哪里会怕女朋友生气!”
“怕啊。”楚煜哼出一声轻笑,“上次这么紧张还是无意间看到你信息那次。”
“看我信息?”赵听雨注意力被转移了过去,“什么时候?”
楚煜提示:“你单独去我们学校附近吃花甲粉那晚。”
赵听雨神经微愣,久远的记忆涌进脑海。
她苍白的脸上霎时注入一抹血色,说磕磕绊绊:“所以……你、你那时候就知道…我喜欢你了?”
“嗯?”楚煜分神看了她一眼,好笑地道:“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我,我为什么要紧张?”
赵听雨摇摇头,完了又想起两人那晚在清吧外的樟树下的对话,“原来一开始你就误会我喜欢的是别人?”
楚煜“嗯哼”一声。
怪不得,明明那晚他的一些行为引人遐想,后来突然冷淡下来。
赵听雨心尖像抹了蜜,甜滋滋。
一个削好的苹果被递到眼前,她抬头看过去,“给我?”
“嗯。”楚煜手扬了下,示意她接,“给你。”
赵听雨接过,“你怎么不吃?”
让病人给自己削苹果,心有点虚。
“我不喜欢吃苹果。”楚煜收拾好果皮,将水果刀放置原位。
“那你还削。”赵听雨不客气地咬了一口。
“哄你。”楚煜抬手在她脑袋上拍了下。
“……”赵听雨猝不及防被撩得脸红心跳。
她垂下眼睫,佯装认真吃苹果。
楚煜弯腰拿过她刚刚不肯松手的塑料袋,从里面取出塑料片和病历本,仔仔细细地查看。
“你刚做了针灸?”他问。
“对。”赵听雨咽下嘴里的苹果,说:“要连续做三天。”
其实医生说最好做一个星期,可她怕耽误太多时间,让先开三天,看看效果。
“吃完回去休息。”楚煜看完帮她把东西收好,顺便嘱咐,“这几天尽量少运动。”
“知道。”赵听雨小声嘟囔,“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我没事。”楚煜侧目看着她,“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赵听雨小口吃着苹果,想起刚刚看到的视频和林向文的叙述,没忍住问:“你一开始受伤了为什么不停下来?”
“你听林向文说的?”楚煜挑眉问。
“我刚也看了视频。你不是不打算打职业篮球吗?球队又不是没人顶上,你也没必要拿这个什么MVP。”赵听雨不理解,“为什么非要把自己伤得这么重?”
“球队需要我。”楚煜抽了张纸擦了擦手,“我确实不在乎什么MVP,我这么做不是为自己,也不单单是为了集体荣誉,还有一种责任。”
他享受了篮球运动带来的福利——特招进入宜北大学,那就应该尽到自己一份责任。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万一……”赵听雨对上他的视线有点说不下去。
“万一不能再打球?”楚煜帮她说完,“不会,我的身体我清楚。”
他喜欢打篮球,这点毋庸置疑,他可以像回答对赵听雨的喜欢一样,斩钉截铁地说自己会一辈子都打篮球,无关梦想和职业。
所以不会轻易断送自己的篮球生涯。
他平时做事沉稳内敛,这话说出来,赵听雨不得不信。
她吃完苹果,又关心起他晚上怎么用餐,夜里需不要需要照顾。
楚煜说晚点有个队友会过来。
“哦。”腰肌劳损不能久坐,赵听雨坐了一会,在他的催促下离开了病房。
第二天赵听雨跟医生约好上午做针灸,做完针灸,她从门诊楼直接来到住院部,轻车熟路地找到楚煜的病房走进去。
走到一半,她停下脚步。
楚煜的床边站着两个人,一位年轻的女孩,还有一位年长一点的女性,五官跟楚煜有几分相似。
那边三人同时看向她,
赵听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直到楚煜出声,“愣着干什么,过来。”
第35章 “玩点野的。”
病房内, 由于赵听雨的到来,气氛呈现一片诡异的安静。
“为所有爱执着的痛~~”挂在墙上的电视发出的声音是此时屋内唯一的声源。
门口那床的大叔和他老婆正看的起劲,这会似乎意识到声音有点大, 拿过遥控器把音量调低。
一屋子人中只有楚煜最自在,“做完针灸了?”
缓缓来到床边站定的赵听雨嗯了声, “刚做完。”
“好点没?”横在面前的餐桌上摆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楚煜合上电脑, 示意她坐。
“好些了。”赵听雨声音很弱,眼神总是忍不住往另外两人身上瞟。
楚煜感知到了她的无措, 轻描淡写地介绍:“这是我妈和我姐。”
赵听雨弯起一抹自认为很礼貌的微笑, 扭头打招呼:“阿姨好, 姐姐好。”
妈妈和姐姐的回应如出一辙:淡淡点了个头。
像是压根没兴趣知道她是谁, 问都没问一句。
她们应该也才来不久,连楚煜受的伤什么都不知道。
“要不要紧?”妈妈手上挽着包, 两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楚煜,“你早点告诉我,我就带你去合康医院了,我认识一个骨科方面很厉害的教授。”
楚煜嗓音清平淡:“韧带撕裂,小手术, 用不着教授。”
昨天姐姐生日, 妈妈晚上打电话过来责怪他电话都不知道打一个。
楚煜随口说了句“在医院做手术, 忘了”。
按照妈妈在意姐姐的程度, 他要不给个能说服她的理由, 这事她会一直提。
聊了两句, 场面再次安静下来。
赵听雨想借口上洗手间回避一下, 却见一直没出声的姐姐从包包里掏出一个红包放到餐桌上, “自己去买点营养品,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妈妈也从包里掏出一个红包放桌上。
她们就像完成什么任务一般,给完红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楚煜淡定地把桌上两个红包拿到置物架上,好似刚刚什么事也没发生,关心起赵听雨的腰伤来,“这两天没排练吧?”
“早上去练了会。”赵听雨在床边坐下,“尽量避免了腰部动作。”
她们舞蹈生别说比赛在即,就是平时一两天不训练也会影响基本功。
这种紧要关头,她不敢有一丝松懈。
“身体要紧,疼不要忍。”楚煜跟昨天一样又拿出水果刀给她削苹果。
“那也要忍得住啊。”赵听雨发现他两边置物架上的东西摆放很乱,便站起身给他收拾,“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楚煜好整以暇地瞥她一眼,“你收拾桌子就是把东西一股脑地全丢柜子里?”
“……那不然呢?”赵听雨理不直气也壮,“这又不是家里,没必要整理的那么完美。”
楚煜眼底笑意浮沉,“就是不承认你不会是吧?”
“……”赵听雨把最后一个装水果的塑料袋装进柜子里,扭头正要说点什么,手里被塞进一个削好的苹果,接踵而来是楚煜慢条斯理的嗓音,“不会没关系,家里有一个会就行。”
别有深意的话听的人面红耳赤,赵听雨只能低头默默咬苹果。
楚煜把水果刀折叠起来,放在手心把玩。
两人都没说话,无声的画面,和谐又美好。
赵听雨吃完苹果重新看过去,发现他短发比之前长长了不少。
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松松垮垮套在身上,一点也不影响他张扬的帅气。
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这两天洗澡怎么弄的?”
楚煜语气明显变得烦躁,“没洗。”
他低头嗅了嗅,“有味道吗?我自己闻不到。”
赵听雨觉得他的反应有点可爱,敛眉轻笑了声,“没有。”
他应该是有轻微洁癖,平时打完球第一件事必须先洗澡,没洗澡之前都不会牵她手。
楚煜捕捉到她脸上那抹笑,眼尾扬了下,“真的?你要不过来闻一下?”
赵听雨不疑有他地凑过去,“真没——”
话说到一半,后颈被人捏着往下一压。
楚煜偏头吻上她的唇,将她未完的话堵了回去。
赵听雨看着近在咫尺的脸,眨了眨眼睛,赶紧退看I来。
她眼睛睁的老大,手慌乱地往后指了指,示意这房间内还有其他人。
楚煜颔首,老神自在地“哦”了声。
“……”
中午林向文送来打包的饭菜,赵听雨跟着一块吃了点。
离开前,想起他妈和他姐临走前给他说买点营养品,她脑子里冒出个想法,“要不你把你家的钥匙给我?”
楚煜侧身从置物架上找,“你要去我那休息吗?”
她之前说过宿舍热,楚煜以为她想去吹空调。
“不是。”赵听雨解释,“我去给你炖点汤过来喝。”
楚煜找出钥匙,问出关键问题:“你会吗?”
“我可以学啊,”赵听雨语气理所当然,“而且我还可以打电话问我妈。”
楚煜收起钥匙,把手垫在脑袋下方,无所谓地道:“懒得麻烦,我明天就出院了。”
赵听雨想想也是,便不再坚持。
————
楚煜第二天上午出院,赵听雨因为有课没时间过去,听说是张牧和校篮球队成员去医院把他接回了家。
赵听雨做了五天针灸,腰部疼痛终于得以缓解。
今年桃李杯大赛举办的时间是8月10日-15日,离比赛还有一个多月,她继续投入紧张的排练中。
暑假来临,宿舍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每天除了训练还是训练。
跟去年一样,离比赛的日期越近,赵听雨又焦虑到吃不下东西。
楚煜暑假依旧待在宜北,伤好后经常过来陪她训练。
还会特意搜罗各种符合她胃口的餐馆,开张牧的车带她去吃。
有时候也会带她回住的地方,给她做糖醋排骨。
赵听雨现在才知道去年在他家吃的那道糖醋排骨出自他之手,就在她感叹对方厨艺精湛的时候,意外得知他只会这一道菜。
挺奇葩,就是说。
8月2号晚,楚煜陪她排练完把她送到宿舍楼下,顺便叮嘱:“你晚饭吃很少,睡觉前记得吃点东西。”
赵听雨点点头,“好。”
他每隔几天就会去超市给自己买牛奶和水果,宿舍里从不缺这些吃的,
“上去吧。”楚煜示意她进去,“早点睡。”
赵听雨正要离开,又被他拉住手腕,“明天晚上要不要早点结束排练?”
“嗯?”赵听雨不解,“怎么了?”
楚煜捏了捏她的手,“带你去放松一下。”
说完他又添上一句,“十一点前送你回来。”
似乎知道他的用心,赵听雨弯了弯唇,道了声“好”。
隔天下午六点,赵听雨结束一天的排练赶回宿舍洗澡。
洗完澡下来,楚煜已经开车等在楼下。
赵听雨拉开副驾驶打算坐上去,目光被座椅上的一小束金灿灿的向日葵吸引了注意力,“这是?”
楚煜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回答的模糊:“刚在路上买的。”
赵听雨弯腰抱起,而后坐下,“给我的?”
小姑娘桃花眼晶亮,眉眼间不自觉染上笑意,又惊又喜。
楚煜嘴角跟着微微上扬,“嗯。”
“呀。”赵听雨捧着花,心里乐开了花,“谢谢。”
她没有多想,以为是对方见她这段时间又累又焦虑,买束花哄她开心。
晚饭就在之前去过的一家海东特色餐馆吃。
饭后,楚煜直接把车往城郊方向开。
“去哪啊?”
华灯初上。
窗外霓虹灯在不断后退,且越来越稀疏。
赵听雨自收到这束花起就一直处于一个雀跃的状态,对接下来的活动既好奇又期待。
“玩点野的。”车子停在红绿灯前,楚煜嚣张地冲她抬了抬眉梢,“怕吗?”
赵听雨昂起头,眉眼微弯,“不怕。”
只要有他在,去哪都安心。
楚煜笑笑,没说话。
车子半小时后停在一个湿地公园的停车场。
刚下车,还没等赵听雨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便被楚煜拉着往前跑,“快点,要来不及了。”
盛夏的晚风带着些许燥热,迎面吹来,这股热量通过呼吸直达心脏。
赵听雨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心口很热,心跳很快。
因为晚风,因为这个抓着她跑的人。
十来分钟后,赵听雨被带到一处拥挤的人潮中。
前方不远处是灯光四射的舞台,舞台上方架着一行五彩斑斓的字体:Strawberry Festival 2014.
此时在舞台上表演的是国内某知名摇滚乐队,歌声强烈有力。
周围人摆出摇滚手势跟着音乐节奏挥手。
现场气氛嗨爆。
原来楚煜带她来到了草莓音乐节。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音乐节,一开始有点不适应,放不开。
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楚煜一直牵着她的手,头跟着节奏幅度晃动。
恣意洒脱、无拘无束。
仿佛受他感染,慢慢的,赵听雨也融入到其中。
身体跟着节奏律动,激动的时候还会跟着人群喊出声来。
她从没有这么自由自在过。
身体和灵魂同时处在一个极度放松的状态,好像回到小时候。
童话般的体验。
她侧目看向楚煜。
男人左耳的黑曜石耳钉在灯光下,如他这个人一般,张扬、夺目。
赵听雨心思微动,随即踮脚凑过去在他耳垂上亲了一下。
楚煜立马扭头看过来,幽深的眸子里有令人心悸的深色。
赵听雨还保持着踮脚的姿势。
对视两秒,她笑吟吟地问:“这就是你说的玩点野的?”
楚煜垂眸,伸手勾起她的下巴,低哑的声线划破现场音乐清晰的钻入她耳郭,“嫌不够野啊?”
两人距离很近,赵听雨桃花眼里倒映着他的模样。
男人眼皮慵懒地耷着,视线仿佛化成火苗在她脸上游离。
“我——”
声音隐没在唇齿间。
露天的环境下,周围全是人。
音乐声,惊呼声、笑声萦绕在耳边。
楚煜肆无忌惮地吻着她,甚至抵开牙关探到里面,搅乱她每一寸呼吸。
这个吻一点都不温柔,近乎强势的索取。
赵听雨被吻得七荤八素。
这一刻忘记了羞涩、忘记了比赛、忘记了梦想。
身心全被眼前这个人占据。
察觉到她呼吸不过来,压在唇上的吻缓和下来,渐渐变成耳鬓厮磨的轻啄。
这恐怕是她做的最出格的一件事了。
一吻结束,意识渐渐回笼的赵听雨把脸埋在楚煜胸口,久久不愿抬起。
头顶传来的低笑声已然泛哑,“嫌不够野,那就再去玩点别的。”
赵听雨以为他在逗自己,没想到真的还有下一站。
从音乐节现场出来,楚煜载着她往市区开了一段路,来到一个跑跑卡丁车俱乐部。
这也是赵听雨之前不曾有过的体验。
许是楚煜早就有预约,两人到那就分到两辆车。
“我不会。”赵听雨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衣服,去换衣间的路上回头看了一眼楚煜。
楚煜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不怕,我教你。”
实际上工作人员也会教,两人各自换好衣服来到赛道口。
工作人员给逐一给他们解释各项操作,这是休闲式俱乐部,没有竞技俱乐部那么严格。
相较于楚煜漫不经心的态度,赵听雨精神高度集中,嘴里还跟着复述,特别认真。
赛道可以同时并排通过四辆车,楚煜跟赵听雨同时出发。
一开始为了配合赵听雨的节奏,楚煜慢悠悠地跟在她边上,一边安抚她,一边教她怎么转弯,怎么加速。
后来他开始提速,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没一会便不见了踪影。
隔了没多久,他绕了一圈重新回到赵听雨身边,试着引导她提速。
赵听雨也想体验一把风驰电掣的感觉,于是按照他的指点,一点点加速。
速度快起来后,发动机响彻赛道,简直让人热血沸腾。
知道她有了体验,快速开了一段,楚煜便让她降速。
两人绕了三圈回到起点。
楚煜先下车,走过来帮赵听雨解开安全带,牵着她下来。
男人身高腿长,赛车服穿在身上特别帅。
两人取下安全帽,赵听雨在换下衣服前提出想拍一张照片。
“行。”楚煜拿出手机交她手上,“怎么拍?”
他说完还不忘帮赵听雨理了理被安全帽弄乱的头发。
赵听雨想拍穿赛车服的全身照,下意识看向前面的工作人员,后者很有眼力见,“要我帮你们拍照吗?”
“要。”赵听雨立马把手机转交到她手上,点头道谢:“谢谢。”
工作人员应该经常帮人拍照,照片拍的很好,赵听雨让楚煜一会发给她。
回去的路上,赵听雨的心情已经飞到了天上,这段时间严重消耗她情绪的焦虑暂时被冲散。
如果不是楚煜,她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今天这种体验。
放肆的、大胆的、刺激的体验在她循规蹈矩的人生中还是头一遭。
她很享受并从中获得了能量。
回到宿舍,赵听雨第一时间把向日葵养在塑料瓶内。
洗完澡出来,她躺在床上,打开手机微信,突发奇想想发条朋友圈。
刚打开朋友圈界面,就被第一条动态攫取了目光。
这条动态来自楚煜,他发的是两人在跑跑卡丁车俱乐部拍的那张合照,并配文:七夕快乐。
第36章 “壮胆啊?”
静谧的宿舍内, 赵听雨侧身捧着手机。
屏幕反射出来的光洒在她脸上,映出瞳孔里那抹震惊。
七夕?
今天七夕?
她最近忙着排练,除了跟楚煜和爸爸妈妈通电话, 几乎没怎么看手机。
没刷朋友圈也没上网,压根就不知道今天是七夕。
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再次失常。
心里除兴奋、甜蜜之外, 又升起另外一种无以名状的情绪。
类似……愧疚?
赵听雨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离十二点还差7分钟。
她连忙拨通了楚煜的号码。
那边接很快:“还没睡?”
“睡不着。”赵听雨老老实实地说。
“太兴奋?”楚煜问。
“不是。”赵听雨顿了下, 又改口:“有一点点,但不是这个原因。”
楚煜懂了, “那就是看到我的朋友圈了。”
赵听雨小声嘟囔:“我都不知道今天是七夕。”
“有什么关系?”楚煜嗓音倦怠, 丝毫没觉得有什么, “今天玩得开心不就可以了。”
“那我没给你送礼物啊。”不止今天, 赵听雨感觉自己一直在理所当然地接受他的好,没付出过什么。
“我也很开心。”楚煜听出了她话里的一丝郁闷, 试着建议:“你要是觉得心里不舒服,那就现在送一个?”
“现在怎么送?”赵听雨拿下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有3分钟,赶紧补上一句:“七夕快乐!”
楚煜懒洋洋嗯了声,“收到了,很快乐。”
“……”赵听雨差点被逗笑, “这哪是礼物?”
楚煜低低地笑了声, “不是吗?”
“不是啊, ”赵听雨说, “我这会没东西送。”
楚煜想了下, 说:“要不你给我跳支舞?”
“跳舞?”赵听雨手无意识攥紧手机, “现在吗?”
抛开羞涩不说。
两人隔这么远, 总不能视频跳舞吧?
“当然不是现在。”楚煜嗓音含笑, “先欠着,等你比赛完再给我跳。”
现在这种情况,好像没法拒绝,赵听雨点头道了声“好”。
————
极致放松完后,赵听雨无论是心理状态还是精神状态都较之前好了不少。
连指导老师都发现了她的变化,夸她心理调节能力不错。
最后这十来天,指导老师几乎全程陪着她排练。
楚煜实习的外资投行部门最近接了个大项目,他也参与到其中,晚上经常要加班开会。
即便再忙,他都会抽空打电话过来叮嘱她好好吃饭,让她别紧张。
时间一晃,很快到了比赛日。
这一届桃李杯舞蹈大赛在宜北市举行,地点定在宜北大剧院。
初赛早在各自院校举行完毕,接下来的比赛分为复赛、半决赛和决赛三个环节。
前两场比赛赵听雨一路晋级。
决赛前一天晚上,赵听雨睡躺在酒店的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指导老师说她有机会拿金奖。
其他选手说她跳舞自带仙气,翩若惊鸿。
还有人说她的技巧展示,惊艳之余难度又高。
她因为长相出众,复赛就在选手中脱颖而出,成为这次比赛的一个焦点。
过高的关注度和夸奖给她带来的压力不亚于比赛本身。
比赛到这,她也有了之前不敢想的“野心”。
压力和“野心”交织在一起,赵听雨失眠了。
现在时间不到十点,她就是知道自己可能会失眠,早早便躺在床上酝酿睡意。
两个小时过去,一点睡意都没有,心里反而越来越慌。
她翻个身,做完几个深呼吸,继续闭上眼。
还是没用。
静不下来。
赵听雨叹口气,爬起来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给楚煜发了条微信:【在忙吗?】
楚煜几乎秒回:【不忙,睡不着?】
赵听雨退出微信,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她不提自己紧张的事,开始聊一些有的没的。
问楚煜工作情况,晚上吃什么,问他膝盖恢复的怎么样,前几天去复查医生说了什么。
她问什么,楚煜答什么。
低沉的嗓音仿佛带有魔力,稍稍安抚赵听雨那颗焦躁不安的心。
可是她还想要更多,“楚煜。”
“嗯?”那话那头有汽车驶过的声音,他应该在室外。
赵听雨手指头抠着床单,半天没说话。
楚煜笑了,“想我啊?”
“是啊。”他的语气太过自然还带有一丝玩笑的意味,赵听雨便没有扭捏,“想。”
比赛这几天,两人没见面,她一方面怕自己分心,一方面是没时间。
“那怎么办?”楚煜嗓音悠悠,“视个频?”
“不要。”赵听雨说。
“那你想怎么办?”楚煜耐心地问。
“想抱抱你。”赵听雨叹息一声,“还是等比完赛吧。”
楚煜沉默了几秒,“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赵听雨一愣,“嗯?”
“你房间就你一个人?”楚煜冷不丁问。
“对啊。”赵听雨像是猜到什么,“你不会真的要过来吧?”
“房间号。”楚煜直接问。
赵听雨没说,“还是算了,从你那来这里得花个把小时,我就是——”
楚煜慢条斯理地截下她的话,“我在你们酒店楼下。”
“啊?”
赵听雨挂断电话躺床上恍惚片刻,想起什么,倏地坐起来把灯打开,着急忙慌地从衣柜里拿了件衣服去浴室换。
夏天不比冬天,不穿内衣很明显。
换好衣服从浴室走出来,外面正好响起门铃声。
赵听雨跑过去打开门,“你怎么来了?”
楚煜进来后将门关上,挺拔的身子倚在门上,“怕你紧张。”
赵听雨心口微微发热。
他不光了解自己,还心细,想的周到。
可以随时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
她第一次产生了一种自己到底哪点值得他这样对待的想法。
想法一闪而逝。
因为楚煜朝她张开了手,“不是想抱我?”
赵听雨慢吞吞地走过去,搂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口。
耳边的心跳强劲有力,跟她搂着的身子一样。
淡淡柠檬香萦绕在呼吸间,踏实感令赵听雨闭上了眼睛。
楚煜任由她抱着,手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头发。
过了很久,他感觉怀里的人将全部重量倚在了他身上。
“困了?”他问。
赵听雨在他胸口蹭了蹭,发出一声很轻很软的嗓音。
是真困了。
楚煜直接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来,“困就去床上睡。
他走到床边,将人放下。
赵听雨身子刚沾到床,意识到他要离开,搂着他脖子不肯松手,“你可不可以等我睡着再走?”
“我在边上等你睡着再走。”楚煜维持着俯身的姿势,伸手帮她理了理颊边的碎发,“行吗?”
赵听雨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乖乖松了手。
“抱歉。”楚煜起身之前没忍住低头咬了下她的唇瓣,“我做不到抱着你只睡觉。”
唇上轻微的刺痛感和他直白的话,轻易染红了赵听雨的脸。
她将薄被一点点往上拉,盖住了大半边脸。
楚煜坐在床边,好笑地帮她拉下来一点,“不闷吗?”
之后他起身关了房间大灯,只留下一盏微弱的夜灯,“睡吧。”
前不久酝酿好的睡意重新席卷而来,赵听雨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到大天亮,赵听雨调整出最佳状态出门迎接今天的决赛。
结果不负众望,她以一匹黑马的姿态夺得了此次桃李杯古典舞青年A组金奖。
领到证书那一刻,她感觉离梦想又近了一步。
评奖结果出来,赵听雨第一时间给楚煜打了电话。
对方说晚上要加会班,加完班帮她庆祝,赵听雨开心应下。
恰好她晚上也没有时间。
宜北舞蹈学院选送的节目获得了大大小小几十个奖项,比赛结束后,有领导组织所有参赛选手和指导老师晚上一起聚餐。
赵听雨推不掉,只好跟着一块来到饭店。
她算是今天的焦点人物,用餐期间经常被提到,有人起哄敬酒,她都以不胜酒力为由拒绝。
这一顿饭吃到晚上九点。
彼时楚煜还没下班。
赵听雨问到公司地址,从饭店出来直接打车来到他实习公司楼下。
她坐在花坛边,拿出手机给爸妈打了个电话过去。
赵妈妈不懂这些奖项的含金量,听到她激动的语气,也跟着激动到不行。
开心通过电流传到千里之外。
妈妈笑呵呵地说等她回家,好好给她补补身子。
这次赛后没有展演,赵听雨提前买好了明天上午回海东的高铁票,回去度过暑假的最后一个星期。
楚煜走出公司大楼,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之后。
他步履匆匆,隔老远就看到了坐在花坛边那个耷拉着脑袋的小姑娘。
楚煜走过来的途中碰到一个卖棉花糖的摊位,于是停下来要了一个。
在等棉花糖的空隙,他的目光一直在赵听雨身上,视线里,她的脑袋忽然往下栽了一下。
小姑娘察觉自己差点睡着,连忙拍了拍脸。
楚煜嘴角微勾,没一会,那颗脑袋又晃了一下。
他接过老板递过来的棉花糖,几步走过去,在她晃第三下的时候,伸手托住了她的脑袋。
赵听雨的脸颊碰到一处温热,陡然清醒过来。
她条件反射般站直身子,待看清眼前的人,桃花眼里瞬间漾起笑意,“忙完了?”
楚煜嗯了声,把手里的粉色棉花糖递过去,“恭喜。”
赵听雨眼睛一亮,笑着接过,“谢谢。”
很久没吃棉花糖了,她张嘴咬了一口,“很甜。”
楚煜牵着她往停车场走,“有仙女的微笑甜吗?”
“……”赵听雨没想到他还记得这茬,厚着脸皮道:“那没有。”
楚煜颔首轻笑,“嗯,我也觉得。”
盛夏的晚风裹挟着他的笑声,烫红了赵听雨的耳朵。
她清了清嗓子,问:“我们现在去哪?”
楚煜反问:“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赵听雨摇摇头。
“那就去我那。”楚煜轻瞥她一眼,“是时候把礼物给我了。”
“礼物?”赵听雨仰头看向他,没等他解释便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
她目光闪了闪。
现在去他家给他跳舞?
“可是我明天要赶高铁。”赵听雨拉了拉他的手,“东西都还在宿舍,没整理。”
楚煜不为所动,“我明天早上送你。”
“……”到了停车场,坐上车,赵听雨又说:“我什么都没带。”
“我那都有。”楚煜倾身过来帮她系安全带,脸在离她很近地地方停下,“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轻抬眼皮,尾音上扬,“嗯?”
说不清楚是威胁还是蛊惑。
赵听雨身子贴在靠背上,两手紧紧抓着安全带,摇头轻声回:“没有。”
再次来到他家,赵听雨这次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脑子过于清醒,周围的一切无比真实。
她开始后悔晚上没喝点酒,不然也不至于这么紧张。
跟上次一样,刚进门,楚煜就吩咐她去洗澡。
毛巾牙刷依旧是她上次来用过的那套,衣服是楚煜的黑T恤和那条花短裤。
赵听雨在洗手间磨磨蹭蹭弄了很久才出来。
楚煜在阳台抽烟。
见她出来,刻意拿手机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一个小时。”
损人的意味很明显。
两人隔着一个客厅对视,赵听雨心虚地指了指自己头发,“我吹头发吹了很久。”
“哦。”楚煜咬着烟,下巴往卧室放下抬了下,“你先进去,我洗完澡过来找你。”
赵听雨心口砰砰直跳,“去、去房间跳?”
楚煜歪头状似思索一秒,不答反问:“我是不是可以要求跳什么舞?”
理论上是这样,赵听雨点点头,“那你想看什么舞?”
“等会告诉你。”楚煜两手肘在阳台的围栏上,语气特别不正经,“不过最好在卧室,省得被人看去了。”
他的话很难不让人多想,赵听雨瞪过去一眼,“你得尊重我的专业。”
楚煜拿掉烟,喉间溢出一串低笑,“想什么呢?”
他指尖弹了弹烟灰,惫懒的嗓音依稀带笑,“我只是想看你跳《美人关》而已。”
跳美人关为什么要进卧室啊?
赵听雨没敢问。
与其尴尬地坐在这里,不如进房间。
她进到卧室,一开始坐在床尾,内心充满忐忑。
等了十几分钟,赵听雨干脆往床上一躺,拿出手机查看消息。
微信和短信上全是同学和朋友的祝贺,赵听雨改趴在床上,一一回复。
今天从得知消息到现在,对于自己拿到这个奖,她总有一种漂浮在云端的不真实感。
现在看着这些信息,心情平静下来,慢慢找回了真实感。
她真的做到了!
属于楚煜独有的气息充斥着她的鼻息,令人安心,赵听雨精神一点点放松下来。
这段时间的紧绷和身体上的劳累在此时全数被释放。
身体一放松,瞌睡虫在体内苏醒,没一会,她便进入两人睡眠。
楚煜洗完澡出来,悄悄拧开房门,轻手轻脚地来到床边,看到床上熟睡的姑娘,眼里没有丝毫意外。
赵听雨有一截小腿搭在床外。
楚煜俯身,将她往上抱了一截,帮她盖好被子便离开了房间。
隔天一大早,赵听雨精神饱满地从房间出来,正好撞上从客厅打算去洗手间的楚煜。
赵听雨立在原地,眼神飘忽,“早。”
男人睡眼惺忪,轻瞥她一眼,哼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鼻音。
“……”赵听雨挠挠头,“不好意思,我昨晚睡着了。”
“欠着。”楚煜懒懒吐出这两个字便越过她去了洗手间。
“哦。”只能欠着了。
赵听雨上午十一点半的高铁,还得去一趟学校收拾东西,时间有点赶。
两人洗漱完很快出了门。
————
再次开学,他们都已经步入大四。
赵听雨因为拿了桃李杯金奖,已然成为学校的名人。
林微调侃说不是名人,是门面。
赵听雨对这些无感,也没空关注这些。
宜北舞蹈学院下半年将在宜北大剧院举办一场秋冬文艺汇演。
她被邀请参演一个经典双人剧目——《梁山伯与祝英台》,她搭档也是曾经拿过桃李杯少年组金奖的学弟。
文艺汇演将在元旦举行,距离现在也就三个月的时间。
时间紧迫,赵听雨比完赛还没来得及放松紧接着又进入新一轮排练。
进入大四之后,身边所有人都忙碌起来,忙着决定毕业论文方向,忙着找实习单位,忙着考证。
楚煜今年不打CUBA,但还是篮球队成员,偶尔打打友谊赛。
他现在在实习单位相当于一个正式员工,真要算起来,比赵听雨还忙。
两人都在为各自的未来拼搏,有空一起吃个饭,不时视个频。
赵听雨忙碌之余还会关注海东歌舞团的招聘信息,她曾经跟辅导员和编导老师提过自己的想法。
可她没想到,她最后会以学校推荐的优等生代表去参加海东歌舞团的面试。
歌舞团面试相当于一次比赛,不仅有技术技巧展示,还看临场发挥。
赵听雨面试当天比参加桃李杯还紧张。
面试完第三天,她从舞蹈房回宿舍的路上收到海东歌舞团人力资源部打来的电话,告知她已经被提前录取,毕业即可入团。
赵听雨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感觉像做梦一样。
这种情况就好比,一个被名牌大学提前录取的高三生,可以无忧无虑地度过接下来的学生生涯。
赵听雨飞奔回宿舍,开门时,激动地把门撞到墙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冯一黎正在喝水,被她吓得差点呛到,“你干什么呀?”
林微从浴室跑出来,还在提裤子,“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赵听雨背靠在门上,长舒了一口气,开口嗓音有点抖:“我被录取了。”
“啥?”冯一黎放下水杯,反应了一秒,明白过来,“真的啊?”
林微眨了眨眼睛,“海东歌舞团?”
赵听雨边点头边指了指自己的手机,说话气息还不太稳,“刚打来的电话。”
“啊啊啊啊啊。”林微率先跑过来抱住她,然后是冯一黎,“恭喜恭喜。”
三个人抱作一团,又哭又笑。
明天十一国庆节,没课。
今天的排练已经结束,赵听雨提出请她们出去吃饭,三人到烤肉店放肆吃了一顿。
回到学校她又去舞蹈房练习了两小时。
脑子处于异常兴奋状态,做什么事情都无法集中注意力。
她训练的时候多次拿出手机查看有没有楚煜的来电。
下午给他发完消息,现在还没回。
赵听雨迫不及待地想跟他分享自己的喜悦。
等到晚上九点半,才收到他的消息:【开会中,晚点给你打电话。】
听雨:【你还要多就下班?】
CY:【大概还有一小时。】
听雨:【行。】
赵听雨回完消息从舞蹈房跑回宿舍,迅速洗了个澡。
冯一黎看到她穿戴整齐从洗手间出来,哟了声,“这么晚了还去约会?”
赵听雨身穿复古碎发衬衫搭陪高腰牛仔裤,V领的设计露出精致白皙的锁骨。
她站在镜子前给自己绑了个半丸子头,“对啊。”
“现在出去今天应该回不来了吧?”冯一黎看着她的身材,不由地摇头低喃:“楚煜怎么忍的住。”
“啊?”赵听雨没听清,“你说什么?”
晒完衣服从阳台走进来的林微接下话,“她说让今晚把楚煜拿下。”
“这么说不对。”林微拍了拍她的肩膀,“其实这件事的主动权在你手上。”
“……什么啊。”赵听雨红着脸拿过放在床头的包包,一溜烟地出了宿舍门。
来到校门口,她在马路边拦了辆出租车直接前往楚煜的住处。
从发短信到现在已经过去近四十分钟,到那说不定楚煜也刚好到家。
然而并没有。
赵听雨来到他家门口,正好接到他打来的电话。
“现在才散会,睡了没?”
“没呢。”赵听雨说,“我在你家门口。”
挂断电话前后不过二十分钟,楚煜便出现在她面前。
彼时赵听雨正他家门口,无聊地玩着自己的鞋带。
听到脚步声接近,她立马抬起头,“你回来了?”
楼梯间灯光昏暗,这姑娘缩在门口,小小的一只看起来像路边无家可归的小动物,怪可怜的。
楚煜半蹲在她面前,问:“怎么跑这来了?”
赵听雨其实是在缓解腿麻,不懂他怎么也蹲下了,“我高兴。”
楚煜眼皮动了下,将她拉来起,“什么事这么高兴?”
赵听雨眉眼染上浅浅笑意,歪着头,一字一顿地说:“我被海东歌舞团提前录取了。”
楚煜打开门,轻抬了下眉梢,“今天给的通知?”
“是啊。”赵听雨跟他一起走进门坐到沙发上,边说着今天的情况,说自己一下午的心路历程。
楚煜安静地听着,眉宇间的疲惫一扫而光。
“我都不敢相信。”赵听雨说,“总感觉这一切太顺利了。”
暖黄的灯光下,他单手撑着脑袋,眸子里泛着温柔的光。
认真听她讲话的模样令人怦然心动。
赵听雨讲完忽地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他。
两个人都怔了了下。
赵听雨亲完也觉得自己过于冲动了。
怎么就没忍住呢?
她悄悄抬起眼皮,悄无声息地对上楚煜好整以暇的目光。
沉默两秒,她嗫嚅道:“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楚煜将她提到自己腿上,眼神示意她:“继续。”
继续?
继续说?还是继续亲?
说完了啊?
那就是亲?
赵听雨侧坐在他腿上,一手撑在他肩膀上,倾身往前。
往前的动作在接触到他不闪不避的目光时蓦然顿住。
“你……”她舔舔唇,“你闭上眼睛。”
楚煜仅仅轻微抬了下眼皮,那模样好似在说:为什么要闭眼。
完全没有要听话的意思。
他的眼里仿佛燃烧着火苗,越靠近越烫,几乎要将人灼伤。
赵听雨采取了一招掩耳盗铃的招数,伸出一只手覆盖在他眼睛上方,而后快速凑过去,打算亲一下就走。
然而就在她凑过去的那一刹那,楚煜将她搭在他眼睛上方的手拿下来,同时偏头吻上她的唇。
赵听雨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的直白又热烈的目光,眼睛眨了两下,又立马退开来。
楚煜伸手拍了拍她的头,一声闷哑的笑自喉间溢出,“小朋友。”
“……”“小朋友”这三个字让她想起他之前说过的“早恋。”
脑子里一下涌进很多相关回忆,比如他上次说“我没办法抱着你只睡觉”,还有临出门前林微说“这件事的主动权本来就在你手上”,还有他上次问:“什么时候可以谈成年人的恋爱”。
也许是氛围正好,也许是她情绪高涨,赵听雨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赵听雨眼巴巴地问:“你家有酒吗?”
楚煜散漫道:“喝酒庆祝?”。
“不是。”赵听雨看他一眼,又将视线挪到别处,嗓音越来越细:“就是,你之前不是问什么时候可以谈成年人的恋爱吗?”
楚煜眼里划过一抹意外,“嗯?”
赵听雨暗暗深吸一口气,用手扇了扇发烫的脸颊,“现在就可以。”
楚煜差点被她的模样逗笑,“所以你要酒做什么?”
“……”
楚煜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嗓音似晚风缱绻,“壮胆啊?”
这还什么都没做呢?
赵听雨心里的小鹿已经快要撞破肚皮。
“洗过澡了?”楚煜早就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玫瑰香以及洗发水的清香,故意这么问。
果然,手边的耳珠颜色又深了一个度。
“酒没有。”楚煜将她放在沙发上,自己站起身,“倒是可以给你时间考虑我先去洗澡。”
二十分钟后,楚煜从浴室出来看到客厅的场景气笑了。
灰色的布艺沙发上,赵听雨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茶几上有两罐空了的啤酒。
楚煜扭头看了眼厨房,得,冰箱门都没给他关严实。
他关好冰箱门,走到沙发前半蹲下来。
小姑娘皮肤很白,脸上被酒精染上轻绯,绯色顺着脖子蔓延至锁骨。
暖黄的灯光下,未施粉黛的脸上绒毛依稀可见。
楚煜别开视线,舌尖顶了下腮帮,呵出一声轻笑。
半晌,像是不甘心,他低头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
赵听雨动了动,眼皮牵动着睫毛扑扇了几下,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楚煜?”
“是我。”楚煜的唇在她脸上游走,或轻或重地吮/咬。
手拨开她散在脸上的碎发,捧着她的脸,亲了个遍。
最后往下,含着她唇瓣轻吻,一下一下,温柔缠绵。
他摩挲着她的脸顺着往下,攥住了她的下巴。
手稍稍用力,赵听雨吃痛地想开嘴,得以让他乘虚而入。
安静的客厅内,暧昧的口水声尤为清晰。
赵听雨感觉肺里的氧气越来越少,她用力推了一把楚煜。
后者顺势退开,“醒了?”
赵听雨脑子迷迷糊糊,身子轻飘飘的,但并不是没有意识。
她知道自己在哪,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也记得自己之前说过的话。
她撑起软绵绵的身子坐起来,朝楚煜张开手。
“让我抱你去房间?”楚煜站起身在她身边坐下。
赵听雨侧过身子,点点头。
她眼眸湿漉漉,唇色艳丽,嘴角还有一抹水光。
楚煜眼神暗了暗。
一阵晚风掀起落地窗帘,钻进屋内,带着丝丝凉意,能起到一点让人清醒的作用。
他敛下眼睫,往身后的沙发上一靠,“自己进去睡。”
“嗯?”赵听雨揪着沙发垫子,磕磕绊绊地道:“不……不……”
楚煜帮她讲完,“不做。”
赵听雨脑子一抽,“为什么?”
楚煜伸手在她嘴角上揩了下,“没套。”
“噢。”直白到令人耳热的话。
确实是个问题。
赵听雨坐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不想睡就聊会?”楚煜伸手撩起她一缕头发绕在指尖把玩。
“好。”赵听雨拿过沙发上唯一一个抱枕抱在怀里,将头靠在上面。
“今天怎么这么主动?”楚煜漫不经心的嗓音让她迷迷糊糊的脑子恢复清醒,“啊?”
她试图装傻。
楚煜盯着她脑袋,继续问:“因为你想?”
“不是。”赵听雨这次回的很干脆。
“那就是因为我想。”楚煜太过了解她,听见这个回答一点意外都没有。
赵听雨不语,没承认也没否认。
楚煜拍了拍她脑袋,“等你哪天不需要喝酒壮胆再聊。”
“噢。”赵听雨嗓子有点干。
“歌舞团那边什么时候跟你签合同。”楚煜把茶几上两个空啤酒瓶丢到垃圾桶内,起身去厨房给她倒来一杯热水。
“我不是很了解你们这个系统,但最好让你们老师再去确认一下。”楚煜说。
“好。”他永远想的那么周到,总能给到赵听雨安全感。
上次比完赛第二天赶高铁,她因为怕时间来不及,早餐随便吃了几口,也没有准备在火车上吃的零食水果。
结果到了高铁站,楚煜从车里提了一大袋她平时爱吃的东西给她。
这是第二次赵听雨产生自我怀疑,她到底哪点值得他对自己这么好。
意识模糊的状态下,隐藏在心底深处的问题,很容易问出口。
“楚煜?”
“嗯?”
“你喜欢我什么啊?”她眼睛微合,嗓音又轻又软。
楚煜失笑,“怎么想起问这个?”
“好奇啊。”赵听雨说着身子往边上倒。
楚煜移近一点,用胳膊撑住她,“那你觉得呢?”
“是因为我长得好看?”赵听雨嗓音越来越弱,“还是跳舞好看?”
她说完意识陷入黑暗中,所以没听到楚煜那句:“因为你会发光。”
————
赵听雨曾经觉得梦想很遥远,但她追梦的道路有点太过顺利,顺利到不真实。
虽说已经拿到了保送证书,但并不敢放松自己,每天依旧努力排练,认真上课。
许是上天也觉得她太过顺利,以至于给她开了一个大玩笑。
十月中旬。
周四晚上8点半,赵听雨在排练室跟学弟一起排练《梁山伯与祝英台》。
剧目中段有个动作是学弟把她托腰举起来,面向观众转半圈。
今晚练习这个动作时,赵听雨被转到一半,腰上转了一个很小的“咔嚓”声 ,紧接着就是难以忍受的剧痛。
“嘶~赶紧发我下来。”
学弟听到声音连忙把她轻轻放下来,“怎么了?”
“可能扭到腰了。”赵听雨坐在地上,轻轻揉着腰,那阵疼把她眼泪都逼了出来。
“很疼吗?”学弟显然也急了,“我送你去校医室?”
“不用,让我缓缓。”赵听雨抱歉地一笑,“不好意思,今晚我可能练不了了。”
她以为是老毛病犯了,打算回宿舍热敷一下,看明天会不会好点,如果还是不行就去医院做针灸。
怎知这次的症状比以往每次都要严重,第二天早上,赵听雨起床都感觉有些困难。
想起昨天听到的“咔嚓”声,她心里阵阵发慌 。
下午跟老师请了个假,她一个人打车来到上次那家医院。
还是那个戴眼镜的老医生,对方拿着她的片子,视线从眼镜上方漏出来,神色难辨。
赵听雨坐在对面,双手揪着外套扣子,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老医生开口的第一句话整的她心脏停了一拍,“你这个估计得动手术。”
“什、什么意思?”赵听雨努力让自己平静,让声音不颤抖,“不是腰肌劳损吗?”
“你看,”老医生指着片子上某个地方,“你的盆骨已经发生错位。”
医生说她盆骨错位比较明显,加上腰肌劳损比较严重,想要快速恢复,建议立马做手术。
“那做手术能完全恢复如初吗?”赵听雨手里的扣子都快被她绞下来,“我还能跳舞吗?”
“跳舞应该是没问题。”医生说,“能不能恢复如常这个谁也保证不了。”
医生说,一般做完骨骼手术的人最好不要再做大的动作。
赵听雨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感觉天都要塌了。
怎么可能不做大动作?
她之前就听说过,舞蹈演员一旦做过手术,实力很难回到从前。
可她的梦想才开始启航啊!
赵听雨失魂落魄地在本层楼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
她忽然不知道该去哪里?
好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一待。
她木愣地往前走,走到一个楼梯间,毫无形象地坐在第一节 台阶上。
医院的楼梯很宽,上下路过的行人不多,偶尔一两个路过,看到把头埋在膝盖里隐隐抽泣的小姑娘也没人会多问一句。
因为这里是医院,每天上演着悲欢离合。
赵听雨抱着膝盖哭得不能自已,这种无助无望的感觉像一张密不透风的棉被,牢牢将她困住。
氧气在一点一点抽离,每一次的呼吸仿佛要用尽全力。
好难受。
她完全陷在自己的情绪里,隔绝了周遭的一切动静。
直到一阵不断响起的来电铃声将她拽出来。
赵听雨看了眼手机屏幕,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了楚煜的名字。
她眼泪一下流的更凶了。
等了几十秒,她才接起。
一个“喂”把她的情绪全然泄露出去。
电话那头的人呼吸明显一窒,“怎么了?”
赵听雨咬着唇,无声流泪,隔了很久才哽咽地回:“我的月亮坠落了。”
第37章 你认识这个女孩吗?
医院的楼梯间格外空旷。
路过的行人一声不经意的咳嗽都会有回音, 更别说隐忍的抽泣声。
楚煜为了不影响其他人通过,半倚在赵听雨下方的台阶上。
昏暗的灯光下,两人面对面, 一站一坐。
坐着的小姑娘将脸埋在两臂之间,哭得像个孩子。
楚煜半垂着眸子在看手里的病历本, 奈何医生的字太过潦草,他只看了个大概。
他看完合上病历本, 弯腰凑近赵听雨,“地上凉, 先找个地方坐?”
回应他的是埋在臂弯里那颗脑袋轻微的摇晃, 隐忍的抽泣也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呜咽。
今天是阴天, 秋风瑟瑟, 赵听雨下半身就穿了条裙子,楼梯间风很大, 裙摆随风舞动,看起来就冷。
可此时的她哪里还能感受到冷,感官全被难过占据。
楚煜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束手无策。
静默两秒,他直接伸手欲拉她起来,“你腰上有伤,不能坐这么久。”
赵听雨呜呜咽咽地喊疼。
楚煜手一僵, “哪疼?”
“腰疼。”赵听雨终于抬起头, 模样好不可怜, “都快疼死了。”
楚煜眼皮子动了下, 蹲下身, 用指腹揩去她脸上的泪水, “不哭了, 我抱你。”
他说完轻轻松松地把赵听雨打横抱起来。
赵听雨窝在他怀里, 小声抽噎着。
隔了一会,她哑声开口:“楚煜。”
楚煜低头,“嗯?”
“我可能以后再也不能跳舞了。”
“不会的。
“可是,医生说要做手术。”她的眼泪水像流不尽一般,一直往外冒。
楚煜的黑衬衫靠近胸口的那一块已经被她的泪水染成深色。
泪水滚烫,隔着衣物皮肤几乎灼伤他的心。
“别着急。”楚煜说,“我们明天去另外一家医院看看。”
“好。”从门诊楼走到医院门口,赵听雨已经哭的没一丝力气。恍惚中,她忽地记起一件事,“你抱着我腿疼不疼?”
“不疼。”楚煜把她抬起的头摁回胸口,“早好了。”
楚煜说带她去吃饭,她说吃不下,不想吃。
无奈之下,他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说带她回家给她做糖醋排骨。
出租车上,赵听雨接到冯一黎打来的电话,问她回来没。
“没。”赵听雨说,“才从医院出来。”
她的嗓音沙哑且沉闷,冯一黎一下便听出了不对劲,“怎么啦?严重吗?”
赵听雨起了哭腔:“医生说建议做手术。
“啊?那……”冯一黎始料未及,难得语无伦次了,“那,具体什么情况?”
赵听雨丢下一句“见面聊”便挂了电话。
她将头靠在窗户上,双眼无神地看着窗外。
窗外暮色四合。
飞逝的霓虹灯照将她照的脸忽明忽暗。某个明亮的瞬间,正好看到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从她下巴滴落。
楚煜伸手将她揽到自己的怀里,拍了拍她的脑袋,无声安慰。
晚上楚煜做了糖醋排骨,哄着她吃了一点。
隔天一大早便带她来到宜北市骨科医院。
这边的医生建议她办理住院,先做辅助治疗缓解疼痛,再做个详细检查看是否必要动手术。
“别怕。”门诊室外面的走廊内,楚煜牵着她去缴费,“我们听医生的,先住院。”
楚煜帮她办理好住院再把她送回学校拿洗漱用品。
她的腰现在动一下就疼,不动也疼,压根没法上课。
楚煜等她拿好东西又送她来到医院住院部。
他下午有专业课,得回学校,好在赵听雨的辅导员得知她情况赶了过来。
辅导员说,《梁山伯与朱丽叶》已经在寻找新演员,让她别担心,专心养病。
基于从医院那了解到她情况比较严重,辅导员建议她联系家人,“要不要动手术还得你和你家人做决定,我也会帮你多打听打听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好。”赵听雨当天下午鼓起勇气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只说自己腰部受了伤,目前在医院做检查。
她以往都是报喜不报忧,很少提自己受伤的消息,赵妈妈听完当下就说要过来看她。
赵听雨心里堵得慌,这本就是她打这通电话的目的,自然说不出拒绝的话。
辅导员因为有事在身,陪她聊了会很快便离开了医院。
她一个人待在病房直到晚上八点楚煜到来。
赵听雨所在的这间病房也是三人间,她住在中间的床位。
楚煜到的时候,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置物架上还有没有拆开的外卖袋。
那是他下午给她点的晚餐。
他下完课去了趟公司,忙到现在才有空过来。
楚煜叹口气走过去,以为她在睡觉,结果人姑娘睁着一双红红的桃花眼侧躺在那无声流泪。
“这么疼啊?”楚煜从置物架上扯了几张纸坐下来帮她擦眼泪,“饿不饿?”
赵听雨摇摇头,她一点都不饿。
感觉不到饿。
“不饿也吃点。”楚煜帮她把床摇起来,餐板调节好,拿出自己刚打包过来的那份生煎和绿豆粥放在上面,“别到时候腰伤好了,你饿得没力气练舞。”
赵听雨吸了吸鼻子,“哪有那么快好。”
“不管什么时候,身体不能垮。”楚煜用脚把椅子勾过来,大喇喇地坐下,“吃吧。”
医院的凳子又小又没有靠背,他一米八八的个子坐在上面,显得特别憋屈。
赵听雨在吃东西的时候,他在削苹果。
男人眼睫垂下,模样认真,眼睛下方还有一抹不大明显的乌青。
分明是没休息好的结果。
赵听雨吃完东西接过他削好的苹果,咬之前随口说:“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楚煜把打包盒丢进垃圾桶内,期间轻瞥她一眼,“晚上一个人睡这不怕?”
“不怕啊。”赵听雨嘴里咬着苹果,说话有些含糊:“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
“你先吃。”楚煜掏出正在震动的手机,“我出去接个电话。”
“好。”
不怕是不怕,但她会无助。
他明明只是离开一下,无助便从四面八方朝她席卷而来。
不知道是对他依赖感太强,还是对未来感到迷茫,赵听雨发现自己一下脆弱了好多。
她吃完东西,从床上下来,在病房内来回踱步消食。
楚煜接的是张牧的电话。
对方问他一些金融专业相关问题,聊完正事,他最后问了句,“今天没跟赵听雨约会?”
夜晚的楼梯间因为开了灯,比白天要亮。
楚煜没骨头似地靠在身后的墙上,眼眸微垂。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低声道:“怎么办啊?”
电话那头的张牧明显一愣,“怎么了?”
“她受伤了。”楚煜闭了闭眼睛,脑子里全是赵听雨流泪的画面。
跟张牧聊完,他收起手机去护士站租了个躺椅重新回到病房。
赵听雨见到他拿来躺椅就知道他打算晚上在这陪她,“你明天还有课,在这睡不好的,要不你等我睡着再走?”
“我陪你。”楚煜语气轻描淡写,却异常坚定。
赵听雨内心深处的想法阻止了她继续劝说。
病房内安安静静,隔壁床患者家属已经离开,老人家一个人在床上看报纸。
楚煜问她白天做了什么治疗,辅导员什么时候走的。
赵听雨心不在焉地回答完,想起一件事,“我今天给我妈打电话了,他们会过来。”
楚煜嗯了声,“什么时候?”
“不知道。”赵听雨回忆起妈妈在电话里着急的语气,无奈道:“说不定明天就来了。”
“好。”楚煜说,“到时候有什么需要跟我说。”
“噢。”赵听雨半躺在床上,目光在楚煜膝盖上掠过,“你……”
她犹豫地问:“你上次做手术之前紧张吗?当时医生怎么说?”
没等楚煜回答,她又问:“会不会担心自己以后再也不能打球了?”
楚煜一个问题都没回答,“赵小丢。”
赵听雨眼睫微颤,“嗯。”
“别怕。”楚煜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回头跟爸爸妈妈商量一下,不管是做手术还是做其他治疗,勇敢去面对,回来继续发光。”
赵听雨喉间阵阵发紧,对啊,她就是怕!
昨天下午坐在楼梯间的某个瞬间,她甚至想过放弃。
还没做治疗,未知的恐惧就将她长久以来的信念击个粉碎。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以前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内心无比坚定,迎难而上。
这次只不过是遇到一个稍微大一点的阻碍而已。
沉默半晌,她咽了咽口水,抬头,桃花眼里起了水雾,“可是我的光不见了。”
楚煜想起昨天她在电话里说的那句“我的月亮坠落了”,于是定定地看着她,语气一本正经:“不是月亮在发光。”
“嗯?”赵听雨没明白。
“是你在发光。”楚煜说,“是努力追求梦想的你在发光。”
赵听雨神经微愣,一滴水从眼眶溢出,被楚煜擦了去。
过了半晌,她缓缓开口:“你说…我要是真的不能跳舞了怎么办?”
“不会的。”楚煜嗓音一如既往的从容,“别多想。”
“可是医生说动完手术最好不要做大的动作。”赵听雨看起来平静了不少,“我认识一个学姐,她也是因为腰部受伤,动完手术之后再也上不了大舞台了。”
“医生一般都是把最差的情况提前告诉你。”楚煜说,“而且手术后能不会恢复到最好的状态都是有几率的,并不是所有人都一样。”
“我查了的。”赵听雨今天一整下午都在查类似手术恢复情况,“几率特别特别小。”
“得桃李杯金奖的几率是不是特别小?”楚煜定定地看着她,“你不是也拿了么?”
这两者之间属实不存在什么逻辑关系,赵听雨的脸上却因此出现了今天的第一抹笑容。
无论是上网搜索还是问楚煜,其实都是内心没有安全感的一种体现。
楚煜的话如同一根救命稻草,给被无助包围的她注入了一点信念。
——
赵听雨说的没错,爸爸妈妈得知她受伤的消息,隔天便赶来了宜北。
彼时晚上9点,林微和冯一黎正在病房看她。
妈妈打电话说他们已经到了住院部楼下。
“我帮你下去接叔叔阿姨。”冯一黎听她打完电话,起身走出病房。
林微从隔壁的空床边搬来两把椅子,“决定好做手术了吗?”
赵听雨摇摇头:“还没。”
等赵爸赵妈到达病房,冯一黎和林微为了给他们空间,先行回了宿舍。
“疼不疼啊?”赵妈妈眼睛都是肿的,看来路上没少哭。
“不疼。”赵听雨在这之前不断提醒自己,爸妈来了一定不许哭,不然他们会更担心。
可真正到了这时候,眼泪怎么也不受控。
赵爸爸心疼地揉揉她的脑袋,“没事没事,爸爸妈妈在这里呢。”
赵听雨平复好情绪跟他们细说自己现在的情况,爸爸坐在一旁认真听着,妈妈整理林微她们买过来的零食水果。
就在这时,楚煜走了进来。
他下课就过来了,刚刚因为林微她们在,他出去抽了根烟。
在看到赵听雨床边坐着的两人时,楚煜目光顿了下,随即从容地走过来跟他们招呼,“叔叔阿姨好。”
“欸,你好,你是我们听听同学吧。”赵妈妈起身把凳子让给他,“来,你坐。”
赵爸爸只是点了个头。
“不用,不用,我马上走。”楚煜说完从置物架上拿过自己的手机,对赵听雨说了句“好好休息”便转身离开。
赵听雨视线追随他的背影,眼里有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不舍。
赵妈妈倒是注意到了,小声打趣她:“真人比视频上还帅呢。”
赵听雨这下不止眼睛红,耳朵和脸都红了。
爸爸妈妈来的匆忙,晚上连住的地方都没安排好。
两人在医院各租了一个折叠床就睡在她床边。
隔天楚煜发消息问她,要不要帮她爸妈订酒店,赵听雨说不用,因为爸爸一大早就已经在医院边上的宾馆订了间房。
这几天因为她爸妈在的缘故,楚煜只来过一次,还是跟张牧和罗熙一起。
爸爸请假,妈妈的客栈请人帮忙在看管。
两人白天给各种熟悉或不怎么熟的人打电话,看有没有人认识厉害的骨科医生。
晚上轮流陪在病床边照顾她。
短短几天,人都憔悴了不少。
赵听雨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本该让父母骄傲的年纪,却让他们操了更多的心。
是夜,凌晨两点。
赵听雨睡不着,她知道陪在她身边的妈妈也没睡着。
隔壁床的病人已经入睡,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她轻轻唤了声,“妈妈。”
赵妈妈立马从折叠床上坐起,“怎么啦?要喝水吗?”
“不是。”赵听雨鼓了鼓腮帮,任由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我想回家。”
是的,她想回家。
那样,爸爸妈妈就可以边工作边照顾她。
如果留她一个人在这,他们不可能放得下心。
楚煜也可以安心忙他自己的事情,没必要总跑来医院陪她。
“好。”赵妈妈拍了拍她的被子,“咱们回家。”
他们决定回家的第二天,赵听雨的详细检查结果出来了。
医生说她耻骨上肢骨折,错位比较明显,最好的治疗办法是做手术。
听完这个消息赵听雨心凉了半截,爸爸妈妈这些天估计也做了一些了解,从医生办公司离开一直在安慰她,说可定还有别的办法,回海东再看看。
如果非要做手术的话,在哪里做都一样。
赵听雨最终决定回海东治疗。
大四课业不多,加上她情况特殊,系里很快批了她的假。
出发那天,林微和冯一黎把她送到校门,三人依依不舍地告别。
冯一黎紧紧抱住她,“早日康复,到时候一起走花路。”
林微眼里含着泪水,捏了捏她的脸,“加油,你可是我的榜样呢。”
赵听雨跟她们道完别走向停在路边的那辆红色小车,开车的是楚煜。
他将他们一家人送到高铁站,因为爸妈在场,两人基本没什么交流。
楚煜从后备箱帮她把行李拿下来时,低声对她说:“不要怕,好好接受治疗,我会去看你的。”
可过了一段时间,赵听雨没等来他,却等来他的一张照片。
准确的说,是一张合照,一张他跟其他女孩的合照。
赵听雨回海东后,爸爸妈妈依旧没放弃帮她寻找保守的治疗方法。
前几天一个亲戚告诉赵爸,可以去某家中医馆看看。
第二天,赵听雨便随着爸爸来到这家中医馆,她就是在等待叫号的途中收到冯一黎的微信:【你认识这个女孩吗?】
接踵而来的是一张照片。
照片背景是宜北大学其中一条校园大道,楚煜推着自行车,身边站着位朝气蓬勃的小姑娘,正仰头跟她说着什么。
因为拍摄角度的问题,赵听雨看不清楚煜的脸,只知道他头侧向女孩这边,在认真听她讲话。
这姑娘她认识,正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胡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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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听听。”
“听听?”
“啊?”赵听雨听到爸爸的声音连忙抬头, “到我了吗?”
“看什么看的这么入神?”赵爸爸提醒她,“马上就到你了,别老坐着, 站起来走动一下。”
“哦,好。”赵听雨收起手机站起身, 腰上传来的疼痛令她不自觉蹙起了眉。
“很疼吗?”赵爸爸没错过她脸上一丝表情,“疼就站着别动。”
赵听雨瞥见爸爸眼睑下方明显的深色眼袋, 心酸瞬间取代了疼痛,“你坐会吧, 不用老盯着显示屏, 会叫名字呢。”
“没事, 我又不累。”
听完爸爸的话, 赵听雨不止心酸,鼻子也酸酸的。
怎么会不累?
每天早晨去上班前要给她准备早餐, 午休又赶回来给她做午饭,晚上还花大把时间查阅资料研究她的病情,寻找更好的治疗方法。
几家医院的医生都建议动手术,并没有说非要动手术。
没把话说绝,就给了他们一丝希望,总觉得会有更好的办法。
这也是今天他们来到这里的原因。
很快叫到赵听雨的号。
进到门诊室, 赵爸爸把之前在其他医院做的那些检查结果整理好, 一并交给医生。
医生看了好一会, 说她骨盆这种程度的错位可以试试他们馆内的手法复位。
父女俩听完欣喜若狂, 从门诊室出来便去缴费窗口办了一个疗程的推拿。
回家的路上, 赵听雨掏出手机, 打开跟冯一黎的微信对话框。
之前的那两条消息, 她还没回, 这会又多了两条:【我昨天去宜北大学找我男朋友时碰到了楚煜,见他身边跟着个女孩,所以留了个心眼,偷拍了这张照片。】
冯一黎:【你千万别多想啊,说不定是朋友,要是觉得不舒服直接打电话问,把我抖出来也没关系。】
赵听雨回复:【没多想,刚刚在医院看病呢,这女孩我认识。】
冯一黎:【认识啊,那就没事了。】
冯一黎没在这个话题上逗留,转而问起她的病情。
赵听雨如实告知,说暂时决定进行保守治疗。
冯一黎发来一堆鼓励的话。
两人的聊天终止于她一句:【上课了,先不聊了。】
赵听雨看着这句话,脑子里自动浮现出一幅画面,熙熙攘攘的教室内,任课老师从前门走进来,同学们着急忙慌地收手机。
好怀念啊。
不过才离开一个多星期而已,感觉过了很久。
不是怀念上课的感觉,是怀念身体健康的自己。
从拿桃李杯金奖到现在辍学回家养伤,前后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
对她来说如同从天上掉到谷底。
赵听雨看着外面的风景,心里空唠唠的。
想抓住点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刚进家门,妈妈就给爸爸打来个电话。
在爸爸略显激动的嗓音中,她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换下衣服躺在床上,腰部的不适终于得到缓解。
微凉的秋风吹起白色蕾丝窗帘,泄进来大片天光。
赵听雨将手搭在眼睛上方。
外面爸爸打电话的声音还在继续,在跟妈妈商量着买点礼品送给那位给他推荐中医馆的朋友。
这段时间他们一家如同被困在黑暗中,爸爸妈妈每天在盲目挥锄,总算是凿开一条缝,有一缕光照了进来。
希望她能尽快走出去,省的爸爸妈妈跟着她一块受罪。
秋天总是容易让人伤感。
赵听雨手背上悄无声息地传来湿湿热热的感觉。
伤感过后人就变得脆弱。
她把手拿开,模糊的视线落在床边的手机上。
许是跟她有心灵感应一般。
下一秒,手机进来一个电话,亮起的屏幕上正是她心里想的那个人的名字。
赵听雨胡乱擦了擦眼泪,快速接起,“你下课了?”
她声音里的鼻音太过明显,楚煜明显顿了下,“看完医生了?”
“看完了。”赵听雨平躺着在腰下垫了个靠垫,“医生说先试试手法复位。”
“试试?”楚煜对这个词颇为不赞同,“他有说多长时间吗?”
“先做一个疗程。”赵听雨仰头看着天花板,喃喃道:“医生不会把话说满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什么时候开始?”楚煜问。
“明天上午。”赵听雨回。
楚煜静默一秒,又问:“你爸妈陪你去?”
“我爸明天要上班。”赵听雨想了下,说,“我妈可能会陪我去,其实不用他们陪,我自己也可以。”
“那就不用他们陪。”楚煜不太明显地笑了声,“我陪你去。”
赵听雨一愣,“你回海东了?”
“还没。”楚煜说,“晚上到。”
“晚上几点到啊?”赵听雨担心地问,“你住哪?”
“你早点睡,不用管我。”楚煜散漫道,“我差不多要凌晨,有地方住。”
赵听雨挂断电话在网上搜索宜北到海东的所有车次,发现最后一班高铁23点38分到达,他应该坐的这班。
可明天又不是周末,他的课怎么办?
赵听雨盯着窗外看了很久,选择忽略这个问题。
不想问他,也不想装作懂事地说“那你别来了”这种违心话。
就当她自私吧,她就是迫切地想从他身上汲取一点点温暖。
赵听雨退出浏览器,按熄屏幕前又点开微信看了眼冯一黎发的照片。
第一眼看到照片那一瞬,她心里的确起了一丝丝涟漪。
这种心理变化并不是因为看到楚煜跟别的女孩走的近。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胡斐就读于宜北大学附属中学,就在那附近,在学校碰到也不足为奇。
引起她内心波动的是楚煜的态度。
楚煜对待异性向来冷漠疏离,何况,他上次分明很不爽胡斐的请不请自来。
再次见面,这么和谐,实属反常。
但赵听雨绝没往不好的方向想,不然刚刚也不会只字不提。
要是亲眼所见还好,可以顺便问一句:“她刚跟你说什么呢?”
仅凭一张照片就去问东问西,未免也太不信任人了。
就当胡斐在问他路吧。
爸爸第二天要去上班,晚上用餐的时候提醒妈妈空出时间陪她去中医馆。
赵听雨顺势说自己不需要陪,可以单独过去。
妈妈坚持要陪她,无奈之下,她只好说有同学过来看她。
妈妈看到她飘忽的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嘱咐了她两句便不再坚持。
翌日早上八点半,正在吃早餐的赵听雨接到一通电话。
“我十分钟后到你家楼下。”楚煜嗓音里带着一股子没睡醒的慵懒,“你把你在医院做的那些检查结果全带下来。”
赵听雨放下筷子,拿纸擦了擦嘴,“我上次带了的,这次不需要了吧。”
“是我需要。”
十五分钟后,赵听雨来到邻居家的围栏外,也就是楚煜第一次送她回来的地方。
两人面对面而立。
她忍着没去看他的眼睛,把拎在手里的袋子递过去,“你要这个干嘛?”
楚煜接过袋子的同时握住了她的手。
赵听雨手指蜷缩,指尖颤了下。
楚煜更加用力握住,“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赵听雨倏地抬眼,“说什么呢?我哪有!”
楚煜嘴角牵起一抹浅浅的弧度,“那为什么不敢看我?”
“……”赵听雨语气渐渐弱下来,“没有啊。”
十几天没见,越是想念,越是胆怯,还有一丝丝尴尬和害羞。
楚煜一件宽松黑衬衫松松垮垮套在T恤外,五官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深邃冷峻。
自带生人勿进的凌厉感。
他好像瘦了。
“瘦了。”
“你是不是瘦了?”
楚煜和她同时开口。
赵听雨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啊,我天天躺着怎么会瘦?”
楚煜换了只手牵着她往前走,“我也没有。”
赵听雨盯着他清晰的下颚线弧度,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楚煜在镇上拦了辆出租车,护着赵听雨坐进副驾驶上,并帮她调低座椅。
去中医馆的路上,她慢半拍反应过来一件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楚煜扭头看过去,“什么?”
赵听雨眼神示意他手里提着的袋子,“你要这些干嘛?”
“我带到宜北给一个医生看看。”楚煜轻描淡写地道,“看完就给你寄过来。”
“医生?”赵听雨不解,“什么医生?”
楚煜见她总往后看,怕她身子不舒服,说下车再聊。
赵听雨跟医院约的是上午,9点半到中医馆,被告知还要等一会。
两人站在等候室的落地窗前,她正好问起在车上没聊完的事情。
“上次我住院,我妈不是说认识一个很厉害的骨科医生?”楚煜斜倚在墙上看着她。
赵听雨点点头,“所以你找了你妈妈?”
楚煜轻嗯了声。
他是找了妈妈,可妈妈并没有帮他的忙。
赵听雨回海东的第二天晚上,他在网上搜索相关病症与治疗方法时突然想起妈妈说过的话。
当即给她打了个电话过去。
妈妈以为他腿伤复发,说晚点问问朋友。在他表明是赵听雨受伤后,妈妈又改口称自己没见过那名医生,是朋友的公公。
“你找我还不如找上次去家里找你补习的那个小姑娘。”妈妈提醒,“那名老医生叫胡崇,是她爷爷。”
跟妈妈打完电话,楚煜在网上搜了一下这个名字。搜索出来的第一条就是百科介绍。
妈妈一点都没夸张,胡崇教授是国内知名骨科专家。
“他真的很厉害吗?”赵听雨的问题打断了他的思绪。
楚煜回过神,揉了揉她的脑袋,“是真的很厉害。”
所以压根挂不到号,只能找他孙女帮忙。
站了没一会,赵听雨被叫去治疗室。
陪同人员不能进,楚煜便坐在外面等。
一个小时后,赵听雨从里面走出来,发现他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男人单手肘在椅背上,手指撑在额前,手掌正好挡住了半张脸。
秋天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一部分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像是拢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这是赵听雨第一次见他的睡颜,不知是他短发太过张扬还是他坐姿问题。睡着了都没能收敛起那股嚣张劲。
她坐过去站在他侧面,替他挡住了扰人的光线。
楚煜只是稍微眯一下,听到脚步声走近便缓缓睁开眼,转头,视线精准地落在右边的人脸上,“做完了?”
赵听雨低头,迎上他的视线,“做完了。”
楚煜站起身,“感觉怎么样?”
阳光正好落在他侧脸,左耳上的耳钉反射出璀璨的光,特别好看。
赵听雨收回视线,说还行。
“走,带你去玩一下。”
楚煜带她来到一家私人影院,这里有沙发,可以躺着。
“想看什么?”他问。
“随便。”赵听雨现在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只是想跟他待在一块。
“那就恐怖片吧。”楚煜作势要叫服务员。
赵听雨见状连忙阻止,“我不要看恐怖片。”
楚煜看了她一眼,语气悠悠:“怕啊。”
“怕。”赵听雨最怕看这种,完全是找罪受。
微弱的灯光下,小姑娘半躺在沙发上,异常明亮的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看过来。
总算恢复了一丝活力。
楚煜唇角微勾,叫来服务员,让他放了个经典老电影——《肖申克的救赎》。
这部片子两人都看过,他们将电影音量调低,边看边聊天。
“你什么时候走?”这个问题赵听雨从早上见到他起就想问。
“下午五点。”楚煜捏了捏她的脸,“最近有点忙,元旦再回来陪你。”
“没事。”赵听雨眼皮耷下,手指玩着自己的头发,借由漫不经心的语气掩饰内心突如其来的不舍,“反正我现在哪都去不了。”
可再怎么装淡定,到了他真正要走的那一刻,还是有点绷不住。
看完电影,楚煜将她送回家,两人在邻居家的围栏外告别。
赵听雨背过身眼眶就开始发热,她脚步很慢,走了几步,最后停下。
身后有脚步声接近,她转身,还没来得及开口,下巴被人抬起来,来人重重地吻了上来。
邻居家院子内有一棵芙蓉树,现在正值花期,芙蓉开了满树。
大半枝条越过围栏延伸到了外面。
秋风阵阵,花瓣旋转着往下掉,有一瓣正好落在赵听雨头顶。
楚煜捧着她的脸,爱不释手地摩挲着她细嫩的皮肤,吻从唇上移开,细细密密的印在她脸上、额头上、睫毛上,吻去她眼角的那滴泪,最后又回到唇上。
两人呼吸交融,唇齿相缠。
赵听雨尝到咸咸的味道。
除了唇上的触感,背后还有一只手在轻轻柔柔地按着她受伤的腰部。
这种被珍惜被呵护的感觉令人无比踏实。
这便是她这些天想要抓住又抓不住的东西。
没一会,楚煜便放开了她,“去吧。”
赵听雨抓着他衬衫衣摆不松手,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里面有依赖有不舍有害怕。
“好好休息,别多想。你只是累了,需要充电,充满电继续发光。”楚煜抬手从她头顶摘下一瓣花,低哑的嗓音再次传来,“别再回头了,不然我也走不了了。”
赵听雨回到房间躺床上,呼吸和心跳都没平复下来。
眼里水光氤氲,唇瓣酥酥麻麻。
带给她这些感受的人却已经离开。
赵听雨在床上安静地躺了会,之后撑着身子爬起来,走到角落的书桌前坐下,翻开一个笔记本,在上面写下一行字:万物之中,希望最美,至美之物,永不凋零。
这是《肖申克的救赎》里面的一句台词,今天她就听进去这一句。
她曾经也这样觉得。
可是,希望破灭有时候只是一瞬间的事。
作者有话说:
万物之中,希望最美,至美之物,永不凋零——《肖申克的救赎》
第39章 “你别管我了。”
赵听雨现在每天都要去中医馆, 不是爸爸陪着就是妈妈陪着。
星期五上午,赵妈妈陪她去完中医馆回来,突然眼前一黑, 整个人往前倒去。
“妈妈!”赵听雨眼疾手快地跑过来撑住她,“没事吧?”
缓过那阵强烈的眩晕感, 赵妈妈连忙站直身子,扒开她的手, “我没事,你别扶我, 你不能用力。”
赵听雨适才撑住妈妈时腰部传来一阵钝痛, 但她现在没空管这些, 心思全在妈妈身上, “刚刚怎么了?是头晕吗?”
“都说了没事。”赵妈妈走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语气轻松, “估计是昨晚没睡好。”
其实不是昨晚没睡好,是这一段时间都没怎么睡好。
赵听雨知道的。
却只能假装不知道。
就像爸妈每天假装在她面前很开心一样。
等妈妈脸色稍微缓和一点,赵听雨把她赶回房间睡觉。
当天晚上一家人围在餐桌前吃饭,她跟爸妈说以后去中医馆不需要他们陪同。
爸爸妈妈起初不同意,奈何赵听雨这次态度尤其坚决。
赵爸赵妈看着自家女儿紧绷的小脸只好答应下来。
饭后,赵听雨回到房间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现在是晚餐时间, 想着楚煜应该不忙, 便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 赵听雨赶在他之前开口:“忙吗?”
“不忙。”楚煜说, “我本来打算晚点给你打电话。”
他话音刚落, 紧接着那边传来一道很小的女声:“女朋友?”
赵听雨呼吸漏了半拍, 手不自觉握紧电话。
那道声音很小, 明显刻意压低了音量, 听不清楚音色。
可她有一种莫名却又强烈的直觉——这个人就是之前在照片上看到的胡斐。
他们现在在一起?
“赵小丢?”楚煜没听到回应,低低地叫了她一声。
“啊?在呢。”赵听雨敛了敛神,继续刚刚的对话,“你本来打我电话什么事啊?”
他们一般都会在晚上十点左右通电话,平时偶尔发个消息。
“我把你的片子给胡教授看了,他说你这种情况,动手术和保守治疗都存在可能性。”楚煜语气里透出一丝隐隐的烦躁,“但他说单看片子不行,一定要结合患者的临床表现才能给出诊断。”
“什么意思?”赵听雨迟疑地问,“是让我过去吗?”
“你现在能过来吗?”楚煜叹息一声,“算了,我再想想办法。”
赵听雨现在不能久坐,翻个身都疼,着实不方便舟车劳顿。
“哦。”她舔了舔唇,小心翼翼地问:“你在吃饭吗?”
“没。”楚煜实话实说,“请人喝饮料。”
赵听雨眼皮动了动,“谁啊?”
楚煜忽地轻笑,“我还以为你不打算问了。”
赵听雨神情微怔。
他什么意思?
一秒、两秒,她脸上渐渐爬上红晕。
他是不是早猜到自己一开始那两秒走神的原因?
“怎么?”赵听雨学着他之前的语气,“我不能问吗?”
“能啊。”楚煜散漫道,“就怕你不问。”
“啧啧啧,你俩就在这腻歪吧,我先走了。”电话那头再次响起那女孩的声音。
然后是楚煜不同于之前的淡漠嗓音:“谢了。”
“你记得答应过我的事情。”女孩的声音渐行渐远。
应该是走了。
“她是胡斐,我妈朋友的女儿。”楚煜清冷的声线贴在耳畔响起,“你之前见过,还教过她数学。”
“……”赵听雨额前划过几道黑线,“你们在学校碰到了?”
“不是,我找她帮个忙。”楚煜解释。
怪不得胡斐最后说别忘记答应她的事情。
赵听雨清了清嗓子,佯装不经意地问:“你答应她什么事啊?”
“耳朵挺尖啊。”楚煜揶揄,“这都听到了。”
“……”赵听雨想起胡斐对他感兴趣的模样,闷声道:“你可别随便答应别人什么。”
楚煜被她给逗乐了,“你是指什么?”
赵听雨不答反问:“你找她帮什么忙啊?”
楚煜似乎犹豫了一下,“她爷爷就是我说的那位很厉害的医生。”
这句话把赵听雨那些别别扭扭的小女生心思全部冲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
见她半晌不做声,楚煜仿佛猜到她的心思,开起了玩笑:“感动啊。”
“是啊。”赵听雨没想到他联系胡斐是为了帮她找医生。
也对,不然他有什么需要胡斐帮忙的地方?
他好像什么事都能自己搞定。
他那会那么抵触胡斐,抵触他妈妈的自作主张。
现在却为了她,反过来请人帮忙。
赵听雨想想就觉得难受,“你到底答应她什么了?”
楚煜吊儿郎当地道:“你不会以为在出卖色相吧?”
“那我不要你了。”赵听雨赌气地道。
她是怕他答应胡斐补习什么的,他那么忙,哪有空啊。
“把你的话给我收回去。”楚煜声音比刚刚沉了几分,带着淡淡的不悦,“想什么呢,我答应给她两张CUBA总决赛门票。”
“哦。”赵听雨深吸一口气,语气缓下来,“其实你不用帮我,看了这么多医生结果都一样。”
“多看一个,多一份希望。”楚煜让她不用多想,安安心心养病。
安心吗?
身边至亲的人都在消耗自己帮你,怎么能安心?
道路两旁堆积的落叶由黄色转为褐色,海东市在一场绵绵不绝的小雨里告别秋天,迎来了冬天。
这天早上,赵听雨拖着酸疼不已的身子出门,打算独自前往中医馆。
却在客厅看到本应该出门上班的赵爸爸,“爸,你怎么还在家?”
“我今天调休。”赵爸爸朝窗外看了眼,“外面下雨,今天我送你去。”
赵听雨欣然点点头。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从昨天晚上起,腰部疼痛开始加剧。
平时躺着不动不怎么疼,昨晚那些曾经受过伤的细胞仿佛全部被激活,不停在体内蹦跶,又酸又疼又胀。
怕爸爸担心,她一路上掩饰得很好,只是在护士帮她做复位时说了下自己的情况。
对方问她最近腰有没有受力,会不会是造成了二次创伤。
赵听雨回忆了一下,好像就是前天上午扶妈妈那一把时用了点力。
难不成是这个原因?
中医馆设备不完善,医生建议她去大医院复查一下。
从中医馆回来,赵听雨身上的疼痛并没有得到缓解。
到了下午,忍了半天的她终于被进她房间打扫卫生的赵妈妈发现了异样。
“这是怎么了?”妈妈看着她忍疼的样子都快急哭了,“怎么突然疼成这样?”
赵爸爸听到动静连忙跑去茶几前拿车钥匙,“走,去医院。”
三人来到海东市第一医院,医生让拍了个片。结果显示,之前在中医馆做的复位一点效果都没有。
医生说她这两天疼的厉害,是天气原因加上受了寒。
“你现在的情况不光是骨盆错位。”医生看着手中的片子,微眯了下眼睛,“还有你腰肌劳损复发,情况比较严重。”
医生说腰肌劳损的人一般腰部湿气比较重,天气寒冷或者阴雨天,疼痛就会加剧。
他还说,这种慢性肌肉损伤最难养,需要通过长期针灸、拔罐、热敷来调理。
最后医生还提醒了一句,骨盆错位长时间不处理有可能压迫神经,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医生讲明情况,让她回家好好考虑一下。
从医院回到家里,赵听雨径直走回了房间。
她躺在床上,眼神空洞无神。
不知道躺了多久,搁在床边的手机响了一声。
她眼皮动了动,隔了几秒,伸手拿起手机,点开屏幕。
是罗熙发来的微信:【这几天怎么样?有没有好点,中医馆的手法有用吗?】
赵听雨面无表情地回复:【没用。】
罗熙:【啊?一点用都没有吗?你要不重新拍个片子看一下?】
听雨:【今天拍了,没用。】
罗熙这次隔了很久才回:【要不还是做手术吧?】
赵听雨把手机丢到一边,没回。
骨盆就在腰椎下方,腰对于一个舞蹈生有多重要啊!
腰部神经密密麻麻,动手术复发的可能性很大。
这也是她为什么一直在找寻保守治疗的办法。
何况,现在不止做手术存在风险,她的腰肌劳损还不知道能不能养好。
小雨淅淅沥沥,不时拍打着窗户。
腰实在疼得厉害。
又疼,又困。
赵听雨闭上眼睛,努力催眠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再醒来时,雨还在下,天色较之前更暗。
她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去上了个洗手间。回来路过爸妈房间时,听到里面传来低低的抽泣声。
赵听雨呼吸一窒,脚步随之停下。
是妈妈的哭声。
她转身靠在走廊的墙上,闭了闭眼睛。
不止腰疼,心也疼。
“别哭了,等会孩子醒来看你眼睛肿成这样像什么话?”房间内传来爸爸低声的安慰,“没事的,会好起来的。”
“好。”妈妈哽着嗓子道,“你这几天晚上腰也疼的厉害,腰间盘突出犯了吧?明天抽空去检查一下,开点药。”
“我没事。”爸爸叹口气,“跟听听相比我这点疼不算什么,忍忍就过去了。”
听着爸爸妈妈的对话,赵听雨靠在墙上咬着唇无声流泪。
她重新走回洗手间,洗了一把脸。
出来正好碰到从房间走出的妈妈。
“醒啦?”赵妈妈抹了一把脸,嗓音一如既往地温柔,“都下午三点了,快去厨房吃饭。”
“好。”
赵听雨乖乖地跑去厨房吃了一碗饭。
饭后休息了一会回到房间,发现手机上有好几条未读消息。
一条来自于林微::【对了,海东歌舞团那边后来还有联系你吗?我听说他们团又在我们学校招了两个人。】
这件事自从她受伤起,一直没人提。
他们可能是忘了,也可能是怕她伤心,却是赵听雨心里一根隐形的刺。
海东歌舞团给她打电话通知录用后,一直没再联系过她。
她现在这种情况自然不敢主动联系,歌舞团领导跟学校领导熟悉,不知道是否已经从他们口中得知了她的情况。
那他们还会录用她吗?
毕竟没签合同。
赵听雨躺在床上,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
想什么呢?
谁会愿意用一个伤员啊?
就算她厚着脸皮进去了又能怎样呢?
会有演出机会吗?
就算有演出机会,她还能跳吗?
就算能跳,她还能回到以前的状态吗?
赵听雨冷静地回:【没有。】
林微回的很快:【哦,没事,估计得等你毕业。】
林微:【你最近好点没?】
听雨:【没有。】
林微显然不知道怎么聊了,半天没回。
赵听雨知道不能这样,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负面情绪。
所有的事情都在往不好的方向发展。
爸爸妈妈努力凿开的那条缝再次被堵上。
希望变成失望。
她眼前一片漆黑,无助像疼痛一样吞噬着她的意志。
就在这时,楚煜给她打来了电话。
她不想接,可是手比脑子快,还没反应过来,听筒了就传来了楚煜低低的嗓音:“今天怎么样?好点没?”
赵听雨深吸一口气,“没有。”
楚煜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没有好。”面对接二连三的问候,赵听雨的情绪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心情不——”
“不是。”赵听雨打断他,“你问好今天好点没,我说没有。因为我今天去医院检查了,之前做的复位一点效果都没有。我这样说清楚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下来。
只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楚煜的沉默让她稍微恢复一丝理智,“对不起。”
赵听雨说完快速挂断电话并关机。
她现在没办法好好说话。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鼻子酸酸的,心里难受得紧。
楚煜凭什么要受她的这些脾气?
他那么优秀,他还有大好的未来。
而她现在就是个废人。
受伤以前她就觉得自己没什么值得他喜欢的。
真要说拿的出手的就她这张脸和她会跳舞这项优点。
以前常听人说,她们学跳舞的女孩子身上自带一股吸引人的气质。
可现在呢,这些闪光点全没了。
他现在这么忙,百忙之中还要抽空帮她找医生,为了她跟不喜欢的人打交道。
赵听雨都替他觉得不值。
他图什么啊?
她不光不能给他带来快乐,还经常传递负能量。
她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怎么样,也不知道这样的治疗要持续多久,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恢复,能不能跳舞。
这样的情况下,她没办法保持乐观的情绪。
不可能每次都让他哄,一次、两次、三次,没问题。
可多了呢,他会不会不耐烦?
赵听雨光是想像他对自己不耐烦的样子,就觉得难以接受。
也许他不会。
赵听雨想起他摔伤膝盖住院那次,她问他为什么受了伤不停下来,为什么还要这么拼。
他说一部分原因是责任。
赵听雨将被子拉到头顶,隔绝了房间的白炽灯。
她在想,楚煜会不会也把她当成一种责任?
现在可能不是。
以后呢,会不会?
赵听雨心脏像是被裹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塑料袋里,好似此时埋在被子里的她,闷得慌,完全透不过气来。
“听听?”
“听听,妈妈进来了?”赵妈妈拿着热敷包走进来。
见她埋在被子里一动不动,连忙上前拉开被子,“怎么了?”
赵听雨睁着一双红肿的桃花眼,对上妈妈的视线,那里面还有一抹没来得及掩饰的恐惧。
她干涩的眼眶一下又湿了,“妈妈。”
“欸。”赵妈妈将她黏在颊边的头发丝挑开,动作无比温柔。
赵听雨弯了弯唇,“房间的灯太亮了,照的我眼睛疼。”
“明天让爸爸换一个不那么亮的。”赵妈妈笑着说,“现在趴好,妈妈给你热敷。”
其实这些伤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或许不算什,做完手术,养一段时间基本不会对工作和生活造成影响。
她这么痛苦,是因为她在努力支撑着心里的那道信念——不能失去追求梦想的资格。
可她现在累了,没力气了,信念开始动摇。
算了吧。
坚持太难了。
身体痛苦,心里痛苦。
所有身边的人跟着一起痛苦。
内心有个声音在告诉她,放弃吧?放弃就解脱了。
她想放弃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做手术就做手术吧。
“妈,我决定了,去做手术。”赵听雨趴在床上,嗓音很轻,“就算不能恢复到最好,我还是可以跳舞。”
不知道在安慰妈妈还是安慰自己,她说:“去工作室当舞蹈老师也挺好,说不定以后还可以往编导的方向发展。”
赵妈妈一句话也没说。
赵听雨扭头一看,发现她眼眶都红了。
“妈妈你别这样,我是真的决定了。”赵听雨强扯起一抹笑,“再说,又不是一定不能恢复。”
赵妈妈点点头,“嗯,我们明天就去医院。”
怪不得别人说,放弃比坚持还难。
她非但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更难受了。
阴雨绵绵,天昏地暗。
赵听雨晚上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以前不是没有过这种疼痛,那时候忍忍也就过去了。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也过不去。
钻到骨肉里的疼。
也许是存在心里那道叫做信念的围墙已经倒塌。
失去了遮风挡雨的围墙,心脏变得脆弱不堪。
以前能扛的疼,现在怎么也扛不住。
赵听雨蜷缩着躺在床上,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
甚至产生了一种想让人给她一棒将她打晕的想法。
太疼了。
她就这样熬到了天亮。
外面的雨一直不曾停过。
不知道是早上几点,赵妈妈推门进来,“听听醒了没?”
“醒了”赵听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赵妈妈把灯打开,“刚张牧打电话过来,说有事找你,让你回个电话过去。”
赵听雨伸手挡住眼睛,“好。”
妈妈出门后,她静默片刻,撑着虚弱的身子从床头柜拿过手机,给楚煜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秒接,“是不是很疼?”
赵听雨手撑着自己的额头已经哭的没有力气了,“嗯。”
“没事。”楚煜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安抚,“胡教授有个朋友在海东医院,我到时候回来带你去去看看。”
“不用了。”赵听雨嗓音平静,“我不想再做检查了。”
“嗯,那就不做。”楚煜顺着她说,“到时候给他看看,回答几个问题就行。”
“我也不想回答问题。”
“那我帮你回答。”
短暂的沉默过后,赵听雨低声道:“你别管我了。”
她吸了吸鼻子,重复:“你专心忙你自己的事情吧,别管我了。”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楚煜再开口时将声线压的很地,“什么意思?”
赵听雨侧躺在床上,有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流下,嘴里很快尝到了咸咸的味道。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咽了咽口水,润了下干得发紧的嗓子,“别给我打电话了,我明天开始手机关机。”
第40章 “感冒了?”
初冬的宜北市, 气温已经降至零下。
凌晨时分,温度更低。
一间酒吧门前的路灯下,倚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男人左耳上有一颗醒目的耳钉, 指尖夹着一根烟,正往嘴里送。
出色的长相引得酒吧门口几位打扮时尚的女孩互相交换惊艳的眼神。
几人推搡着想上前搭讪。
还没鼓起勇气, 就见那人掐灭烟走向一辆缓缓停在路边的红色小车。
“什么情况啊?”
红色小车内,张牧看着一上车就闭上眼睛的人, 抬了下眉梢,“醉了?”
楚煜调了下座椅, 将手背搭在额头上, 眉间微蹙, 却没出声。
“真醉了?”张牧侧过身子, 语气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这么多年我还没见你醉过呢?”
楚煜不耐烦地睁开眼, 声线偏冷:“走不走?”
张牧给气笑了,“当我司机呢?”
完了他又添上一句,“喝酒也不知道叫我。”
“部门聚会。”楚煜解释。
张牧看出他情绪不好,决定不再开玩笑,“跟赵听雨吵架了?”
没听到回应,张牧看过去一眼, 发现他在看天气预报, 还是海东市天气预报。
“你要回海东?”他问。
楚煜看着天气预报上连续几天的阴雨天气, 心里烦躁的不行, “嗯, 过两天你跟我一块回去吧。”
“我?”张牧如实说, “我打算元旦回去, 这几天有点事。”
“想想办法。”楚煜看向他, “最好把罗熙也叫上。”
张牧总算意识到了不对劲,“真吵架了?”
“她不理我了。”楚煜把手机收起,扭头看向窗外。
“所以你昨晚让我打电话给她妈妈,就是因为她不理你?”张牧还以为是赵听雨手机没电,或者没看手机。
楚煜嗯了声,“她手机关机了。”
张牧叹口气,“发生这种事她心里肯定不好受,偶尔有些小情绪很正常,你别往心里去——”
楚煜淡淡打断他:“你觉得我会跟她计较这些?”
张牧一噎。
楚煜内心比他们都成熟,自己都懂的道理,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何况,他那么喜欢赵听雨。
“你叫我回海东做什么?”张牧问,“帮你做中间联络人?”
“不全是。”楚煜把车窗打开,掏出一根烟咬在嘴里,随手把烟盒扔给楚煜,再用手挡着风把烟点燃。
冰冷干燥的北风灌进车内,他丝毫不觉得冷。
反而边上的张牧打了个寒颤,“还有什么事?”
楚煜吸了一口烟,将手伸到窗外抖了抖烟灰,“你明天再给她妈妈打个电话,让她别着急带她去做手术,我过两天回去带她去看一个医生。”
胡教授给他介绍的那个朋友也是很知名的骨科专家。
他已经帮忙联系挂了个号,楚煜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时间太晚,张牧送他到家顺便在他家客厅睡下来。
隔天早上,楚煜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他闭眼按了按眉心,几秒后,烦躁地爬起来打开门,“做什么?”
张牧忽视他眉宇间的戾气,指了指自己的手机,“我刚给赵妈妈打过电话了。”
楚煜面色缓了缓,“她怎么说?”
“他是没说什么。”张牧边说边往客厅走,“赵听雨不愿意。”
楚煜跟在他身后,来到沙发前坐下,“你跟她通话了?”
“嗯。”张牧犹豫了两秒,选择实话实说:“她让你别管她了。”
楚煜收回跟他对视的目光,垂下眼帘。
张牧伸手拍了拍对方肩膀,“她压力比较大,等过了这段期间就好了。”
张牧刚跟赵妈妈通话时顺便问了赵听雨的情况。
得知她不止骨折还有严重的腰肌劳损。
小姑娘确实也不容易。
楚煜知道,这次受伤对她来说是一个相当大的打击。
她虽说从小到大跳舞辛苦,经常磕磕碰碰。却没经历过大的挫折,缺少应对的能力,心态一时调整不过来很正常。
他可以接受她的小脾气,他可以接受她的负面情绪,却不能接受她轻易的放弃。
不管是放弃他还是放弃她自己。
“你后天还是跟我回去一趟。”楚煜嗓音干哑。
“没问题。”张牧点头,“我尽量让阿姨拖两天。”
“还有罗熙。” 楚煜说。
虽说赵妈妈多少知道点两人的情况,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能太明目张胆。
叫上罗熙是因为两个大男生去别人家里见一个女孩,总归不合适
张牧应下。
“你走的时候帮我带关门。”楚煜站起身,“我再去睡会。”
张牧感觉他状态不对,抬头瞥见脸上有一抹不正常的红,“你该不会生病了吧?”
回答他的是一道头也不回的背影。
他猜的没错。
楚煜的确感冒了,当天还发起了高烧。
直到两天后坐上回海东的高铁他还在咳嗽。
车票是楚煜统一订的,罗熙也跟着一块来了。
三人乘坐的是最后那班高铁,23点38分到达海东东站。
“我订了两间房。”从高铁站出来,他们坐上出租车,楚煜说了个酒店名字。
“两间?”罗熙趴在副驾驶上,问:“你不住吗?”
楚煜回头看了一眼后座上老神自在的某人,示意他回答。
张牧伸手搂过罗熙,嗓音悠悠:“想什么呢?你和我一间。”
“……”罗熙抿了抿唇,小声说:“要不我自己开一间好了。”
张牧嘴角微勾,凑在她耳边悄声说:“给点面子行不行?”
到了酒店,楚煜便不再管他们,随他们自己去折腾。
跟医生约的是第二天上午,在这之前张牧已经给赵妈妈打过电话。
电话里赵妈妈说赵听雨这几天精神状态不好,明天不一定会出门。
隔天早上八点半,三人来到溪枫镇赵听雨家楼下。
罗熙负责进去劝赵听雨。
张牧和楚煜站在围墙外。
前者还在打哈欠,后者倚在围栏上。
头顶是邻居家那棵芙蓉树。
因为连续几天的阴雨天气,花朵早已枯萎。
今天总算是雨过天晴。
“张牧,还有…”赵妈妈从家院子里走出来,朝两人招手,“小楚是吧,你们俩进来坐啊,站外面做什么?”
张牧跟楚煜对视一眼,而后偏了偏头,“走吧。”
两人跟在赵妈妈身后走进屋。
赵听雨的房间原本在楼上,现在搬到了一楼。
赵妈妈给楚煜他们倒好水,来到她房间门口,笑着说,“你同学都来看你了,要不要出来坐坐?”
此时的赵听雨正半躺在床上,罗熙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
听完妈妈的话,她心跳没来由地加快速度。
她知道楚煜在外面。
刚听说他在外面,赵听雨心里微微泛酸。
害怕见他,更不好意思见他。
“直接去医院吧?”罗熙在过去的几分钟里已经说明来因,并进行过一番劝导,
“好。”他们三特意从宜北赶回来,赵听雨再怎么抵触去医院,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赵妈妈见女儿松口,心里跟着松了口气,连忙进来帮她找外套。
赵听雨最近几天没出门,晚上因为腰疼睡不着觉,苍白的脸上黑眼圈很明显。
她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觉得有些难看。
算了,难看就难看吧。
赵听雨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套上外套围上围巾,跟罗熙一同出了门。
她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只留一双微微红肿的眼睛露在外面。
她像是处在一个不熟悉的场所,耷拉着眼皮挨在罗熙身边,压根没去看沙发上坐着的人。
“要我去吗?”赵妈妈走过来帮她整理了一下围巾。
赵听雨把她拉下来的围巾又往上提了点,“不用。”
“没事阿姨。”张牧笑着说,“我们会把她送回来的。”
“行,”赵妈妈说:“那麻烦你们了。”
楚煜自打赵听雨出现在客厅起,视线便黏在她脸上。
可这姑娘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走吧。”他跟赵妈妈打完招呼,起身往外走。
四人走出院子。赵听雨挽着罗熙走在前面,楚煜跟张牧走在后面。
路上安静的只听到脚步声。
张牧几次想开□□跃一下气氛,又怕适得其反。
来到街上,罗熙拦了辆出租车,拉开后座门,示意赵听雨坐进去。
赵听雨正要弯腰,楚煜的声音阻止了她的动作,“坐前面来。”
她目光闪了闪,随即默默转身走到副驾驶前坐进去。
刚落座,一道阴影倾轧过来并伴随着熟悉的男性气息接近。
赵听雨身子一僵,双手无措地想抓点什么。
楚煜帮她调低座椅,系好安全带。
做完这些,他抬起眼皮。
两人视线撞在一起,赵听雨屏住了呼吸。
她想移开视线,可是眼睛好像有它自己的意识,不听使唤。
对视两秒,楚煜突然站直身子,手握拳抵在唇边偏头咳嗽了几声。
赵听雨见状藏在围巾里的嘴巴动了动,终是没有发出声音。
路上她几次听到身后传来咳嗽声。
他怎么了?
感冒了吗?
想起自己上次在电话里对他说过的话,此刻这种类似关心的话简直难以启齿。
出租车停在海东市第一医院门诊楼,几人下车直奔四楼的专家诊室。
楚煜率先进去沟通,等前一个患者出来,他把赵听雨带进去。
医生还以为是什么疑难杂症,看完片子,直言这个程度的错位不严重。
楚煜在边上跟他介绍赵听雨的情况,说她是舞蹈生,怕做完手术影响跳舞。
因为是胡教授介绍过来的,医生态度很亲和,“这个谁也没法跟你保证,但你因为怕可能出现的后遗症就拒绝治疗这个心态不行。”
“我没有拒绝治疗。”赵听雨嗓子有点紧,“我之前是想找有没有保守治疗的方法。”
老医生笑了声,“保守治疗有时候愈合不好还不如动手术,那你打算怎么办?”
赵听雨脑袋耷拉下来,没说话。
“不要怕。”医生语重心长地道,“不可抗因素你抗不了,你能做的是调整好心态,配合治疗。”
医生检查了她的腰,知道她腰肌劳损严重。
交代完一些注意事项,最后把眼镜往上推了推,在一张纸上写下一串电话号码和一个地址,交给赵听雨。
告诉她,那里说不定可以接受保守治疗。
他写的一家高端医养结合疗养院。
从医院出来,几人又打车来到疗养院。
楚煜拨打纸上的电话联系上医生所说的熟人。
罗熙和张牧在疗养院大厅等,楚煜陪赵听雨进去。
这里的医生看完她的情况,说之前接收过一位跟她情况一样的病人,那人是一位芭蕾舞舞者。
她说完名字,赵听雨眼睛一亮,“我认识。
是她们学姐,目前是某芭蕾舞团首席。
这个消息如同一束光,重新给她注入了希望。
赵听雨一下精神不少,这次不需要楚煜代她说话,她跟医生交流了很久。
疗养院跟上次中医馆一样,做疗养需要先缴一个疗程费用。
赵听雨当即让她开缴费单。
这里费用比较高,她身上没多少钱,正打算打电话让妈妈给她转钱,手上的单子被人抽走。
赵听雨抬头,就见楚煜拿着她的单子走到缴费窗口,二话不说帮她交了费。
从疗养院出来,差不多到午饭时间。
张牧带他们来到一家私家菜馆用餐,等上菜的空挡,他拉着罗熙往外面走。
“干嘛?”罗熙问。
“你不是想喝奶茶?”张牧反问?
“我——”罗熙接收到他的眼神示意,忙点点头,“对,想喝。”
“隔壁就有,”张牧拉着她出门。
他们走后,座位上只剩下赵听雨和楚煜面对面而坐。
饭店内开了空调,赵听雨把围巾取下来挂在椅背上。
少了围巾总觉得有些不自在,她端起服务员倒的茶小口喝着。
一声咳嗽从对面传来。
赵听雨摩挲着杯子。
半晌,她轻声开口:“感冒了吗?”
作者有话说:
最近几章都是手机打的,可能存在一些小问题,回头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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