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音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现在的处境十分不妙。
“夏夏,你在我房间里我睡不着。”烛凉掀开被子,用力抖了抖,把被窝里的玫瑰味抖散。
朝音光着脚局促地站在房间里,柔软的羊毛地毯包裹住他的双足,他迷茫地站在床前。
房间是陌生的,房间里的味道是惹人生厌的,恐惧迟到许久终于登门,敲门声像催命符。
“哦我都忘了,夏夏你身体不好,不能睡外边,”烛凉看着朝音半天不懂,好似突然恍然大悟,“黛西,带夏夏去旁边那个房间睡觉。”
朝音的手被一双手用力地往前扯,对方毫不在意他眼瞎目盲,反正他痛极了也吭不出声,踉踉跄跄地被拖着走。
“你今晚就睡这吧,太子妃对你仁慈是他心善,不知道哪来的野种也肖想当太子妃,你也配?”黛西把朝音推进房间里,朝音没站稳直接摔倒在地,冰凉坚硬的大理石地板撞得他的屁股生疼。
对方撂下这句话之后用力地甩上门还落了锁,朝音被剧烈的声响吓得往后一缩。随着黛西的离开,这个被遗忘的角落又重新陷入了漫长的寂静当中。
朝音其实不太害怕寂静的,相反他在独处时更偏爱安静的环境,没有人交谈的场景会让他产生安全感。
黑夜和白天对他来说没有区别,因为是被动目盲,他连光线变幻都感知不出来,他早已习以为常。
但喜欢安静不是喜欢寂寞,习惯黑暗也不是喜爱黑暗。烛凉给他安排的房间没有暖气,寒冷攀爬上他单薄的身体,他瑟瑟发抖,开始摸索有没有可以御寒的东西。
手边没有东西探路,朝音害怕自己摔一跤,只能蹲着,一点一点摸索四周。理智告诉他,烛凉会放着他不管,如果他把自己摔伤,就只能等待自己痊愈。
要是中途殿下消气了,愿意哄他出来了,到时候一身淤青,肯定很不漂亮。
这应当是个没什么人来的房间,地板上一摸一手的灰,喜爱干净的小玫瑰皱着眉,屏气,秀气的脸上全是嫌弃。
摸索半天,他终于摸到一块柔软的毯子,扯过来一闻,仍然是刺鼻的灰尘气味,朝音狠狠地打了个喷嚏。他非常嫌弃这床不知道在这里放了多久的毯子,但此时此刻,这床毯子成了他唯一能找见的保护壳。
犹豫很久,他还是把毯子披在了身上。毯子不够暖和,味道也很难闻,完全比不上自己卧房里的温暖。
但待在卧房里,他就要被殿下送走,送到不知道哪里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殿下身旁。等到殿下和烛凉大婚之后,他的存在名不正言不顺,会让殿下的名声蒙羞,所以他只想现在能够再多陪伴殿下几天。
没有管家的提醒,也没有宫侍起床时的声音,整个世界只有朝音一个人的呼吸声,没有目的的等待非常难熬。
对暨悯的想念像是外面簌簌下落的白雪,铺满了朝音的整个世界。
摘去防护罩的小玫瑰,头一次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沉沉睡去。
睡着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殿下,我好想你。”
另一旁温暖的卧房里,烛凉正等着黛西回来。
“太子妃,你怎么不让殿下直接把他送走,还帮他藏起来?”黛西去厨房热了一杯牛奶,端给靠在床头已经开始打哈欠的烛凉。
“送出去迟早要接回来的。”牛奶的温度刚好,烛凉边喝边同自己从家族里带来的侍女解释。
“您想让他死在宫里?”黛西接过杯子,语气兴奋,似乎死个人对她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事。
“他死了,你和我都得死。”烛凉想到暨悯刚刚找来时的模样,微微皱眉。
“再喜欢不也是个omega吗,您到时候都嫁给殿下了,殿下还能动你?”
烛凉讥笑一声:“是个垃圾也是殿下的垃圾,不经过殿下的允许丢了他的垃圾,就是折辱皇家。”
黛西见烛凉困顿极了,她打算告退,烛凉又叫住了她,“每天给他一顿饭吃,别饿死了。”
黛西跟了烛凉许久,烛凉一说话她马上就悟过来:“我明白的,您睡吧。”
**
暨悯找了一宿,他最近睡眠时间本就不足,因为朝音直接彻夜未睡。
天边晨光微露,他仍然没有找到那朵属于他的小玫瑰。
从前美好的记忆现在都像是讽刺,他宠暨夏是因为他漂亮,也是因为他足够听话。但听话和漂亮不是独属于某个omega的特质,暨夏逃跑的行为已经严重超出他的容忍度。
“殿下,找了三遍了,没找到。”比尔森也带队找了一夜,军人素养让他并未露出一丝疲倦,但眼下的青黑做不得假。
“分几个队进宫里驻扎,发现他的行迹直接抓起来带走。”暨悯冷着语气下达命令,只要暨夏不出现在他母后和特里来的人面前就什么都好说。
如果恰好撞见了……
“如果被特里的人发现,提前处死,不要带到我面前来。”最后一点耐心也消耗光了。
特里的人正愁最近没找到他的错处,他不能再失去对手里军队的掌控了。
“是。”比尔森接了命令,紧着时间把命令传下去。
他母后是个严于律己的omega,早上六点就会起床锻炼,每天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不是插花就是画画,要么就是开宴会和其他夫人们聊天。
特里到特蕾莎单程需要半个小时,他还有半个小时整理好情绪,他要做回那个乖乖的不反抗皇权的特里太子。
“殿下,一夜没睡吗?”烛凉递来一杯咖啡,温声细语地关心道。
“暨夏的事,你不要多嘴。”暨悯瞥了他一眼,没接咖啡。
“我知道,夏夏不会出什么事了吧?”烛凉见暨悯不接,端回来自己喝。
“能出什么事?”暨悯皱着眉问道,他倒是没往这个方面想过,特蕾莎的安保措施仅次于特里,能从宫里悄无声息溜走基本是不可能的。
“比如他身体不好,出去玩晕倒在哪个地方了?”
“我没空跟你猜谜,等会儿我母后来了,你知道怎么哄她开心吧?”暨悯岔开话题,不愿再和烛凉聊暨夏。
他有理由怀疑是烛凉帮助暨夏逃脱,但烛凉不是什么好人,那点浅显的用来宫斗宅斗的心机在他这里不值一提,但以暨夏的智商,上当是百分之百的事。
偏偏他还没有办法动烛凉。他没有证据,就算有证据,他也不能随意动烛凉,涉及到皇家颜面的一切事物都要提交给特里安排,包括他的太子妃。
“我知道的殿下。”烛凉喝完手中的咖啡,一脸笑意。
早上八点,一艘飞船停泊在了特蕾莎的港口。
祸不单行,令人心烦的事一件接一件的发生。暨悯没想到他母亲能带这么多人来,要直接停在特蕾莎的港口,看样子是打算长住。
想到还没找到的暨夏,两天没怎么睡觉的暨悯更心烦了。
优雅的王后举着扇子,提着华丽的裙摆从充满科技感的飞船上走了下来,媒体的无人机闪光灯啪啪作响,王后的脖子上挤着丝带,遮住她后颈的腺体。暨悯弯腰递手,同样露出一个虚假的微笑。
“烛凉也来,合个影。”王后一手牵着一个,对着浮在空中的无人机摆拍。
“王后。”烛凉腼腆地笑笑,似乎在害羞。
“不要害羞,我特地带这么多人来就是为了帮你们举办婚礼的。”王后拍拍挽着的烛凉的手,对这个自己亲手选的太子妃很是满意。
“母后,不是说好我自己来的吗?”暨悯的模样丝毫看不出一丝疲倦和不耐烦,像个乖巧的儿子提出学业问题,等待和蔼的母亲解答。
“我怕你哪里不周到,委屈了烛凉,败了我们皇家的面子。”
暨悯不再追问,配合他母亲摆出姿势,似乎心甘情愿地接受了他母亲的安排。
他母亲的话基本等同于明晃晃的威胁了:我知道你在特蕾莎做的事。他今日要再多追问一句,只怕明天来的就不止这点人了。
媒体拍到了自己想要的照片,王后没有想要接受采访的打算,所以他们拍完照径直离开了。特蕾莎的领空与太空都是军事管制地,没有特许是不准随便进入的。
三个人乘坐小型飞船降落在停机坪上,其他人将会通过正常入境渠道进入特蕾莎的陆地。
王后扶着暨悯的手,另一手挽着烛凉,三个人往烛凉居住的地方走去。早在王后还是太子妃的时候,这里也是她居住过的地方。
刚进庭院,王后就变了脸,脸色阴沉,和暨悯冷脸的模样如出一辙:“说说吧,那个omega是怎么回事?”
“王后……”烛凉想说话。
“你先出去吧,等下再叫你。”王后扫了他一眼。
“是。”烛凉不再多嘴,径直离开。
“说说吧,暨悯,有多急才让你大婚前标记一个外来的omega?”
暨悯低下头,直接认错:“对不起。”
王后冷笑道:“多高的契合度能让你一个顶级alpha像条狗一样跟着发.情?”
暨悯脸色不变,对这种人格侮辱习以为常。他的母亲,伽州的王后,他父亲最满意的omega,在人前总是优雅而精致,是万千omega生活的标杆,私底下却总是对他极尽辱骂。
“100%?也成,把腺体割了,我可以容许他在宫里给你当个暖床的。”
“送走了,以后也不会接回来的。”
“现在就接回来,我看着割腺体,你的话不值得我的信任。”
暨悯低着头看向地上还没化完的雪,心里全是嘲讽。王后真的在乎他和暨夏那点事吗?割腺体说是为了防止他被动发情,实际只是惩罚他的不听话罢了。
“不愿意?暨悯,我养你20多年,不是让你对着一个血脉不纯的omega发情的。你不悔改就算了,还要违抗我吗?你什么时候能有你哥哥一半的听话?”
“不是不愿意,”暨悯笑了一声,“是他已经死了,骨灰你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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