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一到,接任仪式正式开始。
首先出席的人是宫明铮。
和祁家这种后起之秀不一样,宫家在c市一向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自然而然,宫明铮自出生起就是众星拱月的大少爷,身上的贵族气派很足,因而也少了些许平易近人的亲和力。
他发表感言的时间不长,统共不过十几分钟。
只提到由于宫氏的前负责人宫应因为出了意外无法继任,因此现在由另一个儿子宫策代替其行使最高执行官的权力。
其中种种一笔带过,任外人如何猜测,也终归只能是没有任何证据的“坊间传言”而已。
毕竟现在宫策已成了宫明铮抵御支系的一大利器,无论如何,父子俩总不至于兵刃相接。
只是谁也没想到意外竟来得如此快。
在宫明铮和主持人交接话筒的时候,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疯疯癫癫地从场外跑进来,保安甚至都没来得及拦住她,人就已经站到了台上。
“宫明铮!你这个贱人!贱人!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她一把拽住宫明铮的领口,尖而利的指甲直往人的脸上抓。
宫明铮蹙着眉后退两步,桎梏住她胡乱挥动的手臂,提高声量叫了一声:“保安!来人!赶紧把她拉下去!”
“宫明铮,你不得好死!我当初真是眼瞎,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残害骨肉的疯子!”那女人一直混乱地念念有词,乱发底下是一张美貌却憔悴的脸。
人群中很快就有人认出了她,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那不是宫明铮的夫人谢芸姗吗,当年c市出了名的第一名媛啊……”
“看上去像是精神失常了,是不是儿子的事情对她打击太大了?”
“哎,要换我我也受不了,谁能忍受亲眼看着小三的儿子上位啊……”
……
祁司站在相对边缘的地方,也看不清楚现在里头是个什么情形。
只听见女人凄惨的哭喊和尖叫,让这一场庄严辉煌的接任仪式顿时变成了一场可笑的闹剧。
身侧的祁凯盛见状抿了一口红酒,看上去倒像是有几分知情的样子,只摇摇头道:“这宫明铮,真不是个东西。”
祁司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你们这帮豪门子弟确实就没几个好东西。
“让一让、麻烦各位让一让……”
混乱间,突然有三五个工作人员簇拥着一个高挑的人影挤入场内。
祁司定睛一看,这不正是今天宴会的主角宫策么。
来得可真是时候。
只是……
祁司眯了眯眼。
跟在他旁边的那个人……好像是温以辰?
按理说温以辰只是当下略有名气的流量小生,是远远够不上这种规格的宴会的。
但如果是以男伴的身份陪同进场的话,那就另说了。
看来,这段时间俩人进展很快啊。
祁司胸腔里的欣慰之情刚升到一半,就见宫策那双冷冷的眸往这边一瞟,视线精准无误地落在他的脸上。
祁司愣住:?
这人身上是装了雷达定位器吗?狗都没这么灵敏吧?
不过那眼神也就只有一秒。
宫策脚步不停地朝着台上走去,像是怕温以辰被旁边的人潮挤到,还特意伸手虚扶了下他的腰。
这时候台上的女人已经被制伏住了,很快就有安保来带着她离场。
宫明铮看上去有些狼狈,头发乱了,衣衫不整,脸上还被抓出了几道细小的血口,只是表情依旧冷傲,隐隐透出几分厌烦。
宫策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宫明铮点点头,随即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下了台。
“刚刚出了一点小意外,请各位稍安勿躁……”宫策阔步走到致辞台前,低沉磁性的嗓音顿时通过话筒被扩散到宴会厅的各个角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宫氏集团的新任执行官宫策,很荣幸能邀请到各位来参加这次交接仪式……”
或许是他那张冷脸太有威慑力,又或许是对他上任后的各种凌厉手段略有耳闻,一时之间宴会厅竟然真的迅速安静下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仰望着这个格外沉着淡然的年轻人。
就连祁凯盛的眼中也流露出赞许之意,中肯道:“这小子看上去可比宫应靠谱多了。”
祁司愣了愣,忍不住问他:“宫应……是个什么样的人?”
祁凯盛嗤笑一声,不假思索地给出八个字的简短评价:“作风糜烂,荒/淫无度。”
“要不是有个有权有势的爹给他善后擦屁股,他恐怕早就被送去蹲局子了。”
他说完这话,又侧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祁司:“相比起来,你虽不成器,倒是也让我省心。”
祁司:“……”
突然,祁凯盛锐利的眼微微一眯,看向等在台下的一抹身影:“那是小辰?”
祁司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温以辰乖乖等在台下,臂弯里还抱着一件黑色长风衣,不管是颜色还是款式,看上去都像是宫策的。
“是吧,”祁司心不在焉地接话道,“他前不久签约了宫氏娱乐,现在应该是宫策身边的红人。”
“挺好,”祁凯盛笑了笑,“比我想的有野心多了。”
祁司皱了皱眉,没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宫策的发言大概持续了半小时,期间祁凯盛又被生意上的人给叫走了,祁司管侍应生要了一杯果汁,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消磨时间。
“祁司哥。”
一道熟悉的嗓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祁司转过头,只见来人正是温以辰。
他有些郁闷地想,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温以辰抱着衣服径直走到沙发旁坐下,眉眼弯弯地提议:“据说这家酒店的提拉米苏很好吃,我让侍应生帮你上一份?”
“不用了。”祁司摆摆手,下意识不太想和他多待,直白拒绝道,“我不喜欢吃甜食。”
温以辰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轻声开口:“祁司哥,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
祁司嘴巴比脑子快,下意识反驳:“怎么会……”
温以辰苦笑了一下,秀静的眉眼低敛着,嗓音平淡,却莫名委屈:“我总觉得你并不想看见我。”
祁司心想那是我不想看见你吗?
明明是你一直在刻意避着我好吧?
这人倒打一耙的功夫也是绝了。
不过按道理说,“祁司”讨厌温以辰这个外来者,难道不是天经地义自然而然的事情吗?
没道理碰见后妈的儿子还要腆着脸问声好吧?
他也是不懂为什么温以辰总是上赶着往他身边凑。
“不过……”温以辰突然转过头,很认真地注视着祁司,眸色温柔如水,“祁司哥,你今天真好看。”
祁司:?
怎么回事,这话题转变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温以辰看上去却像是很开心的样子:“我们今天都穿的白西装。”
祁司不明所以,满脸问号:“所以?”
温以辰耳根微红,转过脸有些腼腆地笑了下:“没什么,只是觉得……和我想象里的某些场景重合了。”
祁司都无语了,这人说话怎么还拐弯抹角的,搁这儿跟他玩哑谜呢?
“以辰。”
两人的对话突然被打断。
只见宫策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讲话,这会儿正眸色深沉地站在不远处,脸上情绪看不出好坏。
他今天穿了一套暗棕色的条纹西装,欧式的版型将他的好身材衬得一览无余,显露出再完美不过的倒三角和大长腿。
“宫总……”温以辰赶紧站起身来,将手里的风衣递过去。
宫策伸出手挡了一下,淡淡道:“我不冷,你穿吧。”
温以辰显而易见地一怔。
祁司轻咳了一声,心想自己最近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动不动就当电灯泡。
正当他想要自觉避让的时候,宫策又开口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去帮你拿。”
话虽是对着温以辰说的,可他的眼神却一直锁定在后头鬼鬼祟祟想要溜走的祁司身上。
温以辰摇了摇头:“宫总,我不饿。”
“是吗,”宫策浅浅牵动了一下唇角,只是那笑意怎么看都没有到达眼底,“今晚有从y国进口直运回国的双沟车厘子,可以试试。”
温以辰乖巧地应了声“好”。
就在祁司以为自己不动声色远离了两人的视线范围时,宫策出声叫住了他:“祁先生。”
“啊?”祁司坐在沙发边缘,有些尴尬地收回即将迈出去的脚。
宫策的视线在他刚被果汁浸润过的饱满非常的唇上顿了一秒,不动声色地滚了滚喉结。
“希望你今晚玩得开心。”他嗓音微哑,狭长的凤眸在此时此刻显出几分难得的温柔。
祁司干巴巴地笑了笑:“哈哈,我……尽量。”
如果这人不在这里盯着自己的话,祁司想他或许会更开心一点。
好在解救他的人很快就来了。
季佑廷这家伙不知道是从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揽住祁司的肩膀,扬声道:“找你半天,原来躲在这里。”
这下主角团三缺一,几乎一下子凑齐了。
祁司怕季佑廷一时兴起去干预主角攻受,赶紧转身拦住他,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听说今天的提拉米苏和车厘子不错……走走走,去尝尝。”
季佑廷满脸问号,甚至还没来得及跟温以辰和宫策打个招呼,就被他干脆利落地拖走了。
望着两人如胶似漆的背影,宫策黑沉沉的眼底逐渐爬上一片晦涩。
温以辰眸色微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身侧的人冷声道:“走吧。”
说完,宫策也没等他,径直转身走向了人群。
-
“你喜欢吃车厘子?”季佑廷看祁司一口一个,迅速消灭掉了眼前的一盘,不禁有些惊讶。
祁司闻言皱着眉歪了歪头:“还行吧,也就那样。”
他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但是在y国读大学的那会儿,当地盛产的双沟车厘子的确是他吃得最频繁的水果。
对此,季佑廷给出两个字的精简评价:“嘴挑。”
季佑廷也是个大忙人,虽说他今天是代表季家出席的宴会,可仍有不少投资商想要借机向他打听接下来的拍摄计划,筹划着要给他的新电影做投资。
他实在抽不出空陪祁司,于是只能将季佑晨往身前一推:“你去陪着点,回头给你买新鞋。”
要说季佑晨也是堂堂一季家小少爷,不该是缺钱的主。
可好就好在他这人实在,从不和钱过不去。
一听季佑廷这样说,他赶紧屁颠屁颠地往祁司旁边一坐,嘴瓢道:“嫂……啊不,祁先生你好,我是季佑廷的表弟季佑晨。”
祁司翘着腿,悠哉悠哉地咬掉了一个车厘子,闻言也只是抬眼给了他一个眼神。
里头明明白白写着六个字:有事说,没事滚。
季佑晨:“……”
他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亲爱的表哥,你确定未来嫂子真的需要人陪吗?
可一想到他的鞋,季佑晨又重新充满了斗志,试图套祁司的话:“听说你现在在和我哥一起拍戏?”
祁司“嗯”了一声。
“那你觉得……”季佑晨压低了声音,“我表哥是个怎样的人?”
祁司奇怪地看了一眼,像是不明白这种显而易见的答案为什么还要问。
“你说季佑廷?”他像是不确定似的又问了一次。
“嗯嗯!”季佑晨睁着一双狗狗眼,小鸡啄米似的狂点头。
祁司没什么表情地回答:“毒舌聒噪。”
季佑晨:“……”
算了,他还是就当自己没有问过这个问题好了。
酒过三巡,祁司实在是待不下去了,找祁凯盛要了他的房卡,准备到楼下房间里去休息会儿。
走廊里不算安静,能隐隐听见两侧房间里传来的攀谈声和碰杯声。
说是供给客人休息的房间,事实上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小会客厅罢了。
谁知道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巧合,回房间的必经之路上,祁司听见一道虚掩的门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宫总,我实在是喝不了了……”
“以辰,你说你,这才喝多少,是不是不给我面子啊……”另一道嗓音听上去有些陌生。
这不是温以辰么?难道他没和宫策在一起?
祁司心下奇怪,循着声音走近了些。
半开的房门里,只见温以辰和一个隐隐面熟的男人分别坐在会客小圆桌的两端,而桌上摆了各式各样的酒,红的白的各占一半。
温以辰酒量本就不算好,看得出这会儿已经有些顶不住了,曲起的手指支着额头,声音隐隐发虚。
所以这是醉酒剧情延迟上演了?
原剧情里,男主攻就是在这时候救下了醉得一塌糊涂的主角受,并将人带回了自己家,两人的感情自此突飞猛进。
那现在……他到底要不要匿名给宫策发个消息,提醒他来英雄救美?
正值祁司犹豫的时候,房间里的老男人突然从对面的座位站起了身,走到了温以辰面前。
祁司:?!
这人不会是个变态吧?
像是为了应证他的猜想,房间里的男人颇为猥琐地笑了两声,紧接着伸手扣住了温以辰的下巴。
“还以为是什么贞烈不屈的美人呢?不一样为了钱和权乖乖地跟在宫策屁股后头?”
温以辰皱紧了眉,想要反抗,可惜眼前一片模糊的叠影,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
糟了。
他心里暗叫不好。
没想到宫明轩这老男人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在这种场合动手乱来。
“放开……”他勉力甩了甩头,想要挣脱桎梏,可扣在下巴上的手却加重了力道。
温以辰有些吃痛地闷哼了一声。
粗糙的指腹在他的侧脸上狠狠蹭过,留下一片黏腻且令人恶心的触感。
“滚开!”温以辰红着眼,光洁的额头上全是密布的汗渍,狭长的眼尾被酒精染成了靡丽的艳红。
“你真美……”宫明轩有些着迷地注视着他的脸,轻声道,“从看《月光降临》的时候我就在想,我迟早有一天要把你搞到手。”
“谁知道机会竟然不请自来,如今你跟着宫策,我想下手,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眼看着那老男人的脏手就这样顺着往温以辰的领口处滑去,祁司实在是忍无可忍,将编辑好的信息点了发送,随即一脚踹开了房间门。
随着“哐当”一声巨响,屋内屋外的人都怔住了。
直到这时候祁司才看到站在房门背后的三两个黑衣保镖。
他突然就有些后悔。
他好像、似乎……并不该来逞这个能?
毕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和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比起来,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
“你是谁?”宫明轩闻声看向门口处,有些不悦地眯了眯眼,
可等他看清祁司那张漂亮明艳的脸时,原本向下的嘴角弧度又升起来,饶有兴味道:“呦,今天这是什么福气,怎么又送上来一个小美人……”
祁司连忙摆手,往后退了半步,讪讪道:“呃,不好意思,走错房间了,要不……”
他扭头刚想跑路,就被人高马大的保镖抓了回来。
祁司:“……”
“跑什么?”宫明轩兴致颇高地拍了拍手,“来都来了,一起玩玩儿啊。”
玩你个大头鬼!
祁司一边在心里愤愤骂人,一边被人提着后领拎进了屋里。
温以辰像是这会儿才终于认清了他是谁,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祁司哥……你怎么来了?”
他喝醉了酒,甚至还有些天真地大着舌头发问:“你……是来救我的吗?”
祁司:……哈哈,你看我这样子,像是来救你的吗。
来给你陪葬的还差不多。
“原来你俩认识啊,”宫明轩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满是横肉的脸上缓缓浮现一抹瘆人的笑来,“那正好了,做个伴吧。”
祁司:听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送他俩上路呢。
事到临头,他只能暂且搬出祁凯盛的名头,试图压一压眼前这老男人的狗胆:“你敢动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哦?”宫明轩来了点兴趣,“你是谁?”
祁司咬咬牙:“我爸可是祁凯盛,你要敢动我,他不会放过你的!”
“祁凯盛?”一听到这个名字,宫明轩眸色一暗,表情多了几分阴沉之意,“我说这张脸看上去怎么隐隐有些眼熟,原来你是祁凯盛的儿子。”
“好啊,那正好……”宫明轩冷笑一声,“新仇旧仇一起报了。”
祁司没想到自己妄图用来拖延时间的威慑不仅毫无作用,反而还激怒了对方,这下他是彻底别无他法了。
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宫策那家伙能及时看到他的消息,可别到头来赔了夫人又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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