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
陆微澜从梦中惊醒,立即去唤睡在外间的石榴。
“醒醒!”她推了推石榴,“好像走水了。”
石榴睡得正香,突然被叫醒还有些发懵,就看到陆微澜已经开始穿外衫了。
“怎么了……咳咳!”怎么这样呛啊,她立即起身,走过去服侍陆微澜。
“拿帕子捂住嘴,不要再说话了。”陆微澜也递了一张帕子给石榴。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刀剑相接的声音。
陆微澜正想带着石榴从大门出去,然后看看李郴那边怎样。
不过现在看来,这场火刚刚燃起,就有人动起手来,想必是蓄谋已久。
她思忖着,这个时候出去帮不上忙只能给李郴添乱,若是被敌手抓住了,说不定还会用来威胁他。
陆微澜看着从门缝里钻进来的浓烟,拉着石榴直接到了窗边,推开窗户,却立即愣住了。
窗外的墙上立着梯子,正有黑衣人顺着梯子往屋内爬,这人与她一对视,倒是愣了下。
她迅速看了眼左右房间,情况也是如此。而且李郴的房间,已经有人攻进去了。
陆微澜“啪”的一声关上窗户,正准备插上窗栓,窗子就被大力撞开,她胳膊被震了一下只觉得肩膀剧痛,还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幸好石榴眼疾手快从后头扶住了她。
不过那黑衣杀手却是再也没人拦了。
“救……”石榴刚想呼喊却被她拦住了。
如果她们大声呼喊,李郴听到了会分心。如果他与杀手交手没听到,不但没意义反而还会呛入大量的浓烟。
陆微澜带着石榴往后退了好几步,想着怎么能拖延些时间。刚才她看到还有许多黑衣杀手涌向各个房间,不知他们要如何摆脱这困局。
且就算眼前这个人被他唬住了,窗外还有继续涌进来的。要怎么办?
好的不来坏的来,正想到这里,窗外就又跳进来个人。
打头的黑衣杀手手里握着刀,听到后面的动静也没做任何反应。
没想到后进之人握着手中的刀,快速近身黑衣杀手,举刀就将人敲晕了。
怎么他们这些杀手在接到任务之前分赃不均,所以出现了内讧?
就在陆微澜不解迟疑的这会功夫,后进来的黑衣人跨过杀手,来到了她身前。
就在主仆两个有些惊慌失措的时候,他扯掉了脸上的面巾,露出真容。
面前这张脸,和脑海中无数个画面重合。
昨日在陈府门前,她上马车的时候看到过他,前些日子在申州的河边他救扶过她。
这两幅画面过后,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张更年轻甚至是稚嫩的脸。
她追着一辆马车跑,车帘掀开,露出的便是眼前这张脸的稚嫩版,他道:表哥随阿爷去军营了,以后一定挣出个功名来。
当然,追着马车跑的小女孩是原身沈姿。
陆微澜想起来了,这个一路追随相护的男子,便是沈姿的表哥樊绍宁。
“表哥!”陆微澜微微一笑,先把亲认下来。
樊绍宁这些日子一直是生着气的,气那个小时候总追着自己跑的小姑娘,现在竟然都不认得他了。
可此刻一声温温软软的表哥,让他连日来心中堆积的冰山立即化开了。
“傻丫头!”不但表情缓和下来,连语调都有些柔软了。终于记得他了。
樊绍宁的表情和心态变化自然不会逃过陆微澜这个犯罪心理学专家的眼睛。
“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我带你逃出去。”樊绍宁拽着陆微澜的手就往外走。
就在这时,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
李郴进来的时候,就见有个陌生的男人牵着陆微澜的手。
他本就覆了一层寒霜的脸,变得更冷了。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她初见他那晚。
画面定格在这里,陆微澜也觉得有些尴尬,她下意识的就想抽回自己的手。
不过樊绍宁握得很紧,她没抽动。
这时李郴上前一步,抓住陆微澜另一只手的同时,与樊绍宁动起手来。
两人一人牵着她一只手,就怎么较量起来。
“……”
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陆微澜忙制止道:“我的手腕要断了……咳咳……”
两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同时收回手,又几乎是同时再伸出手。
还是李郴的动作更快一些,他揽住陆微澜的腰,将她带至他身边。
两人离得更近,所以陆微澜能感知到他身上的戾气和杀意。
“他是我表哥……”陆微澜不由安慰道。
说完之后,她感觉到李郴怔了一下,落在她腰间的手不由收紧了。
陆微澜感觉到他的手轻轻颤了下,也不知是刚刚和杀手们打斗的原因,还是他内心的情绪变化太大。
而樊绍宁的目光落在陆微澜腰间那张大掌上,脸色也很难看。
这两人就这么对上了,难道不逃命吗?
“主子!”幸好这时,谭峰从门口走了进来,“昭华公主已经跟江踽行逃出去了,人也都清理得差不多了,不过客栈内的火还没有熄灭!”
李郴微微颔首,就算火被熄灭了,他也不可能带着陆微澜从客栈里头走。
虽然她也经常去犯罪现场,胆子大得很,但尸体横陈的惨状他还是不希望她看到。
此时一低头,看到倒下的黑衣杀手也没有任何外伤,知道她这个表哥也是如此想的,再想起沈澎信中曾经提到的,心里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走窗!”他低哑着声音对陆微澜说道。
她知他声音有异,以为也是被烟呛的。
也知沈澎曾在出事前给他写过一封信,但他又从来没有拿出来给她看过,此时怎知道他辗转的心思。
他说走窗,陆微澜也觉得合理,只不过……
陆微澜想起久远的画面,脸色变得惨白。
一行人来到窗边,樊绍宁自然也知道事情分轻重缓急,他也想让陆微澜尽快离开此地,所以想上前帮忙。
但他走在陆微澜身后的时候,李郴就将她护在身前,他走到陆微澜身前的时候,他就把她拽到身后护着,倒有些像护在鸡崽的老母鸡。
“你先下去。”李郴又对樊绍宁道。
樊绍宁此时不想与他争执,总之先离开这里才是上上之策。
他在沈家出事之前,收到过姑父的一封信,信中曾嘱托过,若是沈家有变,望他能对表妹照拂一番。
这封信现在就揣在怀里,他自然能与骁王李郴剖白清楚。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从窗边跳了下去,连梯子都没用。
樊绍宁没用梯子,李郴自然也不会用,他还将陆微澜背在了怀里,让谭峰断后,从客栈二楼的窗边跃下。
马车早就准备好了,李郴直接将陆微澜背到马车里。
此处自然不能再留,清点好人数之后,一行人便走官道离开。
李郴和陆微澜一辆马车,李绾和江踽行一辆马车,范自如和刘知蕙一辆马车。
这三辆马车中都有一人是武力值比较高的,范自如虽然不如刘知蕙,但也是上过战场的武将,只不过他不太适合单兵作战,在军营中一直都是以布阵为主。
这趟出行,李郴等人一直都是扮做商队十分低调的,如今遭逢变故,而且又快到了扬州,便没有什么再瞒着了。
所以他们现在目的地是官驿,修整半日再出发扬州。其实这一趟无论是明着还是暗着,都不妨碍“有心人”做手脚,只不过扮做商队会更方便些。
说不定还能有之前襄州刺史那样的傻狍子自己送上门来。他对这一趟早就有打算,发生什么都在意料中。
只不过有件事却是没料到的……李郴撩开车帘看了眼,樊绍宁一直骑马跟在马车边,竟有些像扯不掉甩不开的膏药。
他皱了皱眉,放下车帘看向陆微澜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和颜悦色。
只这会功夫,他心中已经有了计算,要对陆微澜说的话也到了嘴边。他必须得先下手为强。
不过,眼前的人似乎失了神。
她很少这样的。
骤然生变难道是因为他的出现?
李郴那到嘴边的话,突然就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了。
但如果不做些什么,又觉得心底像是漏了个洞,让他很是不安。
这一路上,李郴的嘴张张合合三次,还是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出口。他只是又揽过了陆微澜的肩头,将她拥在怀里。
就这样,他们到了城郊的官驿。
此时天刚刚亮,官驿的驿丞还没睡醒,但多年来形成的条件反射让他在听到外头的车轮声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的苏醒了。
他推开窗户,看都外头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但是怎么看都像是个商队呀!
官商有别,官驿是不可能接待商队的,就算他们有的是钱,但收了这种钱也没命花不是吗?而且这里离扬州府这么近,又不是穷乡僻壤,无人监管,新来的扬州刺史可是个刺头。
驿丞有的没的想了一大堆,便准备倒头就睡。
没想到不过片刻的功夫,他才又睡着,就听到门被咚咚咚的敲响。
驿丞觉得守门的巡检也是个榆木脑袋,明明知道是商队,又何必来请他示下。
这巡检咚咚咚的敲个没完,就像发生了多大的事一样。
驿丞皱着眉头打着哈欠起身去开了门,就见巡检手里拿着的鱼袋,双腿都有些抖了。
“谁来了?”驿丞下意识的问道。
难道不是商队?
说完他也等不及巡检回答他,抢过他手中的鱼袋打开来,当看到里头的黄金鱼符的时候,他的手也跟着抖了起来。
亲王符?
是哪位亲王祖宗来了喂!
驿丞手里拿着鱼袋和鱼符,咚咚咚的跑下了楼。
?
作者有话说:
鱼袋制度是唐宋时官员依据品级高低佩戴不同鱼袋以证明身份的身份等级制度。相当于官员工作证。
.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