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4章


    女儿竟然通过连环画上的字迹猜到了写举报信的人是谁, 这对包家明夫妻来说着实挺意外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包惜惜因为此趟西北行让她深切感受到这样的日子有多苦,苦到她不免会去想很多。如果当年父亲没有阴差阳错成为英雄, 他们一家不得不下放农场,日子将会是怎么样?是不是比姑姑一家还苦?


    因为这种后怕,想到许文雅疯了一样得不到就想毁灭,妄想通过写举报信毁了他们一家, 她心底就生出一股恼意,所以才会和父母说自己猜到了写那封举报信的人是谁的。


    这些年, 顾及到父母和许文雅十年的相处,她再讨厌许文雅,也从不会主动在父母面前说许文雅的坏话。可这一次, 包惜惜需要一个发泄口,她就是要说,许文雅就是个疯子,逮着谁就乱咬的疯子。


    说出来后, 她整个人舒服多了,包家明夫妻却陷入短暂沉默。


    李慧妍忽然躺着不踏实,半坐起身给女儿拢了拢被子, 并轻轻压了压,不让空气中的凉意进到被窝里面。


    包家明则在思考着要怎么跟女儿说,可随后一想, 一家人之间说话有什么好想斟酌, 不如坦诚来说。


    他首先向女儿道歉,为他们没有告诉她这件事。


    不告诉她, 倒不是说害怕她知道举报信是谁写的, 而更多的是担心她知道后会有心理负担, 甚至在她幼小心灵里再添一笔仇恨。


    包家明又和女儿坦白了自己在看到信的觉得字迹熟悉想到可能是谁写的时是什么感觉——难过、震惊、不安这些都有,还有强烈的觉得可笑。


    可这世界可笑的事还少吗?


    他不是可笑许文雅,不是可笑这件事,他是可笑自己。


    可能就是因为心情太过复杂,加上有所顾虑,才没和女儿说。


    包惜惜听了小声嘀咕了句,过了年她就十五了。


    十五岁了,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和对事情的判断力。


    包家明和李慧妍不由笑乐,同时心里涩涩的。


    眨眼女儿都十五了,这岁数听着真是个小大人了。


    他们坦然承认自己犯了大多数父母都会犯的毛病,总觉得自己的孩子是个孩子。


    包惜惜撅嘴哼了声,对他们这觉悟还算满意。


    “小机灵鬼,还觉悟。”李慧妍察觉女儿心情好了许多,她也跟着舒了口气。


    包家明再次肯定告诉女儿,厂领导既然把这封举报信交到他手里,即代表真的不会有事。赵磊什么人啊,厂里有名的笑面虎,干了多少面上笑嘻嘻背后却捅你一刀的事。


    在家人面前这样评价厂里的人,是包家明以前不曾干过的,今天为了让女儿相信不惜破例。为的就是让她相信,如果这封信真能攻击到包家明,像赵磊这样的人肯定会捏在手里的。


    大院里每家每户都有人在单车厂上班,包家明虽然不说,但不代表包惜惜没从别人那听过那些厂里面的八卦,其中赵磊出现的次数是最多的,也多少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她当然也知道这次举报大概是不了了之,上一次问父亲的时候就知道。


    其实她也就是突然间情绪上头,一时有感而发。掉了两滴眼泪兼吐槽了一番许文雅后也就没事了。


    面对父母如此郑重的解释,她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知道的。


    因为那十年的感情,让他们在看待许文雅这个问题其实是带了偏见。觉得大人是大人小孩是小孩,当年李惠兰犯的错,始终和孩子是无关的。可是这种觉得又何尝不是对女儿的不公平。包家明夫妻的万语千言,只能化作一句对不起。


    包惜惜连忙说:“爸,你别这么说。”


    她其实也不觉得他们这样想有什么不对。人之常情。除了封建时代实行株连,法制社会哪个国家不是只针对当事人。她反而觉得,能理智客观只讲法反而是好的,被情感牵连受的伤害才更大。


    包家明夫妻在换女这件事上受到的伤害是双重的,一是个亲生女儿长达十年的分离以及女儿在这十年里吃的苦,二是养女十年情感的剥离。


    很多事看起来容易,真正好起来是要时间的。


    她是因为穿来的,适应的比较快。


    当时在看文的时候,看到亲生女儿回到父母身边那部分,她真觉得原主其实是适应不了的。


    因为原主回来这个家后所面临的,不仅是生存环境的恶劣,更甚至对未来是绝望的。包家明夫妻也许能给她百分百精神上的爱,但是物质条件上是无力的,原主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后的生活条件,甚至还不如在养父母身边。


    脱离了物质去谈感情尚且难,去建立感情流更难。


    说开后,包家明觉得轻松了许多。笑了笑,又说:“其实这事也不全算坏事,至少验证了爸爸现在不会轻易再出事。”


    包惜惜也笑了:“可不是,凡事都有两面性。”


    这一夜之后,包惜惜觉得许文雅再也不是他们家一个刻意回避的疙瘩了——


    年初三一早,包惜惜一家告别姑姑,坐上了去城里的牛拉车,颠簸了半天才到了火车站。


    一家人又在火车上待了几天,可算在年初六这天回到了家属大院。


    院子虽然被大打扫过,但从那飘落在角落的鞭炮纸屑也以西还能看出这几天有多热闹。


    包家三口进到院子后,陆陆续续遇到几个邻居,看到他们回来了都热情打招呼。正在院子里玩耍的孩子们也问包惜惜要不要过来一起玩。


    包惜惜在火车上待了几天,累的不行,只想快点回家烧水洗个热水澡。


    好在煤炉烧水倒也很快,回到家等了十来分钟后,包惜惜就洗上了热水澡。


    因为西北冷,她在姑姑家只洗过一次澡,加上坐火车两天两夜,算起来这么多天她也就洗了一次澡。


    包惜惜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这么久没洗澡,洗的是格外认真,恨不能把全身的皮都细细揉一遍。


    终于把自己洗的香喷喷的,才神清气爽走出冲凉房。


    在她洗澡的功夫,李慧妍已经把家里的卫生粗略打扫了一遍,看到女儿出来,问她要不要先上床睡一觉?


    包惜惜在火车上窝了两天两夜,觉得也却是需要休息,便点了点头,同时也跟父母说,让他们早点洗个澡躺一躺,晚上也别做饭了,全家人出去吃。


    包家明觉得女儿这建议好,就对妻子说:“反正家里也没什么菜,休息一下去外头吃吧。”


    丈夫和女儿都这么想,本想收拾完家后去副食品点买菜的李慧妍有些犹豫了。


    这一个年把他们夫妻半年的攒的钱都花完了,她自然是觉得最好还是节俭一点。但随后一想,这也不是经常的,最后还是同意了。


    睡了一觉后,包家明和李慧妍看上去还有些疲惫,但包惜惜却完全看不出疲倦感了。


    夫妻两不禁感慨,年轻就是好啊,恢复能力就是强。


    包惜惜也这么觉得,摸了摸自己容光焕发得脸。


    不过还是得营养供给跟的上,不然也是不行。


    大年初六,外头其实也没什么能吃饭的地方,三人最后选择了一家面馆,豪横点了三碗牛肉面。


    付了钱和粮票,李慧妍把手里的粮票递给那两父女看,说:“票只剩这么点了,接下来可不许这么奢侈了。”


    包惜惜乖巧点了点头,闻着满屋子的牛肉的香味,馋的直咽口水。


    这些天在姑姑家当然也有吃肉,不过都是腌肉腊肉,现在的她对新鲜肉馋的不行。


    很快,三碗牛肉面陆续端了上来,服务员很自然把其中一碗加了比较多香菜的放到包惜惜跟前。


    李慧妍纳闷了:“我们也没特意说你这碗要多加点香菜,怎么这么凑巧加了。”


    包惜惜嘿嘿笑了笑,冲服务员眨了眨眼,拿起筷子认真吃面。


    直到吃完面出了馆子,李慧妍依旧纳闷香菜的事。


    面对母亲的嘀咕,包惜惜装装傻,不给予正面回应。不过心里却是有在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偶尔会被沈子清请来这里打牙祭这事告诉父母呢?


    想到沈子清,明明就一个过年期间没见面,可她怎么有一种他们整个寒假没见面的错觉?


    难道是料定了他临开学才会回来?


    想到要这么久,包惜惜开始觉得无聊了。


    不过包惜惜很快就直到自己想错了,初八那天上午,本来就热闹的院子突然格外喧闹。


    包惜惜哒哒哒跑到走廊,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院子里,一辆警车赫然停在那,不少孩子围在周围,激动的发出哇哇的惊叹。


    她忽然想到什么,嘴角不自觉微微扬起。


    目光搜寻了一圈,果然在远离人群的角落找看到了那个最最最醒目的人。


    他看上去似乎有些不耐烦,面无表情应着一个中年男子的话。


    包惜惜猜想,那个应该就是沈子清的父亲沈斌吧。


    不怪她不肯定,实在是在这大院住了几年,都没看过他父母。


    如果不是和沈家人来往亲密,还以为沈子清父母关系不好,把他们两兄弟丢给爷爷奶奶养呢。


    实际上沈子清父母是真的忙,特别是他的母亲钱瑶,了解之后包惜惜才惊觉,他的而母亲竟然是省军医院里数一数二的能做高难度手术的专家,一般情况下基本不给离开省城,就怕突然来了需要做手术的病人。


    父亲在和儿子说教,难怪他会不耐烦。


    包惜惜觉得父子和父女,真是两大亲子关系之谜。


    在儿子面前,父亲似乎就是威严的。然面对女儿,父亲的温柔和妥协,似乎可以没有底线。


    故而对大部分父子关系要严格些,父女关系则似乎亲近些。


    说了一会,沈斌要坐回了车里,显然是要离开了。


    沈子清站在那,目送他离开后,拎着自己的小行李袋朝家里走。


    转过来后,他才看到,包惜惜竟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走廊上。


    被发现的包惜惜热情朝他挥手。


    不过一个新年没见,包惜惜竟觉得沈子清变化不小,比如,好像又长高了。


    她忍不住说:“沈子清,你们男孩子到了这年纪是按天长的吗?还是说去了一趟省城,你爸妈给你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沈子清笑着反问她:“谁不是一天天长的?”


    包惜惜啧了声,让他别抓自己话语的漏洞,知道是什么意思就行。


    沈子清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可他其实也没吃什么,个子就是串的快。


    他又问包惜惜什么时候回来的,听到是前天,有些遗憾说前天他们去逛公园了。


    “听你语气,公园不好逛吗?”


    沈子清摇了摇头,只是如果不去逛公园,他们就初六回来了。


    因为逛公园,沈子恒给摔了,爸妈不放心他现在就回来,奶奶只得留下来照顾。


    听了原委,包惜惜哦了声。


    也就是说今天只有沈爷爷和沈子清回来了,这下轮到她问:“你怎么不一起多待几天才回来?”


    沈子清说:“爷爷住不习惯,想回来。”


    “那爷爷呢?”包惜惜觉得,不可能把儿子孙子扔在院子里自己先回家了吧。


    说到爷爷,沈子清一脸无奈。告诉她,车子才开到在街角就迫不及待下车,和他那帮老朋友下棋去了。


    包惜惜笑了,如此迫不及待,看来在省城住了这么些天,确实把沈爷爷给闷坏了。


    看到沈子清手里还拎着行李,包惜惜让他先回家吧。


    沈子清嗯了声,说一会下来找她。


    他也很想知道包惜惜这几天在西北农场过的怎么样。


    沈子清回到家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给包惜惜带的礼物从袋子里小心翼翼拿出来。


    收了包惜惜的围巾后,沈子清一直惦记着要回送她一份礼物。


    恰好有一天,父母难得有空,带着他、弟弟以及爷爷奶奶去光友谊商店,看到母亲买护肤品,他想到包惜惜念叨过的一到了秋天皮肤就干燥,于是问母亲能不能多买一瓶。


    母亲当时挺意外的,不过他面不改色说想送给包惜惜。


    当时原话他是这么说的:“我考了第一名,她给我送了礼物。她考了第二名,我不知道送什么。”


    父母一听,这个经常从小儿子和公公婆婆那听到的小姑娘学习成绩竟然这么好,再想到大儿子很少向他们提什么要求,立即欣然同意了,虽然这东西不便宜。


    沈子清看着这瓶东西,上面的外文他是一个也看不懂,也不知道送出去的时候怎么跟包惜惜解释。


    一个家不过十来天没人住,竟就生出了一股荒凉感。


    想着奶奶和弟弟还要过段时间才回来,沈子清勤快的把卫生给搞了遍,顺便烧好了一壶开水,好方便爷爷回来后能喝。


    做好这一切,沈子清拿着给包惜惜的礼物下楼。


    因为打过招呼,包惜惜听到敲门声就知道是谁,小跑着去给他开门。


    人一进来,包惜惜就问他饿不饿?上午父母上班前蒸了几个包子,还没吃完呢。


    那可是她和母亲一起做的包子哦。


    沈子清本想说不饿的,他是吃了早饭才从省城那个家里出发的。但对上包惜惜殷切的眼神,话到嘴边还是改变了主意。


    他嗯了声,包惜惜立刻去厨房给他端包子。


    包惜惜端包子出来,沈子清也把手里拿着的那瓶润肤乳递过去,说给她的。


    沈子清还没说是什么,包惜惜接过,只看了一眼就惊喜说:“哇,竟然是润肤乳。”


    “你会外文?”沈子清很惊讶。


    包惜惜当然懂英语,虽然只是CET4的水平,不过看这一点点包装标语还是看得懂的。可问题是,她现在是十五岁,且学校里并没有教授过外语。故而她只能摇摇头。


    不懂外文,却知道这是润肤乳,沈子清觉得很不可思议。


    包惜惜只能解释,这是女人的直觉。


    沈子清更加觉得不可思议,可好像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送完礼物,沈子清又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利是封:“这是我妈妈让我转交给你的。”


    包惜惜没有想到啊,沈子清母亲竟然会给自己压岁钱,她有些不敢接。


    沈子清催她快拿着,说里面又没多少钱。


    为了验证里面真没多少钱,包惜惜接过后拆开。


    利是封装的是五张一块钱,包惜惜诧异了,对沈子清说:“这叫没多少?”


    沈子清点了点头。


    包惜惜告诉他,可以买五百颗糖。


    这下轮到沈子清诧异。


    包惜惜没有告诉他,于他而言没多少,可她攒了这么多年,小金库却从来没这么达到过这个高度。


    凭空得这么一笔巨款,她觉得要好好报答沈子清,比如请他吃芝麻糊——


    赵奶奶不在家的日子,沈家爷孙日子就过的没那么滋润了,不过好在他们家条件好,不缺钱和粮票,沈立强便经常带着孙子在外头吃。包惜惜和沈子清关系好,自然经常被带上。


    平心而论,李慧妍的厨艺不错,但和外头专业厨师比,自然是比不过的。这段日子包惜惜跟着沈家爷孙,硬生生吃胖了几斤,不过她本人和天天都能看到她的人自然没发觉。


    等到开学后,好几个许久不见的同学都惊叹,包惜惜过年在家是不是吃的特别好,脸都圆了一圈。


    对别人来说,脸圆了一圈也许是件高兴的事,可对包惜惜来说就愁死了。


    她当即做了个决定,以后每天饭后绕着院子跑十圈。


    不过她这个健身计划只坚持了三天就宣告破灭,因为她来初潮了。


    母亲李慧妍知道女儿来初潮了,忽然有一种自己的小宝贝长大了的感觉,当晚就关起房门和她讲了很多这方面的知识。


    初始,包惜惜还没事,能吃能睡能蹦能跳。她还有些高兴,以为自己两辈子都是不痛经体质。


    谁料到了下半夜,她肚子却越来越痛越来越痛。


    第二天,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她佯装自己要睡懒觉不吃早餐,实则心里已决定,等沈子清过来了,让他榜自己请一天假。


    沈子清和包惜惜同班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因为身体不舒服请假。


    他以为很严重,可包惜惜却说自己没事。


    “还是陪你去医院吧。”沈子清不放心,都不能上学了,怎么会没事。


    包惜惜捂着肚子,真不知道该拿沈子清怎么办。


    怪只怪这个年代的孩子既接触不到网络,学校又没有生理知识课,她真的有些难以启齿,自己只是来月事不舒服。


    “我真的没事,你快去上学吧。”包惜惜几近哀求,她肚子好疼啊,站立的力气都快没了。


    她越是这样,沈子清越放心不下离开。


    包惜惜正准备豁出去之际,赵巧香下来了,看到孙子还在这,而包惜惜脸色苍白捂着肚子站在门口,便问两人怎么回事。


    沈子清看到奶奶,立刻告诉她包惜惜不舒服,但是不肯去医院。


    赵巧香立刻担心走过来,正想问她哪里不舒服,却看她捂着肚子,不断向自己打眼色。


    同是女人,赵巧香瞬间就懂了,笑看着两个孩子。


    沈子清不解,为什么奶奶知道包惜惜不舒服还笑。


    赵巧香笑着对自己孙子说:“你先去上学吧,奶奶会照顾好惜惜的。”


    奶奶的保证,加上包惜惜在一旁催促,沈子清只能不放心离开了。


    沈子清走后,赵奶奶笑眯眯问包惜惜是不是来那个了。


    包惜惜点了点头,心道,原来古今中外的女性都知道‘那个’。


    赵奶奶先让包惜惜回床上躺着,提醒她注意保暖,然后回家给她煮了一碗红糖姜汁水。


    包惜惜喝下后没多久,整个人果然舒服多了。


    她觉得着红糖姜汁水也是个神奇的东西,以前一个大学室友,来月事的时候喝这个半点用都没有,还是得靠布洛芬,没想到对自己却是挺有效的——


    来月事后,包惜惜感觉自己发育的特别快。不过半个学期,她不仅个子长高了,也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


    有一天她和沈子清并肩走在校园内,突然有同学感叹,他们俩真配。


    长大,彷佛就这么一瞬。


    作者有话说:


    长大了,接下来就是‘噩梦闯入青春’篇章~~


    赶个更新,再回头捉虫。


    ? 第35章


    下学期开学一个多月后, 包惜惜这批读初一的同学再一次深切体会到了初中和小学的差别。


    小学里全校师生重视的六一儿童节,到了初中就变成了五四青年节。


    儿童和青年两字,也在提醒着他们长大了。


    每年五四合唱比赛是一中的传统, 为了能在学校的五四合唱比赛中能取得好成绩,每个班从选歌阶段就开始花心思。


    包惜惜他们班经过全体师生共同讨论,选择了一首朗朗上口通俗易懂却又不失革命精神的歌曲——《南泥湾》。


    这首歌包惜惜上辈子在小学学过,但毕竟年代久远, 即便旋律没忘,词也忘的差不多了。不过有底子在, 再学也很快。


    包惜惜在重新练习这首歌后,才知道这首歌在这个年代传唱度有多高,


    举个亲身经历的例子, 就是你在路边哼一下这首曲子,可能路过的人随口就能接下来。


    换句话说,这首歌在这个时候几乎老小都会唱,要把这样一首歌唱到在何尝比赛中脱颖而出, 她认为还是有难度的。


    显然,他们班的班主任邓老师也想到了这点,在排练了几次后做了点新调整, 从全班同学中挑了两个领唱。而沈子清和包惜惜身为学习和颜值的门面担当,很不幸被挑中了。这对于一直都喜欢在何尝中鱼目混珠的包惜惜来说无疑是天降考验。


    她找到老师说自己不行的,唱歌不好听。邓老师让她试唱了两句, 眉头也是微微拢起。


    不过邓老师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 心理承受能力不是这帮十来岁的小孩子能想象的。她觉得包惜惜还能挽救,于是去找了音乐老师, 让她对自己班的包惜惜重点关照一下。


    可怜的包惜惜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仅没能甩掉领唱的身份, 甚至还被重点操练。


    知道躲不过去的她也只能沉下心来认真和音乐老师学唱歌,总算在登台比赛那天平稳发挥,不至于拖全班后腿。


    只是,合唱比赛过后,沈子情和包惜惜的纯洁友谊不知怎么在这群十五六岁的小少年眼里突然有些变味了。


    也许是他们突然给人感觉长大了,还长成了俊男美女。又或者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再纯洁的少年也突然对男女那点事懵懂起来。


    包惜惜倒不恼火被人这么说,在她看来这些十五岁朝气蓬勃的少年依旧可爱。


    哪个少男少女不怀春,这不过是好看的人长到这个阶段必然会体验的烦恼罢了。


    一开始包惜惜也考虑过,也许和沈子清该避避嫌。然把这话对沈子清一说,却遭到他无情嗤笑。


    住同一大院读同一个班,确实上学放学同路,且这么多年来都是这么过的,突然改变显得有些太刻意。


    包惜惜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同时也感叹学霸的心理素质。


    五月一过,天是彻底热起来了。


    天气热起来了,也代表春季学期的期末考试即将到来。


    长大后的包惜惜回过头去看,感觉这上学也像人生。


    在寒冷的季节开始的学期,天热时结束。炎热的季节开始的学期,天寒时结束。


    冷热,总会贯穿你学期的一半,譬如酸甜苦辣。


    邓老师苦口婆心规劝着那些不认真学习的学生,其中一句话出来好多人都伤感了。


    “大家能好好坐在课室里读书的日子,也就这两年了,要珍惜。”


    包惜惜的伤感是最甚的,想想初中毕业后她和沈子清不过才十六七岁。


    这日放学,她愁绪如麻问沈子清,中学毕业后准备做什么。


    她想他们家条件好,能谋求的出路肯定比普通人好很多,至少能进个热门的部门上班。


    可才十六七岁啊,哪怕他能进最好的单位工作,包惜惜都觉得亏了。


    这要是在古代,沈子清这样的,绝对是方圆百里内最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沈子清没回答她,反而是看到她如此愁容不占后,忍不住伸手在她额头轻轻弹了下:“还有两年才毕业呢,想那么远做什么?不如想想这两年如何好好学习稳住班级第一。”


    包惜惜捂住额头哇了声:“学霸都这么变态吗?已经百分百稳居第一了,课余时间竟然还要想。”


    沈子清笑:“哪有什么百分比的事。”


    包惜惜夸张揉了揉额头,气呼呼说:“别的也许没有,你考第一就是百分百。”


    不说别的,全市就没有谁能考的赢沈子清。


    想想好气哦,她心疼他一个天之骄子不能在学术这条路上发光发热,觉得去哪个好单位上班都委屈了他,他竟然还能淡定只想着这两年好好学习。自己多虑不单止,还平白挨了他已弹,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包惜惜揪着沈子清说:“我受伤了,你必须得补偿。”


    沈子清下意识去看她额头,刚才那一下他明明很轻,怎么会受伤呢。


    不了包惜惜却从捂额头改捂住胸口,对他说:“别看了,我受伤的是心灵,凡人的双眼是看不到的,得请我吃一份冰激凌才能好起来。”


    末了她补充了句,听说最近新开了一家俄罗斯餐厅,那的冰激凌特别不错。


    沈子清明白自己是被敲诈上了,笑着带着他来到她说的俄罗斯餐厅,要了两份冰激凌。


    这里的冰激凌比副食品店卖的贵多了,却也真的是好吃多了,包惜惜觉得比后世吃过的哈根达斯还要好出吃。


    少年的哀愁总是这样容易被抚平,一份俄罗斯冰激凌就将笼罩在包惜惜头顶半天的阴霾一扫而散。


    是啊,还有两年才毕业呢,两年后的事,两年后再想。


    她看着背着书包淡定向前走着的沈子清,意识到可能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他们见到的世界就是这样的,真真正正的从贫苦里一步步趟过来的。


    世界变好一点,能让他们欢欣鼓舞,变差一点似乎又没什么差。


    他们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心中没有一个繁华盛世做对比。


    于他们而言,也许只要生活不太糟糕,未来都是只得憧憬的。


    她想,自己也应该抛弃一些禁锢。


    历史是大方向的,可是你在历史的长河里会活成怎样,一样是无限可能的。


    想通以后,包惜惜尽情享受着自己的初中生活。


    她给自己定了一个小目标,就在初一最后一学期的期末考试努力一把,看能不能赢沈子清一回。


    也许是上次期末考试难度太大让教育局领导反思了,这次期末考试题目难度降低了很多。


    包惜惜没有能赢沈子清,不过是再次和他并肩站在了第一名的位置上,也算给初一学习生涯画下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没有一个学生会不喜欢暑假,哪怕如沈子清包惜惜这样在大人们眼中爱学习的孩子。


    不过包惜惜和沈子清的暑假和别的同学还是有稍许不同的,因为伴随着暑假如此二至的,还有沈立强对他们期末考试取得第一名的奖励——1973年暑假版的《快乐假期》。


    沈立强觉得,两个孩子能在每次考试发挥的这么稳,和他对他们学习的关爱有关。


    于是乎,两个孩子学习成绩越优秀,他的关爱也就越厚重。


    沈子清身为沈立强的亲孙子,自然无可厚非承下这份关爱。可包惜惜始终觉得自己是被牵连人士,怪只怪自己和沈子清关系太铁,以及人太乖巧可爱讨长辈喜欢。


    俗话说的好,享受了多少关爱就的承受多大的做题量。


    秉着长痛不如短痛,包惜惜拼了。只是这初中的题目难度真的比小学大多了,她花了一个多星期才做完。


    做完暑假作业的这一天,她真觉得身子都变轻盈了。站在走廊上,那投射到身上的阳光都变温柔了。


    这就是所谓的心境不同,感受到的世界也不同吗?


    家属大院的院子里,当年打打闹闹玩耍的孩子已经换了一批人。


    包惜惜站在走廊放眼扫过去,已经没几个熟悉的身影。


    当初一起玩丢沙包的小伙伴,有些还在读书,有些则成了无业游民,整日无所事事在大院和大院附近游荡。听爸妈说,那个最调皮的周凯,最近跟着他父亲学修单车了,可真是没想到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小时候那些最调皮最不听话的孩子,长大后突然有一天,可能就变成了那个最懂事的。


    包惜惜趴在走廊上看着院子里那群孩子玩耍,想到了许多‘当年’的人和事,突然一根绳子吊着颗大棒棒糖下楼。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在干这么无聊幼稚的事,包惜惜取下那根有自己半给手掌那么大的棒棒糖,眼也没往上看一下,说:“沈子清,这么大了还吃糖,你就不怕蛀牙吗?”


    她这话说的理所当然,但其实逻辑不对。好像年纪小吃糖就不蛀牙似的。


    然而沈子清并没有回她的话,包惜惜还真有些意外,昂起头向上看,这才看到上头探出的那半颗小脑袋是沈子恒的。


    被发现的沈子恒笑嘻嘻说:“惜惜姐,这是我昨天和奶奶副食品店买的大号棒棒糖,一共只买了两个哦。”


    言外之意,只买了两个,但却给了你一个,我对你好吧。


    这话在包惜惜听来不仅没有高兴,反而生出一股警觉之意。


    沈子恒跟他哥哥可不一样,沈子清对她的投喂,那是无偿的且习惯成自然的。沈子恒,他每次给自己吃的,包惜惜只会想到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包惜惜捏紧那颗大棒棒糖,让他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大家邻里邻居的,不必如此迂回。


    沈子恒听了这话,没多久蹬蹬蹬跑下来,捧着一个本子到她跟前,可怜兮兮说:“惜惜姐,我哥说你作文写的特别好,可不可以教教我日记怎么写?”


    包惜惜很意外:“你才几年级,怎么就要写日记了?”


    沈子恒也很苦恼地摸了摸脑袋,说这是他爸爸妈妈要求地。


    今年暑假他不想去省城,父母担心他太野,便让他每天写一篇日记,既能锻炼写作水平,也能知道自己儿子在这个暑假每天干了什么。


    包惜惜:“……”


    虽然但是,她一直以为不管什么年龄阶段,日记都是很私隐地东西,大人这么利索当然当作业查看不好吧。


    “惜惜姐。”沈子恒见她不说话,再次哀求,甚至把日记本摊开举的更高方便她查看,说:“我哥说我写成这样,会被爸妈打死的。”


    包惜惜法师,她真不是有意侵犯儿童隐私,实在是沈子恒把日记本凑到眼前,她被迫看了两眼。


    只两眼,她就明白沈子清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那还真不是恐吓年少无知的弟弟。


    【今天吃过早饭后,爷爷带我去逛公园了,玩的真高兴。】


    【今天吃过早饭后,爷爷说不带我逛公园了,我只能在院子里玩,玩的真高兴。】


    【今天吃过早饭后,爷爷不带我逛公园了,也不给我下院子里玩,我不高兴了。】


    一页纸,三句话,三篇日记,包惜惜看得需要极力抿嘴才能不笑的那么明显。


    她对沈子恒说:“日记就是把每天发生的事记录下来,你怎么写那么简短呢。比如这天,爷爷带你去管公园了,你们逛了哪里,看到了什么,为什么高兴?”


    沈子恒一脸为难,说:“我要是写进去妈妈会打我的。”


    “为什么?”


    “那天逛公园,我掉湖里了,爷爷生气,第二天就不带我去了。”


    包惜惜:“……”


    这事写进日记里,确实是会被大人骂的样子,而且还会连累爷爷。


    沈子恒又自动招了,说爷爷不带他去公园后,他在院子里玩,玩着玩着和王二苗打架了,于是第二天爷爷就不给他下去玩了。


    包惜惜看着他,心里生起一个疑虑,这真的是沈子清的弟弟吗?


    她又说:“那你可以写在家里的,比如帮爷爷奶奶干了什么事,和哥哥一起做了什么。”


    说道这个,沈子恒就一脸委屈巴巴:“哥哥在做作业,根本就不理我。”


    包惜惜哦了声,她忘记了,沈子清也和她一样,收到了沈爷爷的《快乐假期》。


    忽然,她想到一个问题。


    “爷爷没有送你暑假作业?”


    沈子恒摇了摇头。


    包惜惜诧异的嘴巴微张。


    凭什么啊,她和沈子清小学就开始受到沈爷爷特别关照,怎么沈子恒不用?


    沈爷爷不能只培养天才,平凡人更得给予关爱才行。


    她最后只能告诉沈子恒,日记的精髓在于‘真实’。他如果想写出好日记,还是要老老实实记录自己每一天做的事。


    沈子恒似懂非懂,想了想还是听她的。


    过了几天,沈子清拿水果下来给包惜惜吃,顺便问她:“我弟说,你跟他说要写出好日记必须得真实?”


    包惜惜点了点头,如此有这哲理的话,确实是她说的。


    沈子清笑了,笑得饶有趣味。


    包惜惜看的心底发毛:“你弟他写成什么样了?”


    沈子清摊了摊手:“也没什么,就是特别真实。”


    只是真实你会笑成这样子?信你个鬼哦。包惜惜很想亲自看一看沈子恒的日记,但想到日记这么隐私的东西,她说看就看也不好,便又把这念头摁了下去。


    小孩子的日记,也许就是真实的来又搞笑吧。


    这时候的包惜惜哪里想得到,自己会是‘沈子恒真实日记’的主角之一。


    多年以后当她有机会看到沈子恒的日记,才知道自己在沈子恒得真实日记里会出现的这么频繁。


    ‘爷爷说惜惜姐……’‘奶奶说惜惜姐……’‘哥哥说这是给惜惜姐的。’‘哥哥下楼给惜惜姐送水果了。’‘哥哥下楼找惜惜姐玩了。’‘惜惜姐今天过来了’——


    暑假过半,沈子清突然问包惜惜想不想看电影。


    包惜惜很意外,这时候虽然也有电影院,但会去电影院看电影的通常都是那些已经工作了的青年男女。像他们这些还勉强被划分到小孩子里面的学生,一般是不会去的。


    她是喜欢看电影的,但来这里后却只被父母带着去看了一次,此后便歇了这颗爱看电影的心。


    第一是电影院条件太差了,冬天冷夏天热,椅子还是硬邦邦的木椅子,坐久了腰酸背痛。第二是电影画质相对来说还比较差,且剧情对她来说不具有什么吸引力。


    包惜惜有些想拒绝,沈子清又解释,是爷爷给了他好几张露天电影票。


    是露天电影啊,包惜惜又改变主意了。


    这时候,公园经常露天播放一些老电影,票价比电影院的便宜很多。不过便宜应该是它唯一的优点了。


    不过相比在电影院看到电影,包惜惜却更加愿意接受在公园看露天电影。


    于她而言,再准备一点吃的,这就是野餐了。


    包惜惜欣然同意了,两人选择了不是那么热的下午四点多的那一场。


    为了这场野餐……哦不,电影,她精心切好了一铝制饭盒的水果,还带了好些瓜子饼干。


    三点半,两人准时从家属大院出发。


    这个时间点是露天电影播放的高峰期,公园好几个点都在同时放着不同的电影,他们转了一圈,决定看外国电影。


    其实所谓外国电影,也就是几年前从苏联引进的不知道轮播了多少遍的。


    可是这时候的人嘛,外国人见的少,看到和中国人长得不一样的,总是会稀罕些。


    包惜惜选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后从网兜里拿出饭盒和用旧报纸包裹着的零食。


    沈子清没想到她这么用心,说早知道他去副食品店买两支冰棍了。


    包惜惜不好告诉他,自己今天正来大姨妈,不好吃冰的东西,只说吃太多冰的东西不好。


    沈子清跟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她,嘴里嘀咕道:“这么些吃的还少吗?”


    包惜惜嘿嘿笑了笑,只当没听到。


    电影并不好看,甚至有点闷,包惜惜还是喜欢那种节奏快又刺激的好莱坞大片。


    不过她的目的又不是电影,这个大屏幕于她而言,不过是感受夏日清风,亲自大自然之外的调剂品。


    一场电影过半,包惜惜精心准备的水果和零食,基本她在吃。


    她知道沈子清不嘴馋,但也不至于吃的这么少。结合他突然想找自己看电影这反常的行为,包惜惜总觉得他有事。


    她想等着他说,他表现的似乎又很认真在看电影。


    无法耐心等下去了,包惜惜问:“沈子清,你有心事?”


    沈子清说没有。


    这时候多年相处就体现出价值了,包惜惜直接来一句:“你当我们第一天认识吗?”


    就让沈子清停止了撒谎。


    沈子清闷闷拿了块水果塞进嘴里,细嚼慢咽,吃完后才说:“我总觉得最近爷爷奶奶有事瞒着我。”


    “这不是很正常吗?”大人多多少少总会瞒着孩子一些事。


    “不是你想的那些事。”


    “那是什么事?”包惜惜歪过头,目光从大屏幕转向他。


    沈子清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就是觉得最近爷爷奶奶和父亲打电话的时候,似乎总有意躲着他和弟弟,这感觉怪怪的,让他总觉得他们有什么事瞒着他。


    包惜惜听了他这话,心情也开始变得有些沉重。


    她本想安慰沈子清,会不会是他想多了。但相处这么多年,她是了解沈子清的,他绝不是那种容易想多了的人。


    不会是沈子清父母出了什么事吧,如果是其中之一,她猜测是沈子清的父亲。


    虽然她知道沈子清父亲虽称不上位高权重但也是有那么点权力的,可现在这时事,一切都不好说。今日好好的,明日可能就不好了。


    难怪他会突然找自己看电影,这事怕是已经在他心里憋了一段时间,又不好直接问爷爷奶奶。


    包惜惜安慰他道:“你不要胡思乱想,退一万步想,假设真的是除了什么事,你爷爷奶奶还有爸妈都是经历过风浪的人,能想到的解决办法绝对比你我想的多。”


    这道理沈子清知道,看到包惜惜因为自己的话,东西也吃不下了,他笑了笑,说:“你说的对,这一切也就是我自己感觉罢了。”


    至少目前来看,他们的生活是没有任何变化的。


    作者有话说:


    写着写着,突然生出感触,人的一生到底要受多少挫折和委屈,突然就泪流满面。


    不过木事的,咱们男女主肯定没事的,宝宝们别担心。


    呜呜,愿你我都好。


    ? 第36章


    包惜惜和沈子清看完电影, 也差不多到吃晚饭时间了。两人出了公园就没有再去其他地方,直往家里赶。快到大院的时候,在街角看到一对男女在那拉拉扯扯。


    因为争吵的有些激烈, 两人有些吓到了,下意识往一旁大树后躲,不敢向前。


    也因为这举动,把那对拉扯的男女之间的争吵听了去。


    男的说:“也不瞅瞅你都什么年纪了, 还在这挑三拣四。”


    女的说:“年纪大也不关你事,我的事你少管。”


    ……


    从听到女的说第一句话, 包惜惜就听出了她是谁,不由听得认真起来。


    一番听下来,她也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男的应该是女的相亲对象, 但女的没看上人家,他气不过便跑来想问个究竟。问完之后恼羞成怒,口不择言羞辱女方。


    包惜惜听到后来直拧眉,只觉得这男的心眼太小了。相亲本来就是你挑我我挑你, 挑到互相合眼缘为止。女方看不上他,他就攻击人家年龄,甚至一些不适宜小孩子听的难听的话也说出来了。什么处过男朋友又这年纪, 怀疑她已经是破鞋了。听得人好生气哦。


    好在女的最终还是坚决拒绝他,不留半点情面,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人走后, 包惜惜忍不住了, 对沈子清说:“这种男人最讨厌了,活该他打光棍。”


    沈子清嗯了声, 他是男的也讨厌这种男人。


    两人继续往大院走, 包惜惜问:“你听出刚才那个女的是谁了吗?”


    沈子清点了点头, 是他们大院的孙月姐姐。


    包惜惜忍不住为孙月抱不平:“其实孙月姐姐也就二十六,哪里年纪大了。”


    这话沈子清不知道怎么接,在他能接触的世界里,二十六岁的基本都结婚了,但这岁数他觉得确实不大。


    包惜惜本只是随口一说,得不到沈子清附和,她有些较真了,停下了脚步,问:“你不会也觉得女人二十六岁就年纪大吧?”


    沈子清嗅到了警告的味道,毫不犹豫回答:“不会。”


    态度敷衍,没有诚意。不过看在要赶回家吃晚饭的份上,包惜惜还是算了,沈子清暂且逃过一劫。


    回到家,刚好赶上李慧妍做好晚饭。


    父母今日都是要上班的,包惜惜出门前有给他们留纸条,好让他们回来后看到,知道她去干什么了。


    这会看到女儿回来,李慧妍笑眯眯问电影好不好看。


    包惜惜实话实说,不好看。


    李慧妍又问他们看了什么电影,包惜惜把电影名说了。


    听了之后,李慧妍和包家明都笑了。


    这么沉闷的电影,小孩子会觉得好看才怪。


    包惜惜有些意外他们知道这部电影,毕竟在她回家这几年,他们总共也就看过那么一次电影。


    听了女儿这话,包家明乐了:“爸妈也是年轻过的好吧。”


    包惜惜诧异到嘴微张。真没想到啊,他们今天看的这部电影这么老,难怪画质那么差。


    饭桌上,包惜惜难免会说起在回来的路上看到的事。


    她知道孙月,但关于孙月的事自然是没大人知道的多的。她眨巴着眼睛看着母亲,想从母亲这知道的更多些。


    李慧妍听女儿说了孙月的事,不自觉轻叹气。


    孙月这孩子在感情上确实太坎坷了,但女儿还小,很多事她也不方便说。


    她只大概说了下,孙月以前有个处了很久的对象,说两人青梅竹马也不为过,感情可好了。只可惜天意弄人,在两人即将要结婚的时候,那男的出意外走了。孙月为此大受刺激,伤心了好几年走不出来,硬生生把自己的终身大事也给耽搁了。


    孙月的嫂子觉得她老这样不嫁人也不行,家里就这么两间屋子,自己的孩子也越来越大了,于是前段时间托人给她说了门亲事。


    说到这里,李慧妍有些替她难过:“这孩子就是太痴情了,怕是介绍谁都看不上。”


    包惜惜可不同意妈妈这说法,可她一个孩子又实在不好把那男的说的那么肮脏的话直接转述出来,只好说:“那男的人品不行,说话三句不离脏话,孙月姐姐才不会看上这样的人呢。”


    李慧妍听得眉头微微皱起,心想孙月嫂子是真的急了,怎么给自己小姑子介绍这样的人。


    说完孙月的事,包惜惜想到沈子清在看露天电影时说的话,问父母:“我总觉得沈子清最近有心事,他们家没出什么事吧。”


    这话出来别说李慧妍,包家明都惊讶了,说:“没有吧,都住在同一个院子,如果沈家有什么事,多少都会知道的。”


    包惜惜哦了声,暂时放下心。


    如果大院的大人们都没听说,即便有事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想是这么想,包惜惜还是放在了心上,每次上沈家玩的时候都格外留意沈爷爷赵奶奶,但从他们这并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不仅如此,因为这次意外撞见,包惜惜不由也留意起孙的事。


    大院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一旦留意起某个人,还是能知道很多关于她的事的。


    原来那日孙月拒绝相亲男后,那男的竟然还跑到了孙月嫂子那去说孙月不是,孙月嫂子气的回家和她吵了一顿。


    孙月气坏了,直接问父母兄长,是不是要把她逼到和谢兰兰一样主动下乡才甘心?


    这话一出来,孙家人当时就泄气了。


    不过过后想想可能还是有怨气吧,隔天孙月嫂嫂见到周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讽刺了几句。


    周萍心想,你们孙家的是怎么跟我们谢家扯上关系?我孩子别说下乡了,就算是下火海也和你们孙家无关。


    两人这一来二往,梁子算是结下了。


    包惜惜把自己知道的这些告诉沈子清后,心情复杂说了番感慨:“这世界,感情和财富一样,付出和回报是不对等的。”


    就好比有的人每天辛苦工作,获得的报酬仅够糊口。有的人只是一个决策,就能赚别人一辈子都积累不到的财富。就好比你很喜欢一个人,哪怕费劲了心思,老天也可能让你孤独终老。


    孙月如果没有这么一个青梅竹马,也许就不会这么多年沉浸在过去走不出来。


    所以人啊还是不要把谁放在心上的好,一旦心里对谁起了牵挂,无疑是给了寂寞空子钻。


    沈子清听得一脸问号,恕他不是很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包惜惜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这些感悟是需要一定的阅历才能明的。


    她只能跟他说,长大就明白了。


    沈子清听得笑了,目光逐渐跳向远方:“有时候,真想快点长大。”


    长大了,家人也就不会什么事都瞒着他了。


    包惜惜笑了,对沈子清说:“我们总会长大的,还是慢一点吧。”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这时候的包惜惜以为他不过是如自己当年年少无知时的感慨,并没有太当一回事。


    试问哪个人在小时候,没有期盼过快点长大?不过是长大后发现成人的世界不那么美丽,回过头来怀念同年,感慨自己那时候怎么那么天真罢了。


    沈子清看着她灿烂的笑脸,又觉得她说的对。


    人有时候可真矛盾——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突然传出孙月要结婚的消息,结婚对象当然不是包惜惜和沈子清那天撞到的那个小气男。


    “……是在肉联厂上班的,和孙月一个岁数。孙月嫂子可满意了,因为在肉联厂上班的能经常弄到一些边角料,家里不缺荤。”


    “因为两人年纪都不小了,两家人都想尽快把这婚事办了。这不,从相亲到定下婚事,不过一个星期时间。”


    “所以说啊一切都是缘分,缘分到了什么都水到渠成。”


    这些都是母亲李慧妍在做晚饭的时候唠唠叨叨说给包惜惜听的。


    虽说感情的事想来说不准,一见钟情的也不在少数,可有孙月那个青梅竹马在前,包惜惜总觉得这婚事哪里不对劲,却说不出具体是哪里。


    她揣着盒还没开封的饼干,蹬蹬蹬就跑上楼去沈家找沈子清。


    这会沈立强和赵巧香都不在,半个小时前被沈子恒缠着出门被她撞见了,估计不是去逛公园就是买东西,没那么快回来的。


    包惜惜把心里那点怪异感统统说给沈子清听,几年的相处,她已经太习惯一旦遇到什么困惑就说给他听了。


    说完问他:“你说孙月姐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快?”


    虽然现在这个对象是在肉联厂上班,能经常吃上肉,但听着条件也并没有特别好,怎么就突然同意嫁了呢。同为女人,包惜惜实在搞不懂。她个人是不同意把善变这词随便套女人身上得。要真善变,孙悦也不至于蹉跎了这么多年走不出来。


    可沈子清哪能知道为什么,他比包惜惜更懵。


    “也许……可能……突然想通了?”


    “你说的对,也许就是突然想明白了。”包惜惜其实也知道问不出答案的。


    这两人哪里想得到,让孙月突然想通的,不是放下了也不是相亲对象有多好,不过是有一天意外听到父母和弟弟的对话。


    弟弟有个处了两年的对象,人长得好工作也好,性格更是无可挑剔。


    父母问弟弟什么时候结婚,弟弟说再等等吧,也许明年单位就有房分了。


    这答案可把父母听急了,说他都二十五了,等单位分房不得猴年马月,小心女方分手。


    弟弟沉默了。


    在外头听到这一切的孙月也沉默了,转头去院子里坐了许久。


    他们家总共只有三间方,大哥大嫂和两个侄子一间,她一间,父母一间,弟弟一直都是在客厅打地铺。


    连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都没有,拿什么结婚?


    孙月突然心中一痛,想起从小到大哥哥和弟弟对自己的好。


    小时候家里穷,偶尔去别人家揣了几颗糖回来,他们都舍不得吃,全部留给她。大院的孩子再调皮也从来不敢欺负她,因为知道她的哥哥和弟弟会为她拼命。


    想起这些过往,孙悦流泪了。这些年她只顾着自己伤心难过,没为家人着想过。


    既然自己没勇气跟着去死,总不能一直拉着家人陪自己耗的。


    不是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不过是现实的残酷让人折腰,可折腰了往往能活下去。


    这也许就是生活。还远远没体会到现实有多残酷的两个孩子又怎么会想的明白。


    包惜惜把吃了几块的饼干塞到他手里,盯上了他跟前那盘葡萄。


    看着吃的津津有味的包惜惜,沈子清突然问:“如果当年我没有给你吃的,我们会变成好朋友吗?”


    包惜惜毫不犹豫回答:“肯定会啊。”


    只是,也许,可能,进展会慢一些,但肯定还是会成为好朋友的。


    这回答沈子清听了莫名高兴,这些天他总被一层淡淡的阴霾笼罩着,许久不曾这么高兴了——


    暑假结束了,包惜惜和沈子清光荣成为了初二学生。


    初二没有比初一特别,不过是离初中毕业又近了一步。


    在某天下午的自习课上,班主任邓老师突然问同学们,毕业以后希望做些什么。


    问一群十来岁的孩子将来想干什么似乎早了些,可是换个角度看,问一群两年后就要踏入社会的人想干什么,这似乎又不早了。


    不知是这问题来的太突然,还是大家已经不再像读小学时那么天真。再回答起这个问题来,没有再像在小学课堂上那般雀跃。


    没有人主动回答,老师便干脆点名。


    被点名站起来的同学不知道说什么,一脸迷茫,说看家里给安排了什么。


    一连几个同学都这样,课堂气氛变得凝重起来,老师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肃。


    包惜惜的心情也不知觉跟着沉重起来,不由想起自己刚插班上小学那会,老师问同学们的理想,大家争相举手回答。


    老师、医生、飞行员、科学家……那些远的近的,同学们都敢去幻想。


    不过几年,当理想褪去了能幻想的这层纱,一切反而让人无所适从起来。


    不过十来岁,大部分人却知道,自己成不了老师、医生、飞行员、科学家……他们更多的会成为某某厂的工人,又或者某某学徒,但这都是好的,至少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更多的是不知道,甚至一些家里兄弟姐妹多的会担心,自己会不会跟哥哥或姐姐一样下乡?


    下课后,坐在包惜惜前面的同学突然转过身来,对她说很羡慕她。因为他们家只有她一个女儿,她将来可以去纺织厂或者单车厂上班,而不管哪个厂,都很让人羡慕。可自己不一样,上头还有姐姐,下面还有弟弟,家里又只有父亲有正式工作。


    包惜惜不知道怎么回应,要说羡慕,沈子清这样的人生不管是放在现在还是以后都是让人羡慕的。然而现在,她因为父母是双职工,自己又是独生女的关系被同学羡慕,这让她真有些百感交集。要知道九年后,中国将涌现许多独生子女家庭。


    好在少年的哀愁来的快去的也快,上课钟声敲响,再一堂课下来,大家已差不多忘记了自习课堂上的烦恼。


    日月如流,转眼又到了中秋。


    沈家今年格外喜庆,一年到头难得见一次的儿子和女儿竟然都回来过中秋,并且还住了两天。


    包惜惜以为沈子清肯定会很高兴,然而从他脸上看到的却是淡淡的忧愁。


    她问他这么不高兴,是不是被父亲教训了,沈子清却来了句,如果是被教训就好了。


    这回答让包惜惜愣了楞,怀疑他是不是从小到大没怎么被大人教训过,不然怎么会渴望被教训。


    然当他的情绪低压连着两天还在持续,包惜惜意识到不对劲,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沈子清也确实想找个人倾诉,挣扎了几秒,还是如实告诉她,父亲的工作出现了点问题。


    包惜惜收起笑容,问:“严重吗?”


    沈子清有些烦闷踢了踢脚下的石子,说:“我也不知道。”


    这些都是爸爸和姑姑回来那两天,他无意中听到他们聊天知道的。过后他去问爷爷,爷爷却说没事。


    可是他不是傻子,那天他们几个大人特意支开他和弟弟才能谈的事,又怎么会是没事。


    包惜惜懂了,在家属大院住了几年,过年都没见沈家两兄妹同时出现过,这次中秋却同时回来,应该就是商量事情的。


    也许沈子清的担心是正确的,沈叔叔也许真出了什么事。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真出了事,安慰是无力的,但她可以和他分析事情的厉害性。


    “沈子清,大人们见过很多大风大浪,承受意外的能力肯定是比我们小孩子强的。于我们而言可能是很严重的事,在他们眼里可能一下子就解决了。我觉得沈爷爷既然说没事,那至少目前是没事的。”


    十五岁的年纪,天真的很容易就塌。


    书本知识学不明白,被老师批评,和同学吵架,被父母教训……可能一件很小的事都觉得天塌了,生活没有快乐了。


    当这年岁过去了,回过头看,只觉得当时真是既脆弱又坚强。


    崩溃说来就来,但每一次都能很快满血复活。


    她真心希望,沈家这一次的坎,也是这种小风小浪。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上午堕落了,呜呜,于是就少了这么一千字。


    (还会被爱吗?瑟瑟得发抖。就我这胆小的熊样,你们也知道我不可能敢断更的。那不得吃了熊心豹子胆。( ╯□╰ ))


    ? 第37章


    包惜惜的祈祷应验了, 虽说最后沈斌还是被降了职,但知道了事情大概经过后,她觉得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说起来, 沈斌这也算无妄之灾。


    年纪轻轻就位居高位,官途太平顺,也太过油盐不进,怕是早就有人妒忌了, 才会精准抓住他工作的一个小小失误大做文章。这要是放在封建时代,分分钟给搞成文字狱。好在现在是法制社会, 他本人也在官场上沉浮了这么多年,可算是勉强化解了这次危机。


    降职也好,至少沈子清不用再整天担心会不会出什么事。


    沈子清也是这么觉得的, 虽然这在旁人看来也许是坏事,但他觉得这样反而安心了。


    这不,因为心里的大石头落地,他又有心思请包惜惜吃东西了。


    然而包惜惜却拒绝了, 这让他很意外,问:“放学后有事?”


    包惜惜摇了摇头,他更不解了。没事竟然会拒绝他请吃的, 她这是转性了?


    困惑之际包惜惜却笑眯眯说:“想吃什么?我请你。”


    沈子清笑了,原来不是不吃。


    既然是包惜惜,那他也不好选太贵的。想了想, 说想吃街角的芝麻糊。


    秋天吃芝麻糊, 暖胃暖身又暖心。


    “哦,那得看运气了。”卖芝麻糊的大婶这两年出摊没那么勤快了, 包惜惜猜想可能是芝麻不好买。


    沈子清笑说:“不在那就下次。”


    “行。”


    有时候就是这样, 说什么来什么。两人来到卖芝麻糊的街角, 那个大婶果然没出摊。


    两人倒也没有觉得很扫兴,笑眯眯回家,约定明天再来看看。


    包惜惜才进院子,立刻有大婶拉着她说,今天她去上学后,有一女的来家属院闹了,说要找她爸爸。


    这话还是让包惜惜很意外的,如果不是了解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只怕会误以为是男女问题。


    她对大婶说:“我爸爸那会不是在上班吗?”


    大婶告诉她:“本来是的,但是下午那会你爸急匆匆回来了一趟,应该是落了什么东西。你爸前脚刚回没多久,那女的就来了。”


    门卫见是陌生人不给进去,她就在那哭着喊着要找包家明,还对着空荡荡的院子大喊,不少人都听到了,还跑出来看。


    “你爸爸显然认识她,下楼看到她,二话没说让她有事去厂里说,不要在家属院闹。”


    大婶说完这些,语重心长劝包惜惜,等她父亲回来,可一定要现在母亲这边,好好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包惜惜听得哭笑不得,大婶显然误以为父亲做了错事。


    她乖巧点了点头,表示会的。


    她会问清楚怎么回事,但心里可每半点怀疑父亲。


    包惜惜回家后,如平常一样煮粥烧水。母亲比平时时间晚回了半个多小时,一进门就和女儿解释,自己被楼下的邻居拉住说话了,随后扫视了圈客厅,问:“你爸爸还没回来?”


    包惜惜摇了摇头,问母亲:“那些大婶是不是和你说下午有个女的来找爸爸的事?”


    李慧妍很惊讶,不过是惊讶女儿竟然也知道。


    “也是楼下大婶们和你说的?”


    包惜惜嗯了声,忍着笑意告诉母亲:“她们还让我必须现在妈妈这边,好好问清楚爸爸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啊……”李慧妍显然已经知道,只是有些不知道怎么跟女儿说。


    包惜惜眨巴着眼睛,对母亲说:“妈妈,我们是一家人,得坦诚。”


    李慧妍解释:“爸妈不是要瞒着你的意思,就是……”


    就是女儿还小,这种龌蹉之事真不想给她知道。


    然包惜惜故意来了句:“难道爸爸真的……”


    她佯装伤心捂住嘴,不敢相信看着母亲。


    李慧妍忙说:“当然不是,不过就是你爸厂里那个赵副厂长……”


    事情简单说来,就是赵磊和外面的女人乱搞男女关系,后来想结束但那女的不肯,现在闹上门了。


    包惜惜听完倒不诧异这种事,虽说这时候民风要纯朴些,可毕竟也是人。她诧异的是那女人怎么找上父亲了?


    说到这个李慧妍就来气:“还不是有一次,你父亲和赵厂长一起出外办事,半路给这女的给堵到了。”


    因为意外撞破了副厂长的秘密,那女的找不到赵磊人时便来找包家明。


    此时李慧妍还不知道,自己终究还是把这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这晚,包家明比平时晚了近两个小时才回来。


    一进门,李慧妍就问他是不是在厂里加班。


    只见包家明重重叹了口气,简单说了下今天下午从大院离开后发生的事。


    因为家属大院住的都是单车厂的工人或家眷,他不想这事闹的太难看,便央求着孙芳芳,就是赵磊的情人先离开。


    孙芳芳倒也配合,只是托包家明转告赵磊一句话,若赵磊再逼着自己,她就来找他。


    李慧妍听了真觉得莫名其妙,一边把还在锅里热着的菜端出来,一边说:“来找你是什么意思?你又不是他领导。”


    包家明也觉得莫名其妙,自己不过是无意中撞破了他们的关系,怎么有种被缠上了的感觉。


    他到了厂里后忙起来,也就忘了这事。到了下班的时候才想起,想了想,还是去办公室找赵磊,把这事和他说了。不料去到的时候赵磊已经下班了。


    赵磊因为是六年前才空降单车厂的,虽然来了没两年就成为了副厂长,但因为来的晚,错过了十几年前的分房,故而还是没能住进家属大院,至今还是住在外头的筒子楼。


    包家明就又去了他家。


    筒子楼住的人多,隔音也不好,赵磊只听了个开头,就示意包家明别往下说,然后对自己媳妇说有事要回厂里一趟。


    回到办公室,门一锁,赵磊就紧张兮兮问孙芳芳和他说了什么。


    包家明如实转达了那句话,赵磊还是不放心,再三确认孙芳芳有没和他说其他的。


    确认没有,赵磊开始忏悔,说自己当时之所以会干出这种糊涂事也是喝酒误事,现在也是悔不当初。他想结束这个错误,奈何孙芳芳就是死抓着他不放。还让包家名以后别搭理孙芳芳,最好看到也绕路走。


    就这样,一说就说了快两个小时。


    听丈夫说完经过,李慧妍也觉得真莫名其妙。身为女人,她自然非常唾弃赵磊这种行为,对丈夫说:“帮他这种人瞒着,都害怕造孽。”


    包家明也是头疼,粥都喝不下了,对妻子说:“你说我怎么就莫名其妙卷进去了呢?”


    李慧妍何尝不这么想,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日后赵磊媳妇知道了,指不定还会迁怒自己丈夫,说他帮着隐瞒。只是这么想,她就忍不住叹气。


    恼怒之下,李慧妍向丈夫建议:“要不直接把这事上报厂领导得了。”


    “这……”包家明也不是没想过,只是这种事搞不好会让人家破人亡的。因着这层顾虑,他才没有这么做。


    他对妻子说,这事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包惜惜在房间里做作业,虽然门虚掩着,但基本把父母的谈话全听了去。


    她觉得不对劲,孙芳芳如果真要闹,就应该去赵磊妻子那去闹。莫不是想着反正被父亲撞破了,想隔三岔五的借父亲的手警告赵磊?那可真是膈应死人了。


    包惜惜觉得自己没想错,此后孙芳芳找父亲的次数确实多了,包家明苦不堪言,却不知该怎么做才能拜托困局。


    他不知道,自己苦不堪言之时,赵磊却是对他和孙芳芳一起恼上了。


    赵磊怎么都没想到,平日里温柔贤惠的孙芳芳,在自己提出想结束两人之间的关系后,会变得更魔鬼一样。


    当初刚在一起的时候说的好好的,现在好聚,将来哪天也要好散。果真应了那句话,女人心海底针,他当初就不该信她。


    说到底,还是喝酒误事。


    那年他刚当上副厂长,意气风发,上前来巴结的人也多,饭局酒局什么的也是常有的。


    孙芳芳便是在一次饭局上认识的,帽子厂的工人,丧夫独自居住在城南一独栋小院里。肤白貌美,且有着姑娘家没有的风韵。一次喝醉后被她扶回家,两人便有了那层关系。


    说实话,第一次时他还真是有点害怕的,特别是人家家里还有两个孩子。


    然那两个孩子对于他的出现表现的似乎并没有太惊讶,赵磊就懂了。感情这孙芳芳也不是个什么好女人,外头指不定多少个姘头。


    这么一想,赵磊就完全没负担了,时不时就去孙芳芳的温柔乡温存一回。


    当然了,他也不是没付出代价的,比如偶尔给点肉票粮票什么的,有时候厂里发了奖金媳妇不知道的,他也喜欢花在孙芳芳身上。他觉得两人是各有所需。


    不过再有韵味的女人,一起几年也腻了,而且这种事谁也不敢保证哪天会穿帮。既然腻了,与其继续提心吊胆,不如分开。


    赵磊不想在和孙芳芳搞在一起了,在一次两人温存过后,他把话说开了。


    他以为孙芳芳会爽快答应,毕竟她要真想找男人也是很容易的事,当然了,再找到像他条件这么好的自然很难。


    真是千想万想,没想到孙芳芳撕破伪装后竟然是这样的人。


    更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还知道了自己的一个秘密,并精准抓住这个秘密要挟,迫使他不得不一次次妥协。


    赵磊每每想到这都咬牙切齿,掺和了这些进来,他和孙芳芳就没办法简单分手了。


    这日下班后,赵磊在办公室里磨了近半个小时,不得不又去了孙芳芳家。


    他骑着单车,谨慎的绕了几圈路,确认无人看见后,快速进了孙芳芳家的院子。


    孙芳芳倚着门嗑瓜子,看到他如此鬼祟进来,冷笑:“赵厂长,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赵磊左右看了看,确认院子里只有她在后,带了点警告的语气说道:“告诉过你多少次,不要去找包家明,你是把我说的话当耳边风了是不?”


    孙芳芳才不怕他的警告,扭着身子站起身,走到赵磊身旁,右手很自然搭在他肩膀上:“不找他,你不来了怎么办?”


    赵磊一脸嫌弃甩开她:“孙芳芳,我们当初说好的,好聚好散,别恬不知耻的。”


    “好聚好散?”孙芳芳差点呸出声。


    当时借醉行凶的是谁?枕在她耳边说她好的人是谁?耗了她几年青春,玩腻了就散?没门。


    赵磊深吸了口气,努力压制住心底那股愤怒,问孙芳芳到底想怎么样。


    孙芳芳看着他,半开玩笑说道:“我想怎么样你会不知道?”


    赵磊越看越觉得她恶心,只觉得自己以前真是瞎了眼,怎么会觉得这个女人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他忍住恶心,道:“说吧,你想要多少钱?”


    “钱?”孙芳芳显然楞了下,随后笑了,不知道是在笑赵磊还是笑自己。和他一起这几年,她有跟他提过钱?哪次他给了自己肉票粮票后,她不是贴着钱给他买好吃的。现在竟然问她要多少钱。


    孙芳芳心一狠,说了个数字。


    这数字一出来,赵磊直接跳脚了,大叫:“孙芳芳,你可真是敢狮子大开口了。要一千块?你当自己是黄花大闺女呢。”


    一千块!他一年的工资都不过才一千多点。


    孙芳芳本是随口一说,可听到赵磊最后那句话,被刺痛了。


    她确实不是黄花大闺女,可凭什么到了今日才来嫌弃?


    因为这一千块,两人再次不欢而散。


    赵磊走后,孙芳芳再也撑不住了,无力跌坐在椅子上,两行热泪从眼底滑落。


    一开始,她确实是想着和赵磊好聚好散的。


    她一个寡妇,他一个有家室的人,不好聚好散还能怎么样?且她孙芳芳虽然时寡妇,可也是有几分姿色的,想找男人还找不到不成。


    然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和赵磊的这段孽缘能这么久。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是他们这种还有了亲密关系的。


    明明早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可当他提出要结束他们之间的关系时,孙芳芳还是放不下了。


    一开始她就想着,能不能慢慢来,不要一下子说断就断。


    可赵磊翻脸无情,她的不舍全被他当成纠缠。


    孙芳芳恼羞成怒,她岂是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丢的女人。


    纵使她不敢把事情闹大,可和赵磊在一起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抓到他半点把柄的。


    而他做大的把柄,应该就是几年前某次喝大后说漏嘴的秘密。


    孙芳芳以此要挟他,果然逼得他次次妥协。


    对啊,她手里还握着他的把柄呢,他是离不开她的。


    孙芳芳擦干眼泪,开始给孩子门做晚饭——


    转眼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孙芳芳基本没出现在包家明面前,让他大大松了口气。


    他和妻子都以为,赵磊应该和这孙芳芳断干净了。


    李慧妍还说希望赵磊能浪子回头,和媳妇好好过日子。然这话才说出口没几天,就又传来他犯事了。


    不过倒不是乱搞男女关系,而是盗用公家的钱,金额还不小,两千多块。


    堂堂副厂长盗用公款,单车厂成立以来还从没出过这样的事,引起的轰动可想而知。


    大家都在说,想不明白赵磊为什么这么干。明明有着大好前途,就给一个贪字给毁了。


    包惜惜却是笑了,古往今来,一个一直以来中规中矩的男人突然走上‘富贵险中求’这条路,多半是因为女人。


    她本只是想当个吃瓜群众,围观一下事态发展。


    没想到吃着吃着,这瓜还跟他们家扯上关系了。


    赵磊顶不住压力把自己和孙芳芳的关系招了,说自己是被孙芳芳威胁唆使才盗用公款的。


    于是公安又调查到孙芳芳那,孙芳芳做梦都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竟然会让赵磊走上盗窃公款这样一条路。这事也让她终于看明白了,赵磊宁可盗用公家的财产,也不想再和她有瓜葛,并且出事后不惜拉着她下水,想让她背上要给唆使的罪名。


    孙芳芳还有两个孩子要养,不想背负上唆使人盗用公家财产的罪名,自然什么都坦白,包括自己用来要挟赵磊的那个把柄——那个他醉酒后说漏嘴的秘密。


    于是,很快整个单车厂及家属大院的人都知道了,当年赵磊空降单车厂后,认为包家明是和自己争副厂长位置的最大对手,为了能顺利坐上这位置,举报了包家明父亲是资本家的事。谁料包家明没举报成功,倒是把他妹妹给送到了西部农场。


    李慧妍想到小姑子一家至今还在农场受苦,起当年他们家遭受的各种折磨,气的想冲到公安局把赵磊跟打一顿。


    包家知道这个事后,整个人久久不会说话。


    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当什么副厂长。可就是这个他从来都没想过的副厂长的位置,把妹妹一家连累那么惨,也让自己和家人经受了那么多。


    想到这些,他的心痛可想而知,甚至懊恼,如果当时他表现的明白些,自己无意这副厂长的位置,妹妹一家是不是就能安好?


    但不管当时还是现在,他都不曾觉得谁意属过他当副厂长啊。


    当天回到家后,他晚饭也没吃,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李慧妍是和女儿一起睡的。


    包惜惜安慰母亲,父亲需要时间来消话这个消息。毕竟在他心里,肯定认为自己连累了姑姑一家,甚至,如果可以,他情愿自己代替妹妹一家下放农场。


    李慧妍自然也懂,所以也没有急着去安慰丈夫。


    有些事,得让他发泄一下。


    包家明这样的低压情绪持续了好几天依旧没见好转,住在楼上的沈子清好几次来包惜惜家的时候,见到的都是面无表情的包叔叔。


    他担心包惜惜会被影响,问她想不想吃冰激凌。


    包惜惜一脸‘你没事吧’看着他,都已经入冬了,还吃冰激凌。她改而提议去街角看看有没芝麻糊卖。


    上次她说要清他吃芝麻糊的,请到现在还没吃上。


    不是他们忘记了,是总没遇上那个大婶出来摆摊。


    包惜惜担心,连着这么久都没遇见,大婶会不会不再出来摆摊了?那她岂不是要一直欠着沈子清这碗芝麻糊?


    好在今日他们过来,远远就看到了站在街角卖芝麻糊的大婶的身影。


    包惜惜和沈子清都很高兴,小跑着上前,还没开口就被告知,芝麻糊卖完了。


    “啊,这么快。”包惜惜有点沮丧,如果不是放学的时候她磨叽了一会,也许他们今天能买到的。


    包惜惜问大婶明天还出不出摊,大婶说不确定,最近她儿媳妇生了大胖孙子,她得在家带孩子。说完挑着担子走了。


    虽然有些遗憾,但知道了大婶没有出摊的原因,两人反而淡定了。至少不是不卖了。


    她对沈子清说:“下次吧,下次请你吃两碗。”


    这时候的两人,以为‘下次’肯定很快就来,谁能料到,有时候生活是这般风云莫测。


    一个星期后,一向忙到很难见到人的沈子清的母亲钱瑶面色凝重出现在家属大院。


    不知为何,包惜惜听到沈子清母亲回来了,第一个冒上来的念头竟然是——沈家出事了。


    紧接着沈子清连着三天没去学校。


    包惜惜的心情犹如当初包家出事般沉重,她觉得沈家不仅出事了,还是出大事了。


    她看不到沈子清,也不敢贸然上楼去问,只能一有时间就守在走廊,希望能看到他或者沈家其他人。


    然而没有,沈家人仿如不出门般,她一个都没遇到。


    三天后,钱瑶走了。包惜惜也看到了几天没见的沈子清。


    她心里有好多问题想问,可看到这样的沈子清,她忽然不知道该问什么。


    包惜惜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沈子清,只觉得很陌生,也很心疼。


    沈子清看着她那双或说话的眼睛,那一瞬就好像受尽委屈的孩子忽然被安慰。


    他难以承受这汹涌而来的酸楚,撇过脸,半响后才说了一句话。


    “包惜惜,我父亲被抓起来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成了沈子清人生的分水岭。


    作者有话说:


    你们才想到分开要来了~什么走向都能猜到,咋整。本来这一章想写到分别这里的,但是时间不够呀。呜呜,影子手速太渣了。


    那我们来猜一下,影子前面也剧透了,原包惜惜没死,她是谁呢。


    ? 第38章


    一个合格的父亲于这个家而言是怎样的存在?


    以前包惜惜从文章里看到的答案是, 像山一样的存在。


    那时候她觉得夸张了,一个家如果父亲是座山,那也是压迫人的山。


    可是来这世界以后, 她两次体会到了为什么会是这比喻。


    一次是自己身上,一次是从沈子清身上。


    沈子清的父亲出事了,为沈家遮风挡雨的那座山倒了。那些曾经在包家发生过的事在沈家上演,甚至更惨烈。然而面对这一切, 似乎所有人都显得有些无力。


    包惜惜不免想到自己刚穿来的时候,竟然敢异想天开自己能改变什么。


    纵使她看过再多前人的智慧, 尽管她已不是第一次经历这些,可依旧是束手无策。


    家属大院的人,自发的开始避着沈家。在学校里, 同学们都有意疏远着沈家兄弟。就连老师,哪怕心里觉得痛惜,也依然不敢如从前那样偏爱这个他们最喜欢的学生。


    包惜惜心里总有一股气在憋着,能做的似乎就只有一如既往的待沈子清。可一己之力, 似乎改变不了他心里的落差。


    她倒也不怪那其他人明哲保身,都不过是普通人,趋利避害是生存本能。


    倒是沈子清, 反而担心包惜惜被自己牵连,劝她不要再明着和自己走那么近。


    包惜惜当然不会同意,气呼呼反问他当年为什么不避着自己。


    沈子清小声反驳, 当年他们还不熟, 也没走多近。


    再后来,沈子清干脆不上学了, 因为有他在经常会干扰倒其他同学正常学习。


    包惜惜去想多了, 难受的跑去质问他, 是不是因为害怕连累自己。


    沈子清说不是,只说觉得再去学校也没意思。


    包惜惜想到他在学校的遭遇,便也不劝了,只心酸说道:“你不去学校也可以,但快期末考试了,考试你一定要参加。”


    沈子清想了想,答应了她。


    然而到了期末考试时,他终究还是没来。


    包惜惜担心的都没办法专心做题,早早交卷回家,才知道,在这个冬天最冷的这一天,沈子清的姑姑回来了。


    她激动想着,沈倩妮回来了,他们家的事是不是要迎来转机?


    然而第二天一大早,就得知他们全家就做出了搬去姑丈那个海岛居住的决定。


    是沈子清特意来告诉她的,因为急着出门,都没办法等到她考完今天的期末考试。


    包惜惜傻掉了,眼泪忽然掉了下来,好在她反应快立刻抹掉了。


    她知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但是怎么都没想到会这么突然和沈子清分别。


    包惜惜哽咽着问沈子清:“怎么就要走了呢?”


    沈子清告诉她,姑父和他父母商量后,都觉得眼下这局势,把他们接到海岛去生活会比较好。


    包惜惜懂,她知道的,沈子清的姑父在一个海岛军营当团长。沈子清过去那边生活的话,必然不用再像在这里一样承受那些。


    理智上,她觉得去那边生活对沈子清两兄弟来说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说在着世界生活太久,自己真活成小孩子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分别,她就是傻掉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还有一年多才毕业呢,再没人陪她一起上学放学了。


    楼上传来沈倩妮的呼喊声,问沈子清可以了没。


    应该是他和家人说下来和包惜惜打声招呼,但着招呼打的有些太久了,他们不得不催促。


    沈子清回了句可以了,人却是没有动。


    他看着包惜惜极力忍着不哭的样子,心情是郁闷到了几点。心里知道要安慰两句,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


    不一会,他似想到了什么,从衣服口袋力掏出一小包开了封的糖果递给包惜惜。


    包惜惜想到他都要离开了,还记得给自己糖吃,接过后也让他等一下。说完蹬蹬蹬跑回房间,把自己攒的那满满一罐糖果饼干抱了出来。


    海岛那种地方,听着美丽浪漫,吃的肯定很缺乏,她把自己所有的零食都递到沈子清手里,让他省着点吃。


    沈子清接过,这罐子出乎意外的沉,想必里面装满了东西。


    他问包惜惜:“都给我了,你吃什么?”


    她嘴那么馋,没吃的可不行。


    包惜惜骂了他一句笨蛋:“我可以再去买啊,倒是你,去了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肯定要什么没什么,以后有你苦头吃。”


    他从来没吃过这样的苦,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沈子清淡淡一笑,告诉她:“姑父在电话里说那地方挺好的,虽然住的都是部队和随军家属,但经过这几年的建设,岛上生活也非常便利,还有学校和医院呢。”


    有学校和医院就叫生活便利,包惜惜听的又想哭了。听说靠近海的地方紫外线都非常强,沈子清会不会被晒成煤球啊?长这么好看要是晒黑了就可惜了。包惜惜很是懊悔,这几年为什么没有教他一点保养之策。现在也没时间细讲了,只能告诉他海边紫外线强容易晒黑,要他注意防晒,没事多用青瓜切片敷脸。


    沈子清听的一愣一愣的,连带着离别的哀愁都淡了几分。


    包惜惜的叮嘱他都一一应下了,对包惜惜说:“你别担心,姑父说那边的条件真的挺好的。”顿了顿,似经过挣扎,他又道:“等我到了那会给你写信,还有寄些海产品,你有什么事也可以写信告诉我。”


    虽然写信要很久才能收到,到保持通信,两人也不会失了联系。


    他的重点事写信,可包惜惜全听到寄海产品去了,猛反应过来,住海边的最大好处就是海产品丰富且廉价。想起来,她已经很久没吃鱿鱼丝小鱼干这些东西了。


    她忍住悲伤对沈子清说:“也不知那边的人会不会晒鱿鱼丝小鱼干来卖,如果有,你就给我寄点吧。”


    沈子清点了点头,再次强调:“信也会写的。”


    包惜惜却径自说:“……哦,对了,多吃鱼挺好的,富含蛋白质,你可以多吃点新鲜的海鱼。”


    沈子清:“……”


    他也只能应一声好,心里有些焦虑,她难道没注意自己说的‘写信’?


    好在在姑姑再次催促时,包惜惜终于提到了写信,教他如果寄了东西的话,信就不要单独寄了,直接塞在包裹里——


    在这个冬日的清晨,沈子清两兄弟以及沈爷爷赵奶奶跟着沈倩妮走了。


    包惜惜站在走廊上目睹他们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家属大院,忽然的,她觉得整个大院好像突然空了。


    她知道自己该去学校了,不然考试要迟到了。


    可她就是突然不想去了,好在也就是想。最终还是去学校参加了这最后一天的考试。只是再做题的时候想到第一名再也不是沈子清,这试考着也没意义了。


    没有沈子清这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包惜惜轻而易于得了第一名,但她却一点都不开心。


    没有沈子清的日子,仿佛突然变得无趣起来。


    包惜惜再也无心惦记道路两旁的树是落叶还是发芽,甚至有点害怕寒假过后的开学。


    大院仿佛变得空旷起来,每天在院子里玩耍的人也少了。也不知道是沈子清一家搬走了的缘故,还是这几年陆续离开了不少年轻人。


    大院里的大人们聊天,偶尔也会提到离开的沈家人,说着说着,大家都觉得老厂长一家人挺好的,真的挺好的。一些大事小事上都帮过很多人很多忙。只可惜天意弄人,到了这年纪儿子才出事,还是出这么严重的事。每每说到这里,大家又转而感叹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每当听到大院的人说沈家的过去的好,包惜惜都会心酸的想,知道人家好,为什么当初要这么避着人家。可当这种情绪过去后,她也能理解。谁都不过是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女儿的失落和哀伤,包家明夫妻都看在眼里。他们试了很多法子哄她,最后发现都治标不治本。


    他们两相信女儿说的,她没事,但看着她总被离别的哀愁笼罩着,心里总不是滋味。


    在百般不是滋味中,春节又到了。


    这一年的春节,不知道是不是单车厂没有发奖金的缘故,大院的年都过的都格外冷清。往年家里再没钱家家户户也会连着几天几串小鞭炮的,今年就年三十那晚放了。


    当然了,烟花是肯定没得看的了。往年大院的烟花,都是沈家放的。


    在听到劈里啪啦鞭炮声的时候,包惜惜还是会去想,也不知道沈子清在那个小海岛的第一个年过的怎么样。这会不会是他有生以来过的最不开心的一个年?


    这一年,李慧妍娘家人主动上门想缓和关系。


    李慧妍想到当年丈夫出事时他们是怎么对她的,恼火的门都不想让他们进,还是在包家明的缓和下,大家一起挤在包家狭小的客厅吃了一顿团圆饭。


    这是包惜惜第一次看到所谓外婆家的人,没什么感觉,就跟街角遇到的陌生人差不多。


    不过因着是过年期间,包惜惜还是从他们那里收到了而几个红包。


    钱不多,加起来还没有去年沈子清母亲给她的一半。这么想的时候她自己都愣了楞,她并不是会这样去衡量的人啊。


    李慧妍说她都十六岁了,从今年起收到的压岁钱就交给她自己安排。


    包惜惜就全部都攒起来了,想着等收到沈子清的信知道地址了,可以给他买点东西寄过去,比如罐头饼干什么的。那个地方四面临海,真担心他吃海鱼会吃到吐。


    年初八,大人们开始陆陆续续上班。


    包惜惜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翻那本已被她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d呃小说,实在觉得太无聊了,又想到沈子清到了那个海岛也不知道日子会无聊成什么样子,瞬间就坐不住了,裹上围巾出了门。


    她漫无目的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大婶摆摊卖芝麻糊的那个街角。


    今天大婶竟然出摊了,她习惯性开口要了两碗。


    大婶见她一个人,笑道:“年还没过完呢,就这么饿呀。”


    包惜惜嗯了声,也没改口说一碗。


    端着两碗热乎乎的芝麻糊,包惜惜的泪就忽然夺眶而出,怎么擦都擦不完。


    呜呜,她都还没请沈子清吃到芝麻糊了,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怎么就搬走了呢。


    只是一碗几毛钱的芝麻糊而已,为什么要让她一直欠着。


    年初十,包惜惜漫无目的在外头逛了半天回来,还没走到大门口呢,门卫大叔就扯着嗓门告诉她,有她的信。


    包惜惜瞬间想到了沈子清,飞奔向他跑去。


    她的双手颤抖从门卫大叔那接过信,看到信封上那熟悉的自己,满心的忐忑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喜悦。


    差不多一个月,终于等到沈子清的信了。


    包惜惜走到院子角落,寻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下,迫不及待拆了信封看内容。


    沈子清给她写了满满四页纸的信,说了很多。


    首先和她解释了为什么这么久才给她写信,一是因为路途比较遥远,他们火车转轮船,好久才到达姑父所在的军营海岛。二是这个地方与外界的联系比较不方便,一周只有两趟船进出。他即便写好了信,放进邮筒,邮差也只能在这有船进出的两天把信送出去。紧接着,说了下他们到海岛以后的生活。特别强调了他们住的是姑丈分的房子,条件还不错。还说姑丈已解决了他和弟弟的上学问题,下学期就可以去岛上的中学继续读书,让她不要担心。信的后半段,基本是关心她在这边的生活,鼓励她一定要好好读书,好好照顾自己。


    看完信后,包惜惜看了眼落款日期。


    一看日期,包惜惜就知道,他其实到了岛上就立刻给自己写信了,只不过交通不便,这封信漂泊了许久才到自己这里。


    想到这里,包惜惜不敢耽搁,马上回家给沈子清回信。


    一握起笔,包惜惜就将这些日子想说却无人可倾诉的话在信里都和沈子清说了,不知不觉,洋洋洒洒三页纸。


    折好装入信封后,包惜惜顿了顿,思考着到底是把信和要寄给沈子清的东西一起寄,还是先把信寄出去?


    只思考了三秒,她就决定分开寄。


    寄信已经这么慢了,包裹肯定更慢的。


    想通后她没有耽搁,小跑着去了邮局。


    贴邮票寄信,一气呵成。


    做完这些,包惜惜心情别提多舒畅,看今日的阳光都格外明媚了些。


    她不知道,遥远的海岛,沈子清收到她的信以后起起伏伏的心情。


    开心是必然的,但开心过后,他看着只有三页,眉头微微拧起。


    他给她写了四页,她却只给他回了三页。


    好在他很快又想通了,下次他给他写五页好了,这样她起码能回他四页。


    一张邮票几页纸,安抚了两个相隔千里的孩子苦闷的青春。


    作者有话说:


    哇的一声哭出来,急哭了。写了一下午就是写不出来,写不满意,最后没办法,出外头转了一圈,六点多回来才终于能写了,于是乎又短小了~~~但,现在灵感还在的,我先更新,不排除晚点会有二更。


    ? 第39章 【二更】


    1975年7月, 包惜惜和沈子清初中毕业。


    两人在信中恭喜了对方,也关心问对方毕业后接下来的计划和打算。


    沈子清说姑父也和他讨论过这个问题,暂时还不确定, 大概率会继续留在海岛,等十八岁后能不能去当兵。


    包惜惜对自己的未来也是‘待定’,本来母亲问她要不要去纺织厂上班,要的话就顶替自己的岗位, 她拒绝了。再过几年她打算继续读书的,没毕业这时候就顶替掉母亲的工位, 让她下半辈子失了工作。


    不过她也不敢太过肯定跟沈子清说几年后一定能读高中,只是说如果可以,自己还是希望继续读书。并在信里劝他, 不必这么急着去当兵,先安心等两年。


    因担心他真倾向于十八岁后去当兵,致使国家损失了这么一个栋梁之材,包惜惜在好几封信中都这么劝了。看得沈子清生出一个猜测, 莫不是她不想自己去当兵?


    平心而论,去了海岛后,沈子清一家, 除了他的父亲依旧苦了点,他们一家的日子倒是过的还不错的。


    在军营里的青年男女,至少没有像在城里的那些一样, 经常需要去往各地串联。


    包惜惜初中毕业后, 尽管心里不愿意,也被迫参加了几次串联活动。不过这事她不敢在信中对沈子清说, 怕他担心。两人相隔千里, 担心只能徒增焦虑。


    想来这人也是难捉摸的生物, 小时候调皮导弹,被人称为大院七剑客之一的周凯,年纪越长倒越踏实懂事。反而是爱哭鼻子的王树苗,长大后倒变了,整天热衷于思想教育、串联什么的。


    包惜惜没毕业的时候对他还没那么反感,可初中毕业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王树苗突然对她热乎起来,但凡有什么串联活动都吆喝上她。为了不去,她几乎什么借口都想了。


    叩叩叩。


    有人在敲门。


    包惜惜下意识心一颤,一脸警惕看向门的方向。


    这个时候回来敲门的,保不准是王树苗。


    她真的很想装作不在家,然门那头的人开口了。


    “包惜惜,我知道你在家的。”门外头果然是王树苗在说话。


    包惜惜心凉了,不得不起身去看门。


    她的脸色很不好看,这也让王树苗以为她不舒服。包惜惜灵光一闪,顺势认了,做出痛苦的表情:“不知道是吃坏了肚子还是肠胃炎,肚子疼了一天了。”


    王树苗显然没想到,啊了一声:“怎么那么不凑巧,我今天还想让你跟我们一起去隔壁市串联呢。”


    包惜惜听到这话肚子自己痛了,她捂住肚子,呜呜说道:“我这样子怕是没办法出远门。”


    王树苗看她这样子,有些可惜,也有些不满,道:“包惜惜,你身子太弱了,应该要多参加下我们的活动。”


    包惜惜心说,参加你们的活动身体会变好不成?她厌烦皱起眉。


    王树苗却以为她痛苦,他还得去赶火车,这次的串联活动声势比较好大,可不能错过。


    他叮嘱包惜惜好好休息,好好好锻炼身体,并说希望几天后自己回来能看到她健康的样子。


    包惜惜下意识问:“你这次要去几天?”


    王树苗说不好说,短则两三天,长则一个星期吧。


    因为要赶时间,他说了几句就走了,回家收拾衣服。


    包惜惜毫不犹豫关上门,祈祷他最好待久一点。


    只是才坐下,她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次是躲过了,下一次呢?这个王树苗真烦啊,希望他这次串联出点什么事,最好几个月不能出门那种。


    也许是老天听到了她的祈祷,王树苗这次还真实出事了。


    在回来的路上,被一辆汽车给撞了,全身大小伤不说,左腿确定是骨折了。


    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星期,回家后至少还得卧床三个月。


    包惜惜知道这消息后,心里乐坏了,立刻去副食品店买了好些零食奖励自己,甚至还在给沈子清的信里提了一嘴这事。


    沈子清是细心之人,包惜惜只是提了一嘴,他的回信就用了很大篇幅关心她这方面的事。


    比如,是否经常需要外出参加串联活动。王树苗是否有逼迫她。


    包惜惜看着沈子清的信,头疼不已。


    都怪她,一时没忍住泄露了蛛丝马迹。现在好了,得好好想想怎么跟他说。


    李慧妍下班回来,看到女儿愁眉苦脸捧着一封信在看,笑问道:“子清又给你写信了?说了什么让你这么苦恼?”


    两个孩子这些年一直有通信,还互寄东西,李慧妍和丈夫一直都知道得。


    包惜惜摇了摇头,对母亲说:“他问我是不是经常要去参加串联。”


    这话一出来,李慧妍脸上的笑容也淡了。


    对于女儿被王树苗拖着参加串联这种事,她其实也是恼火的不行。


    女儿只有十七岁,长得又这么好看,她真担心孩子去外地的时候会被认欺负。


    可偏偏对于这种事,他们大人也是半点办法也没。


    好在那臭小子前段时间被撞断了腿,可算能消停几个月。


    李慧妍感慨:“子清在海岛那边倒清净多了,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包惜惜可不也这么认同,但眼下为难的是,她要怎么和沈子清说。


    以沈子清的聪明才智,撒谎怕是只会让他更加看透事情真相。


    纠结了半晚上,包惜惜最终还是适当的和他坦诚一些。半真半假,这样他至少不会自己加以想象去担心。


    这封信漂了近半个月,终于到了沈子清那里。


    看完信后,他在姑丈家的屋顶坐了半天。


    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偶尔微风拂来,能闻到那淡淡的海腥味。


    刚来这的时候,沈子恒红着眼说,这地方路都是烂泥,空气都是臭的。


    他在信里和包惜惜说着这里的美好,关于它的不好,却是半点都没说的。


    比如这里淡水稀缺,家家户户用水得人工去挑。虽然他们住的是独栋的带院子的房子,但却没有厕所,上厕所的去家属院西边的公用旱厕。


    还有这里很热,敷多少青瓜片在脸上也会变黑。


    这些的这些,包惜惜一定不喜欢的。


    自打上次收到她的信,看到她吐槽王树苗,他就开始不安。今天看了她寄过来的信,他的不安不仅没有减少,甚至萌生了一个念头。


    可这样的念头,不是他一个人想就能决定的。


    沈子清此刻的心很乱,一如那远处翻滚着拍向悬崖的海浪。


    作者有话说:


    发现评论破1000了,好激动。


    菜鸡影第一次文连载评论破千,码起字来动力满满了。


    ? 第40章 【一更】


    包惜惜从来不知道, 王树苗竟是如此坚强可敬的一个人。


    明明医生让他卧床休息三个月,他只躺了两个半月就迫不及待下地走路了。适应了一个星期后,又热衷于参加各种串联。


    包惜惜不可避免的, 短短一个月内被拉着参加了两次,这让她的厌恶情绪几乎到了顶点。


    不仅仅因为被拉着参加活动,还有王树苗对自己那份越来越过火的热情。为了躲他,包惜惜能不在大院待就不再大院待, 都快沦落到流浪了。


    可这些终究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想到现在这样的日子可能还要熬几年, 包惜惜就有点暴躁。


    不仅她烦,某日李慧妍气呼呼回来,一进门就红着眼对自己丈夫说, 王树苗妈妈可真敢想。


    包家明问怎么回事,李慧妍咬牙切齿说出王树苗妈妈竟然说出自家儿子和包惜惜挺配的这样的话。


    这话听得包家明都恼火了,骂王树苗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一开始他们还不想让包惜惜知道,可包惜惜见父母突晚饭胃口不是很好的样子, 再三追文之下还是知道了。


    当夜,一家三口都睡的不是很安宁。而那个让他们吃不下睡不好的人,偏一大早又出现了, 拉着包惜惜去参加个活动。


    包惜惜当场脸都黑了,再不高兴也只能委屈自己去参加。


    去到才知道,原来王树苗因为表现积极, 腿有伤都积极参加活动, 被推荐为小队长了,他几个玩的要好的朋友为他搞了一个庆祝活动。


    包惜惜从来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一顿饭, 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忍到下午, 终于可以回家了。


    在回去的路上, 王树苗还跟她唠唠叨叨说了很多,看着他那‘意气风发’的样子,包惜惜真的很想吐他一脸唾沫。


    回到家,包惜惜翻出沈子清最近给自己写的一封信,看着看着眼睛就红了。


    没有沈子清在,就连王树苗都敢欺负她了。


    包家明夫妻下班回来,看出女儿情绪低落,几乎不用问都敢肯定,又王树苗又逼着她干嘛了。


    这一晚,包家明郑重向妻子和女儿说出了自己考虑已久的一个想法——搬家。


    “搬家?”李慧妍本想把几件有些脱线的衣服缝一下的,听到这话立刻停下手中的活,看向丈夫。


    包惜惜也没想到父亲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想了想后,她摇了摇头,和父母说这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


    且不说现在合适的房子很难找,就算找到了,本市有多大?王树苗有心还是能找到的。父母又不可能为了躲他,不要工作。


    听了女儿的话,包家明叹了口气。


    搬家是他想了很久后才想到的办法,如果这都不行,真不知道该怎么让女儿不被王树苗纠缠。


    包惜惜轻咬了咬下唇,对父母说:“其实,我倒有个想法……”


    准确的说,是沈子清的想法。


    他的上封来信,用了整整两页纸写在海岛生活的不便利。一开始包惜惜还以为她在诉苦,往下看却看到问她愿不愿意搬到海岛去住。似是担心她被前面的困难吓到,沈子清又在信的结尾处说了在海岛生活的好些好处,其中最让人心动的一条,就是这里的年轻人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活动。


    因为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决定,不是一个只关乎她一个人的决定,包惜惜没有像以前一样,看完信后就给他回信。


    她已经考虑了几天了,今天心里隐约有了决定,想说出来问问父母意见。


    包家明夫妻听后,沉默了许久。


    女儿去海岛生活的话,意味着他们一家三口要分开,这真的不是一个轻易可以下的决定。


    可包家明并没有思考多久,他问女儿:“你愿意去吗?”


    包惜惜点了点头,如果没有沈子清一家在,她多半是不愿意的。


    “你也十七岁了,如果想明白了想去就去。”说这话的是李慧妍,在这件事情上,她反倒没有丈夫那么犹犹豫豫。女儿在这里隔三岔五被骚扰,她每天都提心吊胆的。那边有沈家人在那边,她是能放心的。


    妻子这态度倒让包家明很意外,也放心了,随机也表态,支持女儿这个决定。


    “主要是王树苗太烦人了。”提到这个凡人的名字,包惜惜都有些不耐烦。他自己爱干什么干什么呗,为什么非得拉上她。


    一家人在这件事情上,意见出奇一致。


    当夜,包惜惜就给沈子清回信了。


    信寄出去后,她也没闲着,开始为离开做着准备,比如不着痕迹囤些好吃的,还有给沈爷爷赵奶奶他们买点礼物。等沈子清回信后再走是肯定给来不及的,不得被王树苗反思。


    而包家明那边,则悄咪咪托人找到居委主任那,花了一笔不小的钱给女儿开到了介绍信。


    一切准备好了,就等着拎着行李坐上火车走人了。


    等到了去火车站那天,包惜惜也不敢太名目壮胆就这么拎着行李出门。不是做贼心虚,而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不想发生任何意外,比如又遇上王树苗什么的。


    他现在是个破小队长,谁知道会不会用手中那点权力搞幺蛾子。


    一家三口跟做贼一样,用尽遮眼法,可算成功把包惜惜的两袋行李带出家属大院。


    出来后,直奔火车站。票是早就买好的了。


    坐上火车,悬着的心一旦放下,离别的哀愁就浮上来了。


    李慧妍红着眼让女儿多给他们写信,想了想,提醒她直接寄到纺织厂去。包家明连忙在旁边补了句,寄到单车厂也可以。


    包惜惜一一应下,让父母千万得小心着点王树苗。没别的,就担心王树苗脑抽筋。


    包家明让她放心,好歹是一个大院的邻居,而且他们又没做错什么,王树苗再不高兴也折腾不到他们身上的。


    包惜惜也是这么觉得的,要说王树苗有多坏,其实也谈不上,就是没有上学又没工作,走歪路了。像他这种人,如果下乡指不定是好事。


    火车发出哀鸣,随后车轮滚动起来,缓缓向前。


    包惜惜不想上演电视剧里看到过的那些情节,哭着追着火车跑,早在昨天晚上就和父母说好了,火车一旦开了,他们要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包家明夫妻昨晚答应的好好的,但当火车真启动时,却怎么也转不过身去。


    他们目送着女儿,一点点远去,直至火车也看不到了,两人依旧站在月台上。


    李慧妍再也忍不住了,伏在丈夫肩膀上哭:“呜呜,惜惜才回来我们身边几年,怎么就又要走了呢。”


    这时候的他们都不知道,这一别再见会是何时。


    过了几天,王树苗终于反应过来事情不对劲。


    他连着好几日没看到包惜惜的人,去她家找,每次都说不在。


    这人去那里了?凭空蒸发了不成?


    王树苗从包家明夫妻这里问不到答案,就又去问自己母亲,想着大院这帮父女们经常聚在一起聊天,应该知道的。谁料也问不出什么。


    但好好的一个人不再大院出现,并不能瞒太久,包家明夫妻被问的多了,都之说女儿去了乡下一个亲戚家,至于什么亲戚,就再也不肯说了。


    再说包惜惜那边,转了两趟花车,花了差不多四天时间终于到了海岛外的一个小镇。


    因为海岛上是不对也随军家属,普通人自然是没办法说过去就能过去的。


    不过包惜惜也不慌,她先找了间招待所安顿好,等着那每星期两趟的船。想着海岛不大,住里面的人应该大部分认识。到时候托人传个话,让沈子清出来接她就是。


    小地方的招待所,条件并不怎么好,想洗澡还得去镇上专门的澡堂。


    包惜惜在火车上窝了几天,办好入住后第一件事便是带上换洗的衣服去澡堂舒舒服服洗了个澡,然后回招待所睡大觉。


    她打算睡它几天几夜,因为招待所的老板说今天的船已经出发了,下一班得几天后。


    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睡的迷迷糊糊正熟之际,有人来敲门了。


    毕竟是一个人住在外头,包惜惜不如在家的时候睡的那般沉,一下子就被敲门声惊醒了。


    询问之后,知道是服务员,才松了口气。


    打开门,服务员对她说外头有人找。


    包惜惜都懵了,她刚到这里,谁会找?可服务员没说。


    她只得随意扎了扎头发,睡眼朦胧下楼。


    楼梯下到一半,拐了个弯后,她差点一个趔趄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斜阳的余晖将那个站在狭小的招待所一楼门口的背影拉的很长,长到影子都要挨到最底下的阶梯。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男孩子的背影这么好看。


    明明只是随意倚着门站立,却让人觉得是那般舒展优雅。


    那些以前看过的虚无缥缈的网络小说里男主的背影,突然有了清晰的画面。


    包惜惜脸颊有些发烫,如果被他知道自己是这么想的,只怕要被笑死了。


    因为尽管只是个背影,她也一眼认出了是谁。


    那人听到身后的声响,缓缓转过身。


    看清楚下楼的人是谁后,本来轻抿着的嘴角慢慢荡开一个笑容。


    “包惜惜,好久不见。”


    夕阳的余晖射出的一束束金光,将眼前这个少年的笑容衬托的格外耀眼。


    作者有话说:


    我我我最想写的天天的恋爱要来了~~呜呜,我要甜。


    写的有点激动,先把今天的一更放上来,吃了饭继续写,9点不见就10点见,别走开哦~~~爱你们


    ? 第41章 【二更】


    两人其实不过一年多未见, 但都觉得对方变化不小。


    包惜惜是因为换了个发型,想着岛上淡水应该比较稀缺,故而在出发之前剪了头发。


    以前是齐腰长发, 喜欢扎个高马尾。现在不过堪堪到肩膀处,中分两边各扎一撮。


    以前是可爱的,可爱中带了几分俏皮。现在也是可爱的,可爱中带了几分恬静。


    以上是沈子清再见到包惜惜时的第一感觉。


    在包惜惜看来, 沈子清的变化主要是壮了,以及黑了……不对, 也不能说黑了。


    以前是白,现在不过是肤色看上去更健康了些。


    听到沈子清说好久不见,包惜惜高兴地低下头, 笑的比沈子清还夸张。


    她高兴,觉得‘好久不见’真是这世上最美好的词。


    只是她低头藏笑又怎么躲得过沈子清的眼睛,他也跟着她笑得更肆意。


    再抬起头,包惜惜问:“沈子清,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她只是在回信里提了下,自己和家人商量过后,同意他的建议, 来海岛投奔他。但并没说哪天出发,因为她也不知道能买到什么时候的火车票。甚至,现在的交通并不是很便利, 她不确定到底是信先到还是人先到。


    现在看来显然是信先到, 只是他怎么会知道自己今天到的呢?


    “唔,就是今天凑巧出岛了。”


    “然后呢?”包惜惜笑看着他, 凑巧出岛, 凑巧来招待所, 凑巧听到有个叫包惜惜的人来住宿?哪怕现在她是七岁,而非十七岁,也不会相信这样的连串凑巧。


    沈子清显然也是认识到这点,笑着摇了摇头,对她说一直这样站着也不好。


    话外的意思是要换个地方聊。


    包惜惜当然没意见,哒哒哒走下来,也不问沈子清要带自己去哪里。


    离开招待所后,沈子清问包惜惜饿不饿。


    包惜惜摇了摇头,她下火车后就先去吃了一大碗面,现在还没消化完。


    沈子清想了想,问:“你想不想逛一逛这个小镇?”


    小镇很小,绕一圈并不需要太久。


    “听这话你对这里很熟悉?”


    沈子清笑了笑,算是默认。


    两人迎着夕阳,边聊边走。


    沈子清向包惜惜坦白,收到她的信后,只要有船过来,他都会乘船出来看一看,到镇上唯一的招待所问,有没从外地过来的人投宿。一来二去,招待所的服务员也知道了他在等人。


    今天恰好有船到岛上,他便如以前一样坐上船出来。


    招待所的服务员看到他,就很高兴告诉他,今天有个外地的小姑娘来投宿。


    一问之下,小姑娘还叫包惜惜,那一瞬他脑子都不会转了。


    包惜惜听后,低笑着叹了句:“原来是这样。”


    方法很笨,却是很实用。


    沈子清又说:“其实最好是让你打电话的,但岛上只有军用电话。”


    包惜惜理解,军用电话自然是不能轻易打外头,外面的人也不能轻易打进去。


    “不过也无妨,你到了我总会接到你的。”


    包惜惜此时已感动到说不出话,只嗯了声。


    小镇的黄昏,宁静又美丽。


    也许是毕业后的日子过的有些折腾,包惜惜竟生出一种很久没有过这种安宁的错觉。


    两人漫无目的在小镇街道上穿梭,聊着分开以来发生的事。


    并不是有条理的那种聊,而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仿佛这样可以说多一点,填补一下不在对方身边的空白。


    其实好多都已经在信里说过的了,比如沈子清在这边上学后,成绩一骑绝尘,震惊了全校师生,他姑丈高兴到奖励了他一只鸡腿。但从信里看到和听他亲口说,还是有差别的,包惜惜笑的合不拢嘴。


    包惜惜必须不能输啊,理所当然的把他离开后自己稳坐第一名的光荣事迹拿出来分享。


    两人就这么走着聊着,等停下脚步,包惜惜就明白为什么在招待所的时候,沈子清会说带她逛一逛小镇。


    小镇真的很小,谈笑间竟然已经走了一圈。


    沈子清再次问:“饿不饿?”


    可能是走了一圈的缘故,包惜惜觉得可以吃。


    “那我带你去吃点好吃的。”


    沈子清说的有些神秘,包惜惜顿时就来劲了。


    两人绕了穿接走巷,来到一个小巷子的一户人家门口。


    沈子清敲了敲门,一个老奶奶来开门,看到是他,笑眯眯让他们进来。


    坐下之后,沈子清才告诉包惜惜,这其实不是饭馆,但这老奶奶煮的海鲜很好吃,偶尔愿意让熟悉的人来吃顿饭,当然了,是要给钱的。


    包惜惜哪能不动,这在后世不就是私房菜嘛。不过在这时候肯定是不准的。


    沈子清很豪横,给包惜惜点了好几样海味。


    虾、鱼、螃蟹,海螺、扇贝……


    这些菜对住在海边的渔民来说也许很平常,可对海鲜十级爱好者包惜惜来说,却是稀罕的不行。


    要知道来这是节后,她也就偶尔能吃点河鱼河虾解解馋。


    这一顿她吃的无比满足,一顿饭的功夫就让她对未来的生活充满期待。


    沈子清听了这话心道,包惜惜还真是没变,自己带她来吃这一顿是对的。


    吃饱后,包惜惜问沈子清今晚是不是也在招待所住。


    其实这也是明知故问的了,没船回小岛,自然是只能住镇上,而镇上就一间招待所。


    果然,沈子清点了点头。


    吃完饭,天已经彻底黑了。


    小镇没路灯,街上黑漆马虎的,全靠沈子清带的那把手电筒照明。


    两人似乎都有些不是很想这么早回招待所,走的都特别慢。


    可不回招待所能去哪呢?这里并没有什么商圈。


    似是心有灵犀,沈子清忽然问:“想不想去听听海浪?”


    如果是平时,包惜惜一定会说‘海边风大’之类的,但这会她真的挺想的。


    于是又跟着沈子清来到海边。


    这处的海边并不是包惜惜后世所见的,沿岸全漂亮细沙的那种。


    它的沙子比较粗,而且还有岩石什么的。


    两人挑了块平坦的岩石坐下,听着不远处海浪的声音。


    时而轰隆隆,时而哗啦啦。


    包惜惜虽然不是海边长大,但上大学后每年夏天都喜欢去海边玩一玩,故而也不算陌生。


    只是当这样静静坐着,用心感受着,她才知道海浪声是这样的,海风吹在身上是这样的。


    一切新鲜的仿如第一次体验。


    她只能说,靠近大海的感觉真舒服。


    沈子清两手撑在岩石上,身子微微后仰,看着远处黑漆漆的大海,说:“我也是这么觉得。”


    他以为,自己从小在城市里长大,必然很难适应这如坐牢般的海岛生活。然事实却证明,除了非常想念包惜惜及以前的一些玩伴外,他在这里的生活适应的很好。


    也许是最后那半年,经历太糟糕了,忽然能这样平静的生活,显得格外珍贵。


    沈子清看着脸上一直荡着笑意的包惜惜,其实他还有很多很多问题想问她,比如被迫跟着王树苗后参加各种串联是不是很难过。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这样的问题没有意义。他改而和包惜惜上岛后的生活。


    “爷爷奶奶知道你要过来都很高兴,早早收拾好了一个房间。”


    “沈爷爷赵奶奶对我真好。”包惜惜心暖呼呼的,特别是对沈爷爷,他给她的温暖,是她来这个世界后感受到的第一份温暖。


    “沈子恒也眼巴巴盼着你来。”


    “怕不是你告诉他,我在信里写了,给他带好吃的。”


    两人相视一笑,沈子清不得不承认,包惜惜才对了。沈子恒眼巴巴盼着的,是包惜惜千里之外带过来的零食。


    说完这些,两人再次短暂陷入沉默。


    两人的心此刻都还是激动的,需要这样安静的时刻来调整、平复心情。


    朦胧中,沈子清看到包惜惜嘴动了动。


    但海浪的声音太大了,他并未听清楚她说什么,身子下意识往她那倾了倾,问:“什么?”


    包惜惜转过头,只一秒又赶紧转过头,把自己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我说,在海边看日出一定很美。”


    他微倾着身子,离她不过一个巴掌的距离。


    那双看向自己的眼睛,比远处漆黑不见底的夜空还深邃。


    自此她知道了,心颤的距离。


    作者有话说:


    写甜饼小日常真快乐~~更完继续为明天的更新写一点。


    这一章甜上加甜吧,24小时的评论发喜(红)糖(包)哈~明天这时候回来统一发。


    ? 第42章 【一更】


    久别重逢是什么感觉?


    就好像时隔许久再一次吃到大白兔糖, 整个人被喂满了盛不下的甜。听风像在欢呼,听浪像在吟唱。


    两人在无人的海边坐了许久,此情此景, 纵是繁星点点,也敌不过就别重逢之人那染满了笑意的双眸。


    包惜惜想起以前看到过的一段话,他们说人的性格其实也能‘因人而异’,此时的她十分认同。


    有时候一个人外向或者内向, 话多或话少,得看面对的是什么人。怪不得常有人说自己在陌生人面前寡言, 在好朋友面前就妙变话痨,说到底也许就是分享欲在作怪。


    她不觉得自己和沈子清是那种话多的人,但分开的这段时间让她猛的意识到, 原来他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对着说的话最多的人。他不在的日子,聊天这种事都变得意兴阑珊。


    海风吹乱了包惜惜的刘海,她问沈子清现在什么时间。


    沈子清抬手看了看戴在手腕的手表,看到时间, 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明明感觉没多久,怎么就九点了呢。


    包惜惜打了个哈欠,笑道:“难怪觉得困了。”


    生物钟真是可怕, 在这生活了这么多年,她早已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回去吧。”沈子清一跃而起,下意识朝她伸出手。


    包惜惜也没多想, 借着他的帮助站起身。


    回招待所的路上, 包惜惜问:“下一班上岛的船是什么时候。”


    “两天后。”


    包惜惜哦了声,也就是说他们要在这个小镇玩, 不, 待两天。这让她有些兴奋。不过她也终于想起来, 明天首要的事,还是去邮局给母亲或者父亲的厂里打个电话报平安。罪过罪过,这事本来一下火车就应该要做的,可是她太累了,对这地方又不熟,后来和沈子清重逢,太过兴奋,种种原因交叠在一起,以至于都忘了。


    说到打电话,沈子清眉头皱了皱。


    当然了,夜色中包惜惜是看不到他皱眉的,只能听到他话语吞吐呃了声。


    她问:“怎么了?不会是这里没有邮局吧。”


    如果是,可不妙啊,父母得担心了。


    好在沈子清说不是,只不过这里得邮局电话线经常出问题,有时候一坏就是十天半个月。


    听到是这样,包惜惜也很无奈。


    只能明天去碰碰运气了,如果不能打电话,至少也要写封信。


    回到就招待所,站在包惜惜房间门口,沈子清抿唇笑着和她道晚安。


    包惜惜指了指斜对面的房间:“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沈子清嗯了声,却是没移动,那带着浓郁笑意的眼看着她,一副要看着她进去的架势。


    包惜惜投降了,赶忙进了房间。


    门关上那一瞬,忍不住拿冰凉的小手捂住脸,心里啊啊啊叫着。


    怎么会这么奇怪,才一年多不见,再重逢怎么就突然意识过来他是正值青春洋溢的少年——


    凌晨四点,沈子清从睡梦中醒来,拉了几次电灯开关,发现灯不亮了,他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小地方,停电是常有的事,故而招待所会在房间里给住宿的恪人备好蜡烛和火柴。


    沈子清熟练找到,并点亮蜡烛,随后拿起房间里的暖水瓶,去一楼的水房打热水,顺便简单洗了把脸。


    打好热水后,他来到包惜惜房间,敲了几下门候,睡眼惺忪的包惜惜开了门。


    “怎么了?”她声音还有着未睡醒的啥呀,眼睛也有些无神,整个人还处于懵懵的状态。


    沈子清举了举说中的暖水瓶,对她说:“给你打了热水洗漱。”


    包惜惜打了个哈欠,看了眼黑乎乎的走廊,有些傻乎乎问:“这里天亮的这么晚吗?”


    沈子清忍住笑,告诉她现在凌晨四点多点。


    听到着时间,包惜惜清醒了许多,被震惊清醒的。一脸不可思议看着沈子清,无声在问,这么早起来干什么?直到沈子清说到看日出,她才恍然大悟,忙接过他手中的额暖水瓶,准备简单洗漱一下。


    沈子清担心她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提醒她床头柜的抽屉里有蜡烛和火柴。


    包惜惜说了声知道了,随后把门关上。


    她洗漱的速度很快,不到十分钟就把自己收拾好,出现在沈子清面前。


    小镇的清晨凉意刺骨,加上越临近海边海风越大,包惜惜有些后悔图好看没有裹上围巾。


    不过随着天渐渐破晓,她这点小后悔瞬间荡然无存了。


    黎明十分的大海,即便有海浪拍打的声音,也让人觉得四周万籁俱寂。


    大地朦朦胧胧,遥远的东边海平面缓缓升起一轮红日。


    初升的红日,带着一圈雾状的朦胧。像还没睡醒的孩子,美的一点都不刺眼,却也映衬得四周霞光万丈,红云朵朵。


    随着越升越高,仿如突然苏醒般,光彩四射,把海平面都照的沸腾了。


    包惜惜不自觉呼吸都放轻了,看着眼前每一秒都不同的‘海上日出’。


    待它完全冲破海平面时,人也忍不住跟着长长舒了口气,叹一句真美。


    她问沈子清,这样的日出美景是不是看了不少?


    在海岛住了这么久,必定是的吧。


    然他却摇了摇头,说:“我从不知日出是这样美。”


    包惜惜笑他呆,竟然错过这么多。


    他不好意思笑了笑,日出他却是不是第一次见,但像今天这样感受到它的美,确实是第一次。


    一个人看日出是落寞,和她一起看日出是……他说不清内心的感觉,开心、满足、温暖,交杂在一起,就好像见证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看完日出,两人去吃了个简单的早饭,随后去了邮局。


    好在今日邮局的电话线是好的,包惜惜等到了父母上班的时间,分别给他们厂里打了个电话报平安。


    父母得知她已经和沈子清见上,也终于放下心。因为是上班时间,占用的又是厂里的电话,不好多聊,不舍也只能匆匆挂了电话。


    听出父母电话那头微微的哽咽,包惜惜心情也跟着低落了几分,想着上船之前一定要给他们写封信。


    因为这两天都没船去岛上,沈子清带着包惜惜去附近转了转,让她极快的熟悉了当地。


    这日,在外头走了半天后,两人找了个地方歇脚,看着海边那零零散散的小渔船,沈子清颇有感触道:“刚到这里的时候,感触挺大的。”


    他一直在城里长大,偶尔离开也是去更发达的省城,从来没见过这么贫穷的地方,这种冲击可想而知。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强烈感受到此时的国家仍有多贫穷。


    到了海岛,他发现自己以前早见惯的许多东西,岛上的孩子却是听都没听过。他们对他这个从外头来的人充满善意和好奇。在一次聊天中,大家甚至好奇问他,国外人是不是都高鼻梁,金头发。他们对外国人的印象,都是来自岛上偶尔播放的外国电影。


    沈子清耐着性子和他们说了许多,告诉他们其实外国人也有黑头发的。


    岛上的孩子生活枯燥,夏天还能下海摸摸鱼,入了秋就基本只能在岛上跑来跑去。有次同学去他家,惊喜发现他放在书架上的连环画,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其他同学听到这事后,纷纷头来垂涎的目光,他见状干脆把自己带过来的连环画都拿出来和他们分享。因着这几十套连环画,他一下子成了班上最受欢迎的同学。


    说完这段经历,他有些不是滋味和包惜惜说:“我们看到不想再看的连环画,却是岛上大部分孩子见都未曾见过的。”


    这种感觉包惜惜太懂了,就好后世人手一部的智能机,在这时候确实想都想不到的存在。


    不过沈子清以为她说的懂,是因为在乡下住了十年。


    其实他以前就想知道她以前在乡下的日子苦不苦,不过每每话到嘴边都觉得自己这好奇有点多余。


    必然是苦的,何必让人再挖伤口。


    可今日,两人自然而然聊到了包惜惜在乡下的日子。


    包惜惜说着许家村穷的有多可怕,沈子清即便有心理准备,还是听得连连皱眉。


    厕所斗不过是几根竹子凑合着稻草搭的,这真是让人无法想象。


    包惜惜想起来也一身鸡皮疙瘩,说:“确实没法想象,所以……”她话语一转,笑得眉眼弯弯,明知故问道:“你在信里说了那么多在海岛上生活的不便,是怕我不能适应是吗?”


    被看穿,沈子清脸红了。只好自爆糗事,说自己刚来的时候有多不习惯,甚至憋得三天没上一次大。


    这可真是太糗了,包惜惜一时间笑得无法自抑。


    日出日落,两人等到了有船上岛的日子。


    在坐上轮船后,包惜惜才惊觉,原来这么多人要去岛上。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偶尔出来大采购,有些跟她一样提着行李的则是来探亲的。


    轮船缓缓驶离岸,慢慢向海中央驶去。


    沈子清告诉她,大概要半个小时才能到。


    他用的是才,包惜惜却惊叹这么快。那她得抓紧时间欣赏美丽的大海了,于是整个行程,她都站在甲板上。


    望望天,看看海,就连天上飘的几朵云都让人觉得十分有趣。


    船快要到岸了,包惜惜踮起脚眺望着远处的海岛。


    即便已经有部队在这里驻扎了十几年,依然朴实的几近荒凉。


    原本在船舱里休息的人,开始陆陆续续开始走出来,和包惜惜不同,他们眺望的是等候在码头迎接他们的人。


    岸边上早已聚集了不少人,同样也在焦虑看着驶过来的轮船。


    兴许是看到了自己期盼依旧的人,不少人开始激动的挥舞起双手,船上这边也是。


    包惜惜被这一幕感染了,心里荡起层层涟漪。想着如果不是沈子清出到小镇去等她,自己肯定比这会船上的人更激动。


    当双脚踏上这片土地,包惜惜生出一种即将开启新生活的感觉,她笑眯眯问沈子清当初刚来时,是不是也是这种感受。


    然沈子清还没回答她,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带着几分怒意的呼喊。


    “沈子清,你出岛是为了接这个人吗?”


    作者有话说: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今天是520耶~可能是这充满爱意的日子,让我今天这个点就写好了第一更。


    第二更依旧是9点不见十点见,因为一会要出去办点事呢。


    PS,放心呃,没有糟心女配的。


    ? 第43章 【二更】


    包惜惜顺着声音望过去, 很快在人群中精准找到说话的那个人。


    一个看上去年约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脸圆圆的,让她想到了同样是圆脸的杨小桃。两股麻花辫直溜溜挂在胸前十分夺人眼球, 那一双灵动的小眼睛这会是瞪得圆圆的,直勾勾看着他们这个方向。


    不等包惜惜问这是谁,沈子清就解释:“这是我在这边上学的同学,吴小丽。”


    包惜惜哦了声, 笑眯眯说:“她好像生你气了。”


    沈子清皱了皱眉,说了句不理她。


    他不理, 吴小丽却是自己走过来,拦住他们的去路,一点也不掩饰来回打量, 再一次问:“沈子恒说你出岛去等人了,就是她吗?”


    这是她用了两个橘子从沈子恒那打听到的,沈子清出岛了,去接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 末了还强调这个姐姐很很漂亮。


    见到真人后,这个‘姐姐’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漂亮嘛。特别是那小脸蛋,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皙滑嫩。


    不过又如何, 她可是岛上唱歌最好听的,跑步最快的女孩子。


    沈子清嗯了声,问她要干嘛。


    吴小丽昂起头, 倒也很坦白, 说自己在这里等了一上午,就是想看他接的是什么人。


    沈子清:“……”


    他有些头疼, 怎么有人蛮横的这么直白。深吸了口气, 他说:“我们要回去了, 爷爷奶奶还在等我们。”


    吴小丽不乐意:“你最近出岛总不告诉我,我不高兴。”


    沈子清气笑了,反问她:“我出岛什么时候告诉过你?”同时在心里嘀咕,可别乱说话,惜惜会误会的。


    吴小丽气的两手叉腰,正准备开口之际,有个人突然喊了她名字。


    那一声小丽,让她转过头,立刻态度端正喊了声老师,沈子清亦是。


    那是一个年约四十来岁的女人,手里提着个主编的菜篮子,应该是看出他们起争执,走了过来,问他们怎么回事。


    沈子清解释自己出岛去接朋友,刚回来。


    吴小丽则告状般,控诉沈子清出岛不告诉她,还说自己已经很久没出岛了。


    老师听到这话显然也笑了,不过没说她,反而是看了看包惜惜,忍不住说:“城里长大的姑娘就是好看,白白嫩嫩的。”


    吴小丽委屈了,巴巴看着老师:“老师,你不是说我也很可爱吗?”


    老师脸上笑意更浓,说:“当然啊,我们的小丽非常可爱。”夸完举了举自己拎着的篮子,对他们说:“我晚上做烤鱼,你们要不要来吃?”


    听到烤鱼,包惜惜下意识看了眼她提着的篮子,很不争气咽了咽口水。


    这海鱼真大,真鲜,烤着吃肯定非常美味。


    吴小丽显然也是这么想的,点头如捣蒜。


    “那行,小丽就先跟我回家做准备吧。”


    吴小丽哦了声,不情不愿跟着老师走,走了两步还不忘转过身警告沈子清,下次出岛要是不告诉她,她就不还他连环画。


    老师和吴小丽走远后,沈子清告诉包惜惜,这是他曾经的初三班主任。


    包惜惜想到了什么,问:“就是你在信中提过的谢老师?”


    沈子清点了点头,包惜惜看了会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两人继续往家里走,路上包惜惜夸吴小丽性格挺可爱的,沈子清则不以为然笑了笑,说岛上的孩子好像都这个性格。


    奔放,率真。


    包惜惜很认同,可能是在海岛长大,没那么束缚的缘故。


    家里,沈立强和赵巧香也在猜测这孙子这次出道能不能接到人。


    沈立强说:“肯定能,我有强烈的预感。”


    赵巧香听的都乐了,说他的预感没一次准过。


    不过事实证明,沈立强这一次的预感确实准了。


    看到包惜惜出现的那一刻,两个老人开心的直拍手。


    来这里生活后,他们可想念包惜惜这孩子了,好在她和大孙子还经常通信,能在信中知道她的近况。


    赵巧香一个感情不是很外放的老太太,因为太激动,直把包惜惜搂了又搂,问了关于她的许多事后,才笑眯眯去厨房准备午饭,嚷着今天必须丰盛些。沈立强表示同意,并且身体力行帮忙。


    沈子清带着包惜惜来到给她准备的房间,包惜惜只看第一眼就笑了,喜欢的不得了,他则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解释说是爷爷奶奶要这么布置的。


    包惜惜说自己很喜欢,虽然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可还是很喜欢这扑面而来的公主风。


    粉色的床单,粉色的被套,粉色的枕头套,甚至墙上都挂着粉色系的可爱的油画。


    她有些好奇,沈子清的房间是怎么样的。


    沈子清带她来到对面,打开门,让她看清楚自己和弟弟睡的房间。


    没有什么惊喜,一如住在单车厂家属大院时候的风格,简洁。不过仍能一眼看出,那张没叠被子的床是沈子恒睡的。


    放下行李后,趁着爷爷奶奶准备午饭的功夫,沈子清带着她在附近转了转,熟悉环境。


    他们现在住的这个地方,算是岛上地势比较高的。顺着一条蜿蜒的路望下去,两边都是格局差不多的带院子的独栋平房。路是铺了石子的,没有沈子清信上说的那样夸张。而他一再强调条件不好的公厕,则零零散散分落在远离住宅区的地方,最近的离他们家也十几米,想必当初这样设计,是为了尽量减少影响。


    岛上的人很勤奋,但凡能种植的地方都被开垦出来了。


    饶了一圈,两人开始往回走。


    沈子清突然指着一处方向,说:“看那。”


    包惜惜望过去,隐约可见应该是灯塔。


    果然,沈子清说那是灯塔,并告诉她在岛上这样的灯塔有好几个,到了晚上都会点亮。还说如果她在岛上迷路了,就随便朝着一个灯塔走过去,只要在那等着,他肯定会寻过去的。


    包惜惜乐乐:“虽然海岛不小,但我可是有长嘴的,迷路了不会问路吗?”


    沈子清也笑了,他也只是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而已。


    半路,他们遇到出来寻他们的沈子恒。


    沈子恒一眼就认出了包惜惜,朝他们飞奔冲过来,边跑边大声喊着惜惜姐姐。


    包惜惜都要被他这份热情给感动了,张开双臂准备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然而,她很快发现不对劲。


    激动跑过来抱住她的沈子恒怎么在掏她口袋?


    “沈子恒,你找什么?”包惜惜推开他。


    沈子恒委屈巴巴问:“不是说给我带很多好吃的吗?好吃的呢?”


    这可彻底把包惜惜逗乐了,开玩笑道:“如果我说忘记了,怎么办?”


    沈子恒要被吓哭了,摇着头说:“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


    这可怜兮兮的样子,看得包惜惜很不忍,也不打算计息逗他了,说:“对对对,我是在骗你的,给你带的东西还在行李袋放着呢,一会回去就拿给你。”


    “那我们快点走。”沈子恒催促这他们。


    回到家,包惜惜把装在行李袋的礼物都拿了出来,给沈爷爷赵奶奶的营养品,给沈子恒自配杂锦零食罐,以及给沈子清的几本世界名著。


    在拿给沈子清的时候,她不得不强调一句:“你的礼物是最贵的,也是最用心的。”


    所以,可不要看到是书,就觉得她敷衍。


    不过沈子清还没说话,沈子恒就接了句:“也是最不实在的。”说完,往自己嘴里扔了一颗糖,吧唧吧唧吃起来,心里感动道,城里买的糖果,就是比在小镇上买的好吃。


    包惜惜忍不住眨了眨眼,怎么觉得沈子恒嘴馋的样子,有那么一点似曾相识呢?


    她下意识躲过沈子清的眼睛,心虚的不敢与之对视。


    沈李强和赵巧香做好午饭,看到包惜惜给他们带的礼物,直说她这么远还带这么多东西,怪重的。


    包惜惜确实也觉得这奶粉怪重的,不过这时候买这东西可不容易,买到了再重也是要带的。


    吃过午饭,包惜惜惯例睡了个午觉。


    兴许是太久没睡的这么安稳过,这一觉一睡睡到下午四点多,吴小丽来喊他们去老师家吃烤鱼。


    听到烤鱼,包惜惜一点也不困了,立刻起身穿外套。


    赵巧香听到他们晚上要在老师家吃烤鱼,有些遗憾,还说自己晚上准备煮鲍鱼的。


    生活在海边,这些东西不是那么稀罕,但对生活在远离大海的城里人来说,就很难吃上一次了,她迫不及待想煮给包惜惜吃。


    包惜惜笑眯眯撒娇道:“不急在这一餐,明天再吃也一样的嘛。”


    赵巧想一听也是。


    三个人来到谢老师家,她已经在院子架好炉子烤着鱼了。


    在海边生活的人,掌握了数十种海鲜的吃法,烤便是其中一种。


    很快,鱼便烤好了,配合着香喷喷的米饭,吃的人回味无穷。


    沈子清担心包惜惜这个馋猫吃太急,总忍不住提醒她吃慢点。


    谢翠芝笑眯眯看着他们,忽然来了句:“想不想喝点葡糖酒?”,说完补了句:“自酿的,度数很低。”


    包惜惜立刻举手说想,吴小丽也不认输说要。


    谢翠芝便去屋里头拿装了一壶出来,给三个孩子每人倒了半杯,拳头大的搪瓷杯。


    包惜惜立刻喝了一口,很甜,绝对是用日照时间最长的而葡萄酿的。


    孩子们喝了不到半杯,她自己却喝了几杯。


    兴许是喝的微醺的缘故,谢翠芝总时不时的眯着笑眼打量包惜惜。


    终于在第多少次打量后,忽然说了句:“从小就认识,感情还那么好,真好啊。”


    说着,她抬头看向远处黑乎乎的天边,彷佛想起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520快乐~明天见呀,如果看到晚上九点以外有更新,都是加更,每天21点雷打不动哟。(不能更一定会请假的,影子没胆子)


    ? 第44章 【二合一】


    谢翠芝的打量太过赤、裸, 包惜惜自然也看到。


    她第一次知道谢翠芝,是在沈子清的信里。


    有一次,他用了整整一页纸和她说自己在这边的初三新班主任。


    言语之间, 难掩对这个老师的敬佩。


    新中国第一批大学生,知识渊博,才华横溢。明明该大有作为,不知什么原因跑到这海岛当老师。


    后来他又一次在信中提及这个老师, 说到了些她的私人情况——四十多岁,独居小岛。不过听说年轻时曾有个情投意合的爱人, 后来爱人意外去世了。


    于是,包惜惜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一个凄美的故事。


    一对有情人,男的不幸去世, 女的痛不欲生,躲到一个小岛,一待就是二十年。


    人总是容易为凄美的爱情故事流泪,包惜惜也不例外。从此, 谢老师三个字在她这里有了姓名。


    没想到没见过面就让她印象深刻的女子,今日第一天上岛便有缘遇到,此刻还坐在一起吃烤鱼, 喝葡萄酒。面对她突然出口的感慨,包惜惜心一动,不免想到她那个早逝的爱人。


    莫非……


    包惜惜还没有往下猜测, 吴小丽就不依闹起来, 说:“不是从小认识就不好了吗?我不同意。”


    她这一闹,倒也让谢翠芝收回神游的思绪, 转过头笑看着她:“你这孩子, 怎么什么事都喜欢较劲呢。”说完顿了顿, 又自言自语道:“不过这个年纪似乎就是得闹腾,闹腾也不错,鲜活。”


    说着,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吴小丽脑门。


    只是这个动作,就让包惜惜敢肯定,谢老师肯定很喜欢她。


    又或许是,从她身上看到了年轻的自己?


    这一顿饭,不知不觉吃到有点晚,好在沈子清家离谢老师家不远,岛上又不存在什么治安问题。


    不过吴小丽因为后面有些贪杯,喝醉了,谢翠芝便让她睡在自己家。


    回去的路上,包惜惜问了沈子清吴小丽的事,其实主要是好奇谢老师对她的态度。


    沈子清说完之后,包惜惜对吴小丽这个姑娘不免都有些心疼。


    父亲是驻扎在这个岛上的军人,母亲生她的时候难产,因为岛上的医疗条件有限,最后还是没能救过来。可以说是岛上众多婶婶大娘帮着带大的,其中帮的最多的便是这谢翠芝。


    这也不怪她那么听谢翠芝话,谢翠芝对她态度那么亲昵自然——


    在岛上的时光,除去一些生活不便,包惜惜真觉得舒适悠哉的像在某个海边小岛度假。


    每天吃饱喝足,沈子清就借着待她熟悉小岛环境的名义到处玩,短短几天几乎就逛遍了岛上每个地方,当然了,军营里除外,那是普通人进不去的。


    开始沈子清担心包惜惜会觉得这里的生活烦闷,但观察了几天后发现她适应的很好,比自己当初适应的还好,这还是让他很开心的。可开心归开心,在静下来的时候他也知道,这日子不能一直这么下去的,他们才十七岁。


    沈子清偶尔的迷茫和失落包惜惜是能感受到,她因为知道历史在未来两年内将引来大转折,可以只当这段时间给自己放假,可沈子清不一样。


    在岛上待了一个星期后,知道明天是有船出岛和来岛的日子,包惜惜问沈子清想不想出去。


    沈子清是以为她想出,便说自己挺想的。于是第二天一早,两人早早来到码头。


    在排队购买船票的时候,吴小丽气喘吁吁跑过来了,指着沈子清说他又背着她偷偷出岛。还好她遇到沈子恒,告诉她这事。


    沈子清真无语啊,他什么时候答应过出岛要告诉她?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三个人一起出海啦。


    坐上轮船后,吴小丽问他们出岛做什么。


    沈子清说没什么,包惜惜则告诉她想去镇上的信托商店买点旧书。


    吴小丽哼了声,说沈子清还没有包惜惜坦白。


    沈子清可真是委屈,幽幽看了眼包惜惜。她是真没和自己说出岛干什么,还以为她想出去透透气呢。


    包惜惜轻咳了声,安抚道:“本想给你个惊喜的。”


    听到这解释,沈子清整个人又舒坦了,不仅如此,一股愉悦感油然而生,让他觉得今日的海风都变得和煦了。


    也许是太久没出岛,一下轮船吴小丽就兴奋的左望又望,看到这个想吃那个想买,一摸口袋,整个人顿时丧的脸都垮了。她忘记带钱了。


    包惜惜倒是带了点钱的,不过她的小金库也不多,沈子清家现在这样的情况想必也今时不同往日。


    她扫视了圈,惊喜发现不远处竟然有个大娘在吆喝着卖芝麻糊。


    沈子清显然也被这声芝麻糊吸引了注意力,和她差不多同时望过去。


    这一声芝麻糊,让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了当年那个诸多阴差阳错巧合之下一直没有实现的承诺。


    包惜惜弯眼一笑,对他们说:“我们吃芝麻糊。”


    吴小丽当然也想,但没钱没底气,很老实交代自己忘了带钱出来。


    “我带了呀,请你们。”


    吴小丽小小挣扎了一会,最后还是同接受了包惜惜这份好意,谁让她真的想吃呢。不过她也不会占包惜惜便宜的,说自己下次一定会带钱出来,到时候让她请。


    包惜惜自然说好,但下一次出岛说不准是什么时候。


    这里的芝麻糊比在单车厂家属大院街角要便宜很多,三碗才六毛钱。但口味上来说,包惜惜觉得还是街角那位大婶做的好吃。


    她问沈子清是不是这感觉,他也点了点头。


    包惜惜告诉他,他们离开后,有次她碰巧遇到大婶出来摆摊,傻乎乎买了两碗,吃撑了。


    沈子清笑她嘴馋,包惜惜为自辩解不是。


    他笑:“肯定是看大婶那么久才出一次摊,想一次吃够本。”


    “真不是,我就是习惯性脱口而出……”说着说着,包惜惜突然住口了。


    那时的他们可真是去哪都几乎一起,吃东西更是,哪次不是要两份。


    沈子清哪能不懂包惜惜这句话的意思,垂着眼,专心吃手中的芝麻糊。


    他来这边生活后,倒没像她一样吃东西会习惯性要两份,不过就是好长一段时间,一个再去吃任何东西,都觉得食之无味。


    吴小丽吃了一半,眼溜溜看着突然不说话的两人,有些烦躁说道:“诶,你们怎么这样,我们可是三个人一起出来的,别只说你们听得懂的好吗?”


    包惜惜哦了声,很快吃完了碗中的芝麻糊。


    因为考虑到这边去海岛的船只有一班,且就在中午,她不得不提醒他们,得抓紧时间去信托商店,不然她怕不够时间找书。


    吴小丽哼了声,问她要买多少本。


    包惜惜直接说了很多。


    吴小丽再次哼了声,不过却也是三两下吃完了自己那份芝麻糊。


    信托商店,说直白点就是寄卖商店,卖的都是些旧货。


    在城里的时候,包惜惜挺喜欢逛的。虽说都是二手货,但胜在丰富且便宜。


    小镇的信托商店卖的东西自然谈不上丰富,不过那天和沈子清逛的时候倒给她发现,这家店有很多很多的旧书。当时她就很好奇,这么偏远的小镇,怎么会有这么多旧书。问了下才知道,原来是老板是个书痴,特别爱惜书籍,每一次去别的地方必然会背一袋书回来。老板娘对此嘴上似乎意见不小,说他搞那么多旧书回来卖又卖不掉,但行动山给却是从来没阻止过。


    三人来到信托书店,包惜惜开始认真挑书籍,吴小丽则这翻翻那翻翻,显然没想到一家卖旧货的商店这么有趣。


    沈子清站在一旁看包惜惜挑了几本书后,很快发现了端倪。


    他弯下身,小声问:“你这是想找高中的课本?”


    包惜惜嗯了声,笑眯眯说:“我总觉得高中肯定要复学的,也肯定会恢复高考的。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自学一点高中知识。”说到这,她也意识到自己说的似乎有些太过于肯定了,又说:“就算不能复学,自学多点知识也是好的,你说是不是。”


    沈子清点头说了声是,这会他的心情有些不是很平静。


    他迷茫着以后何去何从的时候,包惜惜已经想到了要为考大学做准备了。


    包惜惜不想看到他这样子,拉着他一起找。


    两人花了一个多小时,竟也从一堆旧书里翻了齐了高中三年的课本。


    就冲这,包惜惜都由衷佩服信托商店的老板。


    吴小丽回过头,看到他们真要买好多书,诧异得嘴都忘了合上。一开始,她还以为包惜惜是开玩笑的,没想到真买这么多旧书。


    因为书比较多,他们每人都分抱了几本。


    刚开始还好,但是抱久了手也酸了,就连最想逛街的吴小丽也不想逛了,三人吃了点东西后便坐在码头上等船——


    傍晚,放学回家的谢翠芝偶遇到含着根棒棒糖吴小丽,自然免不了要问她今天去哪里了,一个白天没看到人。


    吴小丽叹了口气,说:“别说了,本以为可以跟着沈子清他们出岛玩,谁知道做了免费苦力。”


    谢翠芝笑了,问她怎么回事。吴小丽便把出岛后陪着包惜惜去信托商店买书,然后一路帮他们抱着回来的事说了。


    “没想到惜惜这孩子这么喜欢看书。”这一点倒是和他很像。谢翠芝想着想着,笑容变得有些苦涩。


    吴小丽最怕看到谢老师忽然出神的样子,总让她莫名担心和难过。


    她忙上前挽住老师胳膊,说:“谢老师,我今晚去你那吃完饭吧,部队食堂的东西实在太难吃了。”


    谢翠芝自然说好,走了两步,突然对吴小丽说:“你去把沈子清和包惜惜也叫过来吧,今晚吃京酱肉丝。”


    吴小丽听到京酱肉丝几个字,眼睛顿时就亮了,说保证把他们拉过来。说完撒腿旧跑,生怕慢了没得吃。


    包惜惜也是个吃货,听到京酱肉丝的,脑子就不停使唤了,哪还可能拒绝。沈子恒听到了也闹着要去。


    赵巧香见三个孩子都要去谢老师家吃完饭,便说不能空手而去的,去厨房拿了一小袋面粉出来,让他们带着过去。


    四个孩子来到谢老师家的时候,她正在做饼皮。


    谢翠芝看到沈子清拎着小袋面粉,也没扭捏说不要,直接接过放在桌子上。


    “你们几个现在客厅坐一会,我做多几张饼皮,再把肉丝炒一炒就可以吃。”


    这话说的简单,但整套流程等下来,还是等了近四十分钟。主要是擀饼皮费时间。


    吃饭的时候,谢翠芝再次拿出自酿的葡萄酒,惯例每个孩子半杯,自己则不限制。


    谢翠芝的厨艺,通过这一顿晚饭,在包惜惜心里封神了。


    心叹怎么会有人这么完美,长得好看,聪明,还这么会做饭。


    但一想到她坎坷的经历,不免又有些难过。


    老天总是不肯善待每一个人,甚至有时候,越完美的人越要考验他般。


    谢翠芝喝的有些多,脸颊红红问包惜惜和沈子清,今天出岛买了什么书。当听到是高中教材时,她愣了住了。


    沈子清忙把包惜惜上午那番说辞拿出来解释,说若以后真的不再有高考就当自我提升,万一真恢复高考还能一起考大学。


    谢翠芝愣愣问:“你们以后想一起考大学?”


    沈子清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嗯。”


    说完他自己也愣住了。在被老师问之前,他倒没想过,或者说不敢想。但老师这么问之后,他答的没半点犹豫,仿佛骨子里就是这么想的。


    过了许久,谢翠芝忽然喃喃开口:“那时候也是怀城非拉着我一起考大学……”——


    怀诚?还是怀城?


    包惜惜单手托腮看着显然已经醉意朦胧的谢老师,猜测着她说的是哪个。可以肯定的是,这是她曾经的爱人的名字。


    “施怀诚真的是个坏东西,认识的第一天就说我的名字土,一点新时代青年的觉悟都没有。”谢翠芝应该是一直耿耿于怀,哪怕现在说起都忍不住皱眉,道:“要我说,他的名字不仅土,还刻板。心怀诚实,你们说是不是浓浓的刻板味?”


    吴小丽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谢老师吐槽这段过往,自然大大声说是。


    包惜惜从那一句‘心怀诚实’便知道了谢老师爱人的名字,笑了笑,说:“老师的名字一点都不土,‘松柏霜逾翠,芝兰露更香’,哪里土了。”


    谢翠芝笑了,她自问读的书不少,竟然不知有这样一句诗,便问包惜惜出自哪里。


    包惜惜告诉她,这是出自唐代一冷门诗人唐诗人陈陶的《圣帝击壤歌四十声》。


    谢翠芝夸赞她好学问,她却笑着坦白其实以前也是不知道的,不过中学那会有个同学刚好也叫翠芝,她为了反驳别人取笑自己的名字,搜集了特多含‘翠’和‘芝’的诗句,听得多了便记得一二。


    这答案有些出人意料,谢翠芝听了后有些遗憾,自己当年怎么就不知道去翻翻典籍,找几句高雅的诗句反驳他呢。说到底还是那会太小了。


    十五岁,因伯父在外头做生意的缘故,她也有机会来到大城市新式学堂读书。


    一个刚从乡下走出来的小丫头,骨子里都透着温婉和羞涩,和其他从小接受新式学堂教育的女同学有着天壤之别。也许就是因为这个,上进少年施怀诚总对她恨铁不成钢。


    那时候谢翠芝总觉得委屈,不明白为什么他对每个人都这么友善,偏对自己诸多挑剔。但他又确实是个好人,无论多嫌弃她,看到她学习跟不上,却是比其他同学都积极帮助她。


    就这样过了三年,即将迎来毕业,她以为他们从此就天南地北,再难相见。谁知道有一天,他却跑来问她对未来有什么安排。


    谢翠芝愣住了,她能有什么安排?伯父的计划是,读个好学堂,以后嫁个好人家。


    谁料施怀明听后却很生气,指责她这几年的学白上了,然后气呼呼走了。


    她想这次自己是真的让他失望透顶了,他应该不屑再和她这样的人做同学。想到是这样的接过,谢翠芝难过了一晚上。


    谁料第二天去学堂,却在半路遇到特意在那等自己的施怀诚。


    一见到她,他就说:“谢翠芝,我们一起考大学吧。”


    一起考大学吧,可真是说的轻巧,学费怎么办?


    可当时她也是魔怔了,就因为这一句话。


    酒精麻痹了理智,谢翠芝这一次是真的喝大了,对着三个少年说了许多镌刻在心底的陈年往事。


    人明明是善忘的生物,在时间的单向流淌里,多少记忆被岁月掩盖,多少往事随风吹散。然当某个瞬间回首,蓦然发现,有的人一直停留在时光的转角处。回忆如困兽,一朝被想起,犹如石子落入沉静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


    谢翠芝以为,她这辈子做的最勇敢的事是说服伯父同意让自己考大学。


    可当幸福的岁月被打碎,无情的战火烧到身边,上进的少年决定上前线,谢翠芝才知道自己竟然也可以这么勇敢。生死变得不再可怕。


    十五岁到二十三岁,从书声琅琅的校园到炮火连天的战场,从彼此嫌弃的同学到志同道合的夫妻,八年的时间似乎真的可以发生很多很多事,而巨变可能只需一个朝夕。


    一场激战,三千将士,无一生还。


    她爱的人,终还是将自己的血肉融入了他所挚爱的华夏大地。


    回忆,随着眼角的一滴泪滑落宣告结束。


    谢翠芝不着痕迹擦掉,同时差异吴小丽的安静,转身去找,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偷喝了许多葡萄酒,此刻正醉得不省人事躺在沙发上。而沈子恒,才不感兴趣大人们的聊天,早吃的饱饱的跑出去和岛上的孩子玩了。唯独包惜惜和沈子清听得太入迷,一直沉浸在谢老师的往事里。


    外头的天已彻底黑了,谢翠芝对包惜惜和沈子清说:“该回家啦,星星都出来了。”


    沈子清这才抬手看了看手表,发现时间已经不知不觉来到晚上八点了。


    他们这一顿晚饭吃了两个小时,的确该回家了。


    出到外头,包惜惜抬头看了眼天空,发现谢老师真的没说谎。


    即便今晚月光如水,也还是能看到那天边挂着几个星星。因为稀少,反而显得格外醒目。


    谢翠芝站在院子门口,目送这两个孩子离开。


    等到再也看不到后,也抬头看了看遥不可及的夜空。


    当初留在这里,就是因为喜欢这里的夜空,干净的总能看到星星。


    也记不清小时候从哪听来的,人走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守护着活在地上的人。长大后她自然知道这是骗人的,却选择了相信。


    今晚的夜空即便星星寥寥无几,却也亮的像那闪闪发光的宝石,也想那灵动闪烁的眼眸——譬如年少的施怀民看她时,也譬如她第一次从沈子清口中听到包惜惜时——


    借着月光,沈子清和包惜惜无需手电筒也能看清脚下的路。


    今晚听了这么长的故事,两人不可能没半点触动,故而一路都有些安静。


    沈子清看着安静走路的包惜惜,猜不透她此刻在想着什么,只是他自己想到了很多很多,很乱很乱。


    一会想到了单车长家属大院的孙月。青梅竹马的意外恋人走了,她最终还是嫁给了堪堪认识不过几天的人。一会又想到谢老师,青梅竹马的爱人走了,在这小岛孤独生活了二十年。


    人生无常,在他仅有的十七岁人生里,似乎被诠释的很透彻。


    一年多前,他和包惜惜还是住在楼上楼下。十天之前,他和包惜惜还只能通过书信联系。


    在身边的人,可能突如其来被迫分离。以为难在相见的人,也可能突然一天就出现在你面前。


    他真的不喜欢这样的变幻无常,却也觉得无力。


    包惜惜虽然心里正惆怅,但不代表没发现沈子清在瞧自己。


    只不过初始她情绪的天平偏向谢老师的凄美爱情故事,可被一直这么盯着瞧,她忽然惆怅不起来了,脸颊滚烫。


    这人可真能耐,不用看路也走的如此平稳。但这么走路不看路是不对的,万一摔倒了怎么办。


    包惜惜藏住自己那点小小的不自在,开口道:“沈子清,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瞧?”


    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的沈子清,脸刷一下红了。


    作者有话说:


    最终还是决定将后面写的几千字放到这里,希望这样可以提升阅读感受,不想连着两章的几位都是写老师的自怜自艾。另外,影子也不会洗白吴小丽,她就是这样一个人,至少目前是,且当她是男女主感情催化剂吧~


    【还有个重要预告】明天因为要出去配眼镜,更新会在晚上九点哈,白天没有加更。


    ? 第45章


    慌乱之中, 沈子清为自己找了个借口:“我见你走神的厉害,担心你摔倒。”


    “哦,是这样吗?”


    包惜惜怀疑今天自己额头是不是刻着‘好骗’二字, 不然他怎么会敢说这么不着边的谎言。


    借着月光,她看到了他耳尖那抹粉红,抿嘴想笑。可想想自己何尝不也半斤八两,便没揪住这事不放。


    瞧就瞧吧, 阔别一年多再见到沈子清,她不也觉得他更好看了, 想必他也是如此。觉得好看,自然就会忍不住看啦。这么一想,心情忽然美滋滋了。


    回到家, 赵巧香和沈立强坐在客厅和一个包惜惜没见过的男子聊天。结合现在的时间,再看到沈爷爷赵奶奶对他的态度,她猜测这人应该就是沈子清的姑父傅卫国。


    果不其然,才这么猜想, 沈子清就喊了声姑父,声音有着难掩的惊喜我,问:“怎么突然回来了?军演结束了?”


    傅卫国笑了, 对岳父岳母说:“这小子是不是过得不知道时间了?我都出去一个月了,还说突然回来。”说完沈子清,他又问:“这个就是你们常提到的惜惜?”


    赵巧香说了声是, 笑眯眯招手让包惜惜过来, 算是正式做了下介绍。包惜惜立刻乖巧喊了声傅叔叔。


    傅卫国夸她礼貌大方,可能因为是军人的缘故, 习惯了威严, 不少孩子初见到他多少都会有些紧张


    沈立强立刻接过嘴:“你还真是没夸错, 惜惜这孩子从小就比别的还是懂事有礼貌。”


    包惜惜被夸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好在大人们话题很快又聊到别的上面去了。


    短暂的接触后,包惜惜姑且同意沈子清在信里所说的,傅卫国虽然是军人,但回到家的就是个和蔼可亲的长辈……至少,还是比她以为的要和蔼许多——


    第二天,包惜惜惯例是被部队的起床号叫醒的。


    混沌在床上躺了不知道多久,猛的回过神来傅卫国回来了,瞬间就清醒了,连忙起身。


    出到院子,沈子清已经洗漱好,站在院子放松筋骨,看到包惜惜今日也起的这么早,有些意外。


    不过更意外的人是包惜惜,她竟然看到沈子恒。这个平时上学都要人喊几次才起的来的人,今日怎么这么早?而且,如果她日子没过糊涂的话,今天不是星期六吗?


    她有些不自信了,向沈子清确认。沈子清给了她肯定答案。


    这包惜惜就搞不懂了,但直觉告诉她,这事很反常。


    没多久,穿着整齐的傅卫国出来,看到包惜惜也在,笑道:“竟然惜惜也醒了,那就一起去跑步吧?”


    包惜惜人都傻了,那被淹没在角落的一小段记忆被唤醒。沈子清在某次写给她的信中提过一嘴,傅卫国有晨跑的习惯,他和沈子恒来这后被迫一起,如今他已经能一口气跑几公里了。


    现在拒绝好来得及吗?又或者她回房间再睡一会?


    她心里敢想,却没勇气开口,最终不得不换上布鞋,加入晨跑小队。


    刚开始还好,因为傅家地势高,从高处往低处跑总是要轻松些。不过包惜惜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小声问着沈子清他们平时跑步的路线。


    沈子清笑了笑,告诉她:“不复杂,就从家跑到码头,再沿着内岛绕一圈。”


    包惜惜瞬间头皮发麻,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


    路线是不复杂,但是长度凶残啊。


    什么叫悔的捶胸顿足?此刻便是!


    她就应该在傅卫国和沈家兄弟出门跑步后才起床的。


    跑到码头的时候,晨跑小队已经分为三个阵营。


    在最前面的自然是经常锻炼的傅卫国,紧跟其后的是沈家两兄弟,包惜惜苦苦苟在第三阶梯。


    她真的开始吃不消了,大喘着气,心里绝望的希望着,跑在前头的那三个男人忘掉有她这么一个人,那她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溜回家了。然她也知道这个希望渺茫,这不,沈子清看到她跟不上后刻意放缓脚步。


    包惜惜在心里呐喊,快走啊,别管我,不要把你姑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随着差距越拉越大,傅卫国突然调转方向,向包惜惜跑来了,严肃鼓励道:“包惜惜同志,你要坚持住。”


    包惜惜:“……”原谅她呼吸都困难,更别提说话。


    在傅卫国的‘鼓励’,包惜惜还是坚强地跑完了全程。因为她拉跨,今日的晨跑时间比平时多了一个多小时。


    赵巧香已经做好早饭,看着跑步后脸颊红红的三个孩子,欢喜的不得了,吆喝着他们洗手吃饭。


    在老人家看来,面色红润就是健康。


    包惜惜迈着沉重的步伐,字面上的‘沉’‘重’,一步一步走向饭桌。她觉得自己的腿好像有一百八十斤,每走一步都艰难。


    此刻吸引她的,不是餐桌上的美味早饭,而是吃早饭可以光明正大坐下。


    吃早饭的时候,傅卫国表扬了包惜惜,说她虽然跑的慢,却坚持了下来,比沈家两兄弟强多了。


    包惜惜听到这话,猛抬起头。她好像从这话里听到了点东西。


    脑海里有个声音呐喊着,傅叔叔,快往下说。


    傅卫国没辜负包惜惜的期望,亲捶沈子清两兄弟刚来小岛,被他拉着跑步锻炼,最开始几次竟然都没跑完全程。


    包惜惜乐了,噗呲笑出声。好在这会嘴巴并没有含着东西。


    她突然觉得今天早晨的跑步经历不是那么痛苦了,不过还是不要有下次了。


    沈子恒脸皮厚,一点都不在意,甚至还很骄傲说自己现在能跑完全程。


    沈子清则脸红了,强作镇定和包惜惜解释,他是因为刚到这里,水土不服,拉肚子拉了好几天,身体虚。


    包惜惜哦了声,笑眯眯说:“我相信你的。”


    沈子清:“……”直接说不信好了。


    吃过早饭,傅卫国去了部队,沈立强也和赵巧香出门遛弯。


    家里就剩三个孩子,包惜惜直接瘫坐在沙发上,开始肆无忌惮和沈子清吐苦水,并语气坚定表示,明天一定不会再早起跑步。


    沈子清一直看着她笑,耐心听她说完后,道:“恐怕有点难。”


    “怎么会难?我的床我做主,明天我要睡懒觉。”


    沈子清只是笑,没再说什么。


    包惜惜休息了好一会,记起来他们买了高中教材回来,便又挣扎着坐起身,和沈子清商量自学计划。


    离恢复高考还有不到两年时间,她打算利用这段时间把高中三年的课程自学完。这样等高中复学后,他们可以直接就读高三,压缩一下被荒废的青春。


    只是,她毕竟是读过高中,有底子在。沈子清则不然,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消话三年的课本知识,不知道会不会太过苛刻。


    沈子清也不敢盲目说大话,只说尽力试试。


    包惜惜两手一拍,颇为激动道:“行,那从今日起我们就好好学习。”


    她都是为了沈子清啊,以后他成材了,国家得感谢她的贡献。


    “今日?”沈子清没想到她积极到这地步。


    “对,此刻,现在。”包惜惜不想浪费沈子清的学习时间,既然这主意是她提的,就让他们同甘共苦吧,抹泪。


    见她如此充满干劲,沈子清也不想泼她冷水。两人都是行动派,立刻拿起课本学习。


    一旁的沈子恒听的直摇头,不理解怎么会有人这么喜欢学习,他倒天天盼着快点毕业。


    受不了客厅的浓浓学习氛围,沈子恒跑出院子和几个邻居家的小朋友玩——


    吴小丽来找沈子清家找他玩,却听到他说从今日起和包惜惜要在家学习,只得蔫蔫离去。


    出了院门后她告诉自己,岛上那么多人,也不是非要和他们一起玩。


    为了证明自己没错,她立刻去找了自己很要好的几个朋友。然而玩了一会,她就觉得没劲,又蔫蔫散了。


    漫无目的走了一圈,最后不知不觉来到谢老师家。


    谢翠芝看她蔫蔫的,无精打采,以为她是没睡好。


    吴小丽摇了摇头,把沈子清和包惜惜在家学习的事告诉她。


    谢翠芝听后笑道:“挺好的呀,两个人都是爱学习的好孩子。”


    吴小丽不懂,怎么会有人喜欢学习呢,学习明明那么痛苦。


    这话听得谢翠芝叹了口气,告诉她:“傻孩子,凡事都有两面。有人觉得学习痛苦,有人觉得学习充满乐趣,这不是很正常吗?就好比有人喜欢吃甜,但也有人觉得甜的东西太腻。”


    吴小丽知道老师讲的有道理,但她就是不理解,学习怎么会有乐趣呢?


    她痛苦挠了挠头:“啊,不想了不想了,反正我不喜欢学习。”


    谢翠芝无奈摇了摇头:“你呀。”


    吴小丽在谢翠芝这,一待又待到吃中午饭。


    这也是常事,没什么特别。只不过这日她的父亲吴大志因为在部队食堂看到有女儿最喜欢吃的红烧鸡腿,意识到自己好久没陪女儿一起吃饭了,便特意从食堂打了两只鸡腿。


    他在家没看到人,便去了沈家找,被告知来过但却早离开了。


    想了想,来到了谢翠芝家,果然看到正在吃饭的谢翠芝和自己女儿。


    他有些不好意思,对谢翠芝说:“不好意思啊谢老师,小丽又麻烦你了。”


    随后解释演习结束了,接下来他没那么忙,会好好照顾女儿的。


    谢翠芝淡淡笑了笑,让他不要太在意。


    吴小丽却是不信,哼了一声:“从小到大都不知道听你说了多少遍了,忙起来还不是照样无情把我扔给岛上的婶婶们。”


    吴大志听得心酸又愧疚,反驳的话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作者有话说:


    晚上七点才回到家,呜呜,影子努力中,争取十二点前再来一更。但大家还是不要等,早点睡,别熬夜。如果更了,明天看也一样的。没更那就……明天努力多更。


    ? 第46章 【一更】


    毕竟是父亲, 吴小丽嘴上说着埋怨的话,但还是开开心心和他回家吃鸡腿了。


    这几个月为了军演,父亲忙的不见人影, 她已经很久没有和他坐在一起慢悠悠吃饭了。


    饭桌上,吴小丽和父亲说了许多,沈子清家什么时候来了一个人啦,谢老师似乎很喜欢她, 都已经请她来家里吃了几次饭了,最后还说到沈子清和她明明都毕业了却还买了许多书在家里学习。


    说到谢老师喜欢包惜惜的时候, 吴小丽心闷闷的。其实接触之后,自己也挺喜欢她的。


    不过吴大志的重点却落在沈子清和包惜惜学习上,没看过女儿的小失落, 赞道:“子清这孩子还真是爱学习。”


    吴小丽闷闷问:“大人都喜欢学习好的孩子吗?特别是老师?”


    吴大志被问的沉默了,看着女儿,心里默默责怪自己,女儿这么不爱学习, 也是他没有好好引导的关系。


    他是个孤儿,可以说是妻子给了他一个真真意义的家。妻子离开后,他消沉了几年, 待缓过神来,女儿大家的帮助照顾下,已经会跑会跳了。


    都说三岁看老, 如果在她小时候自己有多花点心思引导, 也许也会是个乖巧听话好学的好孩子。


    吃完了鸡腿,吴小丽满足放下那被啃的干干净净的鸡骨头, 问父亲今天是不是不用回军营。


    吴大志条件反射般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立刻跳了起来, 说了声糟糕。


    自己光顾着和女儿聊天,都忘了时间。


    他戴好军帽边急促往门口走边告诉女儿,今晚可能要留在营里睡,叮嘱她关好门窗。


    吴小丽本微微上翘的嘴角顿时就垮了下去。她就知道,父亲会有时间陪自己才怪。


    她气呼呼说了句:“今晚我去谢老师家睡。”


    “也行。”这样吴大志还更放心了。


    走出院子后,他想了想,决定还是绕路去感谢一下谢老师。这些年真是越来越麻烦她了。


    父亲出门后,吴小丽看了眼自己家,只觉得这个家安静的让她一刻也待不下。


    她烦躁挠了挠头,最后也起身出了门。


    海岛就这么大,她也想不到要去哪里玩。兜兜转转,还是来到了谢老师家。


    反正都大定注意要在老师家过夜,不如早点过去。


    谁知道去到老师家,却发现门窗紧闭,喊了几声也没人应。


    她忽然情绪好低落,低着头往海边走去——


    晚上七点,沈子清和包惜惜结束了饭后散步,准备开启晚间学习,但书还没翻几页,就听到有人现在院子外喊门,问他们家有没人看到吴小丽。


    听到没有,那人脸上的焦虑和担心更甚。


    赵巧香见状心一跳,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这才知道吴小丽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了?”赵巧香不懂,今天也没有船出岛,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她想着想着,更担心了。


    邻居大概讲了下自己知道的事情经过。


    吴大志回军营前告诉谢老师,今晚又得麻烦她照顾女儿。到了傍晚,谢老师做好晚饭后却久等不到人过来,便去吴家找吴小丽,谁知家里黑灯瞎火的,根本就没人,随后又在附近找了找,问了好些人都说一个下午都没见过吴小丽的人。谢老师觉得事情不妙,那些被她问话的人也觉得事情不妙,大家便开始自发去找人。


    说完后,她都要哭了,看着外头越来越黑的天,急的直跺脚。


    赵巧香和沈立强这下是彻底待不住了,也要出门找人。


    包惜惜和沈子清听后哪还有学习的心思,也出门帮着找人了。


    出来后包惜惜才知道,原来有那么多人帮着找吴小丽。


    月光被厚厚云层笼罩,说不清多少人,打着手电筒,从家属区到码头,到孩子们常玩耍蘑地方,一处一处寻找着。甚至有人提议,如果再找不到人,得去告诉吴大志了。


    好在找了许久,终究还是在西边灯塔下找了躲在那的吴小丽。


    没有人责骂她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躲在这里不回家,大家只是松了口气,并关心问着她有没着凉,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最后由谢老师把她带回家。


    人找到了,参与寻人的也就散了。好多人晚饭都还没吃呢。


    这事对包惜惜触动很大,回家的一路都说不出话。


    倒不是触动吴小丽躲起来,而是大家对她的态度。她不见了的时候,大担心焦虑的仿如自家的孩子不见了。这么多人发自内心的真切的态度,是包惜惜没有见过的。


    回到家,包惜惜给赵巧香和沈立强冲了杯热牛奶。


    冬天的夜晚冷,她都冻的手指冰凉,何况年纪大了的老人家。


    赵巧香接过她递过来的牛奶,关心说道:“怎么不给自己泡一杯?暖暖胃,可别感冒了。”


    包惜惜点了点头,又去给自己和沈子清泡了一杯热牛奶。


    两大两小坐在客厅,喝着热乎乎的牛奶,慢慢平复今晚受惊的情绪。


    赵巧香说:“小丽这孩子今天肯定受什么刺激了。”


    沈立强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赵巧香叹了口气:“小丽这孩子什么时候能懂事些呢。”


    包惜惜也说出自己的感慨:“岛上的婶婶们好像都很疼她。”


    这点没有人否认,赵巧香甚至还连连点头,告诉包惜惜:“这和小丽妈妈有很大关系……”


    吴小丽的妈妈是个医生,更是岛上唯一会接生的医生。她20岁就来到这个海岛,24岁嫁给了吴大志,27岁却永远留在了这个海岛。


    在那不长不短的六七年时间里,她为岛上很多随军家眷做了很多很多事。


    她乐观开朗,聪明勇敢,不仅是治病的医生,更是多少女性的心灵调解员。她医术高明,在那些年出生的孩子,几乎都是她接生的。


    她救过很多女性的性命,没想到最后却救不了自己。


    她离开的那天,整个海岛都在为她伤心难过。


    老天悲愤下起了暴雨,海浪愤怒掀翻了停放在码头的船只。


    那段时间,岛上的天空都是灰的,太阳仿佛也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难过到躲了起来。


    因为感激她,敬重她,大家对她留在这世上的唯一的孩子不可避免会偏爱了些。在大家心里,吴小丽不仅是吴大志的孩子,更是整个海岛的女儿。


    说到这里,赵巧香再次叹了口气:“可也因为这样,养成了小丽任性的性格。”


    若可以永远是个孩子那也没什么,可有谁会永远是个孩子呢。


    她会长大,甚至会走出这个海岛。


    想到这些,赵巧香还是有些担忧的。


    包惜惜懂了,吴小丽的身世本来就容易让岛上的人同情,加上大家或多或少受过她母亲的恩泽,对她自然就好了。


    不过,只一味包容的去爱,少了该走有管教还是不行的。


    一聊起天,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傅卫国回来了,问他们怎么还没睡,大家才惊觉都快十一点了,这才散了陆陆续续回房。


    包惜惜和沈子清走到门口,傅卫国开口喊住他们:“虽然今晚睡晚了,明天还是得准时起床。”


    这话直接把包惜惜头皮都听麻了,这是,这是,这是……


    她颤颤看向沈子清,他点了点头,给了她肯定答案。


    翌日,部队的起床号准时响起。


    沈子清早已洗漱好,眼看沈子恒也要穿戴好,包惜惜的房门却还依旧紧闭,傅卫国让沈子清去问问什么情况,沈子清依言上前敲门。


    包惜惜其实已经醒了,也换好了衣服,但她就是没勇气出房间门,苟延残喘博着一线生机。当傅卫国洪亮的声音传来,她就知道没有生机了。呜呜。


    她面如死灰在沈子清敲门后开了门。


    清晨的海岛真美,天清清水蓝蓝。


    傅卫国感叹好天气,包惜惜听得好伤心,这天什么时候能下雨呢。她宣布以后最喜欢下雨天。


    可是老天没有听到包惜惜的期盼,接下来好几天都是晴空万里,一看就不下雨的样子。


    好在人有适应苦难得能力,跑了一个多星期后包惜惜就没这么难受了。


    连着好几天喜欢缠着沈子清玩的吴小丽没有出现,开始包惜惜以为是因为他们沉迷学习,没空陪她玩的缘故。后来从赵巧香那知道,那晚她躲起来的事被吴大志知道,从来不舍得责罚女儿的吴大志这次生气了,把她关禁闭呢。


    兴许是因为早晨锻炼的缘故,包惜惜感觉上午的学习效率提高了特别多。这不,挖掘了许多不明白的知识点。


    有些问题她和沈子清能探讨着解决,可有些没有人指点却是怎么都想不通。纵然她已读过高三,纵然聪明如沈子清。


    他们想到了谢老师,抱着试试的态度去找她。没想到谢老师太有才了,他们的问题在她面前没有半点难度,还让他们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来找她。


    他们当然不会拒绝啦,有时候甚至会趁着周末她不用去学校,直接抱着书过去她家学习。谢老师不仅会耐心辅导,还会做好吃的招待他们。


    虽然有时候几杯酒下肚,她还是会感怀往事回忆青春,和平时的她一点都不像。


    不过包惜惜还是感觉到了,再说起往事,谢老师其实释怀了许多。毕竟就像她说的,她的前半生也许有痛,确实没有半点后悔和遗憾。


    人的一生要承受的痛楚也许真的说不准有多少,可将来老的一天回首过往,能做到无遗憾就已经很好了。


    包惜惜问沈子清是不是这样,他目光闪烁,看着她好一会,说了声是。


    他看着她时,她真觉得他的眼睛亮的像天上的星星。


    包惜惜想起一句话,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她和沈子清一家本是走投无路才来岛上生活,却没想到恰好可以在这里安心学习,还有个能辅导的老师。


    她还想起一句话,心动是乍见之心欢,心安必是久处之不厌。


    作者有话说:


    这章算是补昨天的短小了~


    ? 第47章 【二更】


    包惜惜想得太入迷, 沈子清发现了她的走神,以为她是学习学累了,问她要不要休息下。


    “好。”她也觉得自己确实不怎么学的进去, 需要做点什么放松一下。想了想,她决定去给自己泡杯牛奶。


    奶粉本来是被放在柜子第二层的,今天不知被谁放在了第四层,包惜惜踮起脚, 拿的有些困难。


    “我来帮你拿。”声音从头顶传来,沈子清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包惜惜身后, 抬起手,轻而易举拿下奶粉罐。


    从他开口到拿下奶粉罐,其实不过几秒, 但就在这几秒的时间里,包惜惜却仿如被他用双臂禁锢在一个狭小的空降。压迫感扑面而来,强烈的让人窒息。


    好在拿下奶粉后,他就自觉往后退了几步。


    包惜惜问:“你也来一杯?”


    沈子清嗯了声, 看着她拿杯子、倒奶粉、加入开水,最后用匙羹搅拌几下。


    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接过牛奶的时候, 他笑道:“我发现你弄和吃有关的东西时,特别专注。”


    不管是削苹果皮还是泡牛奶,抑或是帮奶奶淘米摘菜, 她神情都特认真, 且从不会急躁。


    “没有吧。”包惜惜没留意,笑眯眯自夸:“我觉得自己认真做任何一件事的时候都很专注。”


    沈子清笑, 低下头喝了口牛奶。


    此情此景, 包惜惜似想到以前, 问说:“你还记得以前把自己的牛奶省下来带给我喝的事吗?”


    沈子清不知她怎么提起这个,说了声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呢,当时他真的就一片真心表达歉意,没参杂半点其他意思。这会再被提起,却突然有些害羞了。


    时隔几年,包惜惜告诉他,后来父母还托认去友谊商店买了一大罐奶粉,一天两杯泡给她喝。那段时间她真的喝牛奶都喝到快吐了,加上那个时候正好赶上身体发育,吃的多也容易长肉,她还以为是喝牛奶喝胖了,忧心不已,上课都想着这事,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却连问题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么一说,沈子清也想起来了。那次还是他替她解的围。


    两人说起过往,不知不觉就说了许多。


    吴小丽过来,看到的正是两人端着空杯子站在柜子旁边聊的正起劲。


    她忽然面露欣喜瞧着二人,问:“你们今天不学习了?”


    包惜惜摇头,告诉她:“学啊,休息一会。”


    吴小丽顿时很失望,那就代表今天又很无聊。


    她蔫蔫问沈子清有没有没被借走的连环画,她想借两套回家看,打发这无聊的时间。


    沈子清摇了摇头,自从同学们知道了那几套连环画的存在后,他就没怎么再见到过它们,现在也不知道传到那个孩子手上看着。


    包惜惜想到自己带了几本小说,其中有一本是通俗爱情小说,她觉得十六七岁的吴小丽应该会喜欢看。


    如果不是太无聊,吴小丽肯定不会想看包惜惜说的什么小说的。


    可现在,聊胜于无吧,她捧着包惜惜给的书走了,半路遇到放学回家的谢老师。


    谢翠芝看了眼吴小丽拿着的那本书,有些意外她竟然也开始看这类小说了。


    吴小丽解释:“从包惜惜那借的,也不知道可能不看的下。”


    谢翠芝笑道:“这本书挺好看的。”


    “老师也看过?”这让吴小丽有些诧异。


    “嗯,这是民国时期一个很有名的女作家写的。”


    吴小丽哦了声,和谢翠芝聊了一会就回家了。


    她的心有些不平静,有些平时不怎么放在心上的事,这会一股脑冒了出来。


    哪怕谢老师已经在岛上待了二十年,可岛上的很多婶婶仍说,谢老师是不属于这里的。


    以前每每听到这样的话,吴小丽都嗤之以鼻。


    她觉得老师都能在这待二十年了,怎么会不属于这里。


    可今日,先是包惜惜很随意说有本小说可以借给她看,紧接着谢老师随口就又说出这本小说谁写的。于她而言听都没听过的书,在她们那却是习以为常般的存在。这让吴小丽强烈感受到,她和她们是不同的,甚至和沈子清也是。


    以前她只会固执的想,沈子清和岛上其他男孩子是不一样的,却从来没想过自己与他也是不同的。


    吴小丽情绪低落回到家,坐下后立刻开始看包惜惜借自己的小说。


    可一对上那密密麻麻的字,她真的看的好痛苦,试了几次,最后还是忍不不住合上,随手把书扔到桌子上。


    此刻,这本书在她眼里不是一本小说,而是一条横沟——


    日子如流水,包惜惜的每天几乎都是从晨跑开始,一杯热牛奶后的晚安结束。直到这天晚上她肚子闷闷的,一看竟然来那个了。


    内心狂喜的包惜惜佯装羞涩告诉傅卫国,自己这几天怕是不适宜跑步。


    傅卫国毕竟是结了婚的认,看到小姑娘捂着肚子又一脸羞涩,马上就明白怎么回事。


    可沈子清这时候还不明白,关心问她怎么了。


    包惜惜窝在椅子上,用手捂住肚子,却是神清气爽让他别问。


    赵巧香笑了笑,默默起身给她冲杯红糖水。


    看到这杯红糖水,沈子清就隐隐约约猜到是什么。笑了笑,让她好好休息。


    沈子恒洗澡出来,听说了包惜惜明天不用去跑步的事,两眼顿时亮了,一脸羡慕看着她,好奇的她到底是拿什么做借口。


    趁着傅卫国短暂离开的功夫,他连忙开口问,大有也要用这借口的意思。


    这可把包惜惜听乐了,很遗憾告诉他,男孩子这辈子都没办法用这个借口。


    沈子恒更羡慕了,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妈妈为什么把他生成男孩子。


    第二天,包惜惜趴在窗户上目送沈家兄弟跟着傅卫国出门跑步,笑得是那个灿烂。


    这是她活了两辈子,第一次不觉得来大姨妈麻烦,甚至有些遗憾它只有几天。


    不过这一次,幸运之神似乎开始眷顾包惜惜。在她大姨妈快结束的某天中午,沈倩瑶突然回来了,说年底了,特意赶回来和大家一起过年。


    这话听着没什么问题,但大家对于她的突然回来还是感到震惊,毕竟文工团那么多演出。


    不料她却云淡风轻又说了个让大伙更为震惊的消息,她不干了。


    “不干了?”傅卫国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问她什么意思。


    “就字面上的意思,不干了。”


    傅卫国简直要傻眼了,当初费了多少努力才考进的文工团,竟然突然说不干就不干了?


    他看向岳父岳母,从他们眼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猜测。


    “倩瑶,你老实说,是不是演出时犯了什么错,被……”


    沈倩瑶白了他一眼:“我沈倩瑶表演时什么时候犯过错?就是不想干了。”


    “真的假的?大家都是一家然,你可以说实话的。”


    沈倩瑶:“……”


    她不想再解释了,愤愤拿了块饼干塞进嘴里,且一块接一块。


    傅卫国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心里喊完了完了,为了能保持好状态,糖果饼干巧克力这种东西,她想来时很节制的,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吃的那么放肆。


    他打算等睡觉时,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再好好问问。


    现在,他只能忍住内心的煎熬回军营。


    只是这一下午,他做什么都没心思。


    海岛才多大了,有人知道了沈倩瑶中午回来的事,壮着胆调戏他是不是挂念媳妇,结果被罚负重五公里。


    熬啊熬,终于熬到晚上,熬到吃过晚饭洗完澡,熬到可以进房间休息。


    傅卫国正准备严肃审问妻子,却被她像爬藤植物一样攀上来。


    他连忙制止她,急促说道:“沈倩瑶同志,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是你不想干,还是受委屈了?”


    身为丈夫,他当然希望妻子在身边。但他也知道妻子的梦想,明白自己不能拿婚姻束缚她。故而这么多年,哪怕她忙到两人一年见不了几次面,哪怕身边和他差不多年纪的战友孩子都会打酱油,他却从来没有埋怨过她,甚至还很支持。


    沈倩瑶叹了口气,下巴我在他颈窝处,幽幽告诉他,真的是她自己不想干了。


    其实这个念头也是很突然蹦出来的,有一天她做了个噩梦,梦到大哥大嫂在农场得了大病奄奄一息。虽然知道是梦,但心里一直不安。在一次演出结束后的短暂空档期,她还是坐了一千多公里火车去看了心里一直记挂的大哥和大嫂。虽然他们没有像她梦里那样,但短短一年却也是苍老了好多。


    沈倩瑶告诉丈夫,在看完大哥大嫂后回去的路上,她忽然觉得自己所谓的梦想挺没意思的,于是就不想干了。她想家了,想爸妈了,想两个侄子了,想丈夫了。


    傅卫国听着妻子的诉说,心疼得不由抱紧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不干了也好,就留在这里。”


    沈倩瑶嗯了声,静静靠在丈夫怀里,努力把眼中的泪意逼了回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沈倩瑶情绪缓和了。


    她抬起头,幽幽看着丈夫,小声问:“都说久别胜新婚,难道是我已经没有魅力了?还是说你老了?”


    傅卫国倒抽了口冷气,咬牙切齿道:“你很快就会知道。”


    ……


    沈倩瑶确实很快知道了,低声和丈夫认错求饶,然而那人却得理不饶人,完全无视她的认错——


    哪怕昨夜有些过度疲惫,但傅卫国还是在部队起床号响起前就醒了。


    沈倩瑶不舍得这具热源体,问他能不能一天不晨跑。


    傅卫国义正言辞说不行,孩子们都在坚持,他不能偷懒。


    这时的沈倩瑶以为他说的孩子们,是两个侄子。等到她睡的饱饱被母亲喊起来吃早饭,知道包惜惜竟然也要每天跟着一起跑,大为震惊。


    “你竟然让惜惜一个姑娘家跑和你们男人一样的距离?”


    沈倩瑶一开口,包惜惜心猛的一荡。


    她仿佛在姑姑头顶看到佛光。


    作者有话说:


    在我12点不到就更新了一章的时候,我以为这么长的时间,我肯定能写很肥很肥很肥的一章,直接写到男女主那啥啥啥【不许想歪】,结果没想到……【影子轻轻跪下】


    ? 第48章


    妻子这一声质问让傅卫国反应过来, 懊恼拍了拍脑门。


    他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就算是男兵和女兵的训练量也是有差别的。


    明白过来后,他一脸严肃对两个侄子说:“从明天开始, 我们三个男同志的训练量得加重,改为绕内岛跑两圈。”


    这话一落,沈子清和沈子恒两兄弟第一次这般有默契,齐齐转头看向他, 表情既震惊又困惑。此时,他们多少还是觉得姑父应该是开玩笑的。、


    包惜惜虽然没有被点名, 却也是暗暗倒抽了口冷气。心想傅卫国莫不是对这两兄弟有什么误会,比如觉得他们骨骼清奇什么的,好好培养能成为跑步天才?


    傅卫国则笑咪咪着看向妻子, 带了点讨好说:“你们的姑姑说的对,人家惜惜一个姑娘家都和我们一样跑,我们身为男同志训练量不得翻倍才行。”


    听出姑父是认真的,沈子恒泪都要吓出来了, 看向爷爷奶奶,无声哀求。现在每天跑一圈他都已经只剩半条命,真跑两圈, 他怕是活不过明天了。


    沈立强和赵巧香也觉得跑两圈有点太多了,锻炼身体是好的,可过度锻炼也是不行的。


    傅卫国则不以为然, 说自己手底下的士兵有的也才十八九岁, 不过比沈子清大一两岁,人家还不是能一口气负重十公里。


    这话说的两位老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总不能说孙子和那些士兵不同吧。有什么不同呢, 都是人生父母养, 都是吃五谷杂粮,但他们心里又确实觉得跑两圈真的太超负荷了。


    好在沈倩瑶也实在无语自己的丈夫,她要表达的根本就不是这意思。


    她微笑,问丈夫:“傅卫国,你是不是在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傅卫国委屈:“怎么会呢,如果理解不到位,还请沈倩瑶同志明示。”


    “行,那你听好了。”沈倩瑶觉得以丈夫这榆木脑袋,必须得明说才行:“我的意思是,你自己要锻炼要跑步什么的,我们也不会阻止你,可你为什么要拉着惜惜这样一个柔弱的小姑娘超负荷运动?她又不是你手下的兵。”


    傅卫国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也知道锻炼身体对孩子们有好处,我这也是为了孩子们身体健康。”


    沈倩瑶摇头:“我们只是普通人,每天在岛上走几圈运动量已经够了,真的不需要把身体操练的像你们人民子弟兵一样棒。当然了,本人愿意的话,当我没说。”


    包惜惜听得想流泪,忍不住直点头。


    不愧是见多识广的姑姑,看问题一下子看到本质去了。


    妻子这翻话听得傅卫国忍不住拧眉,不过还是问包惜惜:“你不想晨跑?”


    包惜惜对上他那张严肃的脸,说没有半点怯意那是假的。可也清楚知道,这也许是她唯一一次能逃出生天的机会了。如果她不把握,不仅辜负了姑姑为她争取了这个机会,以后的日子也苦了。


    所以,包惜惜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这练练点头让傅卫国有些受挫,沈倩瑶则笑眯眯宣告:“行了,我们女同志只要身体健康就行,既然惜惜不喜欢晨跑,从明日起就免了。”


    呜呜,幸福毫无征兆,包惜惜感动到不会说话了。


    她泪汪汪看着姑姑,从今日起,菩萨在她心里有了具体的形象。


    沈子恒没想到结果是这样的,怎么只有惜惜姐不用跑?他也是普通人,而且年纪更小。他连忙举起手,表示自己不喜欢。


    傅卫国当下板起脸,训斥道:“一个大男人,怎么能不喜欢锻炼?以后怎么保家卫国?”


    沈子恒蒙了,为什么和惜惜姐的结果不一样?


    他可怜兮兮看向姑姑,认定她一定会帮自己的,就像帮惜惜姐一样。


    果然,沈倩瑶一笑,对傅卫国说:“子恒还小,你别老凶他。”


    沈子恒猛点头,心里激动不已,他看到希望的曙光了。


    “……要多花点耐心,慢慢教导,知道吗?”这是沈倩瑶后半句话。


    傅卫国立刻大声表示知道了。


    沈子恒:???


    为什么和惜惜姐这么的不一样?


    包惜惜嘴都要笑裂了。


    从此以后,晨跑便是三个男人的事,她和姑姑每天都睡到他们锻炼完回来。


    沈倩瑶真的是个很务实生活的女人,她的很多观念对包惜惜影响很大,比如她的女人‘牺牲奉献论’。


    她非常不喜欢古代典故中那些妻子为了供养丈夫读书考取功名,自己一日复一日独自操劳。她认为女性对待家庭的正确态度应该是同甘共苦,而不是无底线单方面消耗自己。包惜惜听得想给她鼓掌。


    虽说从此以后免了这晨练之苦,不过包惜惜还是得说句实话,晨跑锻炼确实还是有用的。


    有次和沈子清兄弟打闹玩耍,她不小心撞在了沈子清的胸膛上,即便隔着毛衣也感受到了那结实有力的胸肌。啧啧。


    她真希望夏天可以快点到来,好让她看看经过半年锻炼的沈子清那健硕的身材。


    只是夏天似乎还太遥远,千盼万盼,不过才即将迎来春节。


    这是包惜惜在岛上过的第一个春节,看到岛上居民都在为着即将到来的新年忙碌,她真的非常想念远在城市里的父母。平时虽然说也会想,可那种想念是可以通过书信联系来抚平。在这种团圆氛围特别浓的春节面前,书信的力量就显得有些薄弱了。


    沈子清懂她这种心情,其实他何尝不也一样。


    虽然偶尔能收到父母的书信,知道他们安好,可到了中秋春节这样的大节日,也会格外的想念他们。


    在临近春节前的某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包惜惜和沈子清出了趟岛,去镇上的邮局给父母打了个电话,这种思念之情才总算被遏制住。


    她知道,远在城里的父母对她的想念只会更甚,所以也不敢在电话里表现的太明显。


    不过这一次通话,除了了解一下近况,也从母亲那得知了一个挺让人诧异的消息——王树苗的腿瘸了。有天晚上一个人走在街上,被人套头打了一顿,把腿都给打折了,好了后便瘸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王树苗腿瘸了后整个人性情大变,动不动就怀疑这个人思想不纯那个人作风不正,附近的人都怕了他。


    父母话里话外,都很庆幸她去了沈子清姑父这边。


    包惜惜不关心王树苗腿瘸不瘸,性情大变不大变,只担心他有没为难父母。


    好在听父母的语气,应该是没的。也算他良心还未完全泯灭,在外头作天作地,倒没怎么折腾家属大院的人——


    年二十八这天,傅卫国看上去心情似乎格外的好。到了吃晚饭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为了相应当中央君民同乐的号召,今年的除夕夜将会在码头放烟花。


    “真的假的?”包惜惜不是怀疑‘军民同乐’的精神,而是觉得现在这样困难的年代,燃放烟花这种事实在是有些太奢侈了,奢侈到让她不敢想。


    傅卫国诶了声,说:“怎么会是假的?烟花都早已经运到军营里了。”


    “早已?”沈倩瑶抓到了他这话的重点,笑道:“感情这事还要秘而不宣制造惊喜啊。”


    “那当然。”傅卫国这句话成功稳住了军心。


    哪怕包惜惜已经看过很多次大型烟花汇演,但还是充满期待。


    那些绚烂的记忆已经太久远了,而且,不同的地点和不同的人一起,心情和感受总是不一样的。


    除夕夜将在码头燃放烟花这个消息,仿佛约定好了在年二十八传开似的,第二天几乎全岛居民都知道了。


    虽然大家依旧为明天的年三十做着最后的准备,却不可避免的会去讨论,明天晚上的烟花会有多好看。


    对于这时候的人来说,多少人活了一辈子都不曾看过烟花绽放是什么样的,这消息无疑等同于天降惊喜。


    吴小丽也是年二十八那晚从父亲那知道这个消息的,高兴到差点失眠。


    第二天一早,蹦蹦跳跳来找沈子清,约他明天晚上早点去码头占位看烟花。


    说实话,她从小在海岛长大,只看过大人们偶尔从外面带回来的那种小烟花,还真无法想象这样大规模燃放会有多壮观。她猜测明天肯定很多人会涌去码头看,得早点过去占位才行。


    然沈子清却告诉她,那是除夕夜,肯定得和家人一起观看。


    她愣住了,却也觉得好像是这样才对,有些失落地走了。


    路上,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沈子清家一共有七口人,这么多人一起看烟花肯定热闹。相反他们家只有两个,只听数字都觉得冷冷清清。


    她的失落直到父亲中午回来也没有消退,吴大志问了几次,才从女儿嘴里问出她不高兴的原因,听后也沉默了。


    傍晚,吴大志从部队出来后没有直接回家,在海边吹了许久的海风。


    他心里还想着中午女儿说的话,心堵的厉害。


    每逢过年过节,别人家都是热热闹闹,他们家却是冷冷清清。


    三言两语,字句心酸。


    谢翠芝平时没事喜欢来海边,无风时波涛幽幽,风起时惊涛拍岸,在她看来都是美丽的风景。


    她注意到吴大志已经站在那很久了。可能因为是军人的缘故,即便是眺望大海依旧站的直直的,都不知道他是来看释放烦恼还是来站军姿。


    才这么想,吴大志就不站军姿了,随手捡起石子往大海里扔。


    奈何大海的容纳能力太强,一颗颗小小的石子又怎么能掀起什么水花。


    谢翠芝看出吴大志应该是有心事,这心事怕是和女儿有关。


    她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朝他走过去,喊了声吴排长。


    吴大志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谢翠芝,想到自己刚才那幼稚的举动,也不知道被她看去多少,脸突然发烫。


    可随后一想,也许她是刚来的呢。


    他鼓起勇气问:“谢老师,你来多久了?”


    谢翠芝笑着说挺久的。


    吴大志囧到了极点,那点希望也破灭了,支支吾吾解释:“刚才,刚才……”


    天,他已经能想到自己说是还不是谢老师会怎么想。


    都几十岁的人了,还玩石子,幼稚。


    都几十岁的人了,还扔石子泄愤,幼稚。


    谢翠芝看出他的窘困,没说他扔石子的事,问他是不是小丽又犯什么错了,影响了心情。


    吴大志连忙说没有,还夸女儿这段时间很乖。


    这谢翠芝就有些意外了,笑道:“还以为小丽这孩子又做什么事惹你不开心了。”


    吴大志说:“没有没有。”


    这对话一出来,两人都怔了怔,觉得怪怪的。


    听上去怎么好像谢翠芝是小丽的家人,吴大志是外人似的。


    忽然之间,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翠芝心道,还是回去吧,她刚才就不应该多嘴的。


    正准备开口道别之际,吴大志却又喊了她,问:“明晚码头放烟花的事你知道吗?”


    谢翠芝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吴大志深吸了口气,语速飞快说:“明天晚上一起去看烟花吧。”


    啥?谢翠芝惊讶到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是不是想对自己说,明天晚上记得去看烟花?


    她的呆愣让吴大志反应过来自己话没说清楚,脸更是红的不行,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小丽想多几个人一起看,热闹。”


    原来是这意思,谢翠芝松了口气,问:“是小丽的意思?”


    吴大志想了想,说了声是。


    女儿不就是伤感他们家只有两个人太冷清了,他把谢老师叫上,热闹一些,意思应该是一样的。


    是吴小丽的意思,谢翠芝就有些犹豫了。思索了片刻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吴大志很高兴,回家的路上都忍不住哼起了小曲。


    不过回到家,并没有把这消息告诉女儿。他准备明天晚上给她一个惊喜——


    似乎每个人都在期待着除夕夜的到来,这是包惜惜和沈子清在绕着家属区散步了一圈后特强烈的感受。


    她觉得真好,在这里生活的人日子虽然苦闷了些,但在这样的年岁,能这样简单纯粹的生活其实就是最大的幸福。


    因为感触有些深,她对沈子清说:“你还记得有一年我和爸妈去了西部农场陪姑姑家一起过年吧。”


    沈子清笑着点了点头:“自然记得。”


    那一个春节,他每天都担心她在那边会不会冻坏了。


    “那一年的除夕我在想,是不是每一个团圆都是为了离别。”


    那会她真觉得是,聚散聚散,每一次聚的背后必然是散。


    然今日,她却有了不同感悟。


    沈子清静看着她,耐心等着她往下说。


    “团圆,它可能不是简单的家人闲坐灯火可亲,更是精神的慰籍与满足。”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有些懊恼,觉得自己说的似乎太深奥了,也不知道沈子清能不能理解她想表达的意思。


    沈子清确定她说完了,看着她挠头的动作,笑了:“我明白你说的意思。”


    包惜惜对他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学霸,她说的这么没逻辑都能明白,一起长大的还是培养到一点心有灵犀的。


    两人本是并肩往前走的,沈子清却突然放慢了脚步,让包惜惜领先于自己几尺远。


    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那本轻抿着的唇不自觉扬了扬。


    其实他更愿每一个离别背后都有一个团圆在等待。


    今年的春节于他和包惜惜而言,注定有遗憾,有伤感。可是一想到,还是有很多很重要的人陪伴在身边的,就也很感恩了——


    备受期待的除夕夜终于到了,这一天,全岛居民很有默契的吧年夜饭提前了,为的就是不错过这场盛大的烟花表演。


    吴小丽早已穿戴好,催促着磨磨唧唧整理衣服的父亲。


    “快点,又不是回部队,不用这么整齐的。”


    吴大志哼了声,说:“那可不是,军人得时刻严格要求自己,注意自己的易容。”


    “等下没位置看烟花,可别怪我跟你急。”


    吴大志笑了:“那可是能冲到半空的东西,站在全岛那个地方都能看到。”


    吴小丽要被这个父亲给急死了,跺了跺脚:“远看跟近看能一样吗?”


    “好了好了。”吴大志纽上最后一颗口子,和女儿一起出了门。


    在一个拐角处,他忽然喊住女儿,让她往右走。


    吴小丽指着左边,说:“吴排长,你是不是傻了?这边才是去码头的。”


    吴大志轻咳了声,告诉他:“我邀请了谢老师一起。”


    吴小丽惊讶、诧异,甚至有那么一丝不可思议。父亲是什么人啊,说是锯了嘴的葫芦也不为过。怎么会主动邀请谢老师一起看烟花?难不成他们……吴小丽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去。


    作者有话说: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出自汪曾祺的书——


    【咬手帕】呜呜,我也不知怎么回事,今天这么短小,我不是真男人,我是假汉子。还心痒痒的想写男女主除夕夜那啥的。


    ? 第49章


    吴大志见女儿一动不动看着自己, 反应过来她想岔了,脸都急红了,忙解释:“哎呀, 你想哪里去了。不是你说我们家只有两个人太冷清,我这不才想着把谢老师叫上。”


    吴小丽疑惑看着父亲,这听着好像没什么不妥,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如果是父亲让她去邀请谢老师, 她也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吴大志又崔她:“走啦,不是急着去码头占位置吗?”


    吴小丽嗯了声, 心说,算了,还是先去找老师, 早点去占个好位子。


    两人来到谢翠芝家,她刚简单吃完年夜晚,正烤着火看书呢。


    “这么早过去?”谢翠芝有些惊讶,不是晚上八点才开始吗?


    吴小丽还是那套说辞, 说去晚了没好位置就看不到了。


    谢翠芝笑了,码头那地方视野开阔,怎么会看不到呢。而且观赏烟花, 靠太近反而影响观感。不过她看到吴小丽那猴急的样子,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和吴小丽有着同样想法的人不少,他们来到码头的时候, 人已经有些拥挤。不过因为有士兵在维持秩序, 倒也还井然有序。


    吴小丽扫视了圈,没有找到想找的人, 可也不敢随意走动。一是怕人多拥挤, 二是突然就很不想让父亲和谢老师单独呆在一起。


    在她很小的时候, 就有大婶开玩笑问过她,想不想让爸爸给她找个心妈妈。


    那时候的她年纪还小,看到别的小伙伴都有妈妈,很是羡慕,自然说想。她甚至还哭着对父亲提过这样的要求。不过那会,面对她突然的无理要求,父亲却是拿出母亲的相片,告诉她,她有妈妈,有一个世上最好的妈妈。后来再长大一点,她从别人那一点点知道了关于母亲的事,很为自己有这样一个母亲而觉得骄傲,也知道了妈妈只有一个。父亲再找的,哪怕对自己再好,那也是后妈。


    吴大志同志都单了十几年了,年轻那会没趁她不懂事抓紧再找个媳妇,不会人到中年才想第二春吧。


    这样想,她忍不住偷偷看了眼谢老师。


    谢老师不管是样貌还是气质,纵观整个海岛,怕是除了沈子清的姑姑外无人能及。吴大志同志虽然是排长,但对上谢老师,那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在吴小丽看来,谢老师是绝对看不上岛上这些男人的。不然这么多年,那么多人曾对她示好,怎么会一个都看不上。


    码头人越来越多,吴小丽的注意力又被周围的喧嚣吸引了过去。


    她心里开始暗暗替沈子清他们家着急,再不来就得在半山看了。


    她不知道,沈子清他们就是想在半山看,所以她心里再焦急,等到烟花都要开始放了,还是没看到他们的身影。


    在半山看是包惜惜提议的,知道除夕夜要放烟花后,她在码头周围踩了下点,觉得家属区朝码头的那面的半山拐角是最佳观景点。既不遮挡视野,也不在下风口。


    这种大规模的烟花燃放,烟雾肯定很浓,离的太近或者处于下风口,不仅要忍受那呛人的硫磺味,还会被浓烟遮挡视野。


    大家觉得包惜惜分析的有理,欣然同意了她的建议。


    在别人都早早往码头那挤的时候,他们全家人在差不多准备要燃放烟花的时候才慢悠悠出现在包惜惜挑选的观景地点。


    岛上第一次这般隆重庆祝新年,傅卫国肯定要回部队安排和协调工作的。沈倩瑶对家人开玩笑说,难得她能在家过年了,他却还是那样忙。


    赵巧香知道她是在开玩笑,还是忍不住替女婿说了句话:“往年你没在家过年时,人家卫国可是没说过你半点不是。”


    沈倩瑶立刻上前挽住母亲胳膊,撒娇道:“哎呀,我也不是说他不是的意思。”


    赵巧香轻哼了声,不置可否。


    包惜惜跟在身后,看着她们母女俩,也让忍不住跟着笑了。


    世间最自然舒服的父母和子女之间的相处方式,怕就是如此了吧。


    这世上,不管是哪种感情,都有美好和糟糕。


    包惜惜觉得,美好的亲情是人类所有情感的基础。是人勇敢向前的最坚强后盾,是人在撞的头破血流时最好的良药。一般来说原生家庭和美的人,对待爱情的态度都比较果断和勇敢,这一点在沈倩瑶身上就验证了。


    “想什么呢?”沈子清轻戳了戳她肩膀,不明白她怎么突然看着前方傻笑。


    包惜惜回过神来,眉眼一弯,却并没有告诉他自己刚才在想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爱情观的影响,只是说:“姑姑和奶奶的感情真好。”


    沈子清没否认,微微侧了侧身,以仅她可以听到的声音说:“其实爷爷和姑姑的感情更好。”


    寒冷的夜晚,他呵出的热气显得格外灼热。


    包惜惜那被他靠近说话的右耳忽然又烫又痒,可她却不敢伸手去揉,怕这一举动会让沈子清注意到自己那肯定红到发紫的耳朵。


    她低着头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情人,正常的。”


    “还有这说法?”沈子清显然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他以前只听过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


    “呃……”包惜惜在想,‘情人’二字在这时候而言是不是太奔放了。


    突然,沈子清轻捏着她下巴,抬起她的头。


    “快看。”他笑着,示意她快看码头的方向。


    一道亮光划破漆黑的夜空,砰一声过后,烟花绚烂绽放。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远处的人群震惊了,发出阵阵欢呼。


    但很快,码头很快被的浓烟笼罩,人群开始纷纷后退。


    即便离的还算远,包惜惜他们也闻到了重重的硫磺味,可想而知下边的码头味道有多重。


    好在这场盛大的烟花表演也并没持续多久,几分钟后就结束了。


    大家都有些意犹未尽,即便天空已看不到半点烟花的影子,还是有好些人不舍离去。


    包惜惜相信,这短暂又绚烂的几分钟,势必会留在不少人心里,只有生命的尽头才能抹去——


    烟花散了,再不舍终还是得散场。


    包惜惜他们回到家后,围坐在客厅烤火,嗑着瓜子,说说今晚的烟花,聊聊过往的趣事,感叹一下年岁,倒也让这个守岁回到了正轨。


    沈子恒是坐不久的,听着外面传来零星的鞭炮声,立刻去柜子里把爷爷奶奶买给他玩的爆竹拿出来。


    赵巧香知道他要出去和外面的小朋友一起玩,提醒他拿个手电筒。然沈子恒却觉得太麻烦,一溜烟跑了。


    沈立强看他那猴急样笑了,对老老伴说:“就随他去吧。”


    住部队家属区最好的一点就是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孩子放养,随便他们到处玩。院门也从来只是虚掩,很少有人会上锁。


    赵巧香无奈摇了摇头,人都跑了,不随他还能怎样。但嘴上还是忍不住感慨了几句,沈子清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可是已经很懂事了。


    说到大孙子,沈立强就骄傲了。这么聪明懂事的孩子,说百里挑一也不为过,所以他也不可求小孙子也这般。


    包惜惜听着外头的嬉笑声,其实也有些蠢蠢欲动。


    以前住单车厂家属大院的时候,过年也会有小朋友在院子里玩鞭炮烟花,可她顶多是远远看着他们玩,从来没想过要参与。因为她害怕,总觉得鞭炮这东西会炸伤人。


    可今夜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觉得年少时没在春节玩过烟花爆竹挺遗憾的,有点想试试。


    难不成她就是典型的‘长大后才叛逆’?都要十八了,才来想玩这些小孩子喜欢玩的东西?


    想玩的念头一旦冒出来,就有点难以抑制。


    她悄悄朝沈子清打了个眼色,希望他能陪自己玩。


    开始沈子清并没懂,但包惜惜眼飘像沈子恒放鞭炮的柜子时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他笑了笑,也对大人们说想去玩会鞭炮。


    沈立强:“……”


    才在心里夸这个大孙子百里挑一,怎么就做出和小孙子一样的事。


    但更大的冲击还在后头,包惜惜也说要去。


    沈立强看着兴高采烈出门的两人,心痛对妻子和女儿说:“下梁不正上梁歪。”


    赵巧香不想搭理他这混话,对女儿说:“烟花放完也挺久的了,卫国怎么还没回来?”


    在她印象中,也就女儿刚结婚那年过年的时候有女儿女婿陪着自己,今年也称得上难得了。


    如果儿子和儿媳妇也能在身边,那她也死而无憾了。


    不过这样的话赵巧香也只敢在心里说,是万万不会说出口的。


    全家老老小小,谁不惦记着儿子和儿媳妇,只是怕败了这过年的气氛,忍着不说罢了。


    刚想傅卫国,傅卫国就回来了。


    一进门,军帽还没脱下,就一脸心疼对岳父岳母及妻子说:“这么多烟花,砰砰几下就放完了。这玩意可真实烧钱的东西,玩不能再搞了。”


    以后上头要是再提议搞这些,他肯定打个报告反对。今晚可把他的心都给烧疼了。


    沈倩瑶笑他抠:“几分钟也让全岛军民那么开心,甚至毕生难忘,不也挺值得的嘛。”


    傅卫国呵呵笑,觉得还不如拿这些钱买土豆呢,够他们部队几百人吃半个月。


    沈倩瑶不想说他了,对自己父母说:“当初你们怎么没拦着我嫁给这么个不懂什么是精神粮食的人。”


    赵巧香可冤枉了,毫不留情揭穿女儿:“当时你可是说就是喜欢他身上这股踏实劲,非得要嫁给他。”


    沈倩瑶忙说自己错了,年少无知的错。随后又对母亲说:“妈,我也是要面子的,能不能不要什么都说出来。”


    听的在场几个人都笑了。


    外头院子,包惜惜在尝试着人生第一次放鞭炮。


    因为太过紧张,好几次没点着引火线,就把自己吓得哇哇叫,看得沈子清都快笑岔气了。


    第不知道多少次,包惜惜拿着香上前点引火线,那颤抖的手抖的跟刚举完一百斤的东西。


    好在这一次,终于点着了,拇指大的鞭炮砰一声就炸开了。


    包惜惜激动的原地跳起,大叫着说这事也不是很难嘛。


    沈子清还能说什么呢,自然只能夸她啊。


    屋里头沈倩瑶听到包惜惜的尖叫声,忽然想起了什么,推了推坐在旁边的丈夫,问他还记不记得两人刚谈恋爱的时候,他用鞭炮粉给她做焰火的事。


    这可是傅卫国做过的为数不多的浪漫举动,必然是记得啊。


    他的心忽然澎湃起来,嚷着要给她再做一次。这话正中沈倩瑶心怀。


    看着又出去了一对,沈立强对赵巧香说:“看来只有我们坐的住。”


    赵巧香哼了声,说:“抱歉,我也要去外头看孩子们玩了。”说完也起身来到外头。


    沈立强想着自己一个人坐在客厅里也没意思,只好‘不情不愿’也出来了。


    院子里,沈倩瑶看着傅卫国拆鞭炮做焰火,包惜惜在沈子清的鼓励下放小鞭炮,而沈子恒那熊孩子早不知和其他人跑去哪玩了。


    傅卫国连拆了十几个小鞭炮,攒了一小堆粉,他很浪漫的把粉末弄成一个类似爱心的形状,对妻子说:“准备啦,我要点了。”


    沈倩瑶后退了几步,含笑看着丈夫。


    不一会,一小簇火苗沿着粉末烧起,一个心形火焰在地上短暂呈现。


    虽然短暂,可沈倩瑶心里甜滋滋的。


    相比于大人的淡定,包惜惜看完后直接惊呼出声,大赞傅叔叔太浪漫了。


    那句话是对的,越是看上去木讷的人,浪漫起来越要命。


    包惜惜突然觉得,鞭炮这么玩可比点着后砰一声炸开有趣多了,嚷着也要搞一个有形状的小焰火。


    傅卫国提醒道鞭炮的粉末有毒,让她注意些。


    沈子清听到有毒,立刻拿过包惜惜手中哪欲拆开的小爆竹,说他来弄。


    他一连拆了很多个后,问包惜惜想要什么形状。


    包惜惜想了想,笑眯眯说:“要不就弄颗星星吧。”


    沈子清说了声好,很认真给包惜惜画星星。包惜惜看粉末还有后很多,就让他把整颗星星都填充了。


    搞好一切后,包惜惜激动表示想亲自点火。


    沈子清看着地上那一堆粉末,犹豫了。


    刚才姑父那颗爱心还是空心的,烧起来后火苗都不小。


    然包惜惜却拉着他衣袖央求起来,沈子清没办法拒绝,只得叮嘱她小心些。


    包惜惜笑眯眯点了点头,粉末不会爆炸,她反而觉得比爆竹安全。


    这时候的包惜惜还不知道,自己即将体验什么叫‘阴沟里翻船’。她认为比爆竹还安全的东西,在她点着后的那一瞬,火焰轰一声串了上来,把她扎着的一撮头发给烧了。如果不是沈子清反应快用衣袖扑灭了,只怕她半边的头发都要没了,而不是只毁了这一小撮。


    这一个小意外颗把在场的人都吓到了,还好仔细检查过后,确定只烧了一撮头发,并没有伤到皮肤。


    正当大家都暗暗庆幸时,包惜惜却哎呀了声。


    大家以为她是哪里疼,连忙关心问怎么了,却听到她愣愣说:“我妈说正月里不能剪头发,那我不是要顶着这一撮烧焦的头发一个月?”


    那到时候岂不是整个海岛的人都知道她除夕夜玩鞭炮烧到头发了?


    过了年她就十八岁了,不是小孩子,干出这么丢脸的事肯定会被人笑的。


    “这可怎么办啊?”连平时素来多主意的沈倩瑶都想不到办法,虽说这几年都在破除封建迷信,但正月不剪头发是风俗,不是封建迷信。


    大家都在为包惜惜着急,沈子清却突然想到,今天是年三十啊,也就是说还没进入正月。


    这话顿时又让包惜惜活过来了,她得抓紧时间修剪头发。


    然而沈子清比她更急,小跑着进屋找剪刀。


    可当他打开放剪刀针线得抽屉,却没发现有剪刀,把临着得几个抽屉翻了遍还是没看到,急得他大声问奶奶。


    赵巧香听了大孙子的话,拍了拍大腿,说了声‘坏了’。前几天沈子恒问她要剪刀,说要做个风筝玩,八成是用完没放回去。


    然这会沈子恒人又不知道在哪,想问也没办法问,大家只能一起帮着找了。


    沈子清安慰包惜惜,让她别着急,家里就这么大,肯定能找到的。


    包惜惜已经有些不好意思,大过年的一大家子为了她翻箱倒柜。


    她对大伙说:“其实找不到也没关系,就算不能剪头发,我也还有别的办法遮挡的,比如编辫子夹个发夹什么的。”


    话虽如此,可沈子清看着她那撮被烧的头发,只觉得触目惊心,遮又怎么遮得住。


    此刻的他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内心的懊恼,如果他注意一些,又或者坚持不让她点火,她也就不会烧到头发了。


    惜惜那么爱美,平时洗头多掉两根头发都心疼,这次一下子给烧了一撮,肯定心痛死了,而且还是大过年的。


    沈子清越想心情越发闷闷的,哪怕最后剪刀找到了,姑姑在认真帮包惜惜修剪着头发,还是半点没有减缓。特别是当拆下橡筋后,沈倩瑶拧起眉头。


    他忙问:“姑姑,是不好修剪吗?”


    沈倩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告诉包惜惜,她头发本身不是很长,如果要完全修掉烧毁的痕迹,怕是要变得更短。


    包惜惜此时正举着一面圆圆的手拿竟,左看右看后,对沈倩瑶说:“要不干脆剪个进步学生头吧。”


    沈倩瑶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说法,不是很明白,包惜惜便问她有没见过陆小曼的相片。


    这沈倩瑶肯定是看过的,她笑了笑,原来这叫进步学生头,可真有意思。


    包惜惜笑眯眯说:“我早就想尝试一下,但同学们都是留着长头发,要么扎两股小辫子,要么扎股小马尾,我也不好太特殊。今晚也许是天意,让我终于如愿以偿。”


    大人们都乐了,只觉得惜惜这孩子真是乐观,什么事都能从好的角度去想。


    不管是平常的日子还是像除夕这样的团圆日,都是有人欢笑有人愁。


    相比沈家的欢声笑语,吴家则冷清严肃多了。


    吴小丽因为怀疑父亲有再娶的念头,一个晚上都心事沉沉。


    作者有话说:


    hhh,终于写到了,我终于把惜惜头发烧了。


    ? 第50章


    1976年, 大年初一,晴空万里。


    虽然昨晚守岁睡的晚,不过生物钟使然, 岛上大部分人还是早早就醒了。


    安静的小岛的清晨,炊烟袅袅,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息。


    傅卫国并没有因为今天是大年初一就松懈,依旧准时起床拉着沈家两兄弟去晨练。


    晨跑回来时, 包惜惜和赵奶奶还在煮饺子。


    她们其实是和平时一个时间开始煮早饭的,但不知道是跑步的三人今天偷工减料了, 还是经过一段时间地锻炼跑步地速度提升了,今天竟然回来的比平时早。


    为了要个答案,包惜惜跑过去问沈子清:“你们今天少跑了半圈?”


    沈子清知她什么意思, 笑着反问:“你觉得姑父会允许?”


    “那也是,不过你们今天晨跑的时间真的短了很多。”包惜惜朝他挤眉弄眼,夸赞:“前途无量哦。”


    沈子清无语她的小动作,无奈摇了摇头, 拿起脸盆去装水洗脸。


    包惜惜则回到厨房,看看饺子煮的怎么样了。


    惦记着饺子显然不止她一个,沈子恒跑步回来后胡乱洗了把脸, 换上厚衣服厚裤子后立刻也跑来厨房,问饺子煮好了没。还说为了能第一个吃上叫饺子,自己今天跑步的时候如何一鼓作气。


    包惜惜哦了声, 未解之谜破解了。只是很遗憾, 这饺子她也是要争第一的。


    沈子清换好衣服过来,看到目不转睛盯着冒热气的锅盖的两人, 忍不住笑了。


    估摸着时间, 这饺子应该煮的差不多了, 他突然喊了沈子恒的名字。


    “什么事?”沈子恒快速看了哥哥一样。


    沈子清没说什么事,只是让他出来一下。


    因为是敬爱的哥哥,沈子恒没办法,再不情愿也出了厨房。


    沈子恒才刚出去,赵巧香就掀开锅盖,开始把热腾腾的饺子装入盘中。包惜惜站在一旁,一脸认真在锅中寻找着什么。不过赵巧香比她速度更快,把捞起的一个较大的饺子放入空碗中,然后递给她。


    包惜惜笑眯眯捧起,跟宝贝似的。


    而出到外头的沈子恒呢,着急追问着哥哥什么事。


    沈子清虽然把弟弟喊了出来,注意力却是一直在厨房。听到弟弟问,他说:“没事,就是不想你待在厨房影响奶奶煮饺子。”


    沈子恒傻了,再看到包惜惜笑眯眯捧着碗从厨房出来,他一脸不可思议看着哥哥:“哥,你,你……”


    他真不敢相信,他最最最敬爱的大哥,竟然帮着包惜惜作弊。


    沈子清面不改色,淡定走开。


    没多久,赵巧香大声喊:“吃饺子喽。”


    这一喊,连傅卫国和沈倩瑶都激动了。


    沈家惯例,年初一吃饺子,吃到包有硬币的,将得到沈立强封的特大红包——


    兴许是包惜惜换了新发型的缘故,沈子清总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总觉飘向她。


    吃早饭的时候,聊天的时候,甚至学习的时候。


    感觉做什么都会分神,这是他以前不曾有的。


    有几次他正偷偷打量,恰好她也转过头,视线短暂对上,紧张的他心脏都跳漏了半拍。


    傅卫国团长家一大早来了好几个客人——部队的战友。


    几个大嗓门凑一起,聊天跟吵架似的。


    这种情况要静下来新来学习是有点难的,包惜惜以为沈子清是因为这个原因走神,便问:“今天天气好,要不要出去走走?”


    过年嘛,给自己放放假也不过分。


    沈子清心想出去走走也好,转移一下注意力。


    达成一致的两人放下书本,和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赵巧香说了声后出门了。


    赵巧香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笑到两眼眯成一条线。


    这个海岛在有部队驻扎之前,说是荒岛也不夸张。只零星住了十几户人家,全靠捕鱼为生。后来部队过来了,还带来了随军家属,经过了二十多年的开垦建设,才慢慢有现在的样子。一切实属来之不易。


    不过虽然当地居民少,但军民融合也是破费功夫。这过程随军女眷就发挥了重大作用,是她们用自己的善良和温柔,一点点让当地居民卸下了防心,到后来的水乳交融。


    这些都是沈子清带着包惜惜在岛内闲逛时说的,他就像一个导游,每走到一处似乎都能说出点东西。


    比如那片树林是在哪年台风后重种的,哪条河流是在哪一年人工开挖的,那条路是哪一年为了什么修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少年经过变声期,声音变得温和平静,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包惜惜听的很认真,她不可能不认真。温润的嗓音划过耳畔,不疾不缓,不轻不重,像温柔拂过的轻风,也像今日温暖的太阳。不同的是,太阳是照在人身上,而他的声音却是酥酥地落在她心头。


    她真觉得自己越来越声控了,后知后觉明白到好听的声音太有魅力了。一件平淡的小事似乎都能说出不同的味道来。她忍不住为自己的变化叹一声奇怪。


    声音很轻,沈子清却也是听到了,问:“奇怪什么?”


    包惜惜怎么可能如实告诉他,‘我在奇怪自己不仅颜控,还变声控了呢’。只好扯了一个理由:“奇怪为什么你比我知道的多那么多,明明我也在岛上生活了一段日子。”


    沈子清笑了:“这有什么奇怪的,你来这里以后基本上日日都呆在家里,也没怎么和当地的人接触过。我则不同,我在这里读了一年初三,身边的老师、同学多少会讲一些岛上的历史。”


    有时候他听得有趣,便问的比较仔细。想着写信的时候告诉包惜惜听,奈何每次写信,单说别的就已经好几页纸,他也就不好意思再说这些。


    包惜惜还是叹气:“你这么说也在理,我这是自我闭塞了。”


    她深刻明白了,要了解当地,不仅仅是搬到当地生活,更要融入当地生活才行。


    不过向前走了几步,她神情又突然明媚起来,双眸亮晶晶看着沈子清。


    “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们虽然定下了自学高中课程的目标,但也不能整日待在家里。这样不过死读书,增长不了课本以外的知识。”


    沈子清抿嘴浅笑,所以她这是要以此为借口偶尔出去玩吗?


    然包惜惜却出人意料,说出口的是:“我们得做点有意义的事。”


    有意义的事?他有些好奇,笑问:“比如?”


    “我听谢老师说,学校很缺老师,好多老师不仅身兼几门课,甚至要垮年级教学。你说我们学习成绩这么好,做一下小学的代课老师应该事可以的吧。”


    沈子清点了点头,说可以的,但可以过后说的话却是:“不过你还是趁早打消这念头。”


    “为什么?”包惜惜不解。


    换了发型后,她的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似乎比以前更灵动了,这会带着迷茫和无辜看着自己,真是把人心都看软了,让沈子清忍不住想伸手去遮住她那亮晶晶的眼睛。


    当然,他自然是不敢这么干的,能做的只有撇过眼,告诉她:“岛内需要的是像谢老师这种,能一待就待一辈子的。你我心里都清楚,我们迟早有天要离开的。”


    说到这里,沈子清语气不自觉严肃了几分。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离开,但他心里却是清楚明白,有一天终将会离开。


    并不是说这里不好,更不是不喜欢这里,可就是知道会离开。


    他渴望有更广阔的天地,渴望有更大的作为,渴望能在有限的人生里见识更多更多……心底的这股渴望有多灼热,午夜梦醒时的迷茫就有多强烈。


    他不知道一切什么时候能变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跨出这样的困境,但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渴望。


    包惜惜懂了他的意思,如果能给的希望是短暂的,那还不如不要给。


    是她草率了,没有思虑周全。


    她同时也懂沈子清说的迟早有天要离开的意思。他用的是‘要’而非‘会’。


    一字不同,差之甚远。‘要’是绝对的主动。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沈子清是需要那广阔天地才能容纳的了他壮大抱负的人。


    想到这些,心有些不平静了。


    她忙说别的话题:“说到谢老师,感觉好久没见到她了。”


    因为有了上面那番短暂的讨论,两人再提到谢老师,心里对她愈发敬重。


    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避世在这个小岛,也许最初当老师于她而言不过是为了户口,但坚持了二十年,若说没有半点热爱,他们是不信的。


    也不不免会感慨,人真是复杂的生物。


    譬如谢老师,几杯酒下肚后的她脆弱且多愁善感,会喋喋不休感怀往事。清醒时却又是温和且疏远的,似乎永远不会对你失去耐心,却又让人明显感受到那淡淡的距离感。


    如此的矛盾,却又不违和。


    也许真实的人性大多如此,只不过我们每个人大多都会选择把自己不像示人的那一面隐藏起来,旁人看不到罢了。


    这样想包惜惜还挺佩服谢老师的,她承受过人世间最惨烈的痛后反而能真实的活着。


    也许是没什么可失去了吧,也许是这世上已没有让她再在意的旁人和眼光。


    包惜惜没试过这样去喜欢一个人,无法想象若是自己这样喜欢的一个人如果有一天永远不能再出现在自己世界将会是怎样。


    越想越压抑,反正四下也没别人,她干脆和沈子清说了。


    他幽幽看着她,半响不说话。


    等了好一会都没见他开口,包惜惜歪偏头看过去,问:“怎么不说了?”


    “不知道说什么。”


    “为什么不知道说什么?”印象中,除了刚相识那段时间无话可连,他们一直都是无话不谈的。


    “……可能,因为我也不曾这样喜欢过谁。”说完,沈子清稍稍撇过头,心里默默说,也许要加个前缀——以前。


    这下轮到包惜惜说不出话了,这话听着没问题,但确实不知道该怎么接。


    就好像两张白纸,在那说油彩画有多美。


    包惜惜下意识摸了摸头发,说:“我们换个话题吧。”


    喜欢这种东西,也许那天就水到渠成自然来了。就好比天天见面的时候,她看沈子清就像左手看右手,突然分开后却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极度不适,时隔一年多再看到,突然就冒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情愫……情愫两个字冒出来,包惜惜心虚地下意识捂住那莫名怦怦跳地胸口。


    一定是再见面的方式不对。夕阳让人感怀,西沉余晖太美,映衬的那一刻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太过耀眼。


    沈子清说了声好,想了想,告诉她,她剪的这个发型很好看。


    是女孩子就没有不喜欢被人夸的,包惜惜听的心花怒放。


    “是吗?那是姑姑剪的好。”当然了,也是她脸型适合。


    沈子清不否认姑姑剪的不错,却也还是说了句:“适合你,很好看。”


    包惜惜嘴都要笑裂了,心里直呼沈子清是什么实诚的孩子,简直不要太老实了,偏她又是喜欢听实话的人。


    她笑的太名目壮胆,沈子清怎么可能没见看到。


    他忽然抿嘴撇过头,不让她看到自己满眼的笑意。


    可眼底的笑意撇过头隐藏,微微勾起的嘴角却是怎么抿嘴都藏不住。


    包惜惜问:“你笑什么?”


    沈子清答:“没什么。”


    “笑成这样还说没有。”


    “你不也笑了。”


    “我那是被你夸的开心,忍不住想笑。”


    她如此坦白,沈子清脸上笑意更浓。


    在她的注视下,不得不说:“看你笑,也忍不住笑了。”


    “只是这样?我不相信。”


    沈子清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真的只是这样,看你开心,我也开心。”


    那一句‘看你开心,我也开心’,倒意外让包惜惜生出丝丝赧意,沈子清也后知后觉不好意思低下头。


    这几个字就像此时那穿过茂密的树枝落在地上的太阳斑点,穿过了身上的层层衣服,落在了两人的心尖。


    两人默默向前走了一段距离,最后还是沈子清先开口。


    “你想去看看谢老师吗?”


    包惜惜点了点头,只是也有顾虑。大过年的,两手空空去别人家似乎不大好。


    沈子清也这么觉得,于是这建议不得不暂时搁置。


    两人漫无目的继续向前走着,在灌木丛中发现一处残破的小庙祠。


    包惜惜反应过来,沿海居民,定也是供奉海神什么的。只是这些年都在宣传破四旧,不少代表封建迷信的庙宇都被拆毁了。


    身为穿越人士,包惜惜无法完全不迷信。


    她轻声对沈子清说:“其实如果可以,我真想去寺庙上上香许许愿的。”


    “想许什么愿?”


    包惜惜调皮眨了眨眼,胡说八道:“风调雨顺,国泰明安,世界和平。”说完还反问他,如果是他会许什么愿。


    沈子清扬起嘴角,没揭穿她的谎言,只是说:“那我肯定是,‘愿你所愿皆如愿’。”


    最后那句,他说的格外温柔。


    若世间真有神灵,他只愿自己所爱的人,平安健康。


    作者有话说:


    呜呜,影子发誓,真的从白天写到黑夜,奈何雄风难振啊~~呜呜,难道从此萎了?


    总感觉这本已经写了很多剧情了,结果一看才二十来万……后面要推进剧情,这章这样撒撒糖。


    真的就很喜欢写两人这样,你撩我,我撩你,小暧昧里甜蜜蜜,你们喜欢吗?喜欢我多写两人感情拉扯。


    ? 第51章


    包惜惜把茂密的灌木丛一顿扒拉, 使这个有些残破的小庙祠能被这些绿色植物彻底遮挡。


    小庙祠如此残破却依旧被保留在这里,想必是也承载着一些渔民的寄托。那就让它继续安安静静待在这里吧。


    沈子清觉得一直这么漫无目的的走也不好,便问她想不想去看看灯塔。


    “好呀。”包惜惜应的响亮。其实灯塔没什么好看的, 但来这里以后她才发现,其实想全方位欣赏大海壮阔的地方就是建造灯塔处。


    灯塔灯塔,顾名思义是为远航的船只指引方向的,自然要建在显要的地方。


    包惜惜料到了在这里能看到比一般海岸线看到的更广阔的大海, 却没料到在这里还会见到吴小丽。她坐在一块大岩石上,眺望着大海。


    显然吴小丽也没想到, 自己都躲到这里来了,竟然还会有人大年初一来这里。


    不过对方嘻嘻笑笑,显然和她的心情不一样。他们是来这里欣赏风景的, 而她则是躲在这里排解哀愁的。


    包惜惜一眼就看出吴小丽的不高兴,打了招呼后问她怎么一个人在这。


    吴小丽不答反问:“你们又是为什么会来这?”


    包惜惜摊了摊手,告诉她:“学习学累了,就出来走走。”


    吴小丽不知道该说不信还是震惊, 哪有人大年初一都学习的。


    她撇过头,不说话,不想搭理人。


    包惜惜已经记不清上次正儿八经和吴小丽玩是什么时候了, 因为下定决心自学高中课程后,他们的重心基本都在学习上,每次她来都是说两句不到就败兴而去。


    今天没有学习挡在面前, 猛然惊觉, 眼前这个女孩和第一次见时变化好像好大。


    那时候的她虽然霸道蛮横却然坦荡荡、朝气蓬勃,这会却是整个人阴郁了许多。


    包惜惜不禁去想, 这么短的时间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可海岛就这么大, 她又是全岛大婶关心的孩子, 如果真发生什么不可能不知道。


    包惜惜蹲下身子,关心问:“吴小丽,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她冷哼了声:“要你管。”


    包惜惜笑:“我当然不会管,问问还是可以的吧。”


    吴小丽一脸不可思议看着她。


    这人怎么这样说话,不管问来做什么?简直不可理喻。


    看出她真不想说,包惜惜也不勉强,起身后示意沈子清去另一边。


    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正是多愁善感的年纪,就让她自己静一静吧。


    吴小丽看着那两人的背影,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刺眼,比天上的太阳还刺眼。而且自己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他们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忍不住对包惜惜和沈子清说:“海岛有好几座灯塔,你们非得在这吗?”


    包惜惜说站一会就走,吴小丽却较真了,问她一会是多久。


    “十来分钟吧。”包惜惜随口给了个时间,其实她也可以立刻走的,不过就是有点担心吴小丽。


    这个时间似乎还可以忍,吴小丽便不再说什么。


    包惜惜看着那望不到尽头的大海,问沈子清:“有没想过海的另一边是什么?”


    沈子清被问住了,他是来这里后才第一次见到大海,但这时候他已经从课本里知道地球是圆的,海的另一边是陆地。


    包惜惜笑看着沈子清,听他吞吞吐吐说出‘陆地’二字。


    余光瞥到吴小丽偷偷向这边看了几次,包惜惜笑意更浓。


    她告诉沈子清:“小时候有人告诉我,在大海的深处有个叫蓬莱的岛,里面住的都是神仙。”


    其实是从童话故事里看到的,那时候真信了,对神秘的大海充满向往。长大后科学把童年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她为此好长一段时间都特别羡慕古人。在那科学不发达的年代,星空、大海、高山、地表以下,都没有被征服,充满了神秘,激发人们创造出那么多浪漫神话故事。


    不过她也知道,凡事都有两面,幻想虽然被挤压了,可也让人类更了解生命的真相。


    人类文明总不会停滞不前的,就好比人也不会一辈子都稀里糊涂的活着的。


    包惜惜挑起的这个话题,诱的吴小丽好几次欲言又止。


    终于,在听到她说妈祖的传说时,忍不住插嘴了:“妈祖不是神话,她是真的存在的。”


    随后讲妈祖如何因为救了很多人,做了很多功德,飞升位列仙班。


    “真的?”


    包惜惜故意表现的很诧异,激起了吴小丽的科普欲,给他们这两个‘外来人’详细讲起了有关妈祖的传说。


    等到她说完,时间早已过去不止十几分钟。


    包惜惜见她整个人也精神过来,放心了,陪着她聊了会,顺利结束了这个关于神话的探讨后,和沈子清回家了。


    吴小丽见他们要走,也跟着要一起走。她来这里本就是想一个人静静,思考一些问题。现在她已经不想思考了,再待在这也没意思。


    来时两个人,回时三个人。多了一个人,反而没怎么聊天了。


    吴家住的地势比较低,吴小丽第一个到家。


    院子门敞开着,吴小丽猜测父亲应该在家,正准备和包惜惜沈子清道别,却听到里面传来谢老师的声音,提醒吴大志要注意些伤口。


    吴小丽大骇,说:“不会是我爸受伤了吧。”


    包惜惜和沈子清也正是这么担心的,催促她快进屋看看,他们也紧跟其后。


    进到里面,吴大志的左手袖子挽起,包扎了厚厚一层纱布。


    吴小丽立刻问他怎么回事,吴大志说不过是不小心弄伤了。


    “怎么弄伤的?”吴小丽非要问个清楚。


    吴大志支支吾吾,只说自己在外头不小心弄伤的。惹的吴小丽越发觉得有问题。既然从父亲这问不到答案,她便改问谢老师。


    谢翠芝摆了摆手,说自己不知道怎么弄伤的,不过是刚好在半路遇到,看到他左手满是血,才陪着他回家包扎。


    她没有说是在哪里遇到,有些事既然吴大志不想让女儿直到,她也不会主动去揭穿。


    听了谢老师这番话,吴小丽认定应该是父亲在外头不小心弄伤的,气的直跺脚:“爸,你都几十岁的人,怎么那么不小心。”


    吴大志乖乖站立,接受女儿的批评。


    谢翠芝觉得这里应该没自己什么事了,便笑着道别。


    包惜惜和沈子清也觉得他们待在这里帮不了什么,便和谢老师一起离开。


    因为有一段路相同,路上他们对谢翠芝说起,上午还商量着改天去看她的事。


    谢翠芝笑了笑:“住的那么近,不用刻意,想来就来。”


    说完她关心起他们高中课程自学的怎样,听了他们的回答后有些意外。心里直道可惜了,这么好的苗子,如果有机会去大学里接受更全面的教育,势必有一番作为。


    出于惜才的于心不忍,谢翠芝让他们没事多来问问自己。


    虽说对她来说,有些知识也已经很遥远,但她可是施怀诚辅导出来的啊,学的扎实的很。


    包惜惜和沈子清自然说好——


    傅家,早上那几个客人已经离开了。


    沈倩瑶一大早忙前忙后招呼丈夫的战友,这会坐在藤椅上直呼累。


    傅卫国作势要帮她捏腿,被她一把推开了。


    沈子清和包惜惜进门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沈倩瑶脸红了,带了点警告瞥了丈夫一眼,忙借口去厨房准备午饭。


    傅卫国在后头大声喊:“急什么,说好了今天中午我下厨。”


    包惜惜听到这话可意外了,没想到傅叔叔竟然还会做饭。


    傅卫国听笑了,一脸自豪道:“这有什么的,好男人,就应该能上的了战场,下的了厨房。”


    包惜惜哦了声,立刻大夸他不愧是新时代好男人典范。


    沈倩瑶在院子听到这话,忍不住又走回来:“就别夸他了,好男人怎么不天天下厨?还不是等会吴排长他们要过来一起吃午饭。”


    听到吴大志要过来吃饭,包惜惜告诉他们:“吴排长的手弄伤了。”


    傅卫国很意外,忙问:“怎么弄伤的?”


    “不知道,我们也是刚好路过他们家的时候看到。”


    傅卫国一脸严肃:“一会吃饭的时候得好好问问,军人怎么能把手给伤了呢。”


    包惜惜听笑了,军人又不是铁铸的,怎么不能受伤了。


    因为有战友要来吃午饭,午饭准备的时间比平时早,傅卫国挽起袖子,大展厨艺。


    男人力气大,颠勺什么的高难度动作信手拈来,只看这架势,包惜惜都觉得这顿饭肯定很好吃。


    快到吃午饭时间,那几个约好过来吃饭的战友陆陆续续到来,吴大志也带着女儿来了。


    他那包扎着厚厚纱布的左手,一来到就让他成为了全场关注的焦点。


    傅卫国也暂时放下了自己的掌勺重任,裹着围裙从厨房出来,看着他受伤的手,问他怎么回事。


    吴大志看了眼女儿,含糊说自己不小心弄伤的。


    察觉到他应该是不想给女儿知道,傅卫国便没再逼问,手指着他念了句‘你啊你’就又回到厨房借着炒菜。


    部下们看到这样的团长,还真觉得稀罕,嘻嘻哈哈说没想到团长也有这样的一面,还表示这顿饭一定要卖力吃,务必不要辜负团长的一番心血。


    没多久,傅团长的心血一碟碟端上桌。


    因为人比较多,加上傅卫国和几个战友难得这样放松坐在一起吃饭,肯定是要喝酒的,便分成了两桌吃。


    包惜惜身为‘不喝酒’的女孩子,自然分在另一桌,她看着微微拧眉的沈子清,坏坏的朝他举了举手中装了饮料的搪瓷杯。


    这一举动被同桌的吴小丽看到,忍不住吐槽:“吃个饭也没个消停。”


    包惜惜没在意,倒是沈子恒说了句:“少见多怪。”


    吴小丽被呛的无话反驳,却又听他说道:“像我,见多了心脏都变强大了。”


    反转来的太突然,吴小丽愣了楞,噗嗤笑出声。


    隔壁桌的吴大志看到女儿这会的笑容,想到在家时她愁眉苦脸的样子,有些伤感,闷闷喝尽了杯中的酒。


    傅卫国说他:“你手还伤着呢,可不能这么贪杯,万一喝醉了再把自己弄得伤上加伤可怎么办。”


    吴大志点头说着是,却又一脸渴望看着放在桌子上的那瓶酒。


    傅卫国看着他这样子,笑骂了句‘出息’,却也是于心不忍,给他倒了半杯。


    一个部队待了这么多年,吴大志什么酒量,傅卫国还是知道的。


    饭桌上多了酒,宾主都格外尽兴。


    吃过饭后,傅卫国和他的战友们转移阵地去了院子聊天,聊过去年轻时的光辉事迹,聊中国军事的未来发展。几个大男人聊的开心,其他人也听得津津有味。


    包惜惜饮料喝的有点多,要去上厕所,吴小丽刚好也想去,两人便结伴出了门。


    上完厕所回去的路上,包惜惜故意放慢脚步,看了吴小丽好几次,最后无奈先开口,说:“欲言又止了一路,再不说可要到家了。”


    被看穿的吴小丽撅了撅嘴,却是终于开口道:“我想问一下,在你们城里,男人没了老婆是不是都会再娶?”


    “不一定。”这话一出来,包惜惜大概猜到她在苦恼什么了,反问吴小丽:“你爸爸想再婚?”


    吴小丽愤愤提了提路上的石子,说:“我不知道,感觉他应该有这想法。”


    吴大志四十来岁,正值壮年,想再婚也很正常,可包惜惜从来不喜欢没把握的猜测,劝吴小丽:“这种事可不能凭感觉,你若是很介意,最好还是和父亲摊开来说。”


    吴小丽有些烦躁,这种事她不知道怎么问。


    一方面她当然不想父亲背叛母亲再娶,另一方面想到父亲孤零零一个人,又觉得他很可怜。所以哪怕心里有所猜测,也不敢把这事放到明面上来说。万一父亲只是犹豫,却因为自己知道下决心想再娶,最后因自己坚决反对而放弃,从此孤终老,她这一生肯定也会背上沉重的心里枷锁。


    包惜惜理解吴小丽的苦恼,在这个阅世未深的年纪,站在亲妈的角度肯定会觉得吴大志背叛。


    她最后还是开解了吴小丽一番,每个孩子长大后都会离开父母的,想想以后自己嫁人了,父亲孤零零一个人,那画面多可怜。


    吴小丽听后反应很大,激动说:“就算以后嫁人了,父亲也可以搬过去跟我一起住。”


    包惜惜笑了:“这话说的简单,你未来的丈夫会同意吗?你父亲本人会同意吗?”


    吴小丽被反问的哑言。


    包惜惜知道她肯定听进去了,也觉得这样的事外人其实不宜多说,便没有再多言。


    她们回去没多久,傅卫国的几个下属也陆陆续续离开了。


    傅卫国喊住包惜惜,问她吴小丽怎么回事,怎么上趟厕所回来整个人就变得闷闷不乐。


    包惜惜没有隐瞒,把吴小丽担心父亲再娶的事告诉他。


    傅卫国没再说什么,只是闷闷拿出一根烟抽起来。


    后来有一天,吴小丽突然笑眯眯跑到包惜惜面前,告诉她自己父亲原来并没有再娶的想法。包惜惜猜想肯定是傅卫国和吴大志说了什么,吴大志不想女儿因为这事抑郁寡欢,才干脆这么说的。


    说实话,包惜惜听后心情闷闷的,甚至有些不知道,那日把吴小丽的心事告诉傅卫国是对还是错。


    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包惜惜和沈子清正准备学习。


    在翻开课本的时候,沈子清忽然小声告诉包惜惜,吴大志的手竟然是因为担心吴小丽才受伤的。


    这事是吴大志喝了两杯酒后,在傅卫国的逼问下坦白的。


    今天一大早,他看到女儿闷闷不了出了门,不放心便一路暗暗尾随。吴小丽坐在灯塔边吹海风,他便靠在不远处的岩石上盯着。后来他们过去,吴小丽跟着他们一起离开,吴大志担心被发现,慌乱之中从岩石上滚了下去,不小心被锋利的石头划伤了手臂。


    包惜惜没想到竟是这样,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两人不愧是父女,行事作风还真是一致,就不能都敞开心怀说清楚吗?看来一个家没有个女性做润滑剂真不行。不过她更感慨的是,一个男人,还算挺优秀的男人,在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没了妻子,十几年都没再娶,对妻子感情一定很深。


    包惜惜越想越难受,捂住胸口,直言今天又是为别人凄美爱情难过的一天。


    明明是很伤感的话题,但包惜惜最后那动作那句话却听得沈子清忍不住笑了,被包惜惜抓个正着。


    “你又笑什么?”


    沈子清说没笑什么,包惜惜没说话,却是满脸赤、裸裸得不信。


    在她的注视下,沈子清还是投降了。


    “我只是有些感慨,我们怎么这么快就长大了。”


    从前一颗大白兔糖就能哄开心的人,这会已经为别人的爱情伤感。


    他目光温柔看着眼前的人。


    自十岁起就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人,真的不再是小姑娘了。


    作者有话说:


    总有一些事,来让我们意识到,那个人真的长大了。


    ? 第52章


    海边的天气, 说变就变。


    整个过年期间一直都艳阳高照,临近正月十五却刮起了大风下起了暴雨。


    多少人想趁着这一天出岛玩一玩,却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雨不得不改变计划。


    本以为这场雨也就下个一两个小时, 谁料却下了一整天不见小。


    老人们都说这样的天气太反常,活了一辈子都不曾见过连续下雨下这么久雨势却不见小的。


    傅卫国在家里看着外头滔天的雨势,也是坐立难安。


    沈倩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在海岛军民心里, 一直有一个抹不去的惨痛记忆。


    那是部队刚来这里的第一年,一夜暴雨引发了泥石流, 好几户住在山脚下的村民被掩埋。虽说部队及时出动救援,但还是死了两个村民。


    和平时代的军人,以守护百姓为己任, 却眼睁睁看着老百姓死在自己眼皮底下。


    那一夜,军营里无人能眠。自此之后,这件惨烈的事故被刻进了驻岛官兵的骨子里。


    她安慰丈夫:“你别太担心,现在和以前不同了。”


    刚来那会的小岛跟荒岛没区别。可现在过去二十多年了, 早已经不一样。开垦耕地,修路铸堤,百姓住的也不再是以前的茅草房。这么多年来, 那么多大大小小的台风,不都好好的。


    傅卫国看了眼妻子,紧皱的眉头依然没有松开:“话虽如此, 但这样反常的下雨总是让人担心的。”


    军人的警觉性告诉他, 这事不能大意。


    放心不下,哪怕已是傍晚, 他最终还是决定回部队。万一有事, 好统筹安排。


    沈倩瑶和家人自然是理解的, 只是这一夜,大家都睡的很不安心。


    好在,在临近天亮的时候,这场反常的暴雨终于停了。


    天一亮,沈子清和包惜惜就迫不及待出门去外面看看什么情况。


    这一看不得了,两人连忙跑回家。


    沈倩瑶看两人急匆匆回来,当下便觉不好,上前关心问发生了什么事。


    沈子清告诉她,昨天雨太大,导致有一处山坡塌了。


    沈倩瑶细问了地点,得知不是有人居住的地带,拍着胸口说幸好。


    然沈子清却又说:“昨晚雨势太大,有的地方水淹了,部队的派了一班人去排水……”


    只是听到这,沈倩瑶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两手发抖头皮发麻,心里害怕揣测着,不会是傅卫国昨晚排水的时候出事了吧。


    再听到沈子清说部队在排积水的时候有人被滚落的大石砸伤了腿,她更是泪都吓出来了。


    “是、是谁?”沈倩瑶舌头都在打结。


    “吴排长。”


    这三个字一出来,沈倩瑶不得不承认,她很可耻的松了口气,但心情却并没有变轻松。


    吴大志被大石砸伤了腿,也不知道严不严重。岛上虽说有医院,但医疗水平跟大城市肯定没法比的,如果很严重也不知能不能及送去大医院救治。


    大伙心乱如麻,可也知道,一切也只能等傅卫国回来才能最终清楚什么情况。


    包惜惜忽然想到吴小丽,便说去她家看看,不管她平时怎么样,这时候肯定需要人陪伴和开解。沈倩瑶想说陪着一起去,被沈子清抢先说了,只好作罢。


    两人来到吴小丽家,喊了好久门也没人应,猜测她可能已经知道消息去医院了,商量着到底是先回家还是去医院。考虑之际,谢翠芝过来了。想必也是听到了消息,过来看看。


    听到吴小丽不在家,谢翠芝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医院看看。


    既然谢老师要去,包惜惜他们也不纠结了,跟着她一起去。


    三人来打医院,因为小岛就这么大,谢翠芝和医院的医生护士都认识,很快告诉了她吴大志的情况不大好,整个右小腿都压扁了,他们医院条件有限,根本处理不了这样严重的伤势,必须得尽快送到大医院拍片做手术。好在部队那边听了医院的建议,动作也很快,立刻动用部队的专用小艇,把人连夜运出岛了,傅卫国和吴小丽一起陪着去的。


    三人没想这么严重,面色顿时有些沉重,从医院走回家这一路也没怎么说话。


    快到自己家的时候,谢翠芝安慰他们二人:“别想太多,他一定会得到全力救治的。”


    只是这么严重,救回来结果如何不好说,而且一时半会应该是回不来的。


    包惜惜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对谢翠芝说:“谢老师,我们明白的。”


    虽然替吴排长难过,但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其实想想,那么大一块石头砸上来,没有伤及性命也许就已经是很幸运了。


    回到家,他们把在医院听到的告诉家人。听完后所有人都沉默了很久。


    不知过去多久,沈倩瑶拍了拍包惜惜肩膀,让他们三个孩子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沈子恒挠了挠头,说自己还是想出去看看别的小伙伴怎样了。包惜惜想静静,借口回房学习。沈子清见状,也拿了本书回了自己房间。


    客厅里只剩下三个大人,沈倩瑶也不怕坦白,对父母说:“卫国这次怕是没那么快能回来。”


    赵巧香和沈立强何尝不是这么认为,他们是真的很担心吴大志的腿会不会废了。


    沈倩瑶叹气:“担心也没用,我们就安心等着吧。”


    等傅卫国回来了,也就知道吴大志什么情况了。


    伤的这么严重,吴大志那条腿怕是凶多吉少了。


    想到吴小丽刚出生就没了母亲,如果父亲还残废了,她也太可怜了。


    吴大志出事几天后,小岛上的人也慢慢不再谈论他的事,却都在关心着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一天一天,转眼过去了十天,傅卫国回来了。他一回来就去了部队,汇报吴大志的情况。等到可以回家,已是繁星初上。


    沈家人已经听说了他回来的事,心焦等了一天,临睡前才看到人。


    一见到他,大家都追问吴大志的情况。


    傅卫国老实告诉大家:“不大好。”


    “不大好是有多不好?”沈倩瑶真恼火丈夫说话不清不楚,小心翼翼问:“腿保住了吗?”


    傅卫国想了想,说:“算是保住了吧。”


    “什么叫算是!”沈倩瑶急的想打人了。


    傅卫国语气沉沈告诉大家,没有截肢,但粉碎性骨折,以后怕是会行走不便。


    他说的很含蓄,但结合严重程度,沈倩瑶直接问出:“瘸了?”


    傅卫国抿着嘴,点了点头。


    听到这结果,沈倩瑶和其他人其实是松了口气的。这些天他们也讨论过,总担心他伤的太重,不知道要不要截肢。现在听到是瘸了,但至少腿还在,还能走路,已经算是个好结果了。


    可傅卫国却不这么认为,无力往椅子上一坐。


    “大志是军人,腿瘸了将意味着他要么退役,要么转文职。”


    这对于喜欢在训练场上挥洒热汗的人来说,打击有多沉重可想而知。


    这些包惜惜和沈家人都懂,他们此刻的庆幸,也不过是对比最坏结果而言。


    沈倩瑶又问:“什么时候能回来?”


    傅卫国摇了摇头:“不好说,快则一两个月,慢则半年,说不准。”


    说完他重重叹了口气,感慨道:“发生了这样的事,小丽这孩子真的懂事了很多。”


    说到吴小丽,沈倩瑶也不知道怎么接。


    发生了这样的事,能不逼着成长嘛。只希望命运在给了这孩子这么多苦难后,会记得补偿。


    这一晚,包惜惜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安稳,比刚得知吴大志刚受伤时还睡的不安稳。她却觉得吴大志这个男人太可怜。


    难不成这世间真有所谓孤寡命格?不,她从来不信这个。除了出生没得选,其他不过性格决定命运罢了。可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对他同情。


    年幼失去双亲,不到中年失去妻子,正值壮年连正常人的资格都失去了。这样的打击,他是否承受的住?


    因为想太多,以至于临近天亮才眯了一会眼,第二天醒来脸色不是很好。


    沈子清见她这个情况,有些担心,建议让她吃了早饭好好休息,改天再去谢老师家请教她问题。


    包惜惜说还是不要了。她根本就不困,再说谢翠老师平时要上课,周末才有空闲时间。不找点什么做,她反而还会想着吴大志的事。


    沈子清拗不过,只好随她。


    两人吃过早饭,拿着课本来到谢翠芝家。


    谢翠芝显然是在等着他们,连茶都泡好了。


    坐下后,她也不浪费时间,直接问他们从傅卫国那知道的吴大志的情况。


    听到腿保住了,但是很大可能要瘸了,她想的和包惜惜他们一样——至少腿是保住了。


    了却一件心事,她开始专心为包惜惜和沈子清解答他们搞不懂的地方,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半天。


    包惜惜真的很佩服,谢翠芝那会虽然已经上的是新式学堂,但教材肯定和现在的很大不同,可在他们所有的问题。在她眼里好像都能迎刃而解。


    “谢老师,你大学时学的是什么专业?”包惜惜忍不住问她。


    谢翠芝笑了,不答反问:“我在岛上教的是语文,你猜我读的什么专业?”


    包惜惜摇了摇头,她猜不出,但想必是语言文学类。谢老师一定是天才,学文的,理科也这么厉害。


    谢翠芝觉得讲解的也有些久了,担心一下子说太多他们会消化不了,便说休息一下,喝会茶,聊会天。


    闲聊之间,谢翠芝问二人,如果有机会读大学,希望学哪方面的。


    包惜惜想也没想,直接说自己想读历史。


    她上辈子就想,如果有机会再给她一次选择,她肯定不读金融类专业,改投历史系大怀抱。


    沈子清没有包惜惜想的那么清楚,他甚至不敢去想读大学的事。毕竟他们家如今的情况,是不可能有机会被推荐去上大学的。


    谢翠芝见他实在说不出来,也不勉强,只说不急,她相信很多事都是能水到渠成的。


    一上午就自动在学习中过去,包惜惜和沈子清离开谢翠芝家的时候,都觉得心里头那股学习的欲望更强烈了。


    经过谢翠芝有意无意的引导,知识这片海洋,似乎拥有着无限乐趣和神秘。


    路上,沈子清问包惜惜,怎么这么清楚自己想学什么。


    看到她脱口而出回答谢老师的问题,他真的很羡慕,羡慕她如此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包惜惜调皮眨了眨眼,告诉他:“我觉得这一定是最简单的。”


    沈子清:“……”


    是他认识的包惜惜,然而还来不及感慨,他却突然脸色大变,喊了句:“小心。”


    包惜惜因为只顾歪着头和沈子清说话,一时没注意脚下,下台阶的脚猛的踩空……


    【以下为增补内容】


    人失去平衡的时候会下意识想抓住什么,包惜惜也是如此。她去扶用石头堆砌的围墙,最后虽然稳住了,但手掌却不小心被石头划破。还在不深,只是渗了丝丝血出来。


    她心有余悸看了眼脚下,这段阶梯恰好是比较陡的,如果刚才自己没扶住掉了下去,只怕不断条腿也要折只手。对比之下,现在这点小伤口根本不算什么。


    包惜惜没有喊疼,沈子清却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伸出手去抓她的手。


    “没事,只是划破了点皮。”包惜惜大方把手掌展开人,让他看清楚,好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沈子清没应,掰着她的手仔细检查。确认伤的不深,才对她说:“回去用碘伏消下毒。”


    “好。”在他松开手后,包轻轻收回手。


    那被他刚才紧紧捏住的地方有点疼,也有点烫。疼是因为他太用力,烫则是被他传染的。


    包惜惜很好奇,男人的手是不管春夏秋冬都这么暖和吗?改天摸摸沈子恒的看看是不是。


    接下来这一路,沈子清都没怎么说话。对比如此明显,包惜惜忍不住去猜想,是不是她走路不小心让他有些不高兴。


    沉默让人不大好受,包惜惜主动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装出一脸后怕对沈子清说:“刚才还真是吓死我了。”


    沈子清轻抿着嘴,其实他心底比她更心有余悸。


    还是没说话,包惜惜眉心道,这次有点难哄了耶。看来她得来点狠得。


    于是眉头微拧,又说:“其实伤口有点疼。”


    这话一出来,沈子清果然绷不住了,忙再次托起她受伤得手仔细查看,并问:“很疼吗?”


    温热的感觉再次从他指尖传来,包惜惜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硬着头皮嗯了声。


    谎是她撒的,还能怎么样呢。


    “要不去医院吧。”沈子清放心不下。


    “不用不用。”包惜惜连忙拒绝,破这么点皮就去医院,她脸皮还没厚到这地步。


    包惜惜坚决不肯去医院,沈子清没办法,只好拉着她快步往家里走。


    因为心里着急,也就没注意到,自己这一路都是握着包惜惜那只受伤的手的手腕。


    他们进门的时候,沈倩瑶正好想出门,两人在院门口相遇。


    沈倩瑶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去外面走走,沈子清说了句不去,脚步都没停下。


    包惜惜连忙回过头解释,她手不小心划破了点皮,要先处理一下。


    划破了点皮侄子就这脸色,沈倩瑶看的连啧了好几声。


    男人果然还是年少的时候最可爱啊,她不由想起自己想刚结婚那会,她帮傅卫国补衣服不小心被针扎了下,他都紧张的拿来纱布包扎。


    想起过往,在想到自己直至,沈倩瑶许久未成这样心情明媚,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进到家,沈子清直接把包惜惜摁坐在椅子上,转头就去找来碘伏,认真给她消毒。


    包惜惜看着处理后的手掌,忍不住想笑。


    不过针线一样的伤口,给他处理的,好像手掌被什么砍了刀似的。


    “还笑。”沈子清真想敲她脑袋。


    包惜惜把自己的手掌举给他看,失笑道:“你不觉得很好笑吗?”


    “不觉得。”


    沈子清说这话的语气和表情很是严肃,这让包惜惜有些紧张。


    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好像家长看做错事的孩子。


    看着垂下头的包惜惜,沈子清又开口,很严肃喊了她名字。


    “嗯。”此时她说的是第一声。


    “当时我就在你旁边?”


    “嗯?”这会她说的是第二声。


    我明明就站在你旁边,快摔倒的时候,为什么不朝我伸手?


    这句话,沈子清嘴张合了几次,却都没有说出口。


    作者有话说:


    呜呜,我被狗男人拉出来玩了。


    男人真是努力路上的绊脚石。


    影子知错了,明天也许还可能会晚更,这章掉落红包收买一下大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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