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前世莫不是就有渊源?◎
太子登基半月, 刘皇后好似终于接受了她争不过皇帝定下太子之事,且皇帝病重,眼瞅着已经卧病在榻, 这江山再过不久便要传位于太子, 她开始放软态度, 将太子妃召到身旁, 以协理后宫事宜,对于其他皇子皇女也日渐宽待, 做足了慈母的姿态。
贤妃也似是没了想法, 每日里除了陪伴在昌隆帝身旁, 便是将林玉雯带在身旁,还说动了昌隆帝赐婚, 只是她也不知玉绥是铁了心要避嫌, 还是真就对那亡妻念念不忘,所以对别的女子毫无兴趣, 大半月来称病休息,不曾入宫面圣, 闭门谢客,谁都不见。昌隆帝那道赐婚的旨意, 悬在了半空却落不了实处。
后宫中, 其余人等也都恢复了往日里的氛围。
后宫相安无事,前朝也像是迈入了政权更迭的磨合期。
先是左相上奏:既然东宫已立,皇子册封也该提上日程, 君臣分别,重整朝纲。又有星罗国送来信函, 不日将遣使臣前往大楚进贡。
好似一切纷争都已经烟消云散。
这里一向是如此的。
赵容蓉想。
那些个昨日还争锋相对, 恨不得你死我活的仇敌, 今日为了利益便能笑脸相对,握手言和。
就连视她如仇敌的生母,也终于待她如同年幼时和蔼可亲了起来。隔三差五便以给蛮儿裁量衣裳的理由送东西给她。
六月初一,是个不大不小的日子,东宫添了一女,刘皇后向昌隆帝提及宫中难得添丁,不妨洗三好好办一场才是,趁着近来天气不错,园子里百花开的甚好,也能为陛下冲冲喜气为由,让太子妃着手准备起她入主东宫后的第一场宫宴。
*
常衡是跑着进屋的,虽然他哥哥千叮咛万嘱咐要有规矩,可他还是跑着去往玉绥的书房。
他激动的不行,边跑边喊,“王爷,哥哥回来了。”
碎星在后头无奈的跟着。
双生子,一模一样的脸,却又分外分明的性格,让他们有了区别。
待行至玉绥书房外,二人便瞧见玉绥已经在等待他们。
玉绥拍了拍他的肩膀,“平安回来就好……”
碎星一笑,也露出些许骄傲,“王爷,这回我可不辱使命,圆满完成任务。”
“我找着那位陈家后人的行踪了,王爷您肯定猜不着他如今是什么身份……”
出乎意料的身份,让玉绥也露出了意外神色,“竟然是他?”
只怕是世人都想不到陈家后人能胆大如此,敢孤身一人闯进京城。
忽而,他脑海之中困扰他许久的德妃谋害皇嗣一案,也日渐有了清晰的答案。
*
六月初一这日。
贤妃着人打听,听见玉绥今晨便入宫了,松了一口气,只要他今日来,一切都好说了。她命人给林玉雯做了新衣,今日换上,十六岁的姑娘,再没有比之更明艳动人的。
林玉雯早早地就换上了新衣,在必经之路遇上了玉绥。
她屈膝低头,露出了纤细修长的脖颈,声如黄莺,“阿雯见过表哥。”
只是,她迟迟没有等来对方的声音,只见那抹紫色衣袍从她眼前越走越远。
林玉雯咬咬牙,起身跟上去,“表哥当真不愿理阿雯?”
“可阿雯在这世上只有表哥一个亲人了。”
玉绥停下了脚步,垂眸看她,神色淡淡,他不笑的时候,便多了几分生人勿进之气,他的目光里什么都没有,却让她无端的想到了前些日子,初见安阳公主之时,安阳公主也是用这般眼神看向她。
明明什么情绪都没有,没有喜欢,没有恨意,甚至连惊奇都不曾有。
就好像她所思所想,她的欲望、她的野心,全都被看穿。
她不由自主的想,这两个人是如此的相像。
是因为她太过年轻吗?
林玉雯不服气。
“你如今在贤妃娘娘身边,听闻贤妃娘娘待你如女,不好吗?”玉绥反问她。
她收起了心中所想,抿着淡粉似花瓣的唇,忐忑不安,她的身后还跟着两名贤妃宫中的宫女,她小声道:“表哥可愿意同阿雯单独说说话。”
玉绥挥了挥手,让身旁人退远些,“说吧,何事?”
林玉雯红了眼圈,落下泪来,“表哥救救阿雯吧。”
泪眼朦胧间,她瞧见玉绥终于多了一丝意外之色,便小声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表哥是玉部统帅,兵权在握,卫家一心想要拉拢表哥,可一直不得其所。”
“贤妃娘娘将我接到身边来,让陛下给表哥和我赐婚,是想将我作为一枚棋子,用来挟持表哥。”
“我知道表哥并不在意我,我是死是活,对表哥而言根本没有区别。”
“可是阿雯知晓,这世上只有表哥,才是阿雯最后的亲人。”
“阿雯愿意为表哥所用。”
“为表哥打探贤妃娘娘和卫家的动向。”
这些内里私密,她想她表哥心中早就有数,而今她全盘托出,必定能让她表哥对她改观。她拿着手帕拭泪,余光瞥见玉绥似是被她说动。
她心下松了一口气,只要表哥信了她就好。
果不其然,她听见玉绥问她,“为何要告诉本王?”
林玉雯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宫人,小声道:“若是连血脉相连的表哥都信不得,旁人就更不可相信了。”
“若阿雯真的帮着贤妃娘娘害了表哥,阿雯对她而言,就是无用之人了。”
一个无用之人,留在这世上岂不是多余的。
“不管表哥信与不信,阿雯都只愿跟随表哥。”
话说到这里,她便住了口,用绣帕擦干了眼角的泪珠,“阿雯告退。”
太子妃的宫宴办的很是不错,只六月初一这日不止这一桩事,昌隆帝还为玉王赐下婚事,玉王没有推辞。
贤妃喜上眉梢,都说这世间男人过不了美人关,果不其然是如此。
只这回赐婚,旁人都在恭贺,唯独玉禾震惊不已。
玉王答应了要迎娶他表妹,那她家公主又该怎么办?
“公主,玉王怎会答应陛下的赐婚?”玉禾憋不住话问了。
赵容蓉轻抚鬓边,擦看着妆扮有无不妥之处,闻言神色淡淡,半点不见触动之感,“他不续弦,难不成他要一辈子鳏居?”
玉禾不解,“公主,您当初说要给蛮儿换个父亲,是以同卫三郎和离。”
“奴婢原以为,您同玉王已经重修旧好,便是当下不能成婚,玉王也该为公主洁身自好才对。”她着实想不通,玉王以为公主去世的这五年里,都不曾续弦,反而现在答应了陛下赐婚。
赵容蓉抬眼看她,心平气和道:“我同他重修旧好,同他会不会成亲,也并不冲突。”
玉禾大为震撼,一时说不出话来。
什么叫做重修旧好,却不管他成不成亲,这不是意味着她家公主是要同玉绥背着人来往。
公主岂能同外室这不堪的二字扯上干系?
赵容蓉抬眼看她,无奈,“我自有分寸,你不必想太多。”她哪里不知玉禾在想些什么呢?只是她同玉绥的事,她也懒得同旁人再去解释多少。
反正他们从相遇那天起,本身就已经充满了离奇古怪。
以至于现在他们之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能波澜不惊的接受。
反正她的生活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停滞不前,无趣的紧。
好像也只有那一年去江南,才有些意思。
是因为江南风光好,让人心旷神怡,还是那江南故人在侧,所以才觉得有趣呢?
反正她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她常听人说起,那些赌坊里的赌徒们,从来都是输到倾家荡产,也不会戒赌。
她一无所有,赌上一次,赢了自然好,输了也没有损失。
她拾起一枚发钗,比对在鬓边。
发钗精致无双,便是连她,都再没有第二支相同的。
她瞧着装扮好以后的自己,也是眉眼精致,不像个活人,倒像个死物,不免蹙起眉头,将那发钗给拔下,散了满头青丝,让它任意的洒落在后背。
又随手拿起一旁的书卷翻了一二页,吩咐道:“明个儿五哥请我去看戏,让人准备衣裳罢。”
“对了,明日何世安也去,他不是要给我画西洋像吗?衣裳便准备的鲜亮些才好。”
玉禾沉默了许久,才点头,“是,奴婢这就让人去准备。”
在玉禾出去之前,赵容蓉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毫不在意的吩咐,“对了,让人去母妃宫中,请林姑娘明日与我同去听戏。”
“是,公主。”
是庆秋去的,传完话后,林玉雯久久没回过神来。
她左思右想,她与安阳公主毫无交集,安阳公主竟会相邀她前去听戏。
不过,她没有推辞的余地,便立刻答应了下来。
待到第二日,林玉雯早早地就在西宫门处等候,待到赵容蓉的车驾停下,她请过安,便听见马车内传出轻笑声,“林姑娘可愿与本宫同乘一辆马车?”
林玉雯忙道:“多谢公主抬爱。”她自踩着马凳上了马车,正要行礼,便被赵容蓉轻轻握住了手,“地方狭小,礼数就免了罢。”
她坐下后,便偷瞄了一眼赵容蓉,赵容蓉恰好瞧见,“可是本宫有何不妥?”
她忙摇头,“公主姝色无双,样样都好。”
奉承话人人都爱听,她话音落了,便觉着赵容蓉心情好了不少,松了一口气,“公主与贤妃娘娘长的极像,都是世间少有的美人。”
“是吗?”赵容蓉笑了笑,拿着银簪挑起一颗去了核的樱桃,示意她接下,方才道:“母妃身边有你陪伴,本宫很是感激。”
林玉雯心下思量片刻,才道:“是阿雯该做的,当不得公主谢。”
赵容蓉忽而道:“我与母妃之前误会诸多,可她是我母亲,你在旁陪伴,也帮我多说和说和总是好的。”
“说到底,为人子女应当孝敬父母。”
“我总归是母妃的女儿,要孝顺才对。”
“只是母妃对我误会太深,一时不得解。”
原是这样,林玉雯明白了,她微微一笑,“阿雯明白,公主且放心。”这倒是同她听说的一样,都说安阳公主一向孝顺贤妃,便是前驸马卫桓做了那般多混账事,这些年安阳公主也都忍受了下来。
便是和离,都是卫桓提出来的,此事让贤妃娘娘大怒,很长一段时间都同安阳公主关系冷淡。虽说如今有缓和的迹象,她在贤妃娘娘身旁,也能感受出来,贤妃对安阳公主依旧冷淡。
可安阳公主还是会想着同贤妃缓和关系。
这于她而言,是好事。
她不止能倚仗贤妃,日后也能依仗安阳公主。
赵容蓉松了一大口气,“这就好,日后你同我常来往才好。”
她放下了身段,让林玉雯受宠若惊。
二人不多时,便来到了琼芳坊,赵容蓉许久不曾现身于这般场合,今日接了赵容浔帖子的世家公子小姐,皆上前来同她见礼。
她便带着林姑娘一一同人介绍了起来。
一堆人行过礼,赵容浔才出现在二楼,“还不上来。”
“你今个儿迟到了不说,还叫我这戏都入不得旁人眼,他们只顾着同你说话。”
赵容蓉道:“我这不是来了嘛,再说你这戏才开场呢。”
林玉雯紧随她身后,一见赵容浔的目光落在她身边,便立刻屈膝行礼,“见过静王。”
赵容浔用眼神示意他这不靠谱的妹妹:你怎么将她带来了?他可不知道赵容蓉还是个热心肠,能同个相差数岁的小丫头成为友人,说出去便觉得可笑。
还是说赵容蓉又有什么事情,隐瞒着他?
他满腹牢骚想要发问,偏又是这样的场合,问不出来。
赵容蓉只当做没瞧见他求知若渴的目光。
赵容浔轻笑,带出写风流倜傥的纨绔公子哥的轻浮,同林玉雯说道:“林姑娘可别多礼,日后本王还要称林姑娘一声皇婶。”
不知是因为他俊秀的外表,还是因为他调笑之言,“阿雯不敢。”
待他们落了座,赵容浔一直寻机会想要问话,偏生赵容蓉都不接茬。
何世安今日沐休,专门是为了给赵容蓉画一张西洋画像,他一早便来了,这时过来见礼,“臣见过静王,见过安阳公主。”
“何大人不必多礼,你请自便。”
何世安准备好了纸笔,在一旁专心为了赵容蓉画起了画像。
他每每抬头,都能瞧赵容蓉顾盼生辉的那张脸。他耳朵泛红,下笔却极稳。
赵容蓉问他,“可是要坐着不动?”
何世安说道:“不必,公主随意便是,臣能记住公主的神态。”
赵容蓉轻笑,“何大人眼力不错。”
林玉雯还不曾见过人画西洋画,时不时地就轻瞥一眼画纸,好似很好奇。
何世安的画笔落下的很是干净利落,每一笔都像是临摹过了千百万遍般,自然而又贴合。
赵容蓉只专心听戏,戏台上唱的极其热闹,听了半晌,她忽而转头问赵容浔,“五哥这是将我上回说过的那些话,写成了戏本子?”
赵容浔点头,有些得意,“不错,今个儿这戏听的你保管满意。”
“这二人世家仇怨,偏生因缘际会,在互不知对方是仇家后人的时候,偶遇,互生情愫。”
“又在知晓对方身份后,果断的分开。”
恰好演到了相爱的一对男女,分开后各自回家,偏生两家仇恨越来越深,在一次争夺两家天地的纷争里,男方家里不甚将女方叔伯给推倒在地,致人身亡。
至此,两家变成了你死我活都解不开的仇怨。
女方发誓一定要为叔父报仇,约好了男方深夜相见,却是刺了男方一刀。
戏台上的戏子,哭声婉转动人,闻着见泪。
赵容蓉一时看的晃神。
赵容浔问她,“你看着如何?”
赵容蓉回过神来,“挺好的,结束了仇怨,若是下辈子能相逢,他们二人之间便能修的一个圆满了。”
赵容浔听得一挑眉,旁人听不出来她话中的意思,他却是明白的。当初放话那般狠,而今竟心软了,让戏本里的男女主有了圆满的下辈子。
着实不同寻常。
他有心想要问上一问,可这里坐着外人,便道:“你说的很对。”
也不再提及。
戏唱到了尾,何世安搁笔,将画架转了方向,“公主,请看。”
画纸上,只有赵容蓉一人。
她坐在椅子上,烟云紫衣衬的她格外无暇,她眉眼带着几分笑意和懒意,手腕若隐若现的玉镯,更添的几分细腻。
“公主可喜欢?”何世安惴惴不安的问道。
林玉雯年岁小,便忍不住惊呼,“倒像是将真人给印上去的。”
赵容蓉也极为满意,夸赞道:“何大人花了快一个多时辰画好的画像,本宫自是喜欢的。”
“回去后,本宫便让人裱起来,挂在墙上,日日欣赏才好。”
她果真是很喜欢,又问起了,“何大人这画功,一瞧便是苦练多年。”
“只是你怎会学西洋画?”
何世安解释道:“臣也是因缘巧合,臣是徐州人,临近海边,星罗人往来徐州做生意,臣有幸同一位星罗的商人学过两年。”
“只是那位商人已经回了星罗,也无缘再见了。”
“看来何大人是极有天分的。”
又有人晓得何世安给安阳公主画了西洋像,便起哄说着想看,这画也就是命人传阅了下去,引得旁人不住夸赞。
何世安被夸了一通也不见自满,同赵容蓉说道:“只要公主喜欢,臣便心满意足。”
他自是告退前去整理行装。
赵容蓉坐累了,正巧楼下在玩投壶,她也想下去凑个热闹,还要拉上赵容浔一起。
林玉雯趁这空档,说她想去更衣。
赵容蓉不甚在意,只嘱咐她早早归来就是。
赵容浔这就有了机会,他将人给拦下,“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你怎么会带着那丫头一起来?”
“她可是玉绥的未婚妻。”
他从很久以前就觉得他这妹妹同玉绥关系不一般。
结果玉绥接受了昌隆帝的赐婚不说,他这妹妹也同新科状元郎关系甚是不错。
就好像他窥探出了真相,却又被现实狠狠地一击,证明他从前所想皆是错的。
赵容蓉微微一笑,同他解释,“五哥这话说的,日后咱们也得唤她一声皇婶,我为何不能如今就同她打好关系?”
“且不说她如今陪在我母妃身旁,我若想同我母妃缓和关系,靠她在中间调和倒也不错。”
她又拉了他的衣袖,“走吧,咱们下楼去瞧瞧。”
却再话音落下时,朝他眨了眨眼睛。
他们兄妹二人是有默契的,赵容浔下意识的想,许是现在应当配合她做完这场戏才对。
他便不再追问,“你说的倒也不错。”
二人便不再提及,只下楼去同旁人一起作乐。
只是赵容浔心中难耐,待到宴散,竟去了玉王府。
他头一回来,玉绥也很是诧异,近来他并没有闲着,一直在料理玉部军营之事,见着赵容浔来,才住手。
“不知静王来此,是有何事?”
赵容浔将他给好好打量了一回,饶有兴致的问起,“我来是想请教皇叔一件事。”
“你当真同我六妹没有半点关系?”
玉绥反问他,“我与公主来往甚少,静王何以见得我们有关系?”
赵容浔不信他的话,“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看来我果真是说中了。”他这双眼睛可看了太多的风花雪月,男女之间若是无情,是不会有他们二人那般的眼神。
“只是我实在想不通,你们二人如今背着旁人,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可蓉儿不肯告诉我,所以我才来请教皇叔。”
赵容浔也不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太过失礼,他们二人关系也称不上多亲近,如此一问,倒好像认识了多年。
玉绥一笑,请他饮茶,“静王同公主真是兄妹情深,让人羡慕不已。”
“唉,没得意思。”赵容浔撬不开他的嘴,叹气道,“我原是想着若蓉儿同皇叔在一起,或许性子不会再那般执拗。”
“往后的日子就会过的开心些。”
“静王这是何意?”玉绥紧盯着他的眼。
“我这人呢,此生还有个写戏本的兴致,蓉儿却是对什么都不在意。”
“这话说的也不对,她还有个乖巧的女儿蛮儿。”
“除了蛮儿以外,我这妹妹便不在意旁的什么了。”
不在意可以说是心胸豁达,是个极好的寓意。
但也可以说是不在意生死。
若一个人连生死都不在意,那么她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玉绥垂着眼,看着杯中起伏的茶叶,半晌以后才开口,“多谢静王告知。”
赵容浔忽而就住了口,面色古怪道:“我怎么觉着我说的话,你全然懂了。”
“甚至比我知晓的还要多?”
“你们二人之间到底有何渊源?”
“难不成是前世就认识?”
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如此,这二人何时何地见过,才能够如此熟悉彼此?
玉绥问他,“静王当真对朝堂之事,不感兴趣?”
赵容浔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我就说你们二人关系不同寻常,这话,蓉儿也问过我。”
他晃着折扇给自己扇风降温,今年夏天虽然不够热,可秋老虎却是一日比一日可怕,“人各有志,也不是人人都紧盯着那张位子,不肯撒手的。”
“欲海浮沉,总有人要作壁上观,冷眼看这一切。”
“皇叔以为呢?”
“静王心境令玉某惭愧。”玉绥不着痕迹的夸了起来。
赵容浔见他待自己很是客气,却也什么真话都没问出来,便泄了气,只道:“罢了,我也是闲操心的命。”
“若有一日,你们肯同我说实话,我想我能写个好故事来。”
*
自打赐婚的旨意下来后,林玉雯便满心欢喜的等待着嫁人。
贤妃心情也不错,给她诸多赏赐,叮嘱她要好生拉拢玉王,能为她所用最好,即便是不能,也得时时报上动向,好让人有所防备。
“你且记着,你能有今日嫁入王府的体面,是依仗着谁。”贤妃慵懒的倚在美人靠上,宫女正在为她染甲,而林玉雯拿着美人锤正在给她按摩腿。
听见这带着威胁之意的提醒,林玉雯感激涕零道:“民女能有几日,全是依仗着娘娘,民女今生都以娘娘为尊,绝无二心。”
贤妃心情甚好,又点了她一回。
“嗯,你记着你说过的话。”
“本宫能让你嫁给玉王,也能让你永不能翻身。”
林玉雯便更加卖力的给贤妃锤着腿。
她伺候贤妃很是用心,让贤妃更为满意。
她不经意的提起,“娘娘,昨日安阳公主相邀民女前去听戏,何大人昨日沐休也受静王所邀,前去琼芳坊听戏,还给安阳公主画了一幅西洋美人画呢。”
“那画像极美。”
“将安阳公主的美貌实打实的描摹在了画纸之上,便是存放百年,也还是鲜亮如初。”
贤妃来了兴致,“是吗?”
“让安阳带着画,来见本宫。”
“本宫也瞧瞧这西洋画有多不同。”
林玉雯得了令,便亲自去往赵容蓉处,禀明了来意。
她还善解人意的提醒,“我想着,若是公主提出让何大人也为娘娘画上一幅西洋画,娘娘必定会答应。”
赵容蓉欣喜不已,“这倒是个好主意。”
“走吧,先让母妃瞧瞧这画,可入的她眼。”
“我是很喜欢的,何大人画工实在不错。”
她命人将画像包好,同林玉雯一同前往贤妃宫中。
“母妃,这便是何大人为儿臣做的画像。”她命人将画像打开,让贤妃欣赏。
看了半晌,贤妃才夸道:“果真是惟妙惟肖。”她虽然讨厌她这女儿,却能从这幅画像之中,看出她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她虽然依旧很美,陛下依旧爱她如初,可美人总是会迟暮的,饶是她精心保养,她也能发现自己再不比从前模样。
待她老去时,岂不对年轻时的惊人之美留有遗憾。
林玉雯朝着赵容蓉眨了眨眼睛,赵容蓉这才想起,“母妃若是喜欢,不若儿臣请何大人入宫,为母妃也画上一幅西洋画?”
“听闻这画,可流传数百年而不生腐。”
贤妃心动,谁不想自己的容貌能够千百年貌美呢?
她矜持的点了头,“倒也不错。”
“请他来吧。”
“是,母妃。”赵容蓉应了声。
不多时,她起身告辞,告辞之前她同林玉雯道谢,“今日多谢你。”
眼见着二人关系是越来越好。
*
转眼间,何世安在贤妃面前也露了脸,他原就是新科状元郎,前途光明,太后对他又有意,想让他同赵容蓉配做一对。
而今,便连赵容蓉亲母都对他另眼相看。
如此一来,他倒是风头无双。
连太后都起了意念,让他来画像。
转眼便是七月。
星罗使臣浩浩汤汤一大堆人,带着各种朝贡之物前来。
昌隆帝一拍案,定下了何世安为御使,协力太子同星罗使臣沟通往来。
这可算是件重要差事。
他自从人手、安置、迎送往来都亲力亲为,不容半点瑕疵,办事能力令昌隆帝极为满意。
星罗使臣这回来,是为了两国通商一事,星罗国王极喜欢大楚的茶叶与瓷器,昌隆帝对星罗的纺织、金银器皿也颇有兴趣。
有一日,昌隆帝还将赵容蓉召到跟前来询问,“蓉儿,可是真中意他?”
赵容蓉原是该说上一句是,她的确中意他。
如此一来,她父皇就会为她赐下一份婚约。
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转了个弯儿,她低下头去,沉默着,像是害羞。
昌隆帝说着,“他倒是不错,不过朕也希望你的婚事全凭你自己的心意。”
赵容蓉这才道:“儿臣自是愿意的。”
到底没有说出那句喜欢。
昌隆帝心中有了数,又见何世安办差越发有模有样,便愈发器重他。
天子近臣,一步之遥。
旁人皆贺他。
中秋宫宴之上,昌隆帝身体总算是好了许多,能在旁人搀扶之下,走动几步。
今夜的月亮比往年的更加圆润如银盘。
满朝大臣偕同女眷们入宫赴宴,又有太子同太子妃料理此番宫宴,刘皇后也乐的撒手不管,只与女眷们在一起说话。
待到赵容蓉落座,就听太子妃问起,“怎么不见蛮儿?”
赵容蓉笑答:“蛮儿这几日犯了咳疾,儿臣见她难受,便留她在屋中休息。”
赵瑞跟着他的哥哥弟弟们在一处,也在张望着搜寻蛮儿的身影。
她端了茶杯,不经意的瞥过同她相隔不远的玉绥一眼。
二人短暂的有过眼神交流,无人察觉。
作者有话说:
赵容浔:我是全文唯一吃瓜群众。
下章终于可以结束剧情模式,然后走我甜甜的感情线了。
以后再也不写这么费脑子的东西了。感谢在2022-03-07 23:27:39~2022-03-09 23:50: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our 10瓶;39866062 5瓶;5616724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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