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击剑比赛并没有再进行下去。
姜淮乐很是惊讶地看向场内,他能看见苟兰阴和对面的路番一在说些什么,但听不见内容,表情变得若有所思。
“如果按最出彩的标准选择对象,你现在是不是要换个目标了?”
听见祝乌的声音,姜淮乐又重新看向他,脸上挂上微笑:“怎么会呢,我可是个很长情的人,输了比赛更需要安慰。”
他和祝乌的目的一样,祝乌现在做的这些,无非是想要让他改变攻略对象,自己上位。
所以他虽然嘴上说着苟兰阴需要安慰,身体却没动。
但祝乌听到了他的话,也没动,依然悠闲地坐着,在对上他的目光后,甚至轻轻弯了下眼眸,意思大概是“你说得对,你怎么不去”?
姜淮乐笑容收了起来,转过身体。
开玩笑,就这样上赶着去安慰的话,跟学校里那些蹲点送东西的追求者有什么区别,重复累赘,毫无亮点新意,根本不会引起苟兰阴多余的注意,反而会使人厌烦。
就像以前的祝乌一样。
而就姜淮乐所观察到的,苟兰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对于追求他的人十分排斥,一旦被他察觉到对方对他有异样的心思后,苟兰阴就会跟对方保持明显生疏的距离。
所以他才选择一开始就跟苟兰阴成为朋友,借此掩饰他的目的,循序渐进。
姜淮乐想,祝乌应该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最近出现在苟兰阴身边的频率减少了很多,这种方式似乎还颇有成效,苟兰阴对他似乎有了些不一样的情绪。
……
兜里传来手机震动声,祝乌拿出来一看,果然是楚恬天的消息。
楚恬天还惦记着他跟苟兰阴的关系,不停地催促着跟他交换秘密。
一片密密麻麻。
下一秒,楚恬天的头像果断被他屏蔽。
……嗯,世界瞬间安静了。
路番一率先换好衣服出来,他来到祝乌身边,问道:“要不要现在走?”
祝乌看了下时间:“学长才来了十五分钟不到,不多练习一会儿?”
“不了,对手心情不太好,反而会影响我的发挥。”
心情不好?
苟兰阴也有心情不好到输比赛的时候?
祝乌眼眸一动,略有些稀奇,这人不是最讲究风度面子了?
“不过是侥幸赢了我一回,就开始洋洋得意了。”
两人身后响起苟兰阴的声音,他的嗓音冷冷淡淡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是头一回赢我吧?”
“……”
路番一转过身,很冷静地回道,“不要因为心情不好,就牵连无辜的人。”
……
祝乌听着,莫名地觉得今天这两人似乎都有点针锋相对的意思。
上次好像还是其乐融融的,路番一还提出要把自己的干净衣服给苟兰阴。
姜淮乐微笑着站起身:“一场比赛而已,大家都是朋友,没必要伤了和气,快到中午了,学校东面新开了一家海鲜餐厅,我请客大家一起吃顿午餐怎么样?”
“下次吧,还有事。”
路番一看也没看姜淮乐,直接拒绝了,而后看向祝乌,用眼神询问他。
祝乌语气懒懒散散的:“天气热,不想走路。”
“……”
这两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给人面子。
路番一就算了,好歹还有点资本,祝乌又算什么?
姜淮乐面上保持着笑容,看不出半点窝火:“好吧,那下次再约。”
等到两人的身影离开,姜淮乐回过头,正好看到苟兰阴正用一种冷淡的目光盯着那两人的背影。
姜淮乐猜到他心情是真的不太好,笑了笑:“祝乌已经走了,下次路番一应该就不会带他来了,影响不了你的发挥。”
苟兰阴没有说话。
姜淮乐又道:“不过他们不去就算了,我还担心有祝乌在你会感到不愉快,现在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时间还早,我先订个包厢……”
“不是因为这个。”苟兰阴简短地出声。
姜淮乐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他有些不解,但笑容没变:“不是因为什么?”
苟兰阴停顿了一瞬,但没有解释,只是简单地拒绝了他的邀请。
“不用订我的位置,我不去。”
姜淮乐笑容微滞:“难道你还在因为上周五的事生气吗,我跟你解释过,我也是担心快递太慢或者途中有损坏,才想着给你送过去。”
“你的考虑很周全,不过太麻烦你了。”苟兰阴声音很客气,表情也很平静。
这表示他并没有因此生姜淮乐的气。
但姜淮乐却没有很高兴。
语气客气代表生疏,代表拒绝,代表他并不特殊,跟苟兰阴其他的众多追求者没有任何区别。
他精心筹划了这么久,竟然一点进展都没有?
姜淮乐不由地窝火,又忽然想起祝乌。
能够让苟兰阴生气也是一种本事。
离开击剑馆,祝乌就收到叶息行的消息,约他吃午饭。
祝乌想到之前有几次拜托叶息行帮他调查论坛上的帖子,还没有来得及感谢他,就答应了下来。
不过路番一还在,他总要礼貌性地问一下,不想路番一已经先开了口。
“如果和朋友有约的话,不用理会我。”
“学长有事,我明白。”
“不是。”
路番一顿了下,说,“我只是看你好像不太想和跟那个男生一起吃饭,随便找了个借口。”
祝乌:“?”
他纠结再三,还是问出了口:“学长,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吗?”
路番一一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弄得祝乌有些尴尬,自作多情,也许路番一只是顺便,毕竟对方是个老好人。
“因为……”路番一沉默完,终于出声,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有些严肃的语气,“你是我同系的学弟,我还在代你们班的课,有必要关心你们班所有学生的身心健康。”
“……”
好吧,老好人人设屹立不倒。
祝乌点头,看到路番一说完这句才把手放下,然后转身脚步飞快地离开。
*
跟叶息行约在食堂,叶息行已经只能占好了座,但祝乌想的是好好感谢下叶息行,吃食堂显得太简便了。
刚好这个月要结束了,他在奶茶店的兼职薪水也快下来了,还把买给苟兰阴的品牌货卖出去了不少,回了口血,目前钱袋子还是比较富余的。
最终,叶息行选择了离食堂不远的一家西餐厅。
味道还可以,而且价格不算太过昂贵。
叶息行比祝乌更要了解学校周围的餐饮,显然是不愿让他太破费。
用餐的过程中,叶息行问到他申请宿舍的事,祝乌这才想起他快忙忘了,于是登录了邮箱,看到申请已经通过了。
“那太好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进来?”
祝乌申请的宿舍是叶息行的宿舍,他情况特殊,宿舍里的人越少越好。a大宿舍又是四人间,刚好叶息行的宿舍里只有两个人住,原本有三个人,但另外一个人休学了。
叶息行自然不介意祝乌跟他同寝室,而且也征求过宿舍另一个人的意见,对方也表示不介意。
“搬的话……”祝乌想了想哪天课少,正要说话,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一个戴着鸭舌帽男生走了进来。
男生微微垂着头,有鸭舌帽的遮掩,似乎很低调地不想被人认出来。
这家西餐厅属于价格比较亲民,但档次不算很高的那种,所以来的人不是很多。
男生也发现了这个好现象,抬起头视线微微转了一圈,然后……跟祝乌的视线对上。
祝乌微微眨了下眼,似乎对于他出现在这里有些意外,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倒是他旁边的叶息行,震惊得差点喊出声:“是苟……苟……”
“狗狗很可爱,但不能吃。”祝乌微微提高了声音,成功把叶息行吸引到的好奇目光打退。
叶息行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闭紧嘴巴,他刚刚太激动了。
看到苟兰阴似乎松了口气,目光环顾一圈,似乎在思考坐哪里更不容易被人发现时,叶息行小声对祝乌说:“要不我们让他跟我们一起,不然等会儿人多起来免不了拼桌,他肯定会被人发现。”
叶息行想起上次有幸品尝到的一顿免费大餐,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祝乌没有意见,只是他觉得,这个提议可能会被对方无视甚至拒绝。
可没想到的是,在叶息行对苟兰阴招了招手之后,苟兰阴顿了一下,几秒之后,走了过来。
祝乌:“……?”
坐下后,他便看着祝乌,叶息行又变得有些紧张,心想这个决定会不会太草率了一点,刚见面两个人就开始对视,目光中的火花甚至比上次他见到还要激烈。
大概过了十秒,祝乌出声,叫了下服务生。
餐厅价格是亲民不错,但相对应的,服务员比较少,一时间没顾得上这边,而苟兰阴显然是在担心他出声会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等点完餐之后,祝乌听到对方声音别扭地说了句。
“谢了。”
祝乌没说话,又听见低低的一句,“如果不是林伯今天临时有事,我是不会来这里,还有,跟你坐一起只是为了方便,你千万别多想,我才不是……”
“不吃就走。”祝乌切开一块牛排,刀子和盘子发出清澈的一声响。
声音戛然而止。
叶息行:“……”
也是和上次一样的感觉,但是这次感觉更甚。
接下来的用餐时间,苟兰阴没有再说话。
而叶息行见他不发一言,又想到上次他嫌他们话多的场景,也压住了谈兴,安静地吃东西。
只是在餐点时间结束后,苟兰阴叫来服务生结账。
“请问是一起的吗?”服务生问。
“不是。”
“一起。”
两道异口同声的声音,服务生茫然地又问了一遍,“是一起还是不是呢?”
“一起。”
苟兰阴重复,并很快扫了码,等服务生走开,他才淡淡地对两人说道,“你们给我解了围,我请你们吃饭很合理。”
叶息行干笑着,也不知道该插什么话,不过他知道这句话不是对他说的。
果然,祝乌回了句:“那我就不给你转账了。”
本来就没想要他转账。
苟兰阴心想,但没说话。
大概是刚刚用餐完毕,他的心情莫名地好转了一点。
直到,祝乌站起了身,似乎准备离开了。
还没有走出西餐厅的大门,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呼,随后是不停地道歉声。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还好我这杯水是冰的。”
祝乌回头一看,发现是有人不小心把水杯打翻到苟兰阴身上了。
苟兰阴正面色不愉地用纸巾擦拭着薄外套,并很快将餐桌上的那盒纸巾用完。
“实在是抱歉……”弄散水的男生见没有纸巾了,就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巾,“用我这个吧。”
祝乌的视线落在那条手巾上,眉头忽地一凝。
那是条浅蓝色的手巾,祝乌之所以一眼就看到,则是因为,他上周才卖出去了一模一样的一条,也是这个牌子。
买主喜欢刷屏还爱发可爱的表情包,所以祝乌对这条手巾有印象。
不过,这个品牌的手巾又不只是他一个人有,祝乌也只是看了一眼。
苟兰阴并没有接受那条手巾,而是直接脱掉了外套,看向祝乌。
“……”
祝乌觉得自己看懂了,苟兰阴在问他他那里有没有他的衣服。
“有。”
在听到这个字的苟兰阴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下,但祝乌的下一句是,“但要付钱。”
苟兰阴:“……”
那种被羞辱的感觉又来了。
苟兰阴看了看自己肯定不能再穿的外套,咬牙道:“我付。”
祝乌笑得弯了弯眼:“那就好说。”
外套是叶息行回去奶茶店取的,不只是外套,叶息行还很有眼力见地带来了全套的服装。
他看到苟兰阴只在外套上沾了点冰水就想要把外套扔了,猜到他可能有洁癖之类的,干脆多带了几件衣服。
苟兰阴去了击剑馆等待,等他去淋浴间洗了个澡,再换上了干净舒适的衣服,才走出来。
“还是扫上次那个码吗?”祝乌在问他。
“对。”
大概是因为刚洗完澡,还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苟兰阴胸口那股鼓动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
祝乌靠了过来,举着手机让他扫。
他正垂着眸子,苟兰阴低头就看见他长长翘翘的眼睫,在眼睑下方落下一层浅浅的阴影。
这一瞬,苟兰阴忽然想到路番一的回答。
他非常讨厌祝乌吗?
好像……也没有。
以前他根本没有过多地关注这个人,只知道属于他的城堡多住进来了一个人,这个人还总是喜欢躲在角落里偷偷看他,不仅在家里看,还爱在学校里看。
这是苟兰阴对这个人仅有的印象,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多余的感觉。
因为从小到大,这样的人太多了,从某个方面来说,苟兰阴并不喜欢被各种人围观打量,但,他不喜欢不代表就可以拒绝,别人的眼睛长在别人身上,他没办法去阻止。
而就在他从画室出来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眼前这个人的脸在他眼里逐渐清晰起来,他的声音和性格似乎也变得更加鲜活。
如果可以用个比喻来形容,那就是画板上模糊的山水轮廓正在被一点点用细笔勾勒出来,一草一木都有了形状,风一吹,草木山水都有了生机。
“好了没?”祝乌见他半天不动,不由地讶异地抬起头。
苟兰阴极快地转眼,说了句:“马上。”
他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祝乌,苟兰阴得出结论,他应该只是,不太习惯祝乌的转变。
如果祝乌继续保持下去,不对他有所觊觎的话,他们或许能成为朋友。
“到账了。”祝乌查看了下手机说道。
“嗯……”
苟兰阴又看了一眼他的脸。
上次他给祝乌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收到款项之后,祝乌的表情虽然很淡,但眼底却亮了一下。
他是真心实意地觉得高兴。
不过才这点钱,有必要这么高兴吗?
苟兰阴漫不经心地垂眸思索,很快又想起,祝乌来城堡的原因貌似是……是自幼父母双亡。
从小就没了父母的孩子,日子肯定过得很清苦。
苟兰阴按着手机,忽然冒出来一个想法,他应该给祝乌多转点钱。
所以在看到祝乌准备把手机放回兜里的时候,他忽然开口:“等一下——”
祝乌看向了他:“怎么?”
苟兰阴跟他的眼睛对视了一秒,又移开,说道:“我突然想起来,叫个跑腿都要花钱,你们还把衣服给我送了过来,这个费用我必须出,毕竟,我从不欠别人的。”
祝乌:“?”
他反应了一下,道:“算了,看在你买了好几件衣服的份上,服务费就给你免了。”
苟兰阴却不太满意,还隐隐拉下了脸,语气坚持:“不行!一定要给。”
祝乌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要强行付款的,不过放在苟兰阴身上,他居然一点儿也不觉得出奇。
“你如果非要付账也不是不可以。”祝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只不过,我更想要把这笔账交换成一个条件。”
苟兰阴刚才打定了主意,可以再让祝乌高兴一点。
他面色淡定,实则想着只要祝乌不太过分,他答应下来也没什么:“什么条件?”
他对待朋友,向来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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