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平县
这是一个并不富裕的小县城,立于西北贫瘠之地,地产不丰、交通不便,远处延绵不绝的山里,也不像苍梧郡的丛山,野果野蘑菇遍地。
这里本就是一个贫瘠的地方,整个小镇都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夕阳西斜,这该死的太阳光照在路上,就连路边的黄狗,都好似已没有了力气,对着踏进镇子的陌生人,都不肯叫上两声。
这陌生人与庆平县格格不入。
这是一个牵着马、带着斗笠的年轻男子,他穿着一身干净且朴素的蓝衫,腰间别着一柄长剑。此人长身玉立,脊背如青松一般笔直,即使在这晒死人不偿命的夕阳之下,也没有丝毫疲态。他身材修长,却并不显得瘦弱,反倒是有一种勃勃的英姿,一看就是一位武人。
他带着斗笠,又逆光而站,所以没有人能看清他的五官,只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颌角,还有微微抿起的嘴唇。
这已足够看出他的英俊了。
他牵着马,慢慢地走过了这一条街,街上有几个乞丐,聊赖之下,朝着这人喊道:“大爷!大爷!赏一些吧!赏一些吧!”
这男子竟还真的停下了。
他慢慢地走过来,慢慢地蹲下来,竟真的在这乞丐面前的破碗之中,放了一块碎银子,温声道:“拿去买馒头吃吧。”
乞丐:“…………”
亲娘啊!是菩萨!是菩萨下凡啦!
他忙跪下就要磕头,却被这男子轻轻一扶,动弹不得。
这男子的武功实在是很了得。
男子只道:“磕头就不必了,小兄弟,可否告诉某,这城里何处有客栈么?”
乞丐忙道:“前方不远,就是马家客栈了!马家客栈是城里最大的客栈,英雄何不去那里下榻?”
男子温声道:“多谢。”
说着,他便又起了身,轻轻地拍了两下自己的衣服下摆,朝着乞丐说的那地方去了。
这个蓝衫、牵马的英俊男人,自然就是展昭。
展昭,供职于开封府,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得当今圣上亲自赐名“御猫”,意在抓尽天下鼠辈,而在更早一些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江湖上出了名,得了个南侠的称号。
他在开封府供职,开封府负责汴京周边的治安,又怎么会出现在庆平县城呢?
无它,有案子。
寻常的案子,还不可能让御猫展昭亲自跑上一趟,他之所以这样子跑上一趟,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寻常的案子。
这是“鬼”做下的案子。
几个月之前,庆平县就开始不停的死人了,死的人有男有女,相互之间也没有什么关联。
但这些人的死法却都透露着一股子诡异,有的人在家里好端端的睡着,居然一头杵进尿盆里溺死,有的人前一晚还好端端的在家里,第二天却怎么也找不着了,过了好几十天,才在山里面看到了尸体:更有的人,竟然是从大街上被挖出来的。
没错,大街上。
前一天还活的好好的人,后一天竟然被埋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下面,被万人践踏。
奇哉怪哉!奇哉怪哉!
这样的事情,发生一件,是谈资,可若是发生上十件、二十件呢?
这已是恐慌了!
整个庆平,都已陷入了一种人心惶惶之中,庆平县的县令乃是刚刚赴任的,对此地并不了解,他是个不错的官,眼见着人越死越多,不敢将事情压下去,写了一封急信,立刻送入京中开封府,求开封府派人来查!
展昭就是因为这件案子,才来到庆平的。
他今日并不忙着进县衙,而是先在客栈中住下,想先打探一番线索。
马家客栈就在不远处,展昭栓好马后,就进了客栈,许是因为进来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实在令人害怕,街上的人并不多,客栈里的人更少,如今正是晚饭的点,客栈里却萧条得很,掌柜的愁眉苦脸,坐在柜台后头,看见有人进来,都还在发呆。
展昭扔了一块碎银子过去。
掌柜的如梦初醒,见面前这蓝衫的英武男子,忙笑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展昭道:“住店,再来两个小菜,两个馒头。”
掌柜的道:“客官,咱们这里有最新鲜的羊羔肉,要不要来上一两?”
展昭道:“不必。”
好多天没有客人,即使展昭并不乱要东西,是个不太讨喜的客人,这掌柜的却还是笑脸相迎,殷勤极了。足见这马家客栈的经营状况到底有多么的糟糕。
展昭又要了些水,先上房间里去,用沾水的毛巾给自己擦了擦身,从京城到安平的路并不短,他快马加鞭、风餐露宿,足足走了二十多日,才在今晚城门落锁之前,进了庆平。
略微修整之后,咸菜与馒头也已送上了,他坐在桌前,随意的吃了些饭菜,此时此刻,太阳已落山了。
落山之后,整个庆平县就显得更加的鬼气森森。
沙漠里的风格外的冷,吹到此处,像是万鬼齐哭一般,呼飒飒、呼飒飒的响着,马家客栈的酒旗在空中烈烈地飘动,这旗帜是鲜红的,飘扬在夜空之中,让人有一种格外不舒服的感觉。
一滴一滴的雨沉重的落下,带着砂砾与泥土的气息。
这里常年干旱少雨,今日居然下雨了。
忽然,不愿处的民居之中,传来了一声凄厉而恐怖的尖叫,展昭本来是站在窗前的,听见这一声尖叫,立刻拿起了自己的宝剑,自窗口一跃而出,他的身形非常的灵巧轻快,仅仅片刻之后,他就已落到了那间民居的屋顶之上,又从屋顶一跃而下。
已有很多人聚集在了这里,众人神色都不怎么好看,窃窃私语道:“这次是刘三家?又死人了……果真又死人了……”
“报官!快报官!”
“报官有什么用……都死了多少个了,不过刘三死了,她媳妇就成寡妇了,给我多好,我不嫌弃,嘿嘿……嘿嘿嘿……”
刘三的媳妇忽然自家中奔了出来,这是一个年轻的媳妇,依稀能看出几分美貌来,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指着家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们家很穷,不点灯,借着月光,能看见一个男人倒在地上。
展昭当机立断,进了屋子,点起了火折子。
屋子里亮起火光,他就看清了刘三。
刘三的脑袋上,扣着一个便溺用的盆,盆里装着水,他被溺死了。
展昭皱起了眉。
这很奇怪,一个成年男子怎么会被这种东西杀死,他有行动的能力,这盆又没有死死扣在他脖颈上下不来,他怎么可能会被溺死呢?
这实在是很古怪的。
官府的一队衙役已赶来了,展昭站起身来,从屋子里走出来,扫过围观的众人。
他忽然楞了一下。
人群中有一个女人。
一个红衣的女人,这女人的头发披散着,有些凌乱,遮住了大半张脸,唯有苍白的脸与殷红的唇被展昭窥见,她似乎注意到了展昭的目光,朝他勾了勾唇。
她的衣服是鲜红的,在这灰暗的庆平县城之中,好似一抹鲜血,展昭虽看不清她的脸,却能看见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与柔美纤细的身姿……可她周围的那些人,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
这根本不正常!
而且,她的嘴角是向上勾起的,她很愉悦,实在是很愉悦,与这凶案现场格格不入。
展昭皱了皱眉,朝她走去。
而那女人后退了一步,忽然转身奔逃。
展昭一惊,掠身而起,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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