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3章


    包惜惜等着他往下说, 却只见他反而抿起嘴,目不转睛看着她。


    “然后呢?怎么不说了?”她忍不住提醒,实则也是被他看的心有些慌, 不得不说些什么转移下注意力。


    还问然后呢,沈子清真不知该怎么形容这会自己的心情。


    他有些忿忿和委屈,即便知道说这些可能会有些幼稚,可她已经追问了, 他便再也忍不住,将那句话说了出来。


    包惜惜果然听懵了, 当时她快要掉下去,就是下意识的去抓能稳住自己的东西,没想那么多。


    她小声嘀咕:“但凡是个人, 也不会在快要摔下去的时候去扯自己在乎的人吧。”


    除非那个是仇人,那她估计会毫不犹豫拖他下水。


    包惜惜嘀咕的虽然小声,可离的近的沈子清还是都听到了,特别是那句‘在乎的人’。这几个字就像吹开满天乌云的微风, 一下子将沈子清心头的郁闷吹散了。


    他眉目间不自觉扬起笑意,终究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圆溜溜的脑袋:“不怪你,是我反应太慢了。”


    其实他最耿耿于怀的, 明明自己就站在她旁边,却在她摇摇欲坠时没有及时伸出手,导致她将自己手掌划破。


    包惜惜摸了摸那被他揉过的地方, 嘿嘿笑道“怎么能怪你反应慢呢, 是我反应太快。”


    危机关头,求生本能, 是要快一些的。


    沈子清不打算继续争论这个问题, 笑看着她。


    也许是这一路回来吹了风的缘故, 她想来红润的嘴唇有些干,于是站起身说去给她倒杯水。


    包惜惜确实也是口干,对着沈子清背影说:“开水就好,不要放茶叶。”


    沈子清转锅身子,看着她嗯了声。


    暖瓶里的水是上午才烧的,有些烫。沈倒了些进杯子,又端起一旁的凉白开倒了些进去。隔着杯身感觉温度不会很烫,才端着递给包惜惜。


    此时包惜惜正在欣赏那被涂抹了过多碘伏而显得有些夸张的受伤的手,沈子清递被子过来的时候,她并没有太注意,伸手就去接,结果摸到了温热的……手?


    摸就摸了,偏她还下意识捏了捏。唔,手感不错……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包惜惜脸红了,连忙说了声谢谢,接过水杯猛喝水,以此掩饰自己的尴尬。喝太急又把自己给呛到了,咳的脸更红了。不过这也好,至少掩盖了自己先前脸红的窘困。


    沈子清怕她岔气,轻轻给她拍背,笑话她今日怎么那么不专心。先是走路差点摔了,现喝水都呛到,让她今日还是别出门了。


    包惜惜一本正经回应他:“你说的有道理,我今天就在家里好好看书。”


    读书好啊,读书不会想那么多乱七八糟呃东西。


    沈子清嗯了声,见她不咳嗽了,便收回手,在一旁的椅子坐下,两手看似很自然的交叠放在腿上,不着痕迹摸着刚才被包惜惜捏过的地方。


    刚才包惜惜捏他的时候,他震惊的脊背都僵了。


    屋外,院门被打开。


    出门遛弯的沈立强和赵巧香回来了,以及在半路和他们遇上的沈倩瑶。


    赵巧香一进门就急匆匆问包惜惜手伤的怎么样,并仔细大量她那只抹过碘伏的手,虽然没包扎,但乍看之下还挺严重的,她不由有些担心。


    包惜惜猜想肯定是姑姑告诉他们的,忙主动把受伤的手展开递到跟前:“就破了点皮,沈子清上药上太夸张了。”


    赵巧香看了看她掌心,确实是只划破了一条缝,不过还是叮嘱她不要小看了这伤口。


    这样的天气,处理不好很容易发炎的。


    包惜惜乖巧点了点头,那只没受伤的手下意识挠了挠头发。


    头痒让她突然想到,自己连着两天没洗头。正常来说今天要洗的了,目前这情况,似乎只能暂且忍一忍了。


    不过她的忍耐仅维持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上午,包惜惜一边挠着有些痒的头,一边看着天空中努力散发着热量的太阳。


    这么好的太阳,可真太适合洗头站在屋外晒头发了。


    这么想,头皮似乎更痒了,一刻也不想等了,决定给自己烧锅水洗头。


    赵巧香听说她要洗头,担心她的伤口碰了水,特别是肥皂水后会疼。


    “奶奶,没事的,这伤口就跟头发丝似的,一点不疼。”为了证明自己没撒谎,包惜惜用力握爪张开,反复几次。


    赵巧香见她一个劲挠头,只是看着都能感受到她头痒难受,便不再说什么,主动去给她烧热水,水烧好后还给装入桶中。


    沈子清和爷爷去码头买鱼回来,见到的恰好是包惜惜两手拎着木桶从厨房走出来。


    他连忙放下鱼,抢过她手中的木桶,问:“提去哪里?”


    包惜惜指了指不远的洗衣台:“就搁那,我准备洗头。”


    “你要洗头?”沈子清停下脚步,看向她那只早上出门买鱼前才被他重新上过药水的手。


    虽说没有红肿发炎的迹象,但还没愈合。洗头岂不是会让才有一点点好转的伤口情况恶化?


    包惜惜可怜兮兮告诉他,自己三天没洗头了。


    沈子清:“不洗不行吗?”


    包惜惜一脸坚决:“不行,半刻也忍不了。”


    他抿嘴想了想,做出了个重大决定:“行吧,总不能不让你洗头。”


    包惜惜大喜:“是嘛是嘛,疼痛还能忍,痒真的难……”


    ‘忍’字还没说出来,就听到沈子清往下说:“……那就让我帮你洗吧。”


    包惜惜人都傻了,家里除了沈子恒去上学,傅卫国去了部队,其他人可都是在的。说句众目睽睽也不为过,多尴尬啊。


    “别了吧。”她小声反抗着,说自己可以单手抓头发。


    沈子清也是因为心里担心才出要帮她洗头的话,说出来后耳尖都红了,偏还被包惜惜拒绝了,囧困的不行。


    他努力让自己看上去神情坦然:“不碍事,你手受伤碰不得水,我帮你洗一次头也无妨。”


    听上去是挺在理的,洗头这种事若是放在后世也没什么,发廊里多少帮人洗头的小哥哥。


    可问题是,现在不是后世,沈子清也不是发廊里的洗头小哥。


    只是想着沈子清那纤长的手指按压在她头皮上,她整个人就快要抓狂了,瞬间觉得洗头这种事很亲密。


    呜呜,不行的,这太刺激了。


    好在,最后在包惜惜的强烈要求下,沈子清还是勉强让步了,同意让她用没受伤的手洗头,但是倒水这种事得他来。


    “行吧。”包惜惜牙一咬,也同意让步。


    随后脱掉外套搁在一旁的椅子上,走到洗衣台前,低下头,等着沈子清给自己倒水。


    温热的水从木瓢流出,缓缓落在她后脑勺上。


    也不知是今日的水温有些偏高,还是因为这水是从他人手中倒下来的,包惜惜总觉得格外烫,烫的她头皮发麻,头晕脑涨。


    似是感受到她的绷紧,沈子清问:“水太烫?”说完还拿手去试了下温度,又自言自语说:“不烫啊,我倒慢一点吧。”


    可在包惜惜看来,倒慢和倒快,根本没什么差别。


    她用没受伤的手抓起肥皂,胡乱抹了抹头发。


    沈子清笑了,告诉她:“你这样不先打出泡泡,洗不干净的哦。”


    弯腰低头的包惜惜嘴巴都要撅到天上去了,心道,还不是你在旁边制造了强大的压迫感。


    还打什么泡泡,现在她只想快点把头洗一下。等过两天伤口彻底好了,再好好洗一次。


    然她怎么都将没想到,在她单手抓头发的功夫,沈子清竟然放下木瓢拿起肥皂,径自打了好多泡泡抹到她头发上。


    包惜惜抓头发的手一僵,感觉自己出现幻觉了。这些经他手打出来的泡泡,怎么也跟他手掌的温度一样灼人。


    她挠的更用力了,只想快点把这些泡泡全挠破。


    沈子清又笑了,他从来不知道女孩子洗头是这样的。平时梳头掉几根头发都嗷嗷叫,怎么洗头就不怕太过用力抓掉。


    “惜惜,你这么用力,是洗头呢还是抓头发。”


    “洗头洗头,不这么用力不止痒。”包惜惜心里急,连带着说话语气也急,催促沈子清快帮她冲水。


    沈子清一瓢又一瓢往她头顶冲水,泡沫顺着她头发流到洗衣台,最后流入排水道。


    所有的泡沫都被冲干净后,沈子清问:“要再洗一遍吗?”


    “不用了不用了。”湿漉漉的头发下,她脸都不知红成什么样子了。再洗一遍,她怕是要熟透了。


    拧了拧头发上的水,包惜惜拿过搭在洗衣台上的毛巾,裹在头上开始用力擦。


    沈子清看的好担心:“包惜惜,你这么用力会掉头发的。”


    包惜惜带了几分娇羞嘟囔道:“不用力擦怎么能吸干水分。”


    沈子清忍不住又笑了,想说这是什么歪理,然瞥见她脸红红的,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也是第一次被人帮着洗头,想必也害羞和紧张了。


    包惜惜借着擦头发的功夫,努力平复心情,终于在摸到自己脸没那么烫后,才拿开毛巾抬起头,又回到了平时那个样子。


    沈子清笑看了她一会,把木桶及剩下的半桶温水拎回厨房放好。


    再出来时,包惜惜已站在院子中太阳辐照最好的地方晒太阳。


    阳光灿烂,衬得她衣领那一圈湿掉的地方格外惹人瞩目。


    是他倒水的时候没注意,弄湿了?


    天还很凉,她因为洗头又只穿着一件毛衣,这会还湿掉了,沈子清担心她会因此着凉感冒。


    “惜惜,你衣领湿了。”


    “是吗?”包惜惜没注意,在沈子清说了后摸了摸,才发现却是润润的。


    她对沈子清说:“没事,等头发干了再去换掉。”


    “不及时换会着凉的。”


    “不会的,今天太阳很暖和。”


    包惜惜是昂着头,笑着和沈子清说的。


    因为太阳有些刺眼,她下意识抬手挡了挡。


    沈子清看着她,看的他心里麻麻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这一章改了八百遍,还是觉得没写出我要的酥酥麻麻的感觉,呜呜,但时间到了。先更,影子接着写了。如果顺利,明天应该就那啥了。如果不顺利(指像今天这也挤牙膏,修修改改),那应该也是这两天吧。


    呜呜,为自己今天的短下发50个红包。


    立个flag,明天肯定大肥章。不肥,就罚发大红包,呜呜~~~


    ? 第54章 【一更】


    被他这样看着, 包惜惜生出了些许羞涩。


    明明阳光刺眼,可这会他的目光似乎更刺眼。


    “我还是先去把衣服换了吧。”说完,起身匆匆离去。


    沈子清看着她带着几分慌张离去的背影, 脸上也泛起了淡淡笑意。


    两人分别再重逢,她好像比从前容易害羞了许多。


    长大了,多少有了些小女孩的心思。


    沈倩瑶从房间里抱了被子出来晾晒,先是撞到抱惜惜头湿湿脸红红跑回房, 又看到大侄子站在院子看着人家小姑娘离去的背影笑。她那久违的少女心哦,都要蹦出来了。


    她故意把大侄子喊过去帮忙, 边整理着被褥边逗他:“惜惜剪了短发后看上去更像个大姑娘。”


    “她本来就已经是大姑娘了。”


    “是哟,都十八了,这要不是岛上年轻人少, 只怕不知道多少小伙子上赶着示好。”


    虽然是开玩笑的语气,可沈子清却也很认同姑姑说的。


    他没再说话,默默整理好最后一个被角。


    沈倩瑶推了推他:“怎么,听到这些不高兴了?”


    沈子清嘴硬:“没有。”


    沈倩瑶满脸笑意, 夸赞道:“不过上赶着示好也迟了,还是我们家大侄子有眼光啊,小小年纪就有识珠的慧眼。”


    说完她还意犹未尽拍了拍沈子清肩膀才离开。


    沈子清一瞬懵了, 等回过神来,沈倩瑶早不知道去哪家邻居那串门了。


    明明人已经离开了,可她说的那句话却像才开始烧旺的火苗, 烘的他脸发烫。


    姑姑怎么会误会成这样, 难不成爷爷奶奶姑父他们也……沈子清越想脸越红,他跟包惜惜明明就不是这样。即便再重逢后, 他两人之间多了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可想到他们家目前的情况, 即使心狂跳了千万次,理智都让他按了回去。


    如果他们家还是以前那样,他肯定……沈子清不让自己再往下想。


    包惜惜换好衣服出来,看到沈子清站在太阳底下傻站着,脸晒的通红,忙上前把他扯到阴凉的树荫底下。


    “你怎么那么傻啊,海边的太阳多猛啊,这么傻站着,就算现在不是夏天,也小心把你给烤熟了。”


    海边的太阳多猛啊,哪怕她已经极度注意避免暴晒,出门也是尽量挑日头不猛烈的时候。可是来这里半个月后,整个人还是黑了一圈。


    所幸的是,黑了这一圈后再怎么晒也没怎么黑,她便不再束缚自己。


    虽然有些心痛变黑了,但更多的是庆幸只黑到这种程度。


    听出她话里的误会,沈子清干脆将错就错,就让她误以为自己脸红是被太阳晒的,虽然这样坐的结果是被叨叨絮絮念了一顿。


    转眼来到三月


    岛上流传着一句话,三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因为一进入到三月,总一会太阳一会雨的。故而岛上的人在这个月基本不怎么出岛。


    在经历了几次出门时晴空万里,结果半路被淋了个落汤鸡后她怕了,包惜惜深以为然,觉得还是要敬畏这些常年在沿海生活的人的出来的宝贵经验,故而后面也乖乖的待在家里学习。


    闭门学习了近一个月的结果,有点像打通了学习的任督二脉,成绩突飞猛进。


    说起来,她和沈子清自学高中课程也几个月了,开始的时候困难比较多,攻克基础知识点后,后面的内容虽然更难,但学起来反而更轻松了。连偶尔指导他们的谢翠芝都忍不住夸两人资质好,不过夸奖过后偶尔也会伴随惋惜。惋惜现在没办法通过考试上大学。


    包惜惜感觉得到沈子清也是这么遗憾的。憋屈,遗憾,却依旧愿意陪着她学习。她只能一次又一次隐晦告诉他,世事变幻莫测,也许哪天就能考大学了呢。奈何沈子清却总只当她是安慰,这让包惜惜很沮丧。


    她不知道,沈子清不过是不敢太过放任自己去期待。正所谓,希望越大,期望越大。


    有时候,看着谈到未来时两眼发亮的包惜惜,他甚至会揣揣不安,害怕生活不知什么时候给这个他很在乎的小姑娘当头一棒。不过这些担心他都藏在心里,没有让包惜惜知道的。


    在很多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他变得会去会思考,要走怎样的路才能更好的为身边人遮风挡雨。


    姑父曾提议,成年后安排他去参军。他有很认真考虑过,如果没别的法子,这似乎是最好的一条路。像他们全家,现在不也得益于姑父的庇佑。只是包惜惜似乎很不喜欢他走这条路,还没来这里的时候就在信中一而再提醒他,好好学习,学习为重,不要一昏头冲动去参军什么的。


    她来海岛后,他们也讨论过这个问题。听到他还有去参军的打算,她直勾勾看着他,彷佛他这决定是什么让人绝望的决定。


    自那次之后,他彻底明白到,包惜惜是真的不喜欢他参军,心里便暂时放下了这念头。


    只是,决定不走这条路后,他更迷茫了。


    人生的路该怎么走,他真的一点方向都没有。


    少年的迷茫就像一道无解的数学题,偶尔回想过放弃,最后却总是不甘心。


    若说以前还能借着年纪小的壳躲避,现在壳没了,它便如这三月里的雨,总偶尔伴随着狂风席卷而来,成了你绕不开的桎梏。


    沈子清觉得自己就像那苟且偷生的蝼蚁,过一天算一天。好在这沉浸在学习中的每一天,并不是那么的难熬。


    整个三月唯一的变化,是月底的时候傅卫国又出了一次岛去医院看望吴大志。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习惯时很可怕的东西。


    傅卫国在家的时候吧,其实也不过时吃晚饭世间才回来,但就是给人感觉这个家满是他的影子。现在人离开了,一下子显得这个家空荡荡的。


    这日,沈子恒去上学了,三个大人也去邻居家帮着晒咸鱼。


    包惜惜和沈子清在家学习,这空荡的感觉更明显。


    她叹了口气,对沈子清说:“姑父在家的时候觉得压迫感好重,不在的时候倒觉得怪冷清的。”


    沈子清却笑问道:“是不是太久没出岛,也想出去转转?”


    被看穿的包惜惜也不遮掩,羞涩点了点头。


    等过了这变幻莫测的三月天,天气也暖和了,她真准备出岛玩几天。


    沈子清脸上笑意更浓,说后天有船出岛。


    言外之意,后天他们就可以出岛。包惜惜开心的捧脸傻笑。


    提到出岛,她不可避免又想到那个每次他们出岛都喜欢跟上来的吴小丽,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在这住了几个月后,她其实更理解为什么吴小丽喜欢缠着沈子清玩。


    少女那点心思谁没有呢,何况沈子清还是这样一个绝无仅有的存在。再则,生活太枯燥了,心底那一丁点喜欢带来的愉悦都能被无限放大。这份愉悦于吴小丽,就像夏日里带来清凉的清泉,秋日里那山顶最耀眼的枫叶。


    包惜惜想和想着,不自觉说了出来。


    听到她这么说自己和吴小丽,沈子清急了,忙解释自己和吴小丽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同学关系。


    “我知道啊,没误会你们。”


    包惜惜当然知道沈子清是沈子清,吴小丽是吴小丽。


    在不打扰到他人的情况啊下,喜欢也并没有什么错。


    沈子清扶额,觉得还是学习简单——


    傅卫国离开前,预期的是一个星期左右会回来,谁料却去了半个月却还不见人回来。


    如果不是中间有打电话回部队托人来家里说一声,沈倩瑶都要担心到吃不下睡不着了。


    全家人不免会不安和好奇,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他待这么久。


    直到四月中旬,傅卫国终于回来了。


    这次他并没有先回部队,而是直接回了家。


    向来注重仪容的他这次有些狼狈,头发长长了,胡子看上去也有一段世间没刮。沈倩瑶乍看到,心痛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他却笑嘻嘻挥着手让大家都坐一起,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大家。


    大家本就好奇他怎么出去这么久,听到这话,什么伤感难过统统都没了,乖乖围绕着他坐下,等着他开口往下说。


    他首先说了下吴大志的情况,因为康复的还不错,现在已转去康复医院做专门的康复治疗,估计下个月就能回来。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大家听了都很高兴。


    傅卫国却是笑眯眯卖着关子说:“好消息不止一个,下面我要说的好消息,你们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事?你快说?”沈倩瑶心跟打鼓似的,不敢猜却又忍不住去猜。


    现在对于他们家人来说,最大的好消息就是哥哥和嫂嫂的能出来。


    但,这可能吗?


    傅卫国笑眯眯扫视了圈众人,终于不再卖关子,告诉他们自己这次因为帮吴大志办理转院的事,意外遇到了几个老同学。他这几个老同学不简单,可都是中央里头的人。老同学重逢自然有聊不完的话,他也因此多留了几日。


    从他们透露的信息里,傅卫国判断,国家怕是要迎来重大变化……


    傅卫国这天的话就像一颗石头坠入了每个人的心湖,自这日之后,每个人都殷切期盼着,却也害怕这份期盼最后会落空。


    因为有了变化,沈子清再看眼前的一本本教材,心情又不一样了。


    若说以前它们是他迷茫无措的逃避,那么这会,它们似乎又成了他追梦的踏脚石。


    他的心不再平静,无法平静。


    这日,沈子清在又做出一道很难的物理题后,实在难忍内心的澎湃,迫切想和包惜惜说些什么。


    转过身,却发现她已不知什么时候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在学习的时候累到睡着,她睡着的时候看上去更乖。安安静静的,连呼吸都轻的几乎快听不见。长长的睫毛偶尔轻轻颤抖,总让人不自觉呼吸都放慢,生怕惊扰到她。


    她安静的睡着,他安静的看着,世界彷佛也跟着安静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包惜惜睫毛忽然眨了眨,似乎要醒了。


    沈子清急忙转过身,低头看着展开的物理课本,却看不进任何一个字。


    作者有话说:


    因为周末出去了两天,30号的请假,昨天的短小更新,直接把我整焦虑了。断更和少更实在是让人负罪感太重了。呜呜,每天都有日万的心,到最后真只是‘心’。晚上那更希望能肥点。


    ? 第55章 【二更】


    包惜惜睡了一觉醒来, 整个人还混混沌沌,坐在沙发上发了片刻呆后,神智才慢慢回来。


    她揉着眼睛问沈子清:“我睡了很久吗?”


    沈子清摇头:“没有。”


    其实是他也不知道她睡了多久, 感觉才瞧了一会,人就醒了。


    包惜惜依旧坐在沙发上,声音也懒洋洋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特别容易犯困。”


    沈子清笑了笑:“可能是天气原因。”


    春困春困, 她这困意来的倒是要晚了些。


    包惜惜也笑了,这时候的她觉得应该也是天气原因。然而到了下午, 她很快就知道根本不是什么天气原因,一切竟是大姨妈要来的前奏。


    这次大姨妈可来的真不是时候,明天十四, 据邻居大婶说有大潮汛,是这个月最佳赶海好时间,能捡到很多大大个的扇贝。包惜惜听着就馋的不行,好几天前就开始摩拳擦掌, 要在这一天捡一篮子扇贝,痛痛快快吃个过瘾。


    谁料姨妈来了,赶海计划怕是得作罢。


    她蔫蔫把这决定告诉沈子清时, 沈子清很诧异,这可是被她列为这个月最重要的计划之一的赶海行动,竟然在前一天就放弃?


    太突然了, 也太意外了, 他自然要问个清楚。


    包惜惜被问的没办法,只好红着脸说自己来大姨妈了。


    这下轮到沈子清脸红了, 包惜惜得以见证这神奇的一幕。


    原来男生脸红, 红晕是从脖子慢慢往上爬的。


    不过两人都没想到, 比大潮讯先来的会是一场4.8级的地震。


    当然了,震级是后来包惜惜看新闻报纸时才知道的,这会她根本不知道多少级别,只知道大地一阵接一阵摇晃,硬是把她从睡梦中晃醒。


    刚醒过来的她脑子还有些迷迷糊糊,呆呆躺在床上。过了几秒意识到这可能时地震,一个弹跳坐起身,随手抓起一件搁在床头另一边的衣服,大喊着地震了。


    发生地震的这一晚,傅卫国恰好有事待在部队。


    不然以他的警觉性应该会在大地颤抖的第一下就醒了,不至于像他们那样狼狈掏出屋子。


    院子外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孩童被吓哭,有人吓得尖叫,总布置场面一片混乱。


    沈子清和包惜惜各拿着一把手电筒,护着家人来到一处地势较为平坦的地方。


    也许是在这样一个月亮被厚厚云层笼罩着的夜晚,那一束束手电筒的光显得格外醒目。沈子清他们在这停下后,陆陆续续不少人朝这边跑过来。


    开始有人问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年纪较长的经历过地震的老人家告诉他们,这是地震了。


    好多人对于地震的认知,都只是人口耳相传或者新闻报纸,心中恐惧无比,哭喊着问他们小岛是不是要遭难了。


    老人显然比他们还慌,颤抖着说不知道,只是几十年前发生的那场地震,不仅所有房子倒塌了,海水甚至还把半个岛都给淹了。


    其他人听到这么恐怖,胆小的已经被吓哭了。


    沈家人听了老人的话后面色也很凝重,沈倩瑶甚至跺脚大骂傅卫国,越是需要他的时候越不在身边。


    包惜惜理解他说的海水把海岛给淹了,应该是指海啸。


    想到以前从电视上看到的海啸的破坏力,她也慌的手脚冰冷。如果严重,用毁天灭地来形容也不为过。


    惊恐之中,有人握住了她手腕,轻喊了她名字。


    包惜惜缓缓朝他看去,原本涣散的目光终于慢慢有了焦距。


    她轻舒了口气,心道,是哦,沈子清还在身边呢。


    意识到这一点,忽然就没那么害怕了。


    沈子清察觉出包惜惜害怕,但当伸手握住她手腕时,才猛然警觉,她竟然害怕到浑身冰凉。他不由加重了力道。


    令他没想到的是,包惜惜竟然挣脱了他的束缚……然后握住他的手!


    沈子清心脏忽然猛抽搐了下,不是因为激动或者震惊,而是想到此刻她是有多害怕。


    他深吸了口气,以她能听到的声音安慰道:“惜惜别怕,我们岛上还有个军营呢。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们都会想办法救岛上的百姓的。”


    包惜惜眨了眨眼,努力挤掉眼眸的水雾。


    眼前的人终于清晰起来,虽然他表情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严肃,可她还是从他看自己的目光中看到那熟悉的温柔。


    他说的没错,不用害怕的,岛上还有部队。


    也许是后世的经历,包惜惜打从骨子里对军人充满了信任感。


    生死面前,没有谁比中国军人更可靠了。


    大地又猛烈晃了一下,好些人没站稳直接扑到在地,而包惜惜则是扑进了沈子清怀里。


    重新站直后,两人连忙关心其他人有没事,特别是上了年纪的沈立强和赵巧香。


    好在大家都彼此搀扶着,并没什么事。


    没多久,他们看到从山脚蜿蜒而上的那条路出现了一道道光,整齐且快速移动着。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那是什么,大声朝那方向喊。


    没多久,几个身穿迷彩军军装的人出现在大家面前。


    打量过四周后,对他们说这地方应是安全的,让他们暂且待在这里。


    这句话就像一颗定心丸,喂进了每一个人心里。


    沈子清见家人情绪也稳定下来,想了想,还是对他们说:“你们安心在这待着,我去看看有没什么能帮忙的。”


    想到自己年轻力壮,在这样的时候不出一份力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以后想起这一天肯定会羞愤不已。


    包惜惜不放心,下意识脱口而出说自己也要去。


    沈子清怎么可能让她去,不说现在还时不时来一阵猛烈晃动,就算是是平时,这路乌漆嘛黑的,他也不放心。


    “你在这陪着爷爷奶奶,有什么事也能照应一下。”说着,还下意识握了握她的手。


    包惜惜知道,自己如果坚持要去怕也是只会变成拖累,可她又实在放心不下。为难让她不自觉轻咬住下唇。


    沈子清怕她咬破嘴唇,忙又说:“我就去看看有没需要帮忙的,如果不需要,立刻回来。”


    包惜惜心知他这话不过是骗她,可也知道这时候自己不让他去,实在有些太自私了。需要帮助的也许可能是对你照顾有加的邻里邻居。


    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


    她从来不知道,点头这样的动作,会有一天做起来这般艰难。


    如包惜惜所料,沈子清这已离开,直至天亮都没再见到人。


    说不担心是假的,可她知道沈家人比自己更担心,只得冷静下来,从科学角度分析安慰他们。


    好在,余震越来越小,天也终于亮了。


    天亮了,包惜惜也没办法继续坐在这等待,勉强说服了沈家人后去找沈子清。


    沿路,她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有看到过他,但是帮他们安顿好后便离开了。她走了好多地方,都说见过沈子清,但又走了。都要生出一种,两人老擦肩而过的错觉。


    在筋疲力尽之际,她来到医护人员搭的一处简易医疗站,医护人员正在手忙脚乱帮那些在昨夜摸黑逃跑时受伤的人包扎伤口。


    受伤的人很多,医护人员很少,显然忙不过来。


    包惜惜读大学的时候时红十字协会的志愿者,参加过他们组织的急救培训,懂得一些简单的伤口处理知识。


    想着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沈子清,便干脆留下来帮忙。


    这一帮忙不知不觉又过去小半天,再抬起头,没想到自己一个早晨在寻找的人就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自己。


    包惜惜眼眶忽然红了,问他怎么来了也不吭声。


    沈子清笑着说自己喊了,不过她太过认真帮人处理伤口,没听到。


    包惜惜信了,这一上午她确实干的很专注。


    她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总不会时凑巧路过就看到吧,那她会觉得不公平的。


    自己寻了他一上午没找到人,他这么轻而易举就遇到了自己。


    沈子清告诉她,他回去找他们,听到她出来找自己,放心不下便又出来找了。末了他还强调了句,找了很久才找到,谁能想到她竟然会在这里。


    包惜惜笑了:“谁要知道你找了多久。”


    “我找的那么辛苦,自然是要说的。”


    “呸,有我找的辛苦吗?我可是天一亮就出来找,从半山腰找到这里。”包惜惜心一急就什么都说了,说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都红了。


    沈子清笑看着她,没再说什么。他怕自己再说,眼前的姑娘就要原地挖洞了。


    好在这之后又有几个人过来,包惜惜给简单处理了下伤口。


    一旁的护士见沈子清在这站了好一会,对包惜惜说:“小姑娘,感谢你的帮忙。这会我们忙的过来的,你也累了一上午了,先回去吧。”


    包惜惜嗯了声,准备站起身,沈子清却忽然弯下身,伸手在她脸上擦了擦。


    “怎么了?”她第一反应是自己脸上有脏东西,连忙也抬手在他刚擦过的地方用力擦了擦。


    沈子清笑道:“没什么,可能是沾到了别人的血迹。”


    刚才他以为是她的,紧张了。


    作者有话说:


    感觉明天就光明正大一起了~明天不用做饭,应该可以写比较多。嘿嘿~


    宝贝们,给个评哦,帮影子一起爬爬自然榜。


    ? 第56章 【一更】


    包惜惜听到是血迹, 下意识又擦了两下,可心里知道这样是擦不干净的。


    干掉的血迹,得用水清洗。


    她左右望了望, 想看看哪里能找到水。


    然而刚经历了地震的小岛,满地狼藉。


    沈子清看穿她所图,告诉她说不脏。


    包惜惜才不信:“不脏你会擦的那么用力。”


    有那么一秒,沈子清哑言了, 然最后还是告诉她,自己之所以反应这么大不过是一开始误以为是她的血。


    包惜惜:“……”


    这么坦白, 她不知道怎么接了。


    余震还在继续,但和昨晚相比,很小很小, 小到不足以为惧。


    可在要上一段小斜坡时,沈子清还是朝她伸出了手。


    包惜惜想起昨晚,自己情急之下握紧他手掌的举动。


    生死关头,自然没人会想着羞涩, 可眼下不是。她的脸开始发烫,垂下头把手放入他掌心。


    沈子清的手,她其实是很熟悉的, 一起看书写作业的时候,打量过无数次。


    那绝对称得上是一双好看的手,手指修长, 骨节分明, 比她以前喜欢的一个电竞选手的还好看。


    这会他牵着自己,包惜惜从没如此真切感受到, 这双手是如此的温暖而有力。


    小斜坡不过十来米长, 走完后沈子清却没有松开手, 若无其事和包惜惜说着自己昨晚离开他们后做了什么。


    包惜惜心不在焉应着,眼睛却是不断瞥向那被他握住的手。


    现在他握的并不是很用力,只要她稍稍用力便可挣脱……然而她并没有。


    在沈子清说到谢老师时,包惜惜注意力终于回到谈话上面,连忙问:“谢老师没事吧?”


    早上她出来寻他的时候,也去了谢老师家。房子还好,只是侧边两间偏房毁坏了。她想着住人的住屋没事,人应该也是没事的。


    沈子清告诉她没事,昨晚很多人被安置到学校,她和学校里的一些老师一直在协助帮忙。


    包惜惜点了点头。学校算是小岛地势比较平坦的,且还有个大操场,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安置点。


    说话之间,她发现他带着自己拐了个弯,往另一个方向走,而非昨晚他们待的地方,便问要去哪。


    沈子清说:“在余震结束前应该都不能回家,一个上午没吃过东西,大家应该都饿了,我们回家拿些饼。”


    “哦。”这点包惜惜还真没考虑到,目光再一次不受控制飘向自己那被握住的手。


    回家这段路很平坦,为什么还不松开手呢?


    包惜惜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不知道是白天太阳好还是她紧张,她觉得好热。额头是汗,手心也是汗。


    她一会想,震后不是多伴随这大雨吗?怎么太阳这么猛?一会又呜呜想哭,觉得自己掌心出汗太丢人了,沈子清一定会笑话她的。


    晃神之中,他们到家了。


    白天光线好,将昨夜都来不及看清的狼藉瞧的一清二楚。


    院墙倒了一半,院门也东倒西歪。好在傅卫国勤劳,傅家的房子被加固的很牢,除了厨房有面墙体裂了条大缝歪,并没有太严重的损害。


    两人在院子门口站了一会,看着这样的家难免还是会有些心酸。


    包惜惜说:“我们快进去找些吃的吧。”


    沈子清嗯了声,却是没有冻。


    包惜惜疑惑看向他,无声问:怎么了?


    沈子清抿嘴一笑,神情闪过几分不自在,略略朝包惜惜侧了侧头,轻声问:“看的出来我不想放手吗?”


    “啊?”


    “啊!”


    这两声‘啊’都出自包惜惜之口,间隔时间不过一秒。


    乍听到沈子清那句话,她下意识发出困惑和不解,瞬间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震惊到难以自信发出惊颤。


    惊颤过后,是排山倒海般奔涌而来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是否已面红耳赤,只知道自己被淹灭了,心跳快的似打鼓。


    沈子清的手变得烫人……不对,她不知道到底是他的手变得烫人,还是她的。


    总之,手掌交握处烫的厉害。


    但即便如此,也没人率先松开手。


    身后偶尔也有像他们一样回家寻找吃的人路过,大家都脚步匆匆,并没人在意两个手牵手站在家门前的两个小年轻。即便在意,更多的也是感慨他们驻步于此应该也是伤感这场地震的破坏力吧。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也许一会,又也许好久。


    沈子清笑看着一脸羞意看上去有些神游的姑娘,手加重了力道捏了捏,像是表达着不满她的恍惚,又像是提醒她,自己在等着她回答。


    这一捏,逼得包惜惜不得不转过头看向她,同时也反应过来,他刚才在问自己话。


    “看——”她想说看不出来,可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哑的厉害。不知道是太久没喝水的缘故,还是这会体温太高。只说了一个字,她便说不下去。


    “嗯?”沈子清较真了似的,笑看着她。


    “我……”包惜惜嘴张了张,最后却是不争气说出饿了的话。


    措不及防的答案,听得沈子清噗呲笑出声。


    他也不逗她了,叮嘱她在屋外等着,他进去拿东西。


    “我和你一起进去。”包惜惜不放心,语气坚决,容不得沈子清不同意。


    好在包惜惜平时就有收拾零食的习惯,每次吃过东西后都会收拾好,因此沈子清还开玩笑问过她,是不是每一个嘴馋的人都有这样的习惯。


    包惜惜不置可否,多少嘴馋的人在吃完东西后乱丢,下次想吃只能买。这是她个人的良好生活习惯。


    两人很快抱了两罐饼干出来,准备回昨晚的地方找其他人。


    两罐饼干听着不少,但和周围的人一分,没人也不过就一两块。


    这种时候,也不求吃饱,有东西垫垫肚子就不错了。


    到了下午,地震发生以来一直不见人的傅卫国终于出现了。


    看到妻子和家人,小跑着过来问他们有没事。


    沈倩瑶心里多少有些委屈,在没看到他之前,憋了多少气话想说,不过这会看到他浑身脏兮兮的,两眼也布满了血丝,一看就知道一宿没睡,那些话便也说不出口了,只冷着脸说人没事。


    傅卫国看出妻子委屈,可也没办法,军人职责所在。


    他小声和妻子说了几句道歉后又不得不离开。


    好在这一场地震,到了傍晚的时候终于消停了,居民陆陆续续回到自己家。


    毁坏的房子以后可以修,对累了一天一夜的人来说,能有个有瓦片遮身的地方睡一觉已经很不错了。


    身体明明很疲惫,可是包惜惜却睡不着。一闭上眼,沈子清说的那句话总在脑海里回想。


    “看的出来我不想放手吗?”


    “看的出来我不想放手吗?”


    “看的出来我不想放手吗?”


    ……


    一遍又一遍,最后竟然只剩下‘我不想放手’几个字。


    只是想,包惜惜脸就又烫的厉害。


    这会也夜深人静无人打扰,她突然很是恼火自己,为什么活了两辈子,到了关键时候一句利索的话都说不出来。沈子清会不会以为她是在用逃避来拒绝?


    拒绝?拒绝什么鬼,他又没表白……啊呸呸呸,包惜惜你装什么装,人家说那么直白了还说没表白。倒是你,听到那话后什么反应,烂透了。


    这会的包惜惜,就像一条被架在火上烤的鱼,不断翻腾着。


    终于,她再也受不了这样的自己了,掀开被褥坐起身。


    她得冷静冷静,不然今晚没法睡了。


    漆黑中,她熟练地穿上拖鞋,轻轻打开房门来到还没收拾地院子外,深吸了几口气。


    空气里地凉意随着呼吸进入体内,那股抓不着赶不走地燥热感终于消散不小。


    她看着天上皎洁地月光,连连摇头,喃喃自语:“包惜惜啊包惜惜,你可真是擅长关键时刻掉链子。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一定要……”


    “惜惜?”


    温柔又熟悉地声音从身后传来,包惜惜忙转过身,没多久果然看到穿着睡衣的身子清慢慢朝自己走来。


    他问:“你怎么不睡?”


    包惜惜反问:“你怎么也没睡?”


    沈子清笑了笑,告诉她,朦朦胧胧中好像听到她房间门开了,为了验证是不是自己听错,只好起身看看。


    包惜惜哦了声,说:“这个点一般都睡的很熟,你竟然是朦朦胧胧。”


    被抓到重点,沈子清带笑的脸浮上几分羞赧。


    他不好承认,自己因为想着白天的事睡不着,准确的说是一直在想着白天的她的反应睡不着。


    好了,一个半斤一个八两,谁也别问谁为什么睡不着了。


    沈子清搬来两张小板凳,两人在屋檐下靠着墙坐下。


    既然都睡不着,不如就坐着吹吹夜风,看看月亮。


    包惜惜提醒,他穿这么单薄会着凉的。沈子清却说自己不冷,甚至还有些热。


    包惜惜笑:“哄小孩子呢,都还没入夏呢。”


    “没骗你。”


    在这样一个半明半昧的夜晚,他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亮的堪比天上的星星。


    那双好看的手,就这么随意搭在膝盖上,包惜惜忽然很想亲证,他是否如自己所说的,很热。


    她觉得自己着魔了,这念头起来后,越来越强烈,强烈到她即便颤抖着,也忍不住向他伸出手……


    然当自己的手碰到他手掌,一切忐忑不安和紧张忽然消失了。


    嗯,真的如他所言,很热很热很热。


    沈子清是诧异的,然这诧异不到一秒。


    在意识到她做了什么后,立刻用力握住她手掌。


    两颗年轻的心脏像有头小鹿在撞来撞去,几乎都快要跃出胸腔。


    那本交握的手,不知何时变成了十指相缠。


    月光高挂,满地清辉。


    包惜惜一会看看沈子清,一会看看那交缠在一起的手,轻抿的嘴角再也抑制不住高高翘起。


    沈子清俯下身,借着月光壮胆,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作者有话说:


    六一快乐,宝贝们~在这属于我们这群大朋友的节日里,必须有糖有红包啊~糖文里扣,红包评论区见。


    ? 第57章 【二更】


    “这算是回答吗?”


    这是沈子清伏在她耳边说的话, 伴随着他炙热的呼吸,一字一字传入她耳中。


    包惜惜以为如此明显了,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他却非得要她一个明确的态度。事已至此她也没什么好矫情的了,红着脸点了点头。


    四目相对,时间彷佛静止,就连月光也不忍打扰这两个初表心意的年轻人, 悄悄钻进了厚厚的云层里。


    以前在晋江看小说的时候,每每看到‘目光灼人’‘眼神烫人’什么的, 包惜惜都觉得夸张,可这会她却深深为自己以前的无知而感到羞愧。智者造词,诚不欺人。


    两人牵手坐在屋檐下, 时而沉默,时而交谈数句,不知不觉,夜已过半。


    沈子清见她困的眼都要睁不开, 主动结束了这场谈话,笑道:“时间不早了,回房睡觉吧。”


    明天势必是忙碌的一天, 凌乱的院子,倒了的院墙,破损的厨房, 都要修整。


    包惜惜其实已经困的迷迷糊糊了, 轻轻嗯了声,起身回房, 却发现两人的手还没松开。


    沈子清笑了笑, 慢慢松开了她的手, 却在要完全松开之际,忽然又不舍把玩了会她手指。


    他从来不知道,有一天会有对一个人不想放手的地步。但不得不承认,女孩子家的手指真是好看,古人言指如葱根,真不假。


    包惜惜本很困的,被他这一举动刺激得瞬间清醒。


    如果这样,那她也要玩他手指了。


    那双漂亮的手,她早就想下手了。


    然而不等她付诸行动,沈子清就松开了她的手,包惜惜只得暂时作罢。


    两人走到房门口,互道了声晚安后进房。


    躺在床上,困意席卷而来。


    包惜惜朦朦胧胧中又有一个意识是清晰的——活了两辈子,她终于谈恋爱了。


    只是想着,哪怕是半睡半醒状态,嘴角都忍不住上扬。


    第二天,沈子清和平时一个时间醒来,开始轻手轻脚清理院子。


    没多久,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起床。吃了个简单的早饭后,一家人开始齐心协力收拾这个刚经历了地震的家。


    确立了关系的两人,眼里心里似乎都只有对方,不管近在身边,还是离了几涨远,偶尔对视一眼,眉目间都是亲昵。好在大家都专注于干活,并没多少人关注他们。


    在清理墙砖的时候,包惜惜使坏,总是不是碰一碰他的手指。


    初始沈子清会害羞脸红,可一而再再二三之后,他很快进化到反客为主,吓得包惜惜不敢再逗他,连忙躲到赵巧香身边干轻一点得活。


    经过一上午的收拾,杂乱的院子总算有点能看了。


    因为厨房有一面墙裂了,在修补好之前肯定是不能用的,他们只得打了个简单的铁炉烧饭。


    沈倩瑶累了一上午,终于吃上口热腾腾的饭。她一边吃一边说,这厨房就留给傅卫国有空的时候修整。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自己这话有点多余。因为部队组织了官兵帮老百姓修复房子。


    这场灾后重建,维持了一个多月才结束。


    转眼来到了六月。常言道,热浪难耐六月天。


    这海岛的六月,更是热的发了狂,每天到了中午,地表就像被点着了火般。


    包惜惜不知道岛上的居民是如何熬过这漫长的夏季,她是苦的一刻都不想待在户外。


    可即便待在屋内,即便吹着风扇,她依旧会觉得自己下一妙好像要融掉般。


    到目前为人知,她觉得天气变热后唯一的有点,怕就是人换上了夏装,她终于摸到了沈子清的胸肌……咳咳,胸膛。


    没有让她失望,结实有力,宽阔厚实,还有一点□□弹弹。


    她心猿意,马沈子清看着硬是被热瘦了一圈的她可是心疼的不行,甚至说出要不就出岛住一段时间的话。


    包惜惜听的小脸通红,对他说,才谈恋爱一个来月呢,就想和她单独同住了吗?


    这话一出来,立刻轮到沈子清满脸通红。


    当然了,包惜惜这话也是打趣,她可越来越喜欢看着一本正经的沈子清被自己三言两语轻易逗的红晕上脸的样子。每当这时候,沈子清逗只能无奈摇头,叹自己以前怎么不知道她如此不正经。


    包惜惜老实告诉她,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有这么不正经的面,也许是恋爱后激发了。


    经常一番聊天下来,沈子清觉得这屋内比屋外还热。


    这不,这日他又被包惜惜逗的面红耳赤,站在屋檐下冷静。


    傅卫国从军营回来,看到这个大侄子大热天的站在外头晒太阳,晒到满脸通红也不知道进屋,忍不住说他:“大热天的,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沈子清拿手扇着脸,告诉他自己在乘凉。


    这可把傅卫国给逗乐了:“外头热的都能把人烤熟了,你站在这乘凉?”


    沈子清可不管,镇定自若嗯了声,说外头虽然晒,但能感受到自然风。


    傅卫国虽然狐疑,但竟也说的倒挺有道理的,不过心里还是忍不住暗呼神了个奇了。


    沈子清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问他今天怎么这个时间回来。平时这时间他应该还在军营训练。


    傅卫国笑了,告诉他:“回来喝口水,一会去码头接人。”


    包惜惜坐在客厅的书桌前吹,听到他说要去接人,立刻转过身,问他接什么人。


    能让堂堂团长亲自去接的人,必然了不得。


    “你们也认识的,吴大志。”


    “吴排长要回来了?”包惜惜坐不住了,起身走向傅卫国。


    “可不是要回来了,都快半年了。”说到这,傅卫国颇为感慨叹了口气。吴大志的腿勉强保住了,但回来后必定是要调岗的了。但不管怎么说,腿保住了总是好的。


    确定吴大志要回来,包惜惜说:“我们也一起去接吧。”


    这话是对沈子清说的。


    沈子清也正有此想法,只是看看外头的太阳,有些担心包惜惜经受不住。


    包惜惜说没事,她撑把伞就是。


    傅卫国听到她大晴天的也要撑伞,呵呵笑了几声。心道,到底是城里长大的姑娘,矫情。不过想当初他会喜欢上沈倩瑶,不也正是她矫情嘛。


    想到这里,傅卫国带着几分笑意看向大侄子,用力拍了拍他肩膀,扔下一句:“我先走了,你们若是想去,可以晚一点,踩着船差不多到的时间就行。”


    沈子清点了点头,去早了站在码头干晒,惜惜又得难受了。不过他这会更强烈的感受是,姑父走就走,怎么一脸饶有趣味看着他,还这一拍莫名其妙。不过眼下也没工夫在意,因为包惜惜正笑眯眯朝他靠过来,让他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


    果然——


    包惜惜笑眯眯说:“半年没见吴小丽,也不知道她变得怎样了。”


    沈子清轻抿起嘴,心底那股不妙的感觉开始变得强烈。


    他不说话,包惜惜又问:“你不好奇吗?”


    “不好奇。”沈子清答的毫不犹豫。是强烈的求生欲,也是真的不好奇。


    包惜惜哦了声,食指随意勾起他的,晃啊晃,还一边说道:“可能她现在比我白很多。”


    沈子清心中警铃大响,嘴张了张,强烈的危机意识最终还是让他闭上了嘴。


    他觉得眼前的姑娘在使美人计,一边用美色迷惑他,一边看似不经意说着话。一旦不小心,很可能就着了她的道。


    他自问心智坚定,抵挡得住千军万马,可这会却有点溃败于她的一根小指头之下。


    她晃的不是他的手,是他的意志。


    不行的,他不能坐以待毙,任由敌人腐蚀意志。


    沈子清轻咳了声,反握住她那只不安分的手,反问道:“她白或黑,重要吗?”


    重要吗?包惜惜一瞬愣住了。这还真没想过,她不过是想逗他而已,没想到被他问住了。


    她的手,因为热,黏糊糊的。


    他牵着她来到洗衣台,从大木桶里倒了一瓢水,仔细给她她洗手。


    水是凉的,他的手是热的。


    冷热交杂,包惜惜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


    麻麻的,痒痒的。


    在诱惑着人,也在折磨着人。


    包惜惜一会想,他这是在嫌弃她的手出汗?可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那种仔细,彷佛是什么珍贵的易碎品。


    帮她洗干净手后,沈子清忽然很认真开口:“惜惜,我有限的人生里没有机会了解别的姑娘的,可不要再问我这么难的问题了。”


    包惜惜听得心软的跟天上飘着的如棉花糖的白云似的,眼竟然也因感动开始发酸。


    她认真嗯了声,告诉自己,以后再逗他,也万万不可再在这方面。


    作者有话说:


    晴晴宝贝,影子一般21点更新的,其他时间随意加更。


    但是我现在发现,21点这时间似乎有点太早了,导致如果分开更的话,二更总是有点匆忙和短小。下本考虑0点。


    ? 第58章


    两人不打闹后变坐回到书桌前, 倒不是要学习,不过是方便吹风扇。


    包惜惜真觉得这天太热了,只是在门口站了会, 她就被热出了一额头的汗。


    吹了会风扇,人总算清凉一点,但船到港的时间快要到了。


    包惜惜起身去柜子里翻出了把雨伞,心里知道现在的伞都是雨伞, 不是遮阳伞,肯定是防不了这紫外线的。可有把伞挡挡太阳, 多少给人感觉不那么热。


    走到门口,包惜惜手中的那把伞就被沈子清拿了过去,主动担起为她撑伞的重任。


    两个年轻人, 在晴空无雨的日子里撑着把伞前行,惹来了路人频频侧目。


    怪是挺怪异的,但也怪好看的。


    今日的码头人有点多,开始包惜惜以为是有人知道了吴大志今天要回来的消息, 提前在这里等候。然等船靠岸后,才发现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来接自家亲人的。


    也是,经历了那场地震, 在外头生活的人难免会挂念在岛上生活的亲人们。


    沈子清撑着伞,目光没离开过靠在港口,陆续下着客人的船。包惜惜的目光则在寻找着傅卫国。


    待船上的客人都下的差不多后, 她才寻到那个不知道从哪里突然蹦出来的傅卫国, 连忙拍了拍沈子清手臂,示意他向那边走去。


    傅卫国看到他们, 说了句:“到的挺早的啊。”


    说完有看向船出口的方向, 地震面前都面不改色的三十多岁的男人, 竟然有些紧张。


    过了好一会,已经没人再从船上下来了,傅卫国彻底不淡定了,对他们二人说:“你说他们是不是没上到船?”


    说着就猛拍了下大腿,说自己不应该在码头等的,他就应该出岛去接。今天这么多人来岛上看望亲人,吴大志腿不方便,搞不好真没挤上船。


    懊恼之际,话题中心主角终于出现在出口处。


    傅卫国远远就大声喊了声‘大志’,然后向那父女两跑去。站在码头岸边,看着艰难走下舷梯,心难受的跟被火烧似的。


    待人一走到跟前,立刻上前给了个大大的拥抱,并习惯性在吴大志后背捶了几下,说:“你这臭小子,可算回来了。”


    包惜惜和沈子清也上前打招呼,本以为会有不小变化的吴小丽,却听她开口第一句便是:“包惜惜,你怎么那么矫情,出门也要撑伞。”


    吴小丽还是以前那个吴小丽,这让包惜惜和沈子清挺高兴的。


    吴大志面色有些不自在,对他们说:“这么热的天,还特意来接……”


    傅卫国立刻诶了声,可不同意他这话:“普通老百姓都能在这样的酷暑天里出来接自己的亲人,我堂堂一个军人,还不如一个普通老板姓不成?”


    说着,他抢过吴大志手中拎着的行李,陪着他们回家。


    三个少年跟在后面,大家都注意到了吴大志走路需要借助拐杖,一拐一拐的,但大家都刻意忽略。


    包惜惜问吴小丽这半年过的怎么样,吴小丽告诉他们,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比她以为的还要精彩。


    因为太精彩了,她彻底明白到,从外边来的沈子清是不可能留在这里的。也非常不明白,为什么谢老师能在这里一待就是二十年。


    包惜惜笑了笑,对她说:“外边有外边的好,海岛有海岛的好。”


    这话真心的,至少在这动荡的日子里,海岛给了她外面想都不敢想的平静生活。


    说完,她下意识看了眼沈子清。他也刚好看向她,两人相视一笑,又瞥开眼。


    吴小丽虽然也认同包惜惜的话,但就是觉得外头比海岛好很多。这半年虽然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医院照顾父亲,但也看到了很多。城里有高高的百货大楼,有买到很多外国东西的友谊商城,有她听都没听过的外国餐厅……很多很多,从海岛出来的她,无知的就像井底之蛙。


    只可惜……她目光看向走路都艰难的父亲,心里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离开海岛的了。


    包惜惜看到吴小丽说到外头时黯然失色,猜到了她必定是出去一趟后产生了巨大的心理落差。一时之间有些后悔挑起了这个话题,可是不是很熟的人,久没见面除了问一句过的怎么样还能说什么。


    摸了摸额头的汗,包惜惜决定换个话题:“一个多月前岛上发生了地震,你知道吗?”


    吴小丽说知道,不过是到岛外头小镇上的时候才知道的。


    “当时我们都在睡觉,忽然地动山摇,可吓人了……”包惜惜大概说了下当时的情景,说着说着却忍不住低下头笑,因为想到了自己和沈子清。


    显然沈子清也和她一样,也不自觉扬起嘴角。


    吴小丽看的怪怪的,虽说这次地震没有人员死亡,但怎么说也是不好的事,怎么会有人说起来还笑的,而且……


    “沈子清,你撑伞怎么撑成这样?”吴小丽没见过人这样撑伞的,几乎都偏向包惜惜那头,自己半个身子露在太阳底下。


    沈子清还没回答,傅卫国就替他说了:“小丽啊,子清这是在为惜惜撑伞呢,甭管他。”


    包惜惜脸红了,自欺欺人把伞扶正了点。


    三人把吴大志父女送回家,帮着搞了家里的卫生后才离开。


    离开前傅卫国让他先好好在家休息几天,等腿好利索了再回部队。


    吴大志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腿,百感交集。


    他还能回部队吗?


    包惜惜准备离开的时候,吴小丽喊住她,把去年她借自己的那本小说还给她。


    在接过书的时候,包惜惜问:“好看吗?”


    吴小丽点了点头,说了句还行。


    其实她没看完,但已经不想看了。


    从吴大志家出来,傅卫国直接回了部队。


    沈子清以为包惜惜会直接回家,却听她说想在外面走走。


    他笑问:“不怕晒熟了?”


    包惜惜也笑:“既然出来了,不走走可惜了,下次出门可就得重新攒勇气了。”


    “想去哪里走?”


    “就前面的小树林吧。”


    听到这回答,沈子清笑的很不客气。果真还是怕晒。


    小树林却是要凉爽一些,但显然怕热的人不止包惜惜一个,他们到的时候,沿路已经看到好些人躲在这里乘凉,有的甚至自带板凳和蒲扇。


    包惜惜直言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看看这些有经验的岛民,乘凉装备准备的多齐全。


    因为不喜欢人多,他们边聊天边往树林深处走。


    包惜惜是入冬才来海岛的,大冷天的自然不会来这凉意森森的小树林。所以她也不知道,原来在夏天,这地方竟然这么舒服,简直就是天然的避暑公园。她决定了,以后在家里热的受不了可以带上书本来这里学习。


    沈子清立刻笑着问她:“从家里过来这里不算近,这段路你受的住。”


    包惜惜想了想,摊手表示投降。


    “等等。”


    沈子清忽然压低声音,拖住欲往前走的包惜惜,并作了个别出声的手势。


    包惜惜转过头,无声问怎么了。


    他指了指右前方,包惜惜看过去,仔细看了会,才终于看到沈子清想让自己看的是什么,轻‘哇’了声。


    树林深处有对男女,从他们这方向看过去,只能看到男人的背影和那个人的侧面。


    但是男的歪着头,两手抬起捧着女的脸。这动作,包惜惜立刻敢断定,这两人显然是在亲吻。


    她以为这个时候的人都比较‘规矩’,没想到有情人情难自禁起来也一样。


    包惜惜看的起劲,一只手却忽然伸过来捂住她的眼睛。


    “我们往那边走。”沈子清将她整个人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后转。


    “不要,我们再看一会嘛。”包惜惜不想走,可是也不敢太大动作,怕惊动到那对有情人。这样的结果,自然是只能被沈子清带着往前走。


    直到感觉距离安全了,沈子清才停下来。得到自由的包惜惜立刻回头看,可哪里还看得到那对有情男女的影子。她直叹可惜了,以前虽然也看过不少嘴嘴的场面,但都不及这一次让她激动。


    “可惜?”沈子清忍不住打趣问:“很好看?”


    包惜惜脸烫烫的,但还是点了点头。就是好看嘛。


    沈子清为她的坦白折服,折服到忍不住捏捏她红彤彤的脸颊:“好看也不许看,非礼勿视知道吗?”


    包惜惜握住他那只不安分的手,笑问道:“知道非礼勿视什么意思吗?”


    沈子清自然是知道的,但他想听听包惜惜怎么说。


    包惜惜一字一字告诉他:“这话的意思是,不合符礼教的东西不能看,你觉得有情人之间的一些亲密行为不符合礼教?”


    “巧舌如簧。”沈子清说不过她。


    “哪里哪里。”


    沈子清笑看着调皮的她,忽然话锋一转,再开口声音沉了几分:“其实,你不用好奇的。”


    包惜惜意识到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瞪眼咋舌。


    砰一声,那原本被沈子清拿在手里的收起来的伞被撑开,挡住那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射进来的阳光。同一时间,他低下头,亲向那触手可及的柔软。


    笨拙不及本能。


    包惜惜又忆起那一晚的地震,也是这样,地动山摇。


    不,比那天更甚。


    ……


    不知过去多久,沈子清收回伞,看着双眼带着几分迷离的包惜惜,只觉得这会的她有着平时看不到的娇娇俏妩媚。


    包惜惜经受不住在做了那样亲密的事后还和他温柔似水的双眸对视,红着脸扑进他怀中。


    沈子清笑了,胸腔上下振动。这也就算了,偏还坏坏问:“还觉得好看吗?”


    包惜惜恼羞成怒,捶了他一拳。


    “好了好了,不说。”沈子清低笑着哄她。


    沈子清言而有信,果然没再说话。


    本以为短暂的安静可以让人更好的平复情绪,岂料没人说话之后,伏在沈子清胸前的包惜惜却更清楚听到了他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让她没办法不被影响。


    这种事,是不是做的多了就不会再这么紧张?


    反应过来自己想的是什么,包惜惜脸又红透了。


    她强作镇定轻咳了声,对沈子清说:“我们还是早点回家吧。”


    回家专心学习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沈子清嗯了声,两人开始往外走。


    今天的太阳似乎在很努力的散发着自己的热量,从小树林到傅家的这段距离,两人竟然被晒出了一身汗。


    回到家,赵巧香看着两个孩子衣服都被汗浸湿了,连忙催促他们去换衣服。


    包惜惜却觉得换衣服应该不顶事,于是想装盆水擦擦身子。


    “我帮你。”沈子清揽过这活,去厨房端了一盆水。在包惜惜房间搁下后,他又拿了个暖瓶进来,往盆里倒了些热水。


    包惜惜笑:“只是擦擦汗,用凉水也没关系。”


    不仅没关系,甚至还能消暑。可沈子清一句话,又让她红了脸。


    “你那个不是还没干净吗?”


    包惜惜没想到他记得那么清楚,害羞的忙催促他出去。


    沈子清嗯了声,目光落在她身上,也是瞬间红了眼。同时在心里告诉自己,以后还是不要大热天的让惜惜出门了。


    夏天穿着的确凉,汗水一浸透,女孩子玲珑有致的身材显露无疑。


    回到自己房间,沈子清三两下扒拉下那满是汗的衣服,之后却是一顿,干脆又把衣服穿上,跑到院子里,拿起木瓢从装水的瓦缸倒了几瓢水,直接从头顶淋下。


    赵巧香看得无语的直摇头,对沈立强说:“男孩子就是不听话。”


    沈立强笑了,说:“我们小时候大冬天都洗冷水澡,直接往河里一扑通。”


    赵巧香气笑了:“你小时候还跟猴子似的满山串呢,怎么不让你孙子也这样?爬高一点就担心他们摔下来。”


    沈立强骄傲说道:“那能一样吗?我小时候跳跃能力好。”


    赵巧香无语了,不打算继续和他争论——


    这一晚,沈子清做了个梦。


    梦里,一会觉得在吃软乎乎的糖果,一会觉得在摸世上最丝滑的绸缎。


    迷眸细呢喃,厮磨云髻颤,千般缠,万般绵……


    他猛的睁开眼,发现不过是自己在做梦。


    随之轻舒了口气,庆幸刚才不过是一场梦。


    漆黑之中,薄被之下,他那张脸红的如煮熟的虾。


    他暗暗庆幸的是,不管是脸红,还是那场梦,除了自己之外并无他人知道。


    作者有话说:


    今天从上午十点坐在电脑前,十二个小时,就干了这么点,丧哭了。


    下面要加快速度,尽快给海岛的诸位一个ENDING


    ? 第59章


    这一天, 沈子清是家里起的最早的那个。


    傅卫国出来洗漱的时候看到他已经穿戴整齐,并把昨日的衣服都洗干净晾好,短暂楞了楞, 随后夸奖道:“小子有前途,醒的比部队的起床号还早。”


    沈子清笑了笑,没说自己还洗了个澡。


    这一天晨跑,在完成绕内岛跑完一圈后, 沈子清主动要求跑多一圈,让姑父和弟弟先回去。


    傅卫国回到家, 忍不住和家人们表扬这个大侄子。


    沈倩瑶听了却是很心疼,说他自己常年也就跑一圈,怎么就让子清跑两圈。说完还不解气, 抬脚就朝他踢去。


    傅卫国敏捷躲过,嚷嚷道:“他那么大个人,想跑我还能拦住不成。”


    话虽如此,沈倩瑶还是笑骂了句:“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


    谁是前浪谁是后浪, 不言而喻。


    傅卫国呵一声,左右看了看,确定大家都没看向他们这边, 才低下头小声对妻子说:“晚上你就知道。”


    沈倩瑶脸刷一下红了,小跑着去厨房看看早饭做的怎么样。


    全家似乎除了包惜惜,没人觉得沈子清这行为有点反常。


    她想到了一个词, 血气方刚。


    咳咳, 因为这个,吃过早饭后, 她和沈子清坐在书桌前, 史无前例的乖巧, 既不逗也不闹,一副沉迷学习不可自拔的模样。


    凡事要懂得松弛有度,得给沈子清喘气的机会。


    两个年轻人在专心学习,两个老人则坐在椅子上,一个看报纸一个补衣服,嘴上聊着吴大志的事。


    赵巧香感慨,如果当年吴大志再娶,父女两的日子也许好过很多。不仅吴小丽小时候有人照顾,现在也能照顾腿瘸了的吴大志。


    沈立强听到这话却笑了,反问她:“这样对得起小丽她妈吗?”


    “也许当时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孩子……”


    这样的话题似乎很容易让人伤感,接下来两位老人开始了假如妻子不幸早早离世男人再不再娶的讨论。


    赵巧香也是母亲,坦言如果是她,在孩子还小的时候不幸离开这个世界,她想自己最在意的也许不是丈夫再不再娶,而是孩子有没人照顾。


    沈立强听后沉默了,又或许是动容了,目光从报纸转向妻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心里默默说了句,幸好你平安无事变成老太婆。不然他真不敢保证能不能把两个孩子照顾好。


    他们不知道,此时被他们讨论着的吴家父女,刚爆发了一场小矛盾。


    倒也不是因为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吃过早饭后,吴大志坚持自己来洗碗,却不小心把碗打碎了一个。


    这个碗成了压断吴小丽这几个月以来紧绷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突然情绪失控,冲着父亲大喊:“都说我来洗我来洗,你偏要抢着干,现在好了,碗都打碎了。”


    吴大志被吼懵了,一副做错了事的孩子般,不敢吱声。


    其实吴小丽吼完后就后悔了,可拉不下脸道歉。默默把碎片收拾掉,随后扔下一句‘想出去走走’便离开了,临近中午都没见人。


    吴大志担心女儿,撑着拐杖出门找人。


    沿路遇到不少认识的邻居,都很很关心过来问他是不是有事,他也不好直说,只说离开太久,太想念岛上的一切,想四处走走。


    后来遇到放学回家的谢翠芝,面对她的关心,加上自己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女儿心也是很慌,还是把这事跟她说了。


    谢翠芝听了心酸不已,理智劝他:“这样盲目找也不是办法,小丽也不是小孩子了,肯定不会有事的,你还是先回家吧,也许这个点她已经回去了。”


    吴大志腿还没好利索,这么大太阳下走,万一热晕摔倒了怎么办。


    “也是。”


    吴大志抬头看了看这天,热成这样,小丽说不定已经回家了。想到这个可能性,他有些心急,一急却差点摔倒,好在谢翠芝扶了一把。


    扶稳后她松了一口气,心道,才担心摔倒就差点摔倒。


    谢翠芝不放心:“我陪你回去吧”


    吴大志强调自己可以,谢翠芝笑道:“没事,反正也差不多顺路。”


    回到家,吴小丽果然已经回来了。


    吴大志看到女儿,立刻关心问她去哪里了,因为语气太急,听上去有些像质问。


    “没去哪里,就四处走走。”吴雄安丽语气淡淡回答完父亲,又对谢翠芝说:“谢老师,好久不见,不如今天在我家吃午饭吧。这段时间,我学会做饭了。”


    谢翠芝看着父女两之间微妙的气氛,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笑道:“刚好,我放学后去码头买了几条鱼,给你们做个红烧鱼吧。”


    “好呀,我最喜欢吃老师煮的鱼。”吴小丽拿过谢翠芝手中的篮子,挽着她手向厨房走去,留下吴大志一个人在客厅。


    进到厨房后,吴小丽有条不紊刷锅,麻利把上午没来得及收拾的灶头收拾干净。熟练的让谢翠芝惊讶,也更心酸。要知道在吴大志腿伤之前,她可是吃饭都要等着父亲从不对食堂打回来的。


    谢翠芝想问,在外那半年要自己做饭吗?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是与不是又如何,也改变不了什么。


    洗好锅后,吴小丽帮忙洗菜,边洗边和谢翠芝聊天。


    “谢老师,是不就是很意外我竟然也学会了做饭?”


    谢翠芝点了点头:“说不意外是假的。”


    “我以前以为煮饭很难,可不过在外半年竟就会了。”不过她很快补充了句,说自己也就会简单的,红烧鱼这些复杂的菜就不会。


    谢翠芝笑了笑,开始专心杀鱼。


    两人在厨房忙乎了半个多小时,简单的三个菜就做好了。


    饭桌上,在谢翠芝的调节下,父女两终于缓和不少。


    吃过饭,谢翠芝自然是要离开,吴小丽说送她。


    谢翠芝没拒绝,隐约感觉到吴小丽这孩子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


    等离开了吴家,吴小丽开始有一句没一句说起这半年在外照顾父亲的生活。因为有傅卫国的帮忙,他们其实过的并不艰难。可说着说着,吴小丽还是掉泪了。


    哪怕她很快速用手抹掉,谢翠芝还是看到了。


    看着这样的吴小丽,谢翠芝有些难受,安慰道:“小丽啊,人生漫长,不可能总一帆风顺,也不会总一路坎坷的。”


    吴小丽本来还能忍住的泪意,一被安慰突然忍不了,低声哽咽起来:“谢老师,我没事,就是觉得爸爸好可怜。”


    在父亲腿受伤之前,她从不懂的站在他的角度去想。在医院的那些天,看着都快不能自理的父亲,她忽然很害怕。一直以来,父亲在她心里都是跟不海边那不会倒的灯塔一样的存在。她从来没想过,他也会脆弱的一天。


    也就是那时候起,她开始去反思这么多年来父亲的不容易,也反思之前她反对父亲再娶的想法是不是很自私。


    明白过来的吴小丽无比愧疚,这份愧疚压抑在心里太久,急需要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宣泄。


    这个人不是那些从小到大对她很照顾的婶婶们,也不是她从见第一面起就想靠近的沈子清。


    当谢翠芝站在她面前,所有积压在她心里想说但不敢说不能说的话,全跟长了腿般蹦出来。


    吴小丽才明白到,原来她是这般信赖谢老师。


    谢翠芝见她哭的愈发不能自抑,便干脆让她随自己回家。


    真的无法想象,这孩子这几个月来一个人承受了多少。


    进到谢翠芝家里面,吴小丽也不忍了,哭着问谢翠芝:“谢老师,我以前是不是很自私很讨厌,是不是错的很离谱?”


    谢翠芝摇了摇头:“虽然我是老师,可是你问的这问题,我真的不知道。”


    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再怎么设身处地也没办法完全做到对吴小丽感同身受。她害怕父亲再去,觉得那样是背叛母亲,自然有她的道理。


    只不过世事难料,谁能想到突然间吴大志腿就伤了呢。


    哪怕是活了几十年的人都可能想不到,何况是只有十来岁的吴小丽。未雨绸缪,思虑周到,这些更不可能是她十来岁的年纪能做到的。说白点也是她前面的十几年里,没人教过她这些 ,包括身为老师的自己。


    谢翠芝怜惜摸了摸吴小丽的头,安慰道:“过去得事不要再想了,只是以后你一定要坚强。”


    这句话,也是她曾对自己说过的。


    吴小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的。父亲需要她,她必须得坚强起来。


    她心里其实还想问谢翠芝一个问题,谢老师和父亲有段共同经历,都是在年轻的时候失去了爱人。她像如果问她,应该也能大概知道父亲这些年来心里有多苦。可是,她又害怕问这样的我呢提是在撤别人好不容易愈合的伤疤。


    谢翠芝看出她欲言又止,心疼她心底藏着那么多苦闷,便让她想说什么就说。


    也许自己不是最好的安慰着,但或许称得上是个好听众,至少不会听了之后胡乱与人说。


    吴小丽想了想,硬着头皮,隐晦问道:“谢老师,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很孤独?你有想着再找个人吗?”


    谢翠芝淡淡一笑,带着几分沧桑告诉她:“老师已经不会喜欢人了。”


    所以,孤独不孤独,想与不想,于她而言都不重要了。


    吴小丽没料到是这样的答案,但从谢老师嘴里说出来,又似乎没有什么不妥。


    关于那段过往,在谢老师喝醉的时候她听过很多次。她不应该问的,她应该明白的,谢老老师是彻底绝望了才会这么多年都没踏出过海岛。


    想到自己过年那会幼稚的担心,吴小丽觉得可笑,同时也羞愧。


    因为没有母亲的缘故,加上住的不算远,谢老师对她一直都算比较照顾,她也算是了解谢老师的,至少相比岛上其他孩子而言是的。沈子清和包惜惜不算,以前吴小丽不懂,为什么谢老师对他们如此特别的,从第一眼开始就不同。可经过这几个月,她忽然间懂了,也许是从他们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吧。


    这样的谢老师,哪怕父亲喜欢她,怕也是无果。


    自私让人面目丑陋,她真觉得以前的自己好丑陋。


    她诚心诚意和她道歉,说出过年那会自己羞愧的怀疑。


    谢翠芝慈爱摸了摸吴小丽的头,告诉她自己和她父亲不一样。说完又喃喃说了句:“男人和女人不一样。”


    “男人和女人?”吴小丽不懂。


    “不懂没关系,你只要记住一点,哪怕是父女,也是独立的个体,也要互相尊重。”


    吴小丽轻咬着下唇,谢老师说的这句话,她更加不懂。


    谢翠芝想到什么,又对她说:“你父亲的腿虽然受伤了,但不要总把他当病人。这样你自己会总紧张状态,你父亲也会压力很大。就比如今天早上,打碎一个碗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对不对。”


    吴小丽点了点头,小声解释:“我其实就是怕父亲伤到自己。”


    “老师明白,你父亲想必也明白。可有些东西心里再害怕也要放手的,就比如你小时候刚学走路,你父亲肯定也会害怕你摔倒,不也得放手让你走?”


    吴小丽点了点头。


    谢翠芝又道:“其实你父亲没有你以为的那么脆弱,有什么事与其憋在心里,不如和他说。父女之间有什么蹦年坦诚的,是不是?”


    “我知道了……”


    把积压在心底的话都说出来后,吴小丽终于觉得轻松了一些。


    其实这些日子她也想明白了,彻底明白了,她和沈子清包惜惜他们就是不同世界的,他们的世界也许会很大很大,可她的世界只有这个海岛了。一开始也会很难过,甚至难过到整夜整夜睡不着。可是现在,在和谢翠芝聊过吼,她忽然想开了。一辈子在海岛生活也没什么,这里有父亲,有老师,有一直疼爱的的叔叔婶婶,还有一起玩到大的小伙伴。


    听到吴小丽说自己会一辈子留在海岛照顾父亲,谢翠芝皱了皱眉:“小丽,你的人生还很长,不必说这样沉重的话。”


    吴小丽摇了摇头:“我心里很清楚。”


    父亲的腿这样,她怎么放心。


    谢翠芝哑言,这样的吴小丽变化太大了,大到让她不安。


    从谢翠芝这离开后,吴小丽直接回了家。


    吴大志自女儿出门或一直坐在客厅看书,实则是一个字都没看下。看到女儿回来,且看上去好像开朗了许多,心里顿时很高兴。


    这几个月以来,女儿的变化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完全束手无措。看来团长说的对,等回到岛上,回到她熟悉的地方,一切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吴小丽记着谢翠芝和她说的话,要放松,要坦诚,坐下后主动和父亲聊天。


    这让吴大志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惊喜。


    刚开始,大家都有点小心翼翼,慢慢的,两人之间的相处也在一点点变回以前。


    聊着聊着,吴小丽说到谢翠芝说的男人和女人不同,便问父亲:“爸爸,你还会再喜欢人吗?”


    吴大志没想到女儿会突然问这个,耳尖红了,问她干嘛这么问。


    吴小丽告诉她:“谢老师说她不会再喜欢人了,但是她说你和她不一样,男人和女人不一样。”


    吴大志听的沉默半响,没有回答女儿,只是说起身去倒杯水。


    吴小丽刚想说她来,但想起谢翠芝的话,便又把这话咽了下去。


    她看着父亲的背影,走路虽然不大方便,但还是平稳的倒好了一杯水,本紧抿着的嘴,终于向上扬了扬。


    吴小丽不知道,在她看不到的一面,吴大志脸沉沉,就连喝水,都仿佛向喝酒似的,一杯就这么喝进肚子里。


    他脑海里回响着女儿说的那句话,谢老师已经不会再喜欢人了——


    那一天和吴小丽聊过后,谢翠芝心丽始终觉得闷闷的,过来向她请教问题的包惜惜看出来了,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谢翠芝笑了笑,问包惜惜:“有没觉得吴小丽变化很大?”


    包惜惜点了点头:“发生了那样的事,换做是谁,应该都变化很大吧。”


    谢翠芝一愣,随后一笑,心道果然是她钻牛角尖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怎么可能没变化。有变化才正常,尽管这是让人心疼的变化。


    笑过之后,她眉眼含笑看着包惜惜,温柔说:“你也变化很大。”


    “我?”包惜惜下意识反应,是不是这个夏天晒黑了,忙捂着脸问:“我变黑了吗?黑的厉害吗?”


    谢翠芝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意更浓。恰好此时,比包惜惜后一脚来请教问题的沈子清也到了门口。


    她饶有趣味看了看沈子清,对包惜惜说:“准确的说,你们两人变化很大。”


    包惜惜猜到她什么意思,霎时脸红了,不过并没有遮掩,坦然承认道:“谢老师可真是观察入微。”


    沈子清只听到包惜惜最后这句话,好奇问:“什么观察入微?”


    包惜惜笑了,这嘴可插的真好啊。


    她眨了眨眼,对沈子清说:“谢老师说你对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下轮到沈子清脸红了,他微微低下头:“老师果然观察入微……”


    作者有话说:


    各位宝宝,端午安康,过节照例发点红包吧。


    PS,谢翠芝和吴大志不会有戏的。内容提要这句话是个伏笔哦。再写几章应该就离开小岛了。


    ? 第60章


    少年害羞的说不下去, 但未出口的话已不言而喻。


    谢翠芝看着他们,连自己都没察觉到,脸上笑意不知觉越来越浓。


    她也年轻过, 怎么会不懂初尝爱的滋味的年轻人的羞涩与欢喜。


    年少的爱情最是纯粹,只是有多少结局让人唏嘘不已。


    谢翠芝嘴张了张,开口却是:“我们来解决问题吧。”


    未出口的话,何止万语千言。她只愿眼前这对青年男女, 往后余生皆如意,有情人终成眷属。


    开始学习, 沈子清和包惜惜也摒弃了羞涩,专心向谢翠芝请教这几天自学过程中积攒的问题。


    谢翠芝有些惊讶他们学习的进度,不过半年多点的时间, 竟然已将高中课程自学过半,看来是下了苦功。


    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两个人太过着急,有句话叫‘欲速则不达’,这么好的苗子, 她可不希望他们在学习上操之过急。


    她问他们:“其实时间很充足,为什么不慢慢学?”


    包惜惜两眼亮晶晶看着她,说:“我们想在接下来一年内把课程学完。”


    谢翠芝问:“为什么这么急迫?”


    包惜惜笑答:“也不知道会在这里待多久, 离开这里,就没那么幸运,能遇到像您这样的老师。”


    “只是这样?”谢翠芝总觉得不止, 不过她并没有要逼两人说的意思。她不是那种凡事都要寻根究底的人, 愿意说她便问多几句,不愿意她也不会介怀。


    然包惜惜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她, 勾起了谢翠芝的好奇心。


    她笑问:“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苦衷?”


    包惜惜摇了摇头, 她所了解的谢老师不是嘴碎之人, 除了喝醉酒后会说自己的一些过往,基本上没见她说过别人的事。她犹豫,只是不知道这时候说这些会不会太早扰乱别人的心扉。不过谢老师应该不会的,老师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


    她小声告诉谢翠芝:“傅叔叔说局势很可能要迎来大改变。”


    说完,定定看着谢翠芝,意料之中看到她罕见的面露惊讶。


    谢翠芝听后确实是惊讶,惊讶到怔住了。


    如果这话只是一个小姑娘说的,她未必会多放在心上,可她却是转述傅卫国说的,意义就不同了。


    “你这话可是真的?”谢翠芝谨慎向包惜惜确认,语气带着几分担忧,担心这是傅卫国为了让两个孩子对未来抱有希望而说的善意的谎言,以及……


    她出生于动乱年代,整个青春几乎都在战火纷飞中度过。战争让她失去了所有人,后来来到这个小岛,一住就是二十余年。她也曾相信美好,却已习惯了苦难,突然有人跟她说一切又要变了。她清楚知道现在也许不是最好的,但不知道改变是否会变得更好。


    万一局势的改变并不能向好,眼前这两个年轻人现在有多憧憬,将来遭受的打击就有多大。


    然包惜惜却一脸严肃告诉她,很多事都将回到正规上,言外之意是向好的。


    谢翠芝看着他们,看这那两双清澈又明亮的眼睛,忽然也不忍去往不好的地方揣测。


    这样的重大的事,傅卫国应该不会拿来哄骗孩子的。若真如此……他们岂不是有机会考大学?谢翠芝替他们高兴。才十八岁,青春正开始,一切都称不上迟。


    选择相信后,谢翠芝的心都不免被掀起了阵阵涟漪。可想而知包惜惜和沈子清,特别是包惜惜,只是这样三言两语,隐晦的说到未来,她内心就又起了波澜。


    她是知道未来有多璀璨的,而这一份璀璨,沈子清这一代人是有份缔造的。她没想过沈子清日后要成为多了不起的人,可一想到他往后余生都能走在追梦的康庄大道上,她就高兴和激动。但此刻她也只能抑制住心底这份激动,害怕自己把未来‘畅想’的太美好,会让沈子清有压力。


    还有谢老师,包惜惜从岛上的其他居民那听说,谢老师来岛上教书后,除了十几年前出过一次岛外,就再没离开过这方土地。她不知道知道这其中是不是还有外头不太平的缘故,如果以后不存在这方面的担忧,她是否会离开?以谢老师的才华,随便去任何一所高校任教都绰绰有余。


    按捺下心里这些激荡的情绪,包惜惜尽量回到学习上来。


    到了结束的时候,她却忍不住向谢翠芝问出了这个问题。


    谢翠芝听后笑了,摇了摇头,一脸坚定告诉他们,她是不会离开海岛的。


    这让包惜惜和沈子清很意外,因为谢翠芝脸上的决绝,彷佛自我画地成牢。


    从谢翠芝家出来后,两人不免会讨论,谢老师为什么决心不再离开海岛?失去爱人的创伤真的会让一个人从此避世?


    经过今天这事,包惜惜总觉得,也许在谢老师身上还有着他们不知道的秘密,她所愿意说出来的不过是其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她心堵的厉害,拉住沈子清问:“你说是不是?”


    沈子清没法说是或不是,这些问题于他而言,比物理化学难多了。不过他知道,不管是或不是,如果谢老师不愿意说,他们就不应该过分好奇。他柔声把这些道理告诉包惜惜。


    “也是哦,是我糊涂了。”包惜惜为自己的不知分寸感到羞愧,但她就是忍不住为谢老师感到惋惜。这么优秀的一个人,一辈子待在这个小岛,是不是太埋没了。


    沈子清何尝不也是怎么想的,因为懂得,所以他理解包惜惜现在的难受。


    看了看天色,太阳还没那么快落山,便问她要不要去海边走走。


    包惜惜皱眉:“海边紫外线强。”


    说的好嫌弃,沈子清笑了,问她:“你觉得这里和海边有很大区别吗?”


    包惜惜一本正经告诉他有,海水折射紫外线。


    沈子清一愣,没想到这层。不过短暂微楞后又笑道:“要不去树林?”


    包惜惜瞬间哑言,想到那日在所见所闻及所经历的……脸颊就开始不争气发烫。


    她深吸了口气,一本正经说:“仔细想一想,吹吹海风听听海浪也挺好的,还是去海边吧。”


    沈子清看着这样的她,笑得更欢。自从那天后,每次提到去小树林,她反应都有些大。原因不言而喻。


    两人改道往海边方向走,太阳正好在他们的正前方,让他们产生了一种走向夕阳的错觉。


    包惜惜告诉他:“你知道吗?分别后第一次再见,在小小招待所的门口,你背对着夕阳,我忽然间觉得你好好看,特别好看。”


    沈子清高兴的忍不住笑了,也不怕老老实告诉她:“那一天你站在楼梯拐角,半明半昧,那一瞬我真觉得天下没有比你更好看的姑娘了。”


    这是什么神仙夸奖,包惜惜笑的嘴角根本收不住,却不忘挑剔他的话:“只是那一瞬吗?”


    好在沈子清反应快,立刻改了说法:“那一瞬之后。”


    包惜惜努力抿嘴,却在坚持了几秒后破功了,扑哧笑出声。


    她看清自己了,确实没有抵抗糖衣炮弹的毅力。


    远香近臭,也许适合一切的人际关系。


    她和沈子清没有那些日子的分离,也许不会有再重逢那一瞬给对方的深刻印象。


    那天的画面,怕是会一辈子刻在脑子里,直到这个躯体灰飞烟灭。


    她如此,她相信沈子清也如此。


    不过来两人一起后这些日子的相处,又让她明白到一点。


    若然她和沈子清没有经历那段别离,以后大概率也是会在一起的。


    他们在彼此的生命中,早已像那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户,不知不觉慢慢彼此渗透。


    见过太阳,还会被一盏灯光吸引吗?


    “想什么呢,怎么突然不说话?”沈子清突然开口,拉回了包惜惜的思绪。


    包惜惜笑着摇了摇头,忽然去牵他的手,说:“忽然有点感慨。”


    “什么感慨?”


    包惜惜语气沉沉说了句:“命运的轴轮给你安排了苦难,必然也会有所补偿。”


    沈子清明白过来她这话指的是什么,微微一怔,情难自禁用力握住了那只在自己掌心的小手。


    夏日的傍晚,夕阳的余威依然不同小觑。


    来到海边,包惜惜已热的额头冒汗。好在海边海风大,如果不怕紫外线,倒也却是挺凉爽的。


    包惜惜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心里那份因为谢老师而起的郁闷却并没有因此而消散。


    也许是同为女人,本来就对女性有一份同情。加上这些日子和谢翠芝接触的多,对她愈发佩服,有些不甘心这么优秀的女性,却因为失去了爱人,主动散去了一身的光芒。


    海风吹乱了她长长了许多的短发,包惜惜拨了拨刘海,对沈子清说:“这时候,如果能吃上一根冰棍就好了。”


    沈子清想起在家属大院的日子,那些年的夏天,有冰棍,有伙伴,有嬉戏,有乘凉的大树,有知了的叫声。想起从前,快乐那么多,烦恼那么少,偏那时候却想快点长大。回过头去看,似乎有点傻的可爱。


    包惜惜何尝不是这么觉得,可是人就是这样吧,小的时候总盼着长大,长大了又怀念从前,无解的。


    沈子清笑着点了点头,忽然说道:“后天我们出岛吧,吃你想吃的冰棍。”


    两人还真是想就做,到了有船出岛的这一天,早早来到码头。


    夏日的海边小镇,人似乎要多了些。


    两人买了两根冰棍边走边吃,他们要去的第一个地方自然是邮局,包惜惜要给父母打电话。


    打完电话后就没什么是必须要做的了,两在小镇附近瞎转。


    在美美吃了一顿午饭后,包惜惜随口问沈子清:“你到底攒了多少压岁钱?怎么感觉花都花不完。”


    沈子清想了想,告诉了她一个大概的数。


    包惜惜直接震惊到嘴巴都合不上,两眼满是羡慕。如果按她在家属大院能收到的压岁钱来计算,怕是收十年都攒不到沈子清这个数。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怕就是这个道理吧。


    眼看差不多要坐船回小岛了,包惜惜对沈子清说:“天好热哦,我们再买根冰棍吃吧,我请你。”


    虽然男朋友家底厚,不过她也不是那种只会吃人家的那种人。


    沈子清没拒绝,笑着说了声好。


    两人吃着冰棍朝码头走去,包惜惜发现沈子清一路在偷笑。


    包惜惜下意识怀疑自己是不是脸脏了或头发乱了,然他却摇头说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偷笑?”


    沈子清被追的紧,没办法,只得告诉她:“只是想起你从前的一些事罢了。”


    “我从前有什么好笑的事?”


    沈子清笑意更浓,那双眼睛发着亮地看着她,很肯定说了句有。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下午没状态,这一章没来得及写到‘时间大法’。


    呜呜,不要嫌弃今天的短小,这意味着明天的粗长,也许能长到直接世界变天。


    ? 第61章


    竟然敢说有, 包惜惜非要问个究竟了。反正以前她不过是个孩子,孩子做出什么可笑的事也不丢人。


    沈子清看着脸颊鼓起的她,却笑道:“谁说可笑了?”


    “你。”


    沈子清纠正:“你问的是好笑。”


    包惜惜:“……”


    好吧, 可笑和好笑,两者确实有区别。既然不是可笑的事,那她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笑眯眯等着沈子清往下说。


    其实沈子清只是想起了他们从前一些事,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再去回忆过往, 似乎每一件都能让人发笑。


    他想起他们一起玩耍,她会因为被他丢中沙包而生气。想起上学那会,她会因为考试成绩没有优于自己而失落。想起他们一起蹲在街角感叹世上再无比这更好吃的芝麻糊。想起那时候夏天里一根冰棍都能带来的满足和快乐。还有想起读书那会被逼着心不甘情不愿参加六一元旦表演, 觉得天都要塌了般。那时候很介意的事,现在再回过头去想,发现都能让人会心一笑。


    听他说起那些过往,包惜惜也忍不住扬起笑脸, 但嘴上却是倔强问:“真的?”


    沈子清说了句‘真的’,随后笑容微微收起,其实他还想起大院的一些人和事。


    人的记忆真的很奇怪, 当回忆和别人相关的过往,往往是那些不怎么美好的让人记忆尤深。比如这会,他率先想到的大院那些人, 反而是谢兰兰、孙月、王树苗等。


    包惜惜告诉他:“正常, 不愉快的经历总是让人印象深刻。”


    沈子清笑,问她:“你这话是不是在告诉我, 如果我以后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 你可是会记住一辈子。”


    包惜惜轻哼了声, 说了句当然。


    两人相视一笑,都知道这话不过是开玩笑。


    短暂沉默后,包惜惜问他想起了大院的谁。


    此时,两人已来到码头。


    沈子清笑道:“先买票上船吧。”


    于是这话题暂时被搁下。


    上到船上,兴许是因为刚果中午天气热的缘故,大部分人都躲在船舱里,甲板上就显得格外空旷。


    两人站在空旷的甲板上,海风很大,船迎着海浪向前行驶,仿佛把前方的海水切成两半。


    这样的大海很美,也很危险,人若掉下去,只怕瞬间会被吞噬。


    接回上船之前的话题,沈子清告诉他,曾经孙月的事让他一度不能理解,为什么喜欢可以说变就变。但后来看到谢老师和吴排长,他又觉得能改变或许也很好。


    听到沈子清再提到孙悦,包惜惜把自己后来知道的告诉了他。


    沈子清听完沉默了,他竟不知孙月突然嫁人背后有着这样的原因,这样的结果似乎并没有让人更舒服。


    包惜惜可不想看到他这样,哎呀了声,说:“感情这种事若能分析个明白透彻,几千年来就不会是文人墨者最爱的主题了。”


    “也是。”沈子清知道这话题再说怕只会更让人伤感,便停下了。


    然包惜惜却想安慰他,对他说:“这世上有感情不顺者,必然也就有感情一帆风顺者。你看姑姑他们,不就感情很好。再者,孙月虽说这婚结的有些不情愿,但未必嫁人后就过的不好。还有谢老师,在旁人看来孤家寡人是挺可怜的,但她丰富的内心世界,岛上怕是无人能及。”


    “说的好有道理。”沈子清看四下无人,忍不住揉了揉她圆溜溜的笑脑袋。如此乐观通透的她,真是让人更加喜欢。


    “哎呀哎呀,头发都要乱了。”包惜惜忙整理了下头发。女孩子爱俏,亘古不变。


    沈子清低笑道:“不怕,头发乱了,整条船上也是你最好看。”


    两人聊着聊着,注意力基本都放在对方身上,周遭的风景如何,早已没心去看。


    因为他们站的太靠栏杆,且一直俯视着大海,有位上了年纪的老船员担心他们会做啥事,走过来劝:“年轻人,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也不要想不开啊。”


    两人都听楞了,反应过来后抿嘴一笑。


    包惜惜笑道:“我们只是觉得站在这吹吹海风挺凉爽的。”


    然老船员不信,非说风大,让他们进船舱,等差不多能靠岸了再出来。


    包惜惜和沈子清也不想为难人,只好笑着应下。


    转身准备走的时候却听到老船员小声嘀咕:“当年那个老师也说只是想吹吹海风,转身还不是差点跨过栏杆跳下去,还好我机警发现了。”


    不知为何,包惜惜下意识就觉得,他说的这个人就就是谢老师。


    脚突然僵住了,但她不敢追着老船员去问个究竟。


    沈子清两手扶在她肩膀上,说了句:“走吧。”


    显然他也不敢去探个究竟。


    日出日落,骄阳似火的夏季终于过了那最炎热的盛夏。


    那一日的插曲就这么过去,两人都很有默契的不去提起。只是在去向谢老师请教问题的时候,包惜惜看着这样的谢翠芝,偶尔心里会在想,这样的谢老师真的想过结束生命吗?


    这一次,包惜惜走神被谢翠芝再次逮了个正着。


    因为这段时间来,包惜惜走神太频繁,谢翠芝向来不喜欢过问学生私事的,这日辅导结束后叫住了他们,说自己做了豆豉鱼,问他们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晚饭。


    听到豆豉鱼,包惜惜就已经忍不住咽口水了,当然无法拒绝。


    可不回家吃饭,总要告诉一声的,沈子清承担了这告知重任。


    谢翠芝又让他在过来的时候顺便去吴家,把吴小丽也叫过来。


    家里只剩自己和包惜惜,谢翠芝便把话摊开来说,直接问:“惜惜,你最近学□□是走神,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包惜惜没想到自己这点小走神都会被发现,不好意思笑了笑,告诉老师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不管那个船员说的是谁,她都不想在老师面前提起。不是还好,如果真的是,谢老师在岛上平安生活了这么多年,想必是已经想开了,再提岂不是让扒开人伤疤。


    谢翠芝误以为她不想说,没再勉强,至少目前情况来看,并没有影响到学习。两人去厨房开始准备晚饭。


    没多久,沈子清和吴小丽来了,谢翠芝便把包惜惜也推了出去,让他们三个人玩,自己一个人在厨房准备晚餐。


    多了一个人,包惜惜和沈子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哪最安全的天气来说。什么这个夏天太热了,还好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吴小丽凉凉来了句:“每年夏天都差不多是这样子。”


    “呵呵呵,是吗?哪可真是比我们老家那边热了许多。”


    空气里彷佛弥漫着尴尬的气氛,包惜惜也不理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以前吴小丽也喜欢缠着他们一起玩,哪怕干坐着好像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尴尬。


    为什么呢,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不知道吴小丽在外头待了半年,意识到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人为的主观的给划了圈圈,这样聊天不尴尬猜怪。


    不过这微妙得聊天气氛不仅包惜惜感觉到,吴小丽也是如此觉得。不过对她来说,更强烈的还是沈子清和包惜惜之间那种怪异的感觉。父亲出院回来后,她再看这两人总觉得怪怪的。她也曾把这感觉告诉谢老师,换来的只是一笑,后来便没再说了。


    这会,吴小丽忍不住又对二人说:“你们怎么回事?为什么总让我觉得怪怪的。”


    包惜惜笑了笑,眨巴着眼睛反问:“怪吗?怎么个怪法?”


    她和沈子清并没有大张旗鼓公之于众,目前除了谢老师看出来并和他们确认外,暂时还没其他人来问他们是不是处对象。她不知道是没看出来,还是看出来没说。


    怎么个怪法,吴小丽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就好像现在,明明三个人,但他们两人却挨着坐,显得自己好格格不入。还有包惜惜也没明说自己想要什么,沈子清却总能接上。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默契?一起长大的人真的会这么有默契?那自己根隔壁二狗子和面瓜怎么就没有?


    算了,不猜了,反正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根本不可能猜到。


    吴小丽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改而问他们最近的学习情况。


    说到学习包惜惜海挺开心的,进度和效果比预想的要好。


    看到两人一提到学习就眉开眼笑的样子,吴小丽不理解,随口念了句:“又不能考大学,怎么还学的那样起劲。”


    包惜惜却道:“万一以后哪天可以了呢?”


    “哪有那么多万一。”吴小丽不这么认为,老师都说了,想要上大学就要在以后的工作中好好表现,获得推荐。


    “这可说不准。再说不学习也是一天,学习也是一天,怎么过都是一天,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万一哪天真能考大学了,我和沈子清还能复习复习直接去考试。”包惜惜心里清楚,很快了,一切就要结束了,明年就能恢复高考,但这一切她不能这么张口就说出来。她能做的无非是说过吴小丽一起学习,对方不喜欢,甚至抗拒。


    吴小丽知道她说的在理,特别是那句怎么过都是一天。她懂的,回过头看自己,不就浑浑噩噩过了十八年。回想这十八年,好像确实是上学的日子充实一些,虽然那时候会因为功课和考试烦恼。


    三人的聊天再次陷入沉默,好在没多久,谢翠芝那边都弄好了。


    自从吴大志腿受伤后,三人好久没一起在谢翠芝家吃过饭了,这不免让她想起沈子清刚把包惜惜接上岛的那天。


    谢翠芝想起自酿的葡萄酒还有一点,便去拿了出来。


    “虽然让你们喝酒很不成样子,不过这样坐在一起吃饭的次数,是吃一顿少一顿,不如就尽兴些吧。”


    吴小丽接过谢翠芝倒的酒,嘟嘴说道:“怎么会呢,我们住的那么近,想一起吃饭还不容易。”


    这句话说的,又像以前那个吴小丽了。


    谢翠芝笑了,对她说:“你这孩子,该不该说你傻呢,难道你以为能一辈子住这么近不成?”


    这话直接把吴小丽问住了,在她看来,如果没出什么事,应该就是如此的。


    可是,老师的话让她后知后觉记起来,沈子清和包惜惜他们原先不是住在岛上的。总有一天,他们是要离开的。想到这里,吴小丽有些伤感,便问起他们二人日后有何打算。


    说起以后,两人都充满憧憬,可吴小丽不是谢翠芝,自然不能对她说局势会有变,他们也许很快就会离开。只得假设去说,以后怎样的话,他们会怎样。


    吴小丽越听越茫然,若说问自己这话不过是随口一问,那他们两人把未来假设的如此有条理,则是完全出乎意料。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同样的年纪,他们就如此清楚自己想干什么呢?


    因为这份茫然,吴小丽回家后没忍住和父亲说了,末了还借着几分酒意问父亲:“是不是生活在外边的孩子,真的比较清楚明白自己想干什么?”


    不像他们这些从小在岛上生活的,世界仿佛也就只有这个岛这么大。


    “我以后的人生,是不是也如其他婶婶们一样,嫁给一个军人,生几个孩子,干干家务,没事再晒晒咸鱼。”


    这时候的吴小丽还不知道,自己说完这番话后昏昏睡去,却对父亲产生怎样的影响,甚至让他在后来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


    夏日的余温在一日一日退散,沈家这边也仿也重新被老天眷顾,传来一个又一个暖人心的好消息。


    首先是沈子清父亲的事有了转机,紧接着傅卫国从老同学那听到,□□层那边有了重大变动,似乎都在宣告着,这一切即将结束。


    到了十月,沈子清父亲基本可以确定没事,这即意味着他们即将要一家团圆,也意味着沈子清他们要离岛。


    这‘他们’,在傅卫国看来是包括沈倩瑶的。


    只是想,还没到真正离开呢,离别的伤感就在他心里悄然漫然。


    这夜,他搂着妻子,心里万分不舍。可再不舍,他也没说出让她留下的话。


    他心里清楚,沈倩瑶是人群里明媚夺目的存在,自私的将她拘禁在这小岛,夺其光芒,太自私了。


    虽说已入秋,天凉了不少,可这样搂着睡也是热的人发慌。


    沈倩瑶拍了拍丈夫硬邦邦的手臂,问他还让不让人睡。


    已经折腾了她半宿了,逼得她偷偷摸摸又洗了个澡,现在又这样箍着人,肯定又弄出一身汗。一个晚上洗三次澡,那就太不像话了。只是想象,沈倩瑶都脸红了。


    “傅卫国,我警告你,再不松开手,你今晚就给我打地铺。”


    傅卫国听出妻子认真了,不情不愿松开她,安安分分躺好。


    黑暗中,他对妻子说:“倩瑶,爸妈应该快要回去了吧。”


    沈倩瑶嗯了声,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家里的事什么时候避过你去办了。”


    傅卫国嘿嘿笑了笑,下意识又想伸手去搂妻子,好在及时收了回来。他想问妻子,是不是会跟着岳父岳母一起走。但还没说他又再心里嘀咕道,这问出来不是难为她嘛。


    于是话到嘴边又变成:“你和他们回城里后,可记得多给我写信。”


    沈倩瑶被傅卫国折腾的很疲惫,已经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意识已经模模糊糊,根本没听清傅卫国说什么,咕哝道:“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说完这句话很快就陈沉谁去,可怜傅卫国精力过剩,到了下半夜才有睡意。


    1976年11月,沈子清收到父母的来信,他们已确定可以离开农场。


    对沈家来说,这无疑是这几年来最好的消息。


    沈倩瑶以为哥哥嫂嫂要回来了,父母应该会带着两个侄子回城,不料却又再次收到哥哥的来信,说今年春节他们想到这边过。她知道这是哥哥嫂嫂想当面和傅卫国表达感谢。


    这对傅卫国来说,无疑是喜上加喜。


    不仅可以一大家子团圆,也意味着妻子可以在岛上住到年后。


    想到这些日子以来,以为夫妻即将分别,自己可没少欺负她,傅卫国心里就生出几分心疼。早知还要待到春节之后,就悠着点了。看看倩瑶,累的人都瘦了一圈。


    为了给妻子补回点肉,这日晨跑结束后傅卫国特意去了趟码头,选了几条肥大的鱼,带回家让岳母给妻子炖鱼汤。


    赵巧香看到女婿如此慎重,初始还以为女儿怀孕了。


    傅问过赶忙红着脸否认:“不是不是,就是觉得她最近好像瘦了。”


    赵巧香失望哦了声,等女婿去部队后,把女儿拉到房间,问他们两人到底怎么打算的,结婚这么多年都不生孩子。


    说到这个问题,沈倩瑶也是眉头一皱,对母亲说:“妈,你说我是不是身体有毛病?前面几年倒是因为我要到处演出,和卫国长期分居两地,两人也没打算要孩子。可这大半年我都住岛上了,却还是一直没消息。”


    天地良心,一起住的日子傅卫国可没半点怜惜她。


    这下轮到赵巧香反过来安慰她:“这事也得看缘分,你别急,实在不行,等过完这个春节,去你嫂子以前工作的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沈倩瑶点了点头。


    在众人的期盼中,在临近春节之际沈子清的父母终于登岛。


    太久没见,在码头重逢的那一瞬,一家人差点泪洒码头。


    回到家,再无外人看着,赵巧香终于可以好啊后打量几年没间过的儿子和儿媳妇。


    她看着他们,三年多的辛苦劳作,在他们身上留下了台中的痕迹。


    粗糙长茧的手,两鬓的白头发,额间的皱眉等等,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她,这两年他们过的有多辛苦。


    一时悲从中来,本来约好不哭的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落下了眼泪,抱住他们,一遍又一遍重复:“你们吃苦了。”


    在场的人本就强忍着情绪,赵巧香一哭,好多人都忍不住跟着掉泪的掉泪,眼红的眼红。


    待积压了三年多的情绪宣泄的差不多后,一家人才记起上桌吃饭。


    这可是几年来的第一顿团圆饭,全家人卯足了劲准备,可不是一般的丰盛。


    饭桌上,大家轮流劝沈斌夫妻多吃一点,弄得他们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饿了三年。


    放下筷子,沈斌朝傅卫国举起酒杯,但还没开口就被对方按住了。


    只听傅卫国说道:“大哥,我可拿你当亲大哥,拿咱爸妈当亲爸妈,客套的话千万别说。今天就吃饭,喝酒,聊天。”说完,拿起自己的酒杯和他碰了碰,自己先干了。


    沈倩瑶在一旁看的感动的想掉泪,再一次深深觉得自己没有嫁错人。


    饭吃到一半,要聊的话题也聊的差不多。


    沈斌看向坐在一起的沈子清和包惜惜,问:“你们呢?回城后有什么打算。”


    包惜惜想说读书,还好及时想起,现在大家还不知道高中在明年会复学。


    看到包惜惜刚想开口又闭上,沈斌误以为她也是不知道,叹了口气道:“要你们这时候去想清楚有什么打算也是太为难你们了。”


    这样的年纪,本应该好好上学的。而且两个孩子在岛上还自学高中课程,可见也是喜欢学习的。真是可惜了,沈斌打从心里觉得惋惜。


    不过自己这次没事后,大概率可以官复原职。如果两个孩子确实迷茫自己的未来,干脆就让两个人结婚吧,他拉下老脸给他们在省城求份工作。


    若放在以前,沈斌肯定不会想这么干。但这三年多的经历改变了他很多,他现在觉得,在不触犯原则底线的情况下,把家人照顾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听到沈斌说干脆结婚,包惜惜那捧在手里的碗差点没拿住。


    “结、结、结婚?”她傻了,愣愣看着大家半响,随后羞红了脸。


    她和沈子清一起的事除了谢老师看出来以为,其他人应该不知道的呀。不是他们刻意隐瞒,而是……嗐,每个孩子刚谈恋爱应该都会害怕被家长知道的吧。


    沈子清看上去比包惜惜好一点,实则也是懵了。


    懵过后脸红了,没想到大人们眼光这么犀利,父母只是到了半天就看出来了。


    沈子清母亲看着两个孩子都被吓傻了,推了推丈夫,笑骂道:“哪有人像你说的这么直白的,把两个孩子都吓到了。再说两个孩子才多大,你就催着人结婚了?”


    沈斌笑了笑,解释道:“也不是催,就是……既然都喜欢几年了,早点结婚也没什么不好,方便搬来省城住。”


    “几年?”


    “几、几……”年?


    第一声几年是沈倩瑶和傅卫国夫妻异口同声的感慨,第二声磕磕巴巴话都没说完整的,是出自紧张道脑子已经不会转的包惜惜之口。


    包惜惜人是彻底傻了,两人谈恋爱明明一年都还没有后,怎么成几年了。


    等等,莫不是大人们以为她和沈子清早读书那会就早恋了?


    天啊,她好想捂住脸,不敢去想此时自己的脸到底有多红。


    偏此时沈斌还火上浇油补充了句:“当然,我绝对没有让你们早点生孩子的意思。”


    生孩子……呜呜,包惜惜心都要跳到嗓子口了。


    她的恋爱进度是不是跳跃的太快了,明明还没告诉家人们,却被误会他们已经谈了几年,都可以讨论结婚生子了。


    那藏在桌子下的手偷偷扯了扯沈子清衣服,用意念问他该怎么办。


    这顿饭到底是为沈爸爸沈妈妈接风洗尘,还是她丑媳见公婆啊。


    作者有话说:


    查了下资料,我国婚姻法是在1980年才提出男女结婚年龄规定的——


    感觉已经写了很多内容了,一看字数,竟然还不到三十万字。


    咳咳,写到这里,我们来捋个时间表。


    1959年,包惜惜和沈子清出生


    1968年秋,10岁,穿越,包惜惜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初识沈子清


    1968年冬,11岁,包惜惜回到亲身父母身边后的生活步入正规,和沈子清同一个班


    1972年,14岁,初一,两人依旧同班


    1973年,15岁,包惜惜初潮,男主家出事,沈家一家投靠姑父


    1974年,16岁,两人靠通信怜惜


    1975年7月,17岁,包惜惜和沈子清初中毕业


    1975年冬,17岁,包惜惜不堪各种活动及王树苗骚扰,投奔沈子清


    1976年初,18岁,过年,暧昧,表白


    1976年10月,18岁,沈子清父亲没事


    1976年年底,18岁,沈子清父母来海岛看望他们


    ? 第62章


    沈子清也知道, 再这么说下去包惜惜怕是害羞到恨不能原地挖个地洞钻了。虽然他自己也差不多如此,也急忙站出来制止父亲再往下说:“爸,你说什么呢, 什么几年,什么结婚,我们没有。”


    沈斌听到儿子这话,却是拧起眉头, 严肃开口道:“沈子清,平时爸爸怎么教你的?男人得有担待。你几年前就会去有意商店买润肤乳送人家小姑娘, 怎么现在反口不承认了。还说什么结婚?不以结婚为目的恋爱就是耍流氓,明不明白?你想耍流氓不成?”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期间沈子清急得数次想开口, 偏插不进去,急的他饭都吃不下了。


    好不容易等到父亲说完,连忙解释:“不是,怎么可能, 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还小。还有那时候买护肤品不过是、不过是,刚好惜惜需要,妈妈又刚好在买。”


    沈子清都快语无伦次了, 也不知道大家有没听懂。


    好在赵巧香看两个年轻人害羞的说话都磕巴了,适时开口对儿子说:“好了好了,你看你一回来就把孩子说的急成什么样子了, 我们两个天天看着两个孩子的老人说什么了吗?”


    沈立强担心自己儿子把惜惜这么好的姑娘吓到, 也是急的忙开口附和:“可不就是,子清是男孩子没什么, 皮糙肉厚不要脸, 可人家惜惜是女孩子, 你再说下去她就要把自己烤熟了。”


    “爷爷!”沈子清也要傻掉了,什么叫他是男孩子不要脸。今天晚上怎么回事,大人们说的都是什么话,难不成都高兴过头了?


    包惜惜本窘困到不行,却被沈立强这出其不意的‘不要脸’逗的噗呲笑出声。


    沈立强也反应过来自己一时心急说错话了,解释道:“说错了说错了,是脸皮厚。”


    脸皮厚和不要脸有什么区别,包惜惜控制不住自己,笑得停不下来,其他人亦然。


    沈立强这一句口误,也算误打误撞化解了两个小年轻的尴尬。


    最后沈子清母亲再次及时出手,可算转移了沈斌的注意力,将话题的中心转移到小儿子身上。


    沈斌一开口就是灵魂发问,问他学习成绩如何,明年转回城里上初中成绩跟不跟得上之类的。


    沈子恒本正趁着大人们都在关注大哥和惜惜姐,准备闷头苦吃一年吃不到两次的鸡肉,谁料目标还没达成,父亲就转而说自己。


    好在他的学习成绩还可以,说出来后沈斌欣慰点了点头,看着他说:“男孩子不要太嘴馋,瞧你吃成什么样。”


    “得了喂,不要一见面就跟领导检查工作一样。”


    妻子开口,沈斌只得再次闭嘴。


    沈子恒感动的给母亲夹了一块很靓的鸡腿肉。呜呜,果然世上只有妈妈好。


    吃过饭后,一家人围坐在烤炉前聊天,直到墙上的挂钟差不多指向九点。


    因为时间也不早了,加上体谅沈斌夫妻一路舟车劳顿,赵巧香率先起身,让大伙各自洗漱完回房睡觉。


    临回房间前,她看了眼儿子,眼角泛起泪光。


    总归是回来了,有什么话想说的也来日方长。


    第二天,在部队起床号准时响起时,傅卫国和沈子清两兄弟亦准时起床出门锻炼。


    谁也没想到沈斌也这个点醒了,听到他们要去晨跑,立刻开心说一起。


    傅卫国有些意外:“没想到大哥你也有锻炼的习惯。”


    沈斌笑了笑说:“刚到农场的时候干活体力跟不上,为了锻炼身体,只好逼着自己每天早点起来跑步,跑着跑着就习惯了。”


    一句话,没半个字说苦,却听得一大二小三人心疼不已。


    四人正准备出门,却又看到赵巧香从房间出来。


    沈斌忙把灯开了,问:“妈,天这么冷,你怎么起这么早?”


    赵巧香走到客厅的一个柜子前,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肉票,边数边说:“准备去副食品店买点肉和菜。”


    沈斌瞥了一眼,心道,数这么一小叠叫买一点?于是又说:“妈,一会我们跑完步去帮你拿。”


    赵巧香没拒绝,笑眯眯说:“那更好,我可以买多点。”说完又加了几张肉票。


    现在买了腌制几天,刚好过年可以吃。这是他们家阔别三四年后第一个全家人整整齐齐过的第一个春节,自然要吃好一点。


    1977年的春节,全岛最开心最热闹的家庭怕要数傅团长家。


    那欢声笑语,从年前一直持续到年三十。


    守夜的时候,一屋子满满当当的人,看得沈立强和赵巧香满眼泪花。


    傅卫国则和大哥大嫂说起去年搞的那场烟花,再次一脸心疼说不值当。


    大年初一,傅卫国几个战友照例来拜年。


    包惜惜和沈子清自从被长辈们误会读中学那会就开始早恋后,也就不再刻意收敛,经常挨着坐在一起。


    战友们一进来看到齐刷刷站起来打招呼的两个年轻人,夸赞说好看的跟壁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傅卫国听得一脸骄傲,更是毫不客气对战友们说:“郎才女貌,说的就是如此吧。”


    有战友立刻小声纠正:“团长,郎才女貌那是指有情人,怎么能用在两个孩子身上呢。你平日里不是教导我们,咱没文化就少说话吗?”


    他虽然压低声音,但在客厅坐着的人还是听到了,忍不住都笑了。


    傅卫国忙板起脸佯装训斥道:“你这小子说话怎么只说一半,后面一句不说出来。”说完秒变笑脸对着妻子解释:“我平日里教导他们的话是,没文化就要少说话多读书。”


    ‘少说话多读书’这几个字他咬的特别重。


    沈倩瑶笑骂他较真,给客人泡好茶后去了厨房帮忙。


    身为话题中心的包惜惜也笑着站起身,借口去厨房帮忙,远离这‘是非之地’。


    来到厨房,她边帮忙干活边对一直在厨房忙乎的赵奶奶和钱阿姨的说刚才在客厅发生的趣事,听得两人直发笑。


    钱琳对小姑子说:“我一直以为卫国在部队肯定是个严肃的领导,没想到还挺风趣的。”


    包惜惜也点头附和:“刚开始我也以为姑父是很严肃的人,相处久了才发现他好有趣。姑姑,你有眼光。”


    然沈倩瑶的重点却落在她那声‘姑父’上,凑上前打趣道:“改口叫姑父是不是比较顺口?”


    “姑姑,你怎么就喜欢逗我。”包惜惜瞬间羞红了脸。


    被长辈们知道自己和沈子清在恋爱后的第二天,傅卫国听到自己喊他傅叔叔,立刻说她喊沈倩瑶姑姑,却喊自己叔叔,表示这称呼不对,得改。


    当时沈倩瑶也在旁,附和说这样确实有些乱,于是自那天起她便改口叫傅卫国姑父。


    “好了好了,你别逗惜惜了,帮我把这盘橘子端去客厅给他们吃吧。”赵巧香把洗好的橘子递给女儿,算是帮包惜惜解了围。


    沈倩瑶走后,赵巧香把自己额外留下来的两个大橘子递给儿媳妇和包惜惜:“你们也歇一会,吃个橘子。”


    两人甩了甩手上的水,笑着接过,并剥着吃。


    钱琳赞道:“妈,你挑的橘子可真是好吃,多汁又甜。”


    包惜惜点头如捣蒜,她以前不怎么吃橘子的,觉得湿热。来这世界后生活的残酷改掉了她挑食的毛病,很多以前很少吃的东西都变得爱吃。


    吃完橘子,包惜惜帮忙干活,两位长辈却心疼她白嫩的小手被冷水冻的通红,不让她碰。


    在客厅被人打趣,现在连厨房也不能待,包惜惜真不知道干嘛。


    “怎么不知道干嘛,坐院子里晒太阳嗑瓜子去。”赵巧香变魔术般拿出一包用油纸包的好好的瓜子,塞到她手里。


    “要不我帮忙烧火吧。”包惜惜觉得这总可以吧,烧火还能取暖,不料恰好此时吴大志父女到了。两位长辈让她去陪吴小丽,理直气壮把她赶出厨房。


    今天这一顿饭,除去吴小丽早早吃完先离开外倒也和去年差不多。大家吃的满足喝的尽兴。只是在战友们都离开后,傅卫国却面露伤感。


    沈倩瑶泡了杯浓茶给他解酒,担心他刚才酒喝太多了。不仅他,几个战友也是。


    沈子清朝包惜惜招了招手,示意她出去走走。


    出到外面,他告诉包惜惜:“姑父心情有些不好,就让姑姑好好陪陪他吧。”


    包惜惜问:“姑父怎么突然心情不好?”


    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她不过是出于担心主动送了下吴小丽,离开了十来分钟而已。


    随着沈子清一一道来,包惜惜震惊到直接倒抽了口冷气。吴大志竟然萌生了退伍的念头!


    包惜惜在岛上生活了一年多,完全明白他们这代军人有多爱自己身上那套军服,那是被他们视为荣誉视为生命的存在。萌生退伍的念头,那必定是发生了大变故。


    难道是因为部队为了照顾他,给他调了岗位这一行为伤到了他的自尊心?他腿伤成这样,退伍了怎么活?虽说有退伍金,但人生还那么长,那点钱吃不到老的。不怪乎饭桌上傅卫国喝其他几人喝成这样,想必是心里郁闷。


    包惜惜心乱糟糟的,想了很多。


    沈子清安慰道:“不用太担心,吴排长只是有这个想法而已,也许在大家的劝说下,最后会放弃呢。又也许,他真的是考虑清楚了才做出这个决定的呢。”


    包惜惜却下意识摇头:“也不是说他想退伍有什么不对,只是吴排长他半辈子都呆在部队里,现在腿又变成这样,退伍了怎么生活?”


    现在可不必后世,现在正常人想找份好点的工作都难,吴排长这样的只怕更难。


    包惜惜的担心正是傅卫国及其他几个战友的担心,才会在听后一杯又一杯的喝酒。


    因为吴大志突然想退伍这事,傅卫国整个年都过的不踏实,找吴大志谈了很多次,想劝说他。


    吴大志一直都咬死没说真正原因,可架不住傅卫国的一而再劝说,在有一次傅卫国找他谈心时,终于还是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他不想女儿一辈子待在这个岛上,他希望女儿能看到更广阔的世界,能有更光明的未来。


    傅卫国听后沉默了许久,对他说:“那也不必退伍。”


    吴大志摇了摇头:“我一直在这个岛上,小丽必然就会一直在。”说着,他红着眼反问:“如果是子清和惜惜,你会希望他们这辈子都留在岛上吗?”


    “我……”傅卫国说了个‘我’字后哑言了。


    他本想说,留在哪里不是建设祖国。可扪心自问,他会希望两个孩子留在这里吗?答案是不希望,至少现在是不希望的。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他是真的越看月爱惜这两个孩子。


    聪明,好学,上进,乐观……身上真有着数不清的优点。不是他偏心,而是看到这样两个年轻人,你无法不去相信,他们肯定会有美好的未来。


    傅卫国忽然懂了吴大志,自此后就没再为这事找他谈心,改而操心其他退伍转业问题。


    出了年,时间似乎并没放慢脚步。


    沈斌和家人商量过后,决定过了元宵就回城里。


    因为这个决定,元宵这一团圆的日子都充满了离别的愁绪。


    想着岳父岳母一家明天就要离开了,傅卫国回的特别早,就怕错过这顿团圆饭。


    吃晚饭后,傅卫国翻出了一瓶酒,对沈斌说:“大哥,我们去院子里边聊边喝两杯?”


    沈斌自然不会反对,笑道:“好啊。”


    沈倩瑶笑骂:“明天都要离开了还喝酒,喝醉了怎么办?”


    虽这么说着,却是去给他们拿了点炒花生下酒。


    大家以为不过是即将要离别,两个男人之间的不舍,都没有去打扰。


    包惜惜和沈子清收拾着还收拾完的书桌,岛上的孩子们知道他们正月十六要离开,提前几天就把借走的连环画还了回来。


    看着这些连环画和自己带过来的一些书,包惜惜忽然说:“要不把这些书送给谢老师吧。”


    这样以后岛上的孩子们想看,就可以跟谢老师借。


    沈子清觉得这主意不错,趁着现在还不晚,外头月色又正好,便和包惜惜抱着这些书去了谢翠芝家。


    他们到谢翠芝家的时,吴小丽恰好也在。因为吴大志今晚要待在部队,谢翠芝便把吴小丽叫过来吃饭。


    看到他们抱着这么多书过来,谢翠芝问:“你们这是准备干什么?”不会是想要把这些书给她吧。


    很快,谢翠芝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但听两人说了理由,还是欣然接受了。


    岛上的孩子们能有的课外阅读却是太少了,这些连环画倒也适合他们,只是这几本小说……抬头看了看包惜惜,笑着问她:“这类小说是不是不大适合太小的孩子看?”


    包惜惜可不这么认为,而且这几本小说虽然说是写爱情故事,但并没有什么露骨的内容,而且三观很正。她对谢翠芝说:“人都是要长大的,藏着掖着并不见得就好。相反的,在他们情窦初开的年纪,加以正确的引导,兴许还能少在感情里少受些伤害。”


    “行。”谢翠芝觉得包惜惜说的挺对的,便统统接受了。


    放好这些书后,谢翠芝邀请他们坐下,给他们两人各倒了杯茶,问起他们明天要走,东西是否都收拾妥当。


    包惜惜点头:“因为也不是突然决定的日子,几天前就开始收拾准备。”


    谢翠芝嗯了声:“对于你们的学习,我也不担心。回到城里优秀的老师那么多,以后学习遇到什么不懂得,勇敢点向他们请教,想必他们也是愿意回答的。”


    两人点了点头,表示回到城里也会好好学习的。其实沈斌和傅卫国的看法是,明年大概率高中会复学,不过他们没说出来,毕竟还没正式通知下来。


    谢翠芝又说:“明天我就不去送你们了。”


    她不喜欢这样离别的场面,很不喜欢。


    包惜惜和沈子清忙说不用送,还表示回到去之后会经常给她写信的。


    谢翠芝听得有些感动,但还是事先和他们说明:“我这人不爱写信,若没必要怕是不回的。”


    包惜惜笑眯眯说:“没关系,老师不要介意我写信烦你就好。”


    “这倒不会。”谢翠芝笑了笑,低头喝了口茶。


    放下茶杯,她看向一直不说话的吴小丽:“怎么不说话?”


    吴小丽闷闷反问:“说什么?”


    可在谢翠芝的注视下,她还是转过头,一副很没精神得样子对包惜惜和沈子清说:“恭喜你们,也祝你们一路顺风,有时间的话也可以给我写写信说说外头的事。”


    包惜惜笑着说了声好,刚准备开口问她父亲申请退伍的事怎么样了,却又听到她说:“说实话,有些羡慕你们。你们可以离开,而我可能要一辈子待在这。”


    “一辈子?”包惜惜愕然看着她,听这话她似乎并不知道吴大志的事。


    吴大志还没告诉女儿?顾虑到这个原因,包惜惜把原本想说的话吞了回去,改而道:“凡事都有变数,不要这么认定嘛。”


    吴小丽却不信,她心里已认命——


    到了沈家人离开的这一天,傅卫国特意向部队告了一天假,帮忙搬东西,亲自送到码头。本来他还想送到火车站的,被沈斌坚决拒绝了,说:“军人不应如此感性,好好坚守岗位。”


    都说这样的话了,他还怎么敢真送到火车站。


    他不舍岳父岳母大哥大嫂还有三个孩子,最最最不舍的是媳妇,想到媳妇要离开了,傅卫国堂堂一个七尺男儿都差点落泪了。


    一家人站在码头等船只,沈倩瑶看着满脸写满不舍却强装欢笑的丈夫,极力忍住笑对他说:“老傅啊,我不在你身边了你可别想我想瘦了。”


    傅卫国冷哼一声,很干脆说:“放心吧,想是肯定会想的,瘦就不一定了,部队伙食好。”


    沈倩瑶笑得特欢,把自己手里拎着的小袋子递给他。


    傅卫国接过,掂量了下重量:“媳妇,你就带这么点行李,是不是太少了?感觉衣服都没两件。”


    沈倩瑶不以为意摆了摆手:“没事,缺了就买。”


    “那也是。”傅卫国没再说什么,反正他的工资都是给媳妇花的。


    轮船汽笛声响起,一艘轮船慢慢出现在远处海平面上。


    傅卫国哎呀了声,说:“平时都要等老久,今天怎么那么准时。”


    沈倩瑶知道他是不舍他们,感动的眼涩涩的,嘴上却说:“慌什么,船靠岸了还要先下客人。”


    “我哪里有慌,就是感慨一下。”


    包惜惜和沈子清站在一旁,听着姑父和姑姑的对话,好笑又感动。


    马上就要走了,还真突然有些不舍。


    包惜惜眼睛四处飘,却忽然给她看昨晚对他们说不来送的人,这会正朝码头的方向慢悠悠走向他们。


    这时候包惜惜还唯一,她应该是过来买鱼的。


    然她走着走着,却向另一侧的崖边走去……


    包惜惜忙扯了扯沈子清衣袖,告诉他谢老师在那里。


    她是特意来送他们的,虽然没有来到码头,却是站在了最高处眺望着他们。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两人还是朝她挥了挥手。


    很快,验票上船。


    随着汽笛声再次想起,轮船慢慢驶出离港口。


    傅卫国再也忍不住,冲船上的家人们用力挥手,并大声喊:“保重身体,有什么事给我写信。”


    沈子清和沈子恒大声回应着:“我们会的,姑父你也要保重身体。”


    不过沈子恒还多说了句:“姑父,太早起来跑步真的好累啊,我以后终于可以不跑了。”


    傅卫国本来难过的眼红红的,被他这话逗笑了。


    船慢慢驶向大海中心,越开越远,越来越小。


    船上的人站在甲板上看着岸边的人,岸边的人不断踮起脚眺望轮船消失的方向。


    谢翠芝站在高处,她能看到比站在码头上的人远很多很多。码头上送别亲人的人陆陆续续散去,她却久久站在那没动。


    大海啊,有时候是可以吞噬一切的恶魔。


    ? 第63章


    眼前是一望无际深不见底的大海, 耳朵里是海浪拍打着岩石的声音。


    一些被竭力尘封心底的记忆正有些不受控制冲破封锁,一点点被唤醒。


    狂风,暴雨, 闪电。


    那比船桅还高的巨浪,一掀翻了大船。


    父母、哥哥、大伯、伯母……她的家人,在那狂风暴雨夜,消失在了那茫茫大海中。


    记忆太过疼痛, 谢翠芝左手下意识捂住那仿佛被什么东西抽打着的心房。


    “谢老师,船都走了这么久了, 怎么还一直站在这?”


    吴小丽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谢翠芝猛的转过身,看到她站在自己不到一丈远的地方。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自己走神走的太厉害,竟没半点察觉。


    谢翠芝笑了笑,笑容有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凄恻。


    视线再次回到前方波澜壮阔的大海:“大海多美啊,不值得我们停下来看一看吗?”


    吴小丽撇了撇嘴, 看着前方还算平静的海面。


    自打有记忆起,大海就和岛上那一块块硬邦邦的岩石一样存在于她的记忆里。也许是从小看到大,太过习以为常, 她并没有觉得它有多美丽,可也不好反驳老师。


    谢翠芝当然没有要她给个答案的意思,又问:“你是来送他们的吗?”


    他们直的是谁, 不言而喻。


    吴小丽嘴硬:“才不是, 我平时就爱到处转。”


    谢翠芝哦了声:“今天也就是凑巧转到码头,是不是?”


    吴小丽轻哼了声, 没为自己辩解。


    两人没再说话, 站了好一会, 直到谢翠芝提出离开,两人才一同离去。


    因为回家的路一致,两人一路同行。


    在快要到吴小丽家的时候,谢翠芝忽然喊了她。


    “嗯?”吴小丽看向谢翠芝,发现她用自己从没见过的眼神看着自己。


    “如果觉得难过,想找个人倾诉,可以来找老师。”


    吴小丽立刻笑了,不以为然说:“我怎么会难过呢,不是有句话嘛,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沈子清他们本来就是暂时来投靠傅团长的,离开也很正常。”


    然说着说着,一滴泪却很不争气掉了下来。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谢翠芝拿出一张干净的手帕,擦干净她脸上的泪水,告诉她:“傻孩子,朋友分别难过是很正常的,不需要忍着。”


    因为这句话,吴小丽彻底忍不住了,扑在谢翠芝怀里,低声哭泣。


    偶尔有几个岛上居民路过,还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事,听到说是说不舍好朋友,大家也就懂了。说她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


    待人走后,谢翠芝摸了摸她的头,说:“有些伤心难过,大家都是能理解的,是不是?不需要强忍着。”


    哭了一场后,吴小丽情绪平复了许多,带着几分哽咽道:“老师就会说我,怎么不说自己。”


    谢翠芝哑言,随后苦涩一笑。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医者不能自医吧。


    两人都有些伤感的人正准备分别,迎面又走来一个看上去似乎更悲伤的人。悲伤到她们两人如此明显站在这,对方都没看到。


    眼看对方就要朝一棵树撞去,吴小丽大声喊:“傅叔叔。”


    傅卫国整个人灵魂刚归位般,一边眨眼睛一边诶了声,看向她们:“这么巧,你们也回家呢。”


    吴小丽:“……”


    这说的什么话呢,傅叔叔这事难过傻了吧。


    “我们一直站在这。”


    傅卫国连哦了几声,有些不自在解释道:“我刚才一直在想事情,想部队里的事,太专注了没注意。”


    “哦,我爸说走路的时候还是别想事,得看着脚下。”


    傅卫国尴尬笑了几声,心想,如果刚才自己一头撞到那大树上,只怕要被整个岛上的人笑。


    不过媳妇离开而已,至于失落的跟丢了魂似的吗?


    唉,可他就是丢了。


    想到又要一年才能见几次沈倩瑶,傅卫国觉得全身哪都疼。


    他的倩瑶哟,现在到哪里了?是不是已经坐上火车了?


    那被傅卫国惦记着的沈倩瑶,此时确实实在火车上,但在火车即将发车,她却语气几次叮嘱父母要照顾好身体,叮嘱两个侄子要听话,同时拜托大哥大嫂多回家看看。


    明明是要一起走的人,怎么说着像是道别的话?


    包惜惜不解,可看爷爷奶奶和沈叔叔钱阿姨,他们却是没什么变化,似乎知道对方会说这些话的样子。


    她忍不住了,问:“姑姑,你是打算又回文工团吗?”


    好像也只有这个解释了,回文工团后肯定要到处演出,不能在家陪伴父母。


    然沈倩瑶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文工团哪是你想离开就离开,想回去就回去的地方。”


    那这包惜惜就想不到其他了。


    只见沈倩瑶眨了眨眼,这才告诉他们,她并不准备和他们一起离开。之所以出岛,不过是想亲自送移送他们。至于收拾的这两件衣服,也是为了住招待所的时候替换。毕竟小镇去岛上的船又不是每天都有。


    这事她只告诉了父母和兄嫂,之所以瞒着,不过是想给傅卫国一个惊喜。


    包惜惜恍然大悟,笑道:“姑父肯定很惊喜。”


    想到丈夫可能欣喜若狂的样子,沈倩瑶脸上笑意更浓。


    广播提示即将发车,沈倩瑶不敢再耽搁,拎着自己的小袋子下了火车。


    看着家人们慢慢走远,以为自己不会哭的沈倩瑶终还是掉下了眼泪。


    在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傅卫国常说的,忠孝难两全。


    他选择了军装,选择了驻守一方,而她选择了他。


    寒风中,沈倩瑶不知道站了多久。


    直到下一辆过站的火车到来,又一批人上上落落,她才忙擦干眼泪离开——


    三天后。


    傅卫国从部队出来,天黑的不见底。


    他晃了晃手中的手电筒,看着漆黑的夜空自言自语道:“媳妇不在,星星都没了。”


    想到一会回到那个家,只剩自己一个,他甚至都想直接留在部队了。


    家果然还是人多才有家的感觉,一个人那是什么家,不过就是几间房子。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过了那么久一家人热热闹闹生活的日子,再回到一个人可真难受。


    可难受归难受,这都是自己的选择。


    岳父岳母都说太宠倩瑶,老任着她胡来。这话傅卫国听着是心虚的。


    他常年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小岛,没几天能陪在倩瑶身边,这样的丈夫对妻子根本连称职都谈不上,又何言宠。


    倩瑶出身好,人又长得好看,还又才华,本可以找比他好千倍万倍的男人,嫁给他真是委屈了。


    一路想一路走,不知不觉就到了家门口。


    只是……


    傅卫国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往后退了几步,想看看自己有没走错。


    手电筒的光划过院门,傅卫国心道,没错啊。


    可屋子里的灯怎么亮着?难不成是自己早上出门的时候没关灯?


    想到这个可能,他暗暗责备自己浪费资源,同时又叹,倩瑶不在,他出门竟然都忘了关灯。


    傅卫国叹着气,推开院门直往客厅走去。


    进到里面,他狗都傻了,忙用力揉了揉两只眼睛。


    一定是他太思念倩瑶了,才会出现幻觉。


    然再睁开眼,客厅沙发上,那个他朝思暮想的女子还坐在哪里。


    傅卫国念道:“完了完了,这幻觉越来越严重了。”


    这话直接让沈倩瑶噗呲笑出声,问他:“你在怀疑我是幻觉?”


    傅卫国呆住了。


    幻觉怎么会说话?


    震惊过后,欣喜一点点从心底蔓延,直冲脑门。


    傅卫国一个箭步冲上前,噌一下把本坐在沙发上的妻子抱起,原地转了两个圈圈,兴奋叫道:“媳妇,你怎么回来了?”


    “这是我家,我不能回来吗?”


    “不是,我不是这意思。你不是和爸妈他们离开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他抱的太紧,沈倩瑶疼的直拍打他的手,嚷这让他先放自己下来。


    双脚落地,她才又笑道:“谁说我和爸妈离开?我不过是送送他们。”


    “你……不走了?”傅卫国有些不敢相信,说不清此时心里是什么感觉。


    “工作都没了,我还能走去哪里?”


    巨大的喜悦彻底将傅卫国湮灭,他忍不住再次抱起媳妇,大笑道:“哎呦喂,我的好媳妇,短短几天没见,可把我想死了。”


    沈倩瑶腰都快被他勒断了,可谁让着惊喜是自己给的呢,只能受着了。


    她搂住丈夫脖子,不让他看到自己眼红了。


    结婚这么多年,自己到底让他多孤独。


    好在以后都不会了,不管他驻守在哪个山旮旯,她都会跟着陪着,谁让她嫁的是军人呢。


    这样巨大的惊喜冲击下,今晚自是少不了一番激烈缠绵。


    沈倩瑶扶着那真几乎断了般的腰,对傅卫国说:“要不你别再这样严格锻炼身体了。”


    现在她才三十出头,还说能受得住。再过几年,怕是彻底不行了。


    傅卫国的回答,自然是义正言辞的拒绝,军人怎么能没有好体魄。


    沈倩瑶太累了,不想和他争论,扯过被子一个翻身,没多久就沉沉睡去,独留下太过兴奋的傅卫国失眠到半夜。


    不过失眠就失眠吧,他心里高兴——


    再说回沈子清和包惜惜那边,一路风尘仆仆,也可算回到了熟悉的城市。


    从车站出来,众人却开始有些近乡情怯。


    看着和离开前几乎没什么变化的街道,赵巧香忍不住感慨:“明明才离开几年,怎么有一种离开了半辈子的感觉。”


    沈立强何尝不也是这感受,忍不住跟个孩子似的,左张右望。


    沈子恒鼻子灵,闻到了烧饼的味道,找了一圈,给他看到远处确实有人在卖烧饼,立刻央求父母给他钱买个吃。


    沈斌想到孩子这几年吃的苦,二话没说掏出五块钱,让他给每人都买一个。


    沈子恒开心接过钱,拔腿向卖烧饼的地方冲去。


    看着如此灵敏的儿子,沈斌笑说:“看来这几年没白锻炼。”


    众人听了这话都笑了,慢悠悠也朝那地方走去。


    很快,一个烧饼就做好了,沈子恒接过,迫不及待想尝一口。不料却突然蹦出一个人,一把抢过他手中热乎乎的烧饼,边吃边嘿嘿笑着往一小巷子跑。


    沈子恒想追,却被赵巧香拦住了。


    “算了,应该也是太饿了才会这么干。”她话语有着几分伤感,刚才那人一看就知道是个乞丐,又瘦又脏,头发甚至都脏到打结了。


    卖烧饼的大婶也劝他:“是啊,就算了吧,抢回来估计也不能吃,我看那乞丐的手脏的跟煤球似的。”说完又感叹:“世道艰难啊,以前这一带可是没有乞丐的,最近这一星期忽然蹦出来一个,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流浪过来的。”


    大家几乎都在听卖烧饼大婶说话,可包惜惜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那个小乞丐消失的方向。


    沈子清问她:“是不是被吓到了?”


    抱惜惜摇了摇头,眉头早已不知什么时候皱起。


    她问沈子清:“你刚才有看到那乞丐的脸吗?”


    沈子清摇了摇头:“怎么了?”


    “我总觉得有点眼熟,好像是……”


    当许文雅三个字从包惜惜嘴里说出来,沈子清也愣住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晚了,呜呜,还有人在吗?


    ? 第64章


    “怎么可能是她……”


    这是沈子清反应过来后说的第一句话。这话不是肯定句, 是感叹句。


    他实在无法想象,如果那个乞丐真是许文雅,那得发生什么事才会变成这样。


    包惜惜说:“有点像。”


    不过她也很多年没见过许文雅了, 加上刚才也只是匆匆一瞥,那小乞丐浑身脏兮兮看不清脸,认错的可能性更大些。


    这时候烧饼做好了,两人便没再说这个, 专心吃烧饼。


    包惜惜有提前打电话告诉父母自己什么时候回来,但这时候的火车晚点是说不准的, 便约好了不要去接。


    和女儿分别了一年多,自从知道她快要回来,包家明夫妻的心就没再平静过。高兴是理所当然的, 但也有担心。王树苗腿瘸了以后,整个人反而有些变本加厉,也不知道看到女儿回来会不会又逼着她做一些她不情愿的事。


    但女儿在电话里告诉他们,一切会有重大改变。


    开始他们不信, 但夫妻两聚在一起一琢磨,却有发现女儿说的很可能是对的。不说别的,单说这一个多月来, 王树苗基本就没再去参加什么串联。之前他们以为应该是他腿脚不便,但和女儿聊天后,才猛然顿悟, 刚瘸腿那会可也没见他有什么不便。


    难道, 真的……这么想,夫妻两人天天数着日子, 盼着女儿回来。


    久别的人盼重逢, 重逢又怕哭肿眼。


    哭, 也许是女娲在造人时的仁慈,让人在高兴难过的时候能有个口子宣泄。


    一家三口其实都很有意识想着不要哭,但最后不知怎么还是哭了。


    包惜惜看着哭傻了的自己,也不好笑话父母了。


    沈家人和包惜惜的回来,在家属大院引起的轰动可不小。


    当年沈家人为什么离开去投奔女婿,大家都知道原因的。但包惜惜离开的有些突然,除了包家明夫妻外没人知道原因,看到她和沈家人一起回来,自然会往哪方面猜测。而沈子清和包惜惜因为现在确实是恋人关系,面对左邻右舍的猜测,也之只好一笑置之。


    不过让包惜惜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邻居们都看出端倪,自己的父母反而一点没表现出什么,甚至对邻居们的调侃,也是一笑置之。


    这弄得包惜惜都生出了早恋娃对父母的心虚感,这日一家人坐在饭桌上,她忍不住试探性问父母,听到邻居们说自己和沈子清会不会觉得不高兴。


    李慧妍笑了,给女儿碗里夹了块肉,说:“生什么气,子清那孩子我们看着长大的,是真不错。”


    听到母亲夸沈子清,包惜惜嘴角开始忍不住上翘。原来自己喜欢的人被父母认可是这么让人高兴的。


    她笑着继续问父母:“那你们觉得邻居们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


    这下不仅李慧妍笑了,包家明也笑了。


    包家明对妻子说:“看来我们女儿是当局者迷。”说完又对女儿说:“慌什么,我们若是对子清这孩子有半点不满,当年怎么会同意你离开。”


    “当年那不是没办法,王树苗太烦人……”包惜惜解释到一半,突然看向父母,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是吧不是吧,难道自己父母也跟沈子清父母一样,以为他们读书那会就在一起了?她必须为自己解释一下:“爸,妈,读书那会我和沈子清真是清白的。”


    李慧妍笑道:“我们知道。”


    包惜惜突然生出无力感,父母这是真知道还是怕她害羞的善意谎言?她不得不再次强调:“真的,我们读书那会真没有半点其他心思。”


    李慧妍笑的筷子都拿不稳了,干脆停下来:“惜惜,爸妈一直都很喜欢子清这孩子。”


    脸上的笑容无声在说,读书那会就肯定互相喜欢上了。


    包惜惜放弃了,感觉解释不清了。父母既然认定读书那时候她和沈子清就已经产生了情愫,就这么认定吧。说实话,她本人也迷糊了。那时候两人真没半点男女之情吗?也许单纯的不是感情,而是年纪。想明白后,包惜惜不就结了。


    这时候包家明也来了句:“惜惜啊,爸妈真相信你们那时候心思都在学习上。不过喜欢一个人是很正常的,你不要觉得害羞,邻居们的调侃也是没恶意的。”


    包惜惜哭笑不得,父亲这是担心她脸皮薄呢。在沈子清父母来岛后,她的脸皮早已经在那短短的二十来天被练厚了——


    沈家人回来后,花了两天的时间收拾家。


    太久没住,不仅卫生要大搞,很多地方也要修修补补。


    搞好这一切,恰快到周末,便邀请包家明夫妻周日来家里吃饭。


    虽说邻居十几年,但因着沈子清和包惜惜的关系,两边的大人们都颇有家长见面的紧张感。


    沈家那边自然是不敢大意,提出邀请后便开始准备。


    这几年他们虽然落了难,但家底还在,花起钱来半点不手软。


    而包家明和李慧妍呢,也十分看重两家人第一次一起吃饭,关上房门后开始清点家底,商量着买什么礼物上门。


    两个年轻人这时候还以为这不过是一顿普通的饭,完全没想到两边都卯足了劲准备,就是不想让对方误会自己不重视。


    故而等到要吃饭那天,沈子清看着爷爷奶奶父母一大早从副食品店买回来的东西,瞪目结舌。


    毫不夸张说一句,他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丰盛的食物。


    包惜惜那边其实也差不多,去沈家吃饭的前一晚,看到父母买回来的东西,她第一时间想起一句话,贫穷限制了人的想象力。


    这个时代还是有很多好东西的,只是买不起罢了。


    不用问价格,包惜惜都知道这堆东西不便宜,她忍不住问父母,是不是把这些年的积蓄都花了。


    李慧妍笑眯眯说:“怎么会呢,当然还是留了些的。再说爸妈每个月还有工资,钱可以再攒。”


    而且女儿也十八了,可能过一两年就嫁人了,肯定要留点钱来给她置办嫁妆的。想到以后两家楼上楼下,李慧妍心里想到女儿长大嫁人的伤感要淡了许多。


    包惜惜哪里想到,不过是一起吃顿饭,父母都已经想到日后她嫁人上。


    到了吃饭这天,包惜惜看着左右手都拎着礼物的父母,忽然有些紧张。


    拎这么多东西,是不是有些过于隆重?


    然母亲却笑了笑,说:“怎么会隆重,人家那么有心,我们也得有些诚意。”


    包惜惜再次看向母亲手里拎着得东西,因为太重,说话都微喘着气。这份诚意实在是够厚重的。


    事已至此,她也不能让父母不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一会大不了闭眼吃饭。


    沈家人看到包家明夫妻拿了那么多东西过来,都说他们太客气了,同时在心里暗暗庆幸,还好他们备的回礼也不清。


    在沈家人提出请包家明夫妻吃饭后,包惜惜和沈子清曾讨论过,大人们会聊些什么。


    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对沈子清说,也许大人们又会拿结婚来说事哦。


    这话一出来,两个年轻人都脸红了,不过借着夜色掩盖,倒还不至于窘困到说不出话。


    沈子清也半开玩笑问,如果大人们真想让他们早点结婚,她怎么想。


    包惜惜撅起嘴,毫不犹豫告诉他:“当然还是得先读完书。”


    沈子清笑看着她:“为什么那么坚定高中一定能复学?”


    他不是不想两人继续读书,而是高中停学那么多年,能不能复学父亲也说不准,他害怕包惜惜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包惜惜笑道:“我有直觉。”


    “如果你的直觉不准呢?”沈子清始终有些担忧,不想打击她,又想给她打打预防针。


    好在包惜惜说:“不准那就不读呗。”说完笑眯眯看向他,手不安分推了推他胳膊,说:“到时候就真早点嫁你,把生活的重担压你肩上。”


    虽然是开玩笑的语气,沈子清却依然听得心怦怦跳,红着脸嗯了声。


    这份甜蜜的负担,他愿意。


    因为提前预测到了大人们可能会说这些,所以在饭桌上,当他们真半开玩笑半认真说起这事时,两人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窘困。


    成家,必然是先要有份稳定的工作。


    这点大人们其实都不担心,包家明夫妻时双职工,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到时候让她顶替一个名额便是。沈子清这边问题就更不大了,沈斌已经没事,且很有官复原职的可能,以他的人脉给儿子安排一份工作不难。


    但问到两个年轻人意见时,他们说辞一致,说既然现在政策很可能有变,想等等看下半年高中能不能复学。如果能,他们还是希望继续上学。


    说到上学,赵巧香忙把两人在岛上自学高中知识的事告诉包家明夫妻。


    这事他们虽然也有在电话里和信里听女儿提到过,但那会她说的随意,他们多少会有孩子是在通过学习打法时间。可听了赵巧香说后,才知道两个孩子竟然学的那么刻苦,还机缘巧合有个如此有才华的老师在岛上任教,心里既骄傲又心疼。


    如果不是因为种种原因高中停学,他们的女儿又怎么会浪费了两年时间。


    既然孩子们想读书,两边的父母都说,那就在等等,继续观望观望,反正家里又不是养不起。


    因为聊的实在太尽兴,时间不知不觉来到傍晚,沈家人极力挽留包家明夫妻留下一起吃晚饭。


    盛情难却,加上确实还想继续聊,他们只得依了。


    连着午饭晚饭吃得如此丰盛,包惜惜摸着肚子说有些吃撑了,沈子清瞬间理解到她这话里的另一层意思,主动陪她去院子里散步。


    至此,两个年轻人总算暂时脱离暴风眼中心。


    下到楼下,包惜惜长长舒了口气,感叹道:“大人们的想象力实在太可怕了。”


    午饭说工作和结婚,晚饭已经进展到生孩子带娃了。


    沈子清也是如此觉得,在他看来惜惜还很小,生孩子真的太遥远了。


    同时他也想到自己做过的那个梦,脸烫的不行。


    两人一边在院子里绕圈圈,一边东拉西扯聊天,半点也不觉得春夜的凉风刺骨。


    手凉了,包惜惜就会在四下无人的时候突然伸到沈子清衣服里


    沈子清不忍推开,每次都是神情紧张东张西望,生怕被人看到。


    即便大家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但如此亲昵被看到还是不好,特别是他们还一起在岛上住了那么久,容易惹人非议。


    他越紧张包惜惜就越喜欢越起劲,两人之间愉悦又刺激的气氛,直到一个人的到来才被打破。


    沈子清看着一拐一拐走向他们的人,礼貌打了声招呼——


    沈子清和包惜惜回来的那天,王树苗刚好去外地串联。


    因为太久没有参加串联活动,对于这次时隔这么久才能有的一次串联,他无比上心。


    这一去就是好几天,回来后突然从母亲那听说沈子清和包惜惜回来了,并且两人的关系都放到明面上了。


    他想笑,反驳母亲,两人之前就没有什么关系。说完回了房,房门一关上,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变得阴霾。


    自这天后他便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想出门还是不敢出门。


    每次想到沈子清和包惜惜,他总会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腿。


    他好恨,到底是谁这么恨他,把他的腿打断。如果给他知道是谁,他一定要把那个人的两条腿都打断。


    这一晚,他在床上躺累了,推开窗,却看到那两个他一直想着却避着不见的人在院子。


    两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看上去好不般配。


    王树苗看的一股无名火直涌上脑门,砰一声关上窗户,本想眼不见为净,奈何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却是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人一旦不平静就容易冲动,冲动之下,他终于踏出了家门,走到这两人面前。


    待看清二人,王树苗忽然觉得那只废了的腿突然好像有千斤重,抬起来甚是艰难,跛的更加厉害。


    但没办法回头了,他们已经看到他。他只能硬着头皮,一步一步艰难朝两人走去。


    本来他就长得比身子请矮,不知道这几年沈子清又长高了,还是自己腿瘸了更显矮,他站在沈子清面前,足足矮了一个头。


    面对沈子清的礼貌问好,王树苗下意识冷笑,笑完他自己都傻眼了。


    他能说这是下意识之举吗?这些年不知不觉养成了动不动就冷笑的习惯。


    不过沈子清并没在意,仍笑着说:“好久不见。”


    “是挺久的,看样子你过的不错,不像我……”王树苗说着,拍了拍自己受伤的腿。


    这话沈子清不知道怎么接,他总不能说,你看起来过的挺不好的。


    王树苗看向包惜惜,勾了勾唇,这次是有意识冷笑:“你父母当年不肯说你去了哪,原来是去找沈子清啊。没想到啊,你们那么早就搞上了。”


    包惜惜笑了笑,没说话。‘搞上了’三个字实在太难听。


    显然沈子清也是这么觉得的,寒暄了几句后,便和包惜惜回去了。


    上楼的时候,沈子清不悦皱了皱眉,想到一年多前王树苗到底有多过分,才把惜惜逼到不得不离开。


    虽然已经过去了,可想起来还是会心疼。


    大人们还在沈家聊天,沈子清便随包惜惜回了她家。


    坐下后,他忍不住说:“没想到王树苗竟然会变成这样。”


    小时候,可是看到院子里的小伙伴们大家都会哭鼻子的。


    包惜惜知道他这话的意思不是指王树苗的腿,而是指整个人,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说。


    站在她个人的角度,肯定是觉得王树苗很讨厌又过分的。但站在大环境的角度,他又不是最坏的。


    她只能开解道:“人总是会变的,也许以后又会变好呢。”


    沈子清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了句但愿吧。人变坏容易,学好却很难。


    两人在客厅坐了没多久,包家明夫妻也回来了。


    他们回来没多久,沈子清也回自己家了。


    李慧妍看着沈家人回的礼物,带着几分无奈说:“沈家真是太客气了,回的礼物都赶上我们送出去的了。”


    包惜惜蹲下身子,想看看给的都是什么,但还没拆开,就听到有人敲门。


    她以为是去而折返的沈子清,笑眯眯跑去开门。然当门打开,她却愣住了。


    门外站着两个穿着制服的公安,一开门就问:“包家明夫妻在吗?”


    作者有话说:


    呜呜,今天,KPL夏季赛开始了,刚好有我喜欢的战队比赛,先更新,去看比赛,看完回来捉虫。


    ? 第65章


    对于警察的突然上门, 包惜惜第一个反应是,不会是王树苗又搞什么举报吧。但随后一想,就算他有这个心真这么干, 时间上应该也来不及。


    短短一两秒的时间,她排除了心里头最大的担忧,对上门的警察说:“在的。请问有什么事?”


    而包家明和李慧妍也站起来走到门口,虽然心里忐忑, 还是让两位公安同志进屋说话。


    说实话,看到两位公安, 这一家三口都不约而同想起七年前那一天。


    两位公安看出他们紧张,其中一个解释道:“你们别紧张,今天过来找你们, 不过是想问你们点事。”


    包家明嗯了声,让他们问,他们一定会配合如实回答。


    公安问:“你们最近有没见过一个叫许文雅的姑娘?”


    时隔而多年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包家明夫妻还是很意外的, 他们下意识看了对方一眼,摇了摇头。


    包家明对公安说:“我们上一次见到她还是几年前,请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公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而是再一次很严肃和他们确认,是否真的没见到。得到肯定答复后,才告诉他们:“我们接到许大山夫妻报案, 他们女儿失踪了, 他们觉得很可能是进城来找你们了。”


    包家明摇了摇头:“没有,她并没有来找我们。”


    包惜惜听到李惠兰竟然出狱了, 心里直呼时间过的真快。


    既然许文雅没来找他们, 公安了解了下情况后便走了, 离开前叮嘱他们,如果看到许文雅,希望能及时告公安。


    包家明点了点头,表示会配合的。


    公安走后,一家人坐在一起,不可避免会再说起许文雅。最不解的,当然是她怎么会不辞而别,以至于许大山夫妻报公安。


    包惜惜猜测道:“可能是李惠兰出狱了,觉得自己之所以会坐牢是因为亲生女儿举报,教训她了吧。”


    然后许文雅不堪折磨,离家出走。许大山夫妻找不到人不甘心,于是有样学样,也想到了报公安。


    随即她想到那日刚回来那个抢了沈子恒烧饼的乞丐,难道自己真的没看花眼,那个乞丐真是许文雅?


    想了想,她还是把这事告诉父母。


    听女儿说完说完,包家明夫妻面色更凝重,同时更加想不明白,如果女儿那天看到的真是许文雅,那她岂不是精神出了问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一个十八岁的姑娘精神出问题?——


    第二天,包惜惜把昨天晚上公安来他们家的事告诉沈子清。


    听了这来龙去脉,沈子清也很诧异。


    李惠兰出狱,许文雅离家出走,许文雅疯了,他们猜测这其中必有怜惜,但一切也只是猜测。


    沈子清感慨:“许文雅也是个聪明的人,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包惜惜可不认同他这评价,说:“她那是自以为聪明。”


    小小年纪就太过会衡量利弊,心眼又小,接受不了算计意外的落差,这么想她会精神失常好像也是利索当然。


    这时候,没有治安摄像头没有铺设完善的互联网,茫茫人海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不过有时候,机缘巧合似乎也很重要。


    几天后,包惜惜和沈子清去逛百货公司,准备给买两件春装。


    买完后出来,在百货公司门口附近又撞见了那个疑似许文雅的乞丐。这次她抢了别人的东西,被当场抓住了。


    只见她畏畏缩缩蹲在地上,害怕到全身发抖,却依然死死抱紧从别人那抢来的一袋包子。


    那被抢的主人真是既气又无奈,围观的群众中开始有人劝她算了,包子都被捏扁了,且这小乞丐一看就是饿坏了。


    可那人偏也倔强的很,说哪怕哪回去喂狗,也不给这抢人东西的乞丐吃,还说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她抢东西。别的乞丐都是乞讨,她倒好,见人就抢。


    最后经过一番拉扯争抢,那人总算抢回了自己买的而包子,朝哭叫嘶喊的小乞丐说了声晦气,转身便走了。


    这时候包惜惜和沈子清已经走到跟前,仔细端详了翻。


    眼前这个乞丐头发凌乱,遮住了半张脸,再加上不知道多久没洗澡,浑身脏的不像话。但经过辨认,他们还是觉得眼前这人很像许文雅。


    包惜惜从网兜李拿出一包新买的饼干递到她跟前,问:“想吃吗?”


    原本声嘶力竭哭喊的人看到饼干,立刻停下来,并快速伸手去包惜惜手里的饼干。好在包惜惜反应快,夺过了。


    乞丐开口了,语气很凶说:“给我,给我。”


    得了,听这声音和语气,包惜惜百分之九十敢肯定,眼前这乞丐是许文雅。


    她把饼干递了过去,许文雅拿过后立刻开了吃。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像很久没吃过东西。


    包惜惜看了眼周围,想到公安局与这不过隔着几条街,心里生出一个主意。


    她问小乞丐:“还想不想吃?”


    小乞丐点了点头。


    包惜惜说:“那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很多吃的地方。”


    凭着吃的诱惑,包惜惜一步一步把人拐向公安局。然就在看到公安局大门时,小乞丐却像见了什么恐怖东西一样,发出一声尖叫,转身就跑。


    好在沈子清一直跟在旁边,拔腿就追了上去。


    他可是在海岛上被姑父逼着天天练长跑的人,小乞丐又怎么跑的过他,很快就被拽了回来。


    小乞丐可能时意识到他们要带自己去哪里,一边嘶喊一边挣扎,把沈子清的衣服都弄脏了,可也总算成功把人拽入公安局。


    里面的公安同志一开始不明白他们想干什么,直言他们这里不是收容说,不要抓到乞丐就往公安局送。


    两人解释了下,告诉公安这人很可能就是他们在找的许文雅。


    听到这名字,立刻有人去把负责这事的同志叫了出来,接手了这个不安分的小乞丐。


    但因为人是包惜惜他们发现的,就算人给公安接收了,他们还是不能走。


    这时候没什么档案照片资料辨认,公安需要他们留下来配合录一下口供。


    但女公安把稍微清洗了下的小乞丐带过来时,两人看清她的样貌,百分百断定,此人就是许文雅。


    听到这答案,在场的几个公安显然很开心。这对他们来说,算是个意外破的案。


    可能是因为高兴,包惜惜在他们录口供的时候,从公安那得知了许文雅的一些事,听得她瞪目结舌,心里不得不佩服,这人可真是个狠人。


    话说回五年前,李惠兰被判刑坐牢后,许文雅不得不担负起照顾弟弟妹妹的重任。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许文雅的报复心这么强,她竟然教自己的亲弟弟玩扑克。


    许涛本就是不是什么有上进心的人,自制力也差,学会玩扑克后一发不可收拾,简直跟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一般,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因为初中是住校的,许大山也没发现儿子沉迷这个。


    许涛一开始是和学校里的同学当娱乐玩,慢慢的发展成和学校外面的混混赌钱。


    开始还好,赌的金额小,输也顶多是输掉了自己的生活费。许文雅似有意纵容,每次许涛回来说没钱用,都很干脆把自己攒的那点点钱给他。许涛慢慢开始觉得这个姐姐不错,偶尔赢钱了还会给她带点好吃的。


    可十赌九输,且赌多了胆子会越来越大,许涛也不例外,不知不觉在外头欠了一屁股债。


    外头的债主找上门,许大山才知道自己的儿子竟然沉迷赌博。


    债主扬言要剁了儿子手指,许大山没办法,只得咬牙把这些年攒的微薄积蓄都拿出来替儿子还了赌债。


    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如果手废了以后怎么干农活,怎么娶媳妇,怎么传宗接代。


    因为这事,许大山把儿子关在家里,不准他往外跑。但两腿健康的人又怎么关的住,特别是还有许文雅在暗中帮忙。


    久而久之,方圆几十里的人都知道许涛好赌,连累家里欠了一屁股债,他以后想娶个好媳妇估计也艰难。


    李惠兰在监狱熬了五年出来,看到自己唯一的儿子变成这样,觉得天都塌了,哭的呼天喊地,直怪许大山没把儿子教好。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被债主追上门要债,许家实在没钱了,追债人差点把许家的几间破瓦房给一把火烧了后,许大山终于忍不住下手,把儿子痛打了一顿。


    许涛被打的嗷嗷叫,情急之下把这一切都推到许文雅身上,说是她教他玩扑克牌的。如果不是她,他根本不会玩这玩意,也就不会迷上赌博。


    儿子在许大山和李惠兰心里分量始终还是很重的,他是许家的独苗,也是他们两人老了以后的依靠,不管这个儿子多么不争气,多么让人失望,他们还是会不自觉为这个儿子找借口。比如他现在还小,不懂事,再大一点会改的。这会听到打牌竟然是许文雅教的,立刻觉得罪魁祸首就是她,对她下手自然不会半点留情。


    不过他们还没有失心疯,不至于会把养到十八岁的女儿打死,也就是打的下不了床罢了。


    现在家里一贫如洗,许涛外头还欠着那么多钱,许大山夫妻一合计,决定让女儿早点嫁人换点彩礼。


    很快,他们就托媒人对象找好了,条件也谈妥了,甚至彩礼都收了,就等着把许文雅嫁过去,谁知道突然有一天醒来,发现许文雅却跑了。


    许大山夫妻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人,于是猜测她会不会是来城里来找曾经的养父母。


    这一想,两人也立刻进城了,毕竟都收了男方的彩礼,不快点把人找回来可是要退回去的。


    他们在家属大院蹲了几天,却完全没见到女儿。


    现在不比当年,两人也不敢上前找包家明夫妻闹,最后没办法,临回乡下前想到了到公安去报案。一开始他们是想举报包家明夫妻拐走女儿的,奈何提供不了证据,最后只得报案女儿失踪。


    因为许文雅不见了是事实,公安还是得立案找人。


    在查了很久都没进展后,公安想着许文雅曾经跟在包家明夫妻身边生活了十年,这才有了那天晚上上门的情况的事。


    录完口供,两人出了公安局,路上不可避免会讨论许文雅。


    包惜惜开口第一句便感慨:“没想到许文雅这人心思这么狠,竟然会想到毁了许大山和李惠兰最在意的儿子来报复两人。”


    不过感慨完,想到当年她还写举报信举报父亲,又好笑自己怎么会感慨她狠。本来就是个狠人,只是对付许家人的手段更狠毒些罢了。


    想通后包惜惜又问沈子清:“你说她怎么会疯了?”


    沈子清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许文雅这人心眼小,性格偏激,城里的生活和农村的生活本来就存在很大的落差,对于个在城里生活惯的人来说必然难以忍受。许大山和李惠兰骨子里重男轻女,日日在一起生活必然会爆发很多矛盾。矛盾越多,她对那个家必然越多不满。长期以往,心里一直充满怨恨、愤怒,心理就开始慢慢变得不正常了。对于一个心胸不宽广的人来说,长期生活在巨大的落差中,精神失常似乎也是必然的。


    包惜惜点了点头,还算认同他的分析,笑道:“似乎还漏了一点,我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后生活的很好,对她刺激很大。”


    这点沈子清自然也是想到的,但怕说出来会让包惜惜有负担,故意没说,没想到她自己说了。


    他担心包惜惜会乱想,开解道:“这也是她个人原因,与你无关。”


    包惜惜再次抿嘴一笑:“我知道。”


    她才不会把许文雅疯了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别人她不敢说,可对许文雅而言,发生在许文雅身上的很多悲剧,基本而言是个人性格原因导致的。


    小心眼,善忌,偏激,歹毒……一个个丑陋的性格缺点把她的人生一步步逼向深渊。


    不用想,公安找到人后基本是要送回亲生父母身边的。


    送回去如何?也许被安排嫁人。也许没人愿意娶这样一个疯女人,她这一生将和亲生父母永远绑在一起。又也许哪一天她又跑了出来,从此没了消息。


    只是,她既然精神失常,是如何跑到这个城市来的?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可能会短小,每天更新四五千左右。因为那个失调,几个月没来,拖不得了,得去医院看看医生。大家应该都知道,跑医院很费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写文压力大,呜呜——


    PS,这差不多是许家人的最终结局了。


    一贫如洗,唯一的儿子毁了。


    ? 第66章


    包惜惜的疑惑不是没道理的, 许家村到市里路途遥远,单小巴都要转两趟。许文雅如果在乡下的时候已经疯了,如何能顺利来到这。故而她猜测, 许文雅会不会是离开许家村后受了什么刺激才彻底精神失常的?


    这个年代,可能发生的事可太多了,她不知道警察和许大山夫妻会不会去查清楚,大概率是不会的了吧。这世上不清不楚的事太多, 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不少, 如时代蝼蚁的人有时候是连真相都没有的。也许是想到这些,以至于在想到许文雅的时候,包惜惜会觉得有些唏嘘。


    其实包惜惜猜测的没错, 在许家村生活的那些年,许文雅的精神状态确实已经有些疯狂,但的确还没到疯的地步。


    在得知父母给她找了个对象后,想到一旦嫁人这一辈子就真的永远得待在这样的深渊, 她产生了逃跑的念头。


    然而能跑去哪里呢?许文雅不知道,奔跑在路上,她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 要回到自己长大的地方,哪怕要饭都比留在这穷地方强。


    靠着两条腿,她从村里跑到镇上。因为已经没车去县城, 加上身上没多少钱, 更没有住招待所需要的介绍信,她只能将就着在镇上那破旧的汽车站窝一夜。


    涉世未深的许文雅怎么都没想到, 到了夜晚的小镇, 竟然会有这么可怕的一面。那一个个如恶狼看到食物般看着她的流浪汉, 把她魂都吓掉了。她只能拼尽全力往前跑,跑了不知道多久,可算找到了一个能藏身的地方。第二天一早,她立刻坐上小巴离开。


    本以为,离开那些穷地方就好,谁知道来到城里,可怕的事情并没有少。接二连三受到这么可怕的惊吓,许文雅疯了。


    但以上这些,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已经随着许文雅的精神失常,被永远的掩埋。


    晚上包家明夫妻下班回家,包惜惜把和沈子清无意中在大街上发现许文雅的事告诉他们。


    当年那封举报信,磨掉了他们和她之间的那点亲情,可不代表在听到她如今变成这样后,两人会毫无波澜。两人知道许文雅精神失常了,说不出的百味杂陈,就感觉本来好好的一个年轻人,人生还很长,却突然废了。


    李慧妍叹气道:“许文雅做出了那样的事,现在又疯掉了,还真不知道回到父母身边后会如何。”


    包惜惜也是这感慨,大家虽然猜不准,但都知道不会好。但好与不好也是别人家的事,说过之后,他们也不想天天拿它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过包家人怎么都没想到,他们以为事不关己,李惠兰夫妻却竟然带着精神失常的许文雅突然上门。


    这是一个春光明媚的周日上午,包家明夫妻和女儿一大早就出门去公园玩,差不多临近中午才回家吃午饭,谁料竟在自己家门口见到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许大山夫妻。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事而来,但看到人出现在这,大家心里都生出不妙之感。


    原本美好的周日,因为他们的到来,注定堵心。


    包家人没想到,在许大山夫妻这里,许文雅的精神失常竟然能和他们家扯上关系。


    许大山夫妻认为,许文雅在家的时候一直好好的,就是因为跑出来找他们,这才疯掉的,他们必须要为许文雅的疯负一定责任。


    不过相比八年前上门的趾高气昂,这次他们态度可是卑微了许多,说话也小小声,甚至带了几分哀求。希望包家明夫妻看在许文雅是为了来找他们才疯掉的份上,给他们一点钱。


    包惜惜和父母不知道,许大山夫妻也是左思右想挣扎了好几天,才敢带着许文雅上门的。


    他们虽然无比焦急盼着公安快点找到女儿,但怎么都没想到当公安把女儿找回来,交给他们的竟然是一个疯了的人。


    一个疯子,除了浪费口粮,还能干什么?


    开始他们还想着,也许在家养两天,好好教一教也许能好一点,至少能有婆家要。然而教了几天,情况没半点好转,夫妻两人绝望了,且原本和女儿定了亲的人家知道她疯了,带了很多人来要彩礼。两家人差点大打出手,还是大队长出面调节才勉强让对方同意再观察两个月,如果到时候许文雅没有变正常就退彩礼退婚。


    两个月啊,许大山夫妻想到这期限就焦虑。彩礼已经被他们拿了部分来还儿子的赌债了,如果到时候真要退,去哪里找这么多钱。


    想啊想,他们想到了包家。


    女儿是在城里被找到的,那么问题来了,她问什么会逃去城里?


    夫妻两一拍大腿,都认为女而之所以往城里跑,还是想去找那曾经的养父母。这样算起来,女儿的疯也和他们有关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是身无分文的农民,李慧妍夫妻是光荣的工人,他们也不敢再冒然上门闹。


    最后还是李惠兰想通了,对丈夫说:“我们不是闹,是讲道理。女儿因为去找他们莫名奇妙疯了,现在治病要花钱,他们总得承担一点。”


    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又花了好几天给自己打气,才有了这日他们出现在包家人面前。


    对于许大山夫妻想要补偿的行为,包惜惜真的是气笑了。


    她看了眼父母,从他们强忍着怒气的脸上,看出也是如自己一样感受。


    包惜惜活了两辈子,第一次做泼妇,把厚颜无耻的许大山夫妻赶出家门。


    也许是动静闹的太大,楼上的沈家人听到了,陆陆续续下来,其中跑最快的是沈子清。


    他本担心包惜惜家出了什么事,看到那被包惜惜轰出门的许文雅和父母,脸瞬间沉了下去。


    包惜惜因没想到会惊动到楼上,看到沈子清和沈家人冲下来,想到自己正很没形象的赶人,脸顿时烫的厉害。


    心虚之下,说话既大声又急促:“沈子清,你怎么下来了?”


    沈子清愣愣看着她:“我担心有事,下来看看。”


    沈子清三个字像个机关按钮,一直呆滞傻笑的许文雅听到后,原本没有焦距的双眼慢慢落到他身上。


    她眨了眨眼,似乎在想这是谁。


    突然,她抱头尖叫,发了疯般往楼下冲。


    哦,不对,她本来就疯了。


    李惠兰和许大山看着突然跑开的女儿,呆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得去追,不然人又无影无踪了。


    在场的其他人也被许文雅这突然的反应惊的愣住了,等回过神来,那三人已经快要跑出院门了。


    出于对一个神经已经不正常的人的于心不忍,众人回过神来后还是追下楼去寻找。


    好在许文雅并没有跑多远,众人合力可算是把她抓住了。


    把人送回许大山身边,包家明从口袋里掏了三十块钱出来递给许大山,面色不是很好劝说道:“这孩子也许还能治,你们带她去医院看看医生吧。”


    三十块钱虽然不多,但也已经是普通工人半个月的工资了。


    他今天之所动了恻隐之心以给这笔钱,并不是因为这疯的人是许文雅,而是看到了刚才她在听到沈子清三个字后那一瞬的清澈眼神。


    本以为要空手而归的许大山夫妻看到这叠钱,就跟天降横财一样,连忙接过,说会带女儿去看医生的。


    说的如此敷衍,包家明看得忍不住摇头。但愿他们还有为人父母的那点人性吧。


    可事实证明,包家明的但愿也只是但愿。


    许大山夫妻揣着钱,拽着女儿直接往车站的方向走。


    李惠兰看了眼丈夫放钱的口袋,说:“也不知道给了多少钱。”


    因为包家明递过来的钱零零散散一堆,一眼看过去也看不出多少钱。


    许大山乐得笑呵呵说:“一会上车后点一点。”


    夫妻两人开始迫不及待。


    因为要看着许文雅,许大山和她坐一起,李惠兰坐在他们前面的位置。


    上车后,许大山如自己所说,迫不及待掏出钱开始清点,数完笑眯眯告诉妻子,整整三十块。


    他们没注意到,在他们笑眯眯点着钱的同时,一直呆呆看着车窗外的许文雅,眼角余光也落在许大山手上那叠钱上。


    一路颠簸摇晃,可算到了县城的车站。


    一下车许文雅就哭闹着要上厕所,说着就要当众蹲下,可把李惠兰吓到了,连忙带她去公厕。


    上完厕所回来,却发现许大山不见了。李惠兰拖着许文雅在原地等了许久,都不见踪影,心开始慌了。


    好在没多久,终于看到许大山一路跑着过来。


    还没开口问他去哪里了,就听到许大山气急败坏开口:“不知道哪个王八蛋把我的钱给偷了!”


    说完蹲坐在地,一个大男人红了眼。


    刚才妻子和女儿去上厕所后没多久,他一摸口袋,发现空了。一掏,果然什么都没。


    他立刻被吓到头皮发麻,想着会不会是落在车上,连忙跑回去找,但翻了个遍都没看到。


    售票员听说他钱不见了,直摇头:“上车的时候就提醒过你们,不要在车上睡觉,要看好自己的财物。”


    许大山觉得好冤枉,这一路他没睡啊。


    售票员啧了两声,说:“小偷可不会管你睡没睡。”


    公然在车上数钱,这不是招贼恨么,售票员忍不住连连摇头。


    而李惠兰呢,听到丈夫说钱被偷了,差点两眼一翻,随后也如丈夫一样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边哭边骂那杀千刀的偷钱的贼。


    一些路过的人听到他们哭,慢慢围了上来。听了来龙去脉后,开始有人安慰他们,坐车的时候被扒钱包这种事发生了好多,找是不可能找回来的,让他们想开点。


    借着人群做掩护,许文雅摸了摸裤子上的口袋越退越远。


    蹲在地上的夫妻两人都没注意到,女儿跳上了一辆正准备驶离车站的车,恶狠狠看了他们的方向。


    许大山的钱根本不是被什么小偷偷了,是在上一辆车上,她趁着他没注意偷的,啊呸,这钱本来就不是许大山的,她这根本不算偷。


    她捂了捂胸口,此时心跳很快,也很慌。她不知道这辆车将开去哪里,不知道等待着她的终点是怎样的。清醒过来后,那天的恐怖的遭遇全部记起来了。


    恐惧,不安,依旧笼罩着她,但即便如此,她还是选择了跑。


    这一日的插曲过去后,包家人的生活恢复如平常。


    转眼来到十月,停止了十年的高考宣布恢复考试。


    这消息一出来,世界仿佛在一夜之间变了。


    走在街上,再看那些青年男女,每个人仿佛忽然之间变了个精神面貌。


    包惜惜和沈子清因为这两年来都一直在学习高中课程,两人商量后决定参加同年冬天的高考。


    对于他们这一决定,两家人自然是支持的。大家觉得考试恢复的突然,应该不会有多少人像沈子清和包惜惜那样提前那么多学习,也许能在考试中脱颖而出。


    然而考完看报纸,看到那惊人的参考人数,两边的家长又担心了,他们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竞争。


    不过包惜惜和沈子清却表现的信心满满,考完后他们互相对了一下答案,估了下分数,都觉得不会太低。


    在填报志愿的时候,家长们本建议稳健起见,填本省的南大。但包惜惜和沈子清估算了自己的分数后,还是想搏一搏填北大。


    最终大人门还是以两人的意见为主,如果最后真没录取上,大不了明年再来。


    一次不行,那就下次,这也许就是希望带给年轻人的勇气。


    已经不是第一次参加高考的包惜惜以为自己心态已经很稳,且考完后她的表现一直也是如此。但在即将出成绩的前几天,她心乱了,失眠了。


    只要一闭上眼,总会忍不住去想,如果只有沈子清考上北大怎么办?她是退而求其次去读别的学校呢,还是再奋斗一年考北大?


    第二个念头一出来,她立刻打了个激灵,马上在心里否决了。没几个人能承受得起三次高考的鞭笞,她也不过是个弱女子罢了。


    忐忑不安中,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结果不管好坏,该来的总是会来。


    作者有话说:


    好慌,写着写着突然害怕被骂,包爸给了许家人钱,会不会挨骂呀。


    这两天去医院检查身体,短小了,明天会粗长回来的,评论快回来吧~~~


    今晚还是有喜欢的战队比赛,先看比赛,回头捉虫哈~~


    嘿嘿,好久没发红包,发一轮吧(才不是为自己的短小拿金钱收买人心)


    ? 第67章


    高考成绩出来, 包惜惜和沈子清的分数比他们之前估算的要高了些。包惜惜的高了几分,沈子清的高了十几分。这样总分上,沈子清要比包惜惜高差不多二十分。


    二十分的原始分差距, 很大了。从这分数差包惜惜就明白过来,估分的时候沈子清说自己也没把握的数学试卷最后那道大题,其实是做的很有把握的。只不过顾虑到她的感受才如此说。


    这一次高考,让包惜惜深深感觉到, 泱泱中华,人才济济。


    哪怕她因为知道历史走向, 提前近两年复习,最后结果出来也只是比北大入围线高了十来分。不过即便如此,她也是这一年当之无愧的天之娇女。


    两人第一时间把这好消息写信告诉远在海岛的姑姑和谢翠芝, 并给她们寄了好些东西。


    沈倩瑶很快回信了,除了恭喜他们考上理想大学外,还给寄了很多干海鲜,以非常骄傲的语气告诉他们, 这些什么干鱿鱼干鱼干虾仁干,都是她亲自晒的。


    包惜惜难以想象,优雅的姑姑是如何学着晒这些东西的。


    谢老师虽然没有回信, 但包惜惜和沈子清相信,她一定也会替他们感到高兴的。


    家属大院一下子出了两位考上北大的,一时之间风光无限。


    大院门口被政府挂上了横幅, 市政领导亲自来看望, 省市各大报纸用了很大篇幅来报道两位考试的励志事迹。


    还有好多家长,认为这是风水宝地, 带着自己的小孩过来, 哪怕不能进, 也要指着大院门告诉自己的孩子,这可是出了两位北大学生的大院。


    因为这种种原因,包惜惜和沈子清都不怎么敢出门,就怕被热情的人民群众拉着分享心得。


    好在考上北大的热度在维持了一个月后,总算降了下来。


    回归到正常的生活,包惜惜和沈子清两人兑现高考前的约定,如果一同考上北大就去那家很贵的俄罗斯餐厅吃一顿。


    这家俄罗斯餐厅也开了有些年头了,两人不是第一次来。在读书那会仗着沈子清有钱,也来这里吃过几次冰激淋。


    阔别多年,餐厅还是老样子,不用刻意追寻也有着扑面而来的年代感。


    两人选了二楼一个靠窗的位置,倒不是说这位置视线有多好,恰恰相反,一棵老槐树的树干刚好伸长到窗户前,把视线都遮挡了大半。但包惜惜恰喜欢这一点,隔着玻璃看过去,别有一番风味。


    现在他们不再十小孩子了,再来到这里,如其他来这约会的有情男女般,烤面包、烤肉、冰激凌自然是必点的。


    沈子清知她嘴馋,还点了些不怎么裹腹的小食。


    点好菜,服务员走了,整个二楼只剩他们两个,安静的厉害。


    没别的事打扰后,两人都强烈察觉到,此时他们隔着不过半米多点宽的长方形餐桌面对面坐着,沈子清如今可是一米八的个,一双大长腿,坐下后桌子地下几乎没有多余的空间。两人之间稍有动作,就很容易碰到对方的腿。


    气氛仿佛一下子变得暧昧起来,两人都有些害羞,也觉得有些刺激。


    包惜惜小声嘀咕:“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的腿这么长。”


    老天对这个男人可真满是偏爱,家世好,学习好,样貌好,就连女朋友都那么好。


    连带着抬了自己一把,包惜惜美滋滋。


    沈子清不知道她想这些,注意力都在那看不见的桌子底下。他已经很克制不乱动了,可她却总是乱动,以至于两人的腿总不小心就碰到。听到她嘀咕自己腿长,既想笑又有些窘困,不得不出声让她别乱动。


    好在四下没人,若是有别的客人进来,这四方桌下可是没任何遮挡的。


    包惜惜委屈,她也不想乱动啊,可是又总忍不住想碰碰他的大长腿。


    沈子清被逼的没办法,慌乱过之下干脆用自己的两腿夹紧她的。


    包惜惜不乱动了,他却更窘困了。


    即使隔着棉裤也让人觉得,小姑娘的腿真细啊。


    这样想,他耳尖不自觉爬上红晕。


    包惜惜注意到了,心说怎么有人这么可爱,在一起这么久了还这么容易脸红。


    她正想趁势逗逗他,偏此时服务员端了冰激凌上来。


    两人瞬间都不敢乱动,面上一本正经,心里紧张的不行。


    好在服务员的目光并没有往下看,他们就当她没看到吧。


    服务员离开后,沈子清带着几分商量的语气说道:“一会我松开,你可不要再乱动。”


    包惜惜点了点头,冰激凌来了,她现在有新欢了,会乖乖的。


    大冬天的吃冰激凌,除了他们也没谁了。


    沈子清觉得这冰激凌也上的是时候,几口下去,冰冰凉意由肚子散向四肢。


    没多久,点的其他东西也陆陆续续端上来。


    有了吃的,包惜惜确实安分了。


    吃着美味的烤肉,包惜惜想到在不久的将来,等祖国走上改革开放这条道路后,外国餐厅将如雨后春笋般开遍大城市,能品尝到的异国美食将更多,心里就无比期待。


    说实话,七八年了,她真的也馋了过去吃过的那些异国美食。


    想的太入神,她都不知道自己笑了,直到沈子清问她,她才收敛了下笑意,美化了一下告诉他:“想到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能吃到越来越多好吃的食物,心里就高兴。”


    沈子清笑,笑容中带着几分宠溺。


    这确实是包惜惜会想的,他想自己以后可一定要好好赚钱,不然可就养不起这馋猫。


    吃到一半,除了他们外一直没其他人的二楼终于上来一位女客人。


    穿着灰色中山装,背着军绿色布挎包,扎着两股小辫子,看上去比包惜惜他们要大几岁。


    坐下后没多久,一位服务员走了过来,把餐牌递上。


    女客人朝服务员微笑点了点头,说:“还要等人,一会在点。”


    服务员说了声好,转身离开,没多久给她端了杯水。


    刚开始还好,女客人从容淡定坐在位置上等着自己要等的人。


    当时间过去十几分钟,她开始面露不悦。也许是觉得不好意思,又也许是看到包惜惜和沈子清这边又要了份冰激凌,她也主动扬手跟服务员要了一份。


    包惜惜和沈子清吃完饭后那份冰激凌,这顿完美的午餐算是到此结束。


    因为同整个二楼就只有他们三位客人,包惜惜不可避免会留意另一位女客人。


    她身子往前倾了倾,小声对沈子清说:“那位姑娘等了好久了,八成是被人放鸽子了。”


    沈子清也这么觉得,点了点头。


    时间又过去了十几分钟,算起来那位女客人已经等了快半个小时了,然还是没人来,脸色难看到几点。


    虽然不是同一张桌,但是整个二楼就他们三个客人,沈子清和包惜惜还是感受到了她的那份尴尬。两人反正都吃完了,决定还是早点离开,把空间留个这位女客人。


    出到外面,站在屋檐下,阳光甚好,沈子清问包惜惜是想四处走走还是直接回家。


    包惜惜看了看天,虽然外头是有点冷,却还是想走走。


    考大学的事尘埃落定,过完年他们就要去别的城市上大学,忽然想好好看看这个城市。


    沈子清说了声好,两人正准备下台阶,方才同在二楼的那个女子却气呼呼冲了出来。因为太快,以至于没注意到沈子清和包惜惜还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直接朝包惜惜撞了上去,差点把她撞倒,还好沈子清反应快,一把把她搂住。


    女子连忙道歉,包惜惜捂住那被撞疼的胳膊,坚强说着没事。


    “对不起啊,要不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女子显然是个有责任心的人。


    “不用不用,我真的没事。”包惜惜笑了笑,她只是比较娇气,怕疼。那么瘦弱的一个姑娘,能撞的有多疼。


    女子再次道歉,急匆匆离开。


    “真的没事吗?”沈子清也是很不放心,担忧看着她。


    “真的没事。”包惜惜抬了抬胳膊,证明自己真的没事。


    这一个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两人沿着街道漫无目的走着。


    两人怎么都没想到,刚刚在俄罗斯餐厅遇到的女子,在他们转了几个街口后,竟然会再次遇到。不过这次她不是一个人,而是语气激动和一个年纪比自己大很多的大婶说着话。


    女子说自己在餐厅等了很久,却不见有人来,质问大婶介绍的是什么人。


    包惜惜小声对沈子清说:“原来是相亲,但是男的没来,似乎有些太过分了。”


    虽然她也不喜欢相亲,但相亲在这个时代还是主流,比起农村的盲婚哑嫁好多了。如果是她,相亲却被人放鸽子,怕也会很生气。


    他们不是有意偷听两人的讲话,决定加快步伐走过去。


    那女子在发泄了一顿后,眼红红对那大婶说:“如果不是为了两个孩子,我至于愿意和这么瘸了腿的人相亲吗?他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东西,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腿都被人打瘸了,还想找什么黄花大闺女……”


    包惜惜觉得这女子说的男子的条件有点点熟悉,脚步顿了顿,这一顿步的功夫,又听女子劈里啪啦骂了好多。


    她看向沈子清:“我怎么觉得她说的这个人有点像王树苗。”


    沈子清也有这感觉,但还是让她不要胡乱猜测。世界之大,情况相似的人很多——


    傍晚,包惜惜和沈子清在外头玩了一下午回到家属大院。


    一进院门就看到一群妇女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聊着天。


    这情景包惜惜可太熟悉了,肯定又是在说哪家大事。


    她本不感兴趣,在路过的时候听到他们在说王树苗和他母亲下午打了一架的事,不由放慢了脚步,想把这八卦听全一些。


    然而大婶们看到他们,立刻笑眯眯转移了话题。


    “要说还是惜惜和子清这两孩子好,青梅竹马,现在还考上了同一间大学。”


    “那还用说,我活了半辈子,就没见过比这两人更登对的。”


    “我儿子要是也知道早早为自己找好对象,现在我也不用愁着怎么解决他的个人问题。”


    ……


    包惜惜和沈子清听的脸红了,特别是沈子清,说的他好像很早就看中包惜惜一样。


    好在大婶们调侃了一会,又回到王树苗和他母亲这事上来。


    听完整八卦后,包惜惜可算清楚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王树苗母亲托人给儿子做媒,介绍人给介绍了一个大四岁但是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


    在母亲的劝说下,王树苗同意去相亲的。


    今天是约定见面的日子,王树苗还收拾了一番准时出门,然出门后没多久却板着脸回来。


    王树苗母亲开始以为是女的没看上自己儿子,为了安慰他还说。仔细想了想,这次媒婆介绍的也不怎么好,让他不要放在心上。


    谁知道下午,介绍人却怒气冲冲过来,骂王树苗没诚信,让人家姑娘在餐厅白等了那么久。不仅如此,还说了好些难听的话,什么名声那么臭,腿还瘸了,还想着找个怎样的。


    这些难听的话让王树苗和家人又羞又怒,齐齐把介绍人给赶走了。


    在外人面前一家人同心,可王树苗母亲心里却也是生气自己儿子竟然没去相亲,介绍人走后立刻把他骂了一顿。


    王树苗刚被介绍人羞辱,现在又被母亲骂,直接爆发了。说自己还不到二十岁,为什么要上赶着去娶一个丧夫带娃的。


    王树苗母亲说他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能娶上媳妇就不错了,还想挑。


    吵着吵着,两母子扭打在了一起。


    大婶们说到这的时候看了包惜惜一眼,包惜惜心一惊,心想自己不会无辜被卷入这对母子的争执中吧。


    果然……


    胖大婶说:“王树苗妈也真是的,教训儿子就教训儿子,怎么能把惜惜扯进来。”


    包惜惜按耐住心惊,问:“我怎么扯进来了?”


    “唉,也就是王树苗妈嘴贱,骂儿子的时候说了句,‘就你这样子也敢肖想人家惜惜这样的,醒醒吧’。”


    包惜惜:“……”


    她只能说太优秀也是错。


    沈子清听了这话也是不高兴,脸一沉。


    不管是怎样的情况下说的,他都不喜欢别人拿惜惜来说事,更不喜欢别人肖想惜惜。


    这事包惜惜没放在心上,但几天后,李慧妍还是从邻居那听说了,回来后气鼓鼓坐在沙发上,话都不会说。


    包家明不知道妻子怎么回事,下院子溜达了一圈回来就这样。


    “和人拌嘴了?”这是他第一个想到的。


    李慧妍摇了摇头,她心堵的厉害,明明知道这也许不过是王大婶一时嘴快说的不经大脑的话,可提到自己女儿,还是让她很介意。


    “哟,看来事情不小。”包家明放下手中的关于机械维修的书,坐到妻子旁边,问她怎么回事。


    包惜惜也靠过来,一脸关心看着母亲。


    李慧妍憋不住了,告诉丈夫和女儿。


    包惜惜听后一笑,安慰母亲:“妈,这事不值得生气。你女儿确实优秀,要不是已经有了沈子清,指不定天天有媒人上门。”


    这话瞬间让李慧妍不心堵了,甚至心情还有些好。


    是啊,好女百家求,她的女儿这么优秀,不知道多少人想娶回家。


    包惜惜干脆告诉父母:“说来这事还真是凑巧,那天我刚好和子清去俄罗斯餐厅吃饭,遇到那个和王树苗相亲的女子,回来后也听邻居说了王树苗家的事。”


    这样说来,她也算目睹了半个过程。


    “怎么有这么巧的事。”李慧妍真的被这巧合笑死。


    看到妻子心情好起来,包家明放下心,又捧起书看,不过还是有留意妻子和女儿的聊天,时不时跟着一笑。


    过了不知道多久,有人敲门。


    包惜惜笑眯眯站起身,跟父母说一定是沈子清。


    打开门一看,果然是,端了一盘特别漂亮的橘子过来给他们吃。


    李慧妍让他进来一起吃,沈子清没拒绝。他本来就是有意过来坐一会的。


    包惜惜一边剥橘子一边和他说自己和母亲刚才在聊择偶观。


    这话题还是从聊王树苗演变而来的,李慧妍感慨王树苗这样的怕是找不到好媳妇。包惜惜不认同,古往今来,身体有缺陷的自然是要比正常人难找对象些,但优秀的人,哪怕身体有所缺陷,还是会吸引到优秀的女子。


    包惜惜觉得最佳婚姻当然是精神共鸣,次之异质互补,最差也应门当户对。


    说着她还拿了孙月来举例,回来家属大院生活后,他们见过孙月几回,过的其实还算不错,她整个人看上去也比结婚前更鲜活了些。也许她的这段婚姻不是起于爱情,但过日子还是合适的。


    其实纵观历史,大部分人的婚姻何尝不是如孙月这样。


    包惜惜叽叽喳喳说了许多,末了突然问沈子清:“假设没有我,你会找一个怎样的对象?门当互对?互补?”


    她是不会说精神共鸣的,即使是假设,她也不想做这种醋自己的假设。


    沈子清却只是笑了笑,没回答。


    因为时间不早,沈子清坐了一会便回家了。


    过后包惜惜也忘了自己这晚的随口一问,然几天后,沈子清却一本正经对她说:“那晚你问我的问题,我认真想了很久。”


    包惜惜一脸问号,努力回想自己哪晚问了什么问题。


    “想来想去,我发现自己没办法接受你的假设”


    包惜惜眨了眨眼,大概记起来了。


    “我只会找你,你是我的门当户对,是我的异质互补,是我的精神共鸣。”


    作者有话说:


    唉,为什么上章还写许文雅,可能是影子昨天受一个新闻的刺激,忽然不忍她沦为婚姻的工具,以至于宁可她从此漂泊天涯,好也罢不好也罢,交给想象。


    说回开心的,咱惜惜和清清考上大学啦,马上开启新生活。


    话说海岛的时候,影子埋下了一个和谢老师有关的伏笔,有人挖到吗?他们上大学后会带出来,此后关于谢老师的部分也就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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