绰罗斯景晖很不喜欢这种开窍的法子。
他们一同饮酒时,丹济拉是一杯一杯地细品,他直接一坛一坛地往自己嘴里灌。
酒量再好也经不起这样喝。
他们从傍晚喝到了天黑,景晖觉着头晕,自个儿回帐篷和衣倒下了。
迷糊间,有人在摆弄他身上的衣裳。
他揉了揉眼睛,勉强睁开了,趴在他身上的人儿小小的一只,身上穿着蒙古族的圆领袍,双手还在扯弄着他的衣裳。
不一会儿,女人已经扯开了他的衣裳,露出了他结实的胸膛。
他看了看眼前这人,借着几分醉意,分明看不太清楚。
眼前这人也是瘦瘦小小的,面容清秀。
朦胧间,仿佛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趴在他胸前和他玩闹着,蹭得他身上痒痒的。
他轻轻笑了声:“小丫头,你别闹,我会控制不住我自己的。”
女人把玩着他的褐色头发,在他耳边吹道:“台吉,阿吉娜可是喜欢你好多年了,你为什么还要控制自己呢?”
景晖听后心里一怔。
这声音,不是她。
景晖推开女人,自己下了床,走到洗脸架旁,见里面有水,也不管是不是干净的,直接捧起来冲了冲自己的脸,方才清醒些。
叫阿吉娜的女人还坐在他的床上,状似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不过她的眼神远不及她清澈,夹杂了太多欲望,景晖只听见她娇俏地喊了声:“台吉!”
声音酥酥麻麻的,一点也不像寻常的绰罗斯女儿。
景晖一时想不出该用什么词骂她,他拢了拢自己的衣裳,稍稍遮住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动作粗暴地将阿吉娜拽下来:“你给我出去,谁允许你到我的毡帐里来的?你若是不想死,就滚远些。”
阿吉娜小声嘀咕了句:“是丹济拉大人派我过来的,他还说您这次一定会宠幸我。”
景晖拽着她的胳膊将她送出了帘子外:“滚!”
他湛蓝的眼里泛着几分杀意。
阿吉娜吓得心里一颤,赶紧跑了。
“丹济拉,你给我出来!”景晖吼道。
丹济拉应声而来,瞧着景晖面上略带怒意,他求生的欲望还是很强的,劝他:“我的好兄弟,我们去毡帐里说。”
如果在毡帐外,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被教训,那他这个副将可太没面子了。
进了毡帐后,景晖揪住丹济拉的衣领,眼里泛着怒火:“丹济拉,以后别再随随便便往我的床上塞女人了,尤其是我喝醉的时候,尤其是——你还特意找了个这么个人来?”
丹济拉小心翼翼地移开他的手:“阿晖,虽然我没见过那位纯禧公主,我可是特意打听了一番的,她不就是这样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吗?”
他听见的传闻是,纯禧公主貌美无双,但过于清瘦,为人十分孝顺。
还有清军那边刻意压下去的消息他也打探到了。
那就是他这位好兄弟在刺杀失败后,拐着这位妙龄的公主一路逃到了悬崖边,公主为了国家大义,甘愿放弃自己,要与他这位兄弟同归于尽。
这样的女人太难找了,他只能勉为其难地找个形似的。
“她才不是这样的。”景晖怒道。
她眼神清澈,心地善良,重情重义,岂是一般凡尘女子可以媲美。
“阿晖,她就算再好,也不可能真正喜欢你,你和她是敌人!阿晖,我是不忍心见你成天这样念着她,你瞧瞧你现在都成什么样了。而且这么多年来你从来都不碰女人,你知道那些妒忌你的人,尤其是赛布那边,他们说得有多难听吗?他们说你——说你——”丹济拉叹了一口气,没把更难听的话吐出来。
景晖抿了抿唇,坦然道:“我管他们怎么说,我不听就是了。”
“阿晖!”丹济拉又扯了扯他的衣袖,“你也该碰一碰女人了。”
景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脑袋疼得厉害,他对丹济拉道:“你出去!”
又补充一句:“以后别再干这样的事了。”
丹济拉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出去了。
——
草原上接连几日都是晴天,天色湛蓝,秋风也还没那么冷,只不过草地渐变成了枯黄色。
这几日,科布多这边逐渐安稳下来,噶尔丹汗亲自去接他的可敦了。留着赛布和绰罗斯景晖守着这边。
小厨房里的事顿时少了很多,韫欢也难得清闲下来。
不过厨房的管事塔拉见不得她清闲。塔拉大约二十多岁,早年因战争失了夫君,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军营中生活。
她的丈夫死于几年前和喀尔喀蒙古的战争之中,死于喀尔喀蒙古援军清国军队的炮火下。所以她心里恨着清国人。
韫欢一开始到这边的日子也不好过,塔拉总是让她做一些粗活,她原先一双细皮嫩肉的手很快变得粗糙了。不过韫欢也不闹腾,她让自己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如今见她事少了,塔拉便吩咐她出来牧羊。
韫欢早就想出来走走了。至少能四处查探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守卫得松些,方便她带那些可怜的女孩儿们一起逃出去。
只是,这处营地四周都围守得跟铁桶一般,每隔一段路就有士兵把守着。想逃出去确实困难。
不过,她得抓住这个机会,毕竟噶尔丹汗带走了一支军队,绰罗斯景晖应该也不会为了赛布的女奴而出动自己底下的队伍。
她之前在小厨房已经打探清楚了,这两位台吉的关系并不好。
一个是汗王的亲生儿子,却庸庸碌碌,一个是从斗兽场里厮杀出来的少年勇士,战功赫赫,关系怎么可能好。
韫欢手里拿着皮鞭,也不驱赶羊儿,由着它们自由自在地跑着,她自己也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远处的小山坡上,赫然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韫欢从这边看过去,只能看到他高大的背影,他肩上披下来一件银色的披风,连着一头褐色的长发,迎风飘拂着。
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
韫欢瞧了瞧自己,她已经脱下了旗装,同样穿上了绰罗斯部的右衽圆领袍,一头乌发绑成一个大辫子垂在左侧,除此之外再无装饰。
她这副样子,只怕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一定能立即认出来吧。
额前碎发被风吹得更乱了,挡去了她的视线,她抚了抚碎发,目光依然停留在小山丘上。
双手抱拳站在小山坡上的绰罗斯景晖一直凝望着紫禁城的方向。
在这里是看不到紫禁城的,只是看看就好。
那里明明是个四四方方的笼子,哪里及得上草原广阔,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回去。
现在的她,一起都还好吗?
山坡底下是河流,夹着河流湿气的风抚在他脸上,竟也带了些许凉意。
他抱着胳膊看着远方,韫欢在山丘底下看着他的身影。
羊群像云朵般隐在草丛里低头吃草,因风吹拂,时隐时现的,凭着几声“咩咩”才能识别。
韫欢垂下眼。
为什么她感觉心里有点痛。
难道这是对他的不舍?
不行,她一定得离开这里。她在这边的亲人全在北京,且不说她还打不打算回现代,就算是不回,她也必须得和这边的亲人们在一块。
这些都与他无关。
韫欢狠狠捏紧了皮鞭,反而捏得自己手疼。
她静悄悄地转过身,不想踩在了一根枯枝上。
景晖素来灵敏,一点风吹草动声都能听见,他面上的忧郁神色瞬间一扫而空,转身以冰蓝冰冷的眸子瞧着山坡下:“是谁?”
却是什么也没有。
只有几只羊儿在悠闲地吃草。
雪白的羊儿见他看向这边,还咩了一声视作回应。
他真是越陷越深了。
方才一刹那,他竟以为是她在这里。
他转过身,继续凝望远处。
趴在草丛里的韫欢瞬间送了一口气。
她一口将不小心钻到嘴里的杂草吐了出来,曲着身子悄悄离开了这里,躲到了另一座小山丘背后。
过了一会儿,景晖也回了自己的毡帐。
韫欢爬山他方才战过的小山坡,正对着的是东边,也是她的故土。
秋风轻抚她的碎发,她捋了捋头发,不经意间看到这座山坡附近站着的守卫兵只有一人。
山坡并不高,另一侧底下是河流。
也许能逃出去了。
她兴奋地从山坡上跑了下来。
塔拉早就在山坡下等着她了,她捡起了韫欢方才用过的皮鞭,甩在了韫欢的身上:“死丫头,让你放羊,你还真把羊放了,自己跑去玩了。”
韫欢忍者皮鞭撞击皮肉的疼痛感,佯装唯唯诺诺道:“大人,我错了。”
她这样一副软弱的样子,塔拉看了竟也有几分心疼。
塔拉掷掉了手里的皮鞭,对她道:“罢了,瞧着你其貌不扬,手上却没什么茧子,原先只怕也是一个小姐。我是指使不了你做这些粗活了,你还是回去做一些你们中原的糕点吧,听说二台吉挺喜欢吃的。”
“谢谢大人!”韫欢刻意挽住塔拉的胳膊,面上笑得十分灿烂。
塔拉十分嫌弃,松开了她的手。
她心里却在暗暗琢磨着些什么。这姑娘笑起来竟这么好看,若不是脸上有那么一道可怕的疤痕,再长大一些,定然是个绝世美人。
可惜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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