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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首发


    周三, 排球排练之后。


    储物柜的门被合上,友枝拿纸巾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喝了口矿泉水, 随后漫不经心靠在柜门上。


    窗外的夕阳如火,教室里的值日学生们正在搞教室卫生,把座椅一一搬出来,放在走廊里排成一排,地板被拖的亮亮的。


    高秋佳上完洗手间回来,问:“枝枝,一会我们去买冰棍吗?”


    她点了点头。


    看着教室里空着的那个座位,她忽然想到祁凛已经好多天都没来上课了。


    那次画展回来之后,他们就没见过。


    所以到底在做什么……


    她想着,轻轻挠了挠脸颊。


    去后门买冰棍回来的时候,走过露天篮球场,友枝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穿着白色的篮球服,黑发纯粹,两条手臂修长而有力, 少年高高跃起投篮,随后接过篮球在地上拍打几下, 掀起衣摆擦汗, 肤色白皙,一双丹凤眼里漫不经心的, 吸引了过路不少女孩子们的炽热目光。


    于是她放慢了脚步,咬着牛乳冰棍,慢悠悠地走着, 眼底瞥见他从篮球场下来, 朝教学楼这边走来。


    在对方走近之后, 她刚要开口,没想到少年单手抱着球,直接淡漠地与她擦肩而过,就连眼神都没分过来一个。


    友枝目瞪口呆看着他逐渐走远,一时觉得匪夷所思。


    “我靠,这人真飘了是吧?”


    她不由得皱眉。


    “你们又怎么了?”围观群众高秋佳表示难以理解,耸了耸肩,“我说,祁凛这人好爱吃醋哦。”


    友枝:?


    他吃哪门子醋?


    她真的不懂。


    “妹妹,”沈归京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面前,目光不知为何,透露着一点微末的无奈,“阿凛那天去了画展,你知道吗。”


    她听了点点头,“我看见了。”


    “然后我下台一找他就不见了。”她说着,不满地憋嘴。


    沈归京摸摸下巴:


    “他一回来就气压贼低,是发生什么了?”


    友枝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这么满头问号地走回教室里。


    之前的小测成绩已经出来了。


    友枝发现祁凛的语文成绩有了提升,至少不是满篇的红叉叉了。


    她的补习应该是有用的,也或许是他之前根本就没有认真地学,才会考那么点分数。


    有些欣慰,同时感到忧愁。


    现在这孩子又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又开始别扭起来。


    啧,难搞。


    ……而且上一次就是她先找他说话,这次怎么也得他来吧。


    他可是男孩子欸!


    她这么想着。


    于是就没有再去主动说话。


    又这么过了一星期。


    那少年却表现得越来越放肆。


    他频频迟到早退,甚至最后不来上课,一度不见人影。


    偶尔回来,趴在桌上,倒头就睡。


    他到底是出去干什么了?


    友枝心里的好奇感愈发加重,对他又有些不顾前途的行为感到生气。


    趁着那个人回学校取东西,友枝偷偷跟在他身后,保持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没想到,她最后跟着祁凛去了镇子边的稻田。


    祁凛提着书包,走在前面,大风把他身上白色的校服衣摆吹得猎猎而动,火金色的夕阳,几乎与金黄的稻田连成了一片。


    友枝跟着,一边新奇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色。


    她之前也来过这里,但是那也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已经快要入冬,水稻田里是金黄一片,稻草蓬松而干枯,带着隐约残存的米香味,不远处是一条波光粼粼的大河,微风拂过,清跃萧森。


    水稻田的泥道边上,有条黄狗忽然汪汪叫着跑来,摇着尾巴,跟在少年身后。


    他低下身子,摸了摸它的头,继续往前走。


    友枝看了一会,然后跟了上去。


    跟着他走过稻田,来到宽阔的河边,她站在树影之后,而少年坐在岸堤的台阶上,眺望着河面。


    这么待了一会。


    忽然祁凛拿起一块石头扔出去,接连荡出十几个水漂。


    大黄狗摇着尾巴过来,坐在少年的身侧。


    一人一狗就这么坐在岸堤上,意外和谐。


    友枝忍不住勾唇,随后极目眺望,看到水面上有一条破渔船,船上的老翁撑着木船桨,慢慢悠悠地从水面上划过。


    老翁唱着一首悠长的歌。


    “水迢迢嘞——冯虚御风——”


    她又看向了祁凛。


    他似乎很疲惫也很厌倦,闭上眼睛,微仰着下巴,把手撑在两侧。


    河风把少年漆黑的碎发吹动,白色的衣摆向后。


    也吹起她鬓角的长发。


    友枝扶着树干,粗糙的触感滑过指腹,她却兀自看着不远处的祁凛。


    见他白皙的肤色染上金色的霞光,就那么静静地待了好久好久,一动不动。


    她见状,眼睫轻动几下。


    总觉得……他好像很孤独的样子。


    像是承载了很多,像是陷在泥土里的花朵。


    忍不住很想……靠近。


    她轻轻环顾四周。


    这里确实能够很好地放松心情。


    ……所以让他忧愁的事情,是不是很多?


    那条黄狗好像看到了她,突然叫起来。


    少年应声回头。


    她下意识地躲到了树的后面。


    手按着树干,而心脏却在忍不住发跳。


    友枝低下头,看着稍显泥泞的鞋尖。


    ————


    体育课下课早。


    大家还没回来,一整个走廊里都静静的。


    友枝走上楼梯时,发现那个少年靠坐在窗边,指节夹着一根烟,稀薄的烟雾缭绕,又在窗外的风中消散。


    她想了想,走到他面前,看着他。


    祁凛懒懒回身,抬起眸,看到了友枝。


    他的目光淡淡的,没有说话,随后又把头转了回去。


    “你还要像这样多久?”她终于忍不住发问。


    “不上课,不写作业,还总和老师对着干。”


    “你最近真挺飘。”


    “关你什么事。”他声嗓冷淡,也不看她。


    “祁凛,发生什么事了?”她上前一步问,攥住他的手,想要阻止他吸烟的动作。


    他眉头一蹙想挣开,而友枝按的紧,没挣开。


    祁凛声音冷淡:“把手拿开。”


    “我真的搞不懂你到底在闹什么脾气啊?”她真的有点不理解,“你就跟那陈年老醋似的,臭石头脾气,也不会哄女孩子,你再这样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他掀起眼帘看她,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友枝,你把我当什么?“


    女孩明显一愣。


    “你……”


    “同学,朋友?需要被关心的不良少年?还是一条可怜虫?”祁凛说着,看着少女那张面容姣好的脸庞,被窗外的夕阳映照的有些发红。


    她看着他,不语。


    “我之前就问过你。”他声音淡淡,把烟条拈灭,心中的意念近乎执拗:“今天再问一遍。”


    “……”她听了深呼吸几口,有些无奈似的,“你这些天就是在别扭这个?”


    女孩的表情匪夷所思,似乎有点愤怒,“因为这个你就旷课逃学,你幼不幼稚啊?我真是服了你了。”


    她被气到了,转身就想走。


    没想到被拽着手腕猛地拉回来。


    因为惯性,她一头撞进祁凛的臂弯里。


    被按住后脑勺。


    两人骤然贴近。


    她感觉到少年身上的温度似乎冰冷而火热。


    属于少年的沉重火热的呼吸,萦绕在近距离的地方,以及从衣服下隐约透来的体温。


    友枝浑身一颤,她的颈肩登时泛上一片酥麻。


    眼睫剧烈颤动。


    少年低头,附在她耳侧,一字一顿地:


    “友枝,我不需要朋友。”


    “——我需要女朋友。”


    他已经忍得够久了。


    是之前画展上江蔚的那番话,让他迫切地想知道一个答案。


    “她是炙手可热的少女艺术家,才华横溢,光芒万丈,万人簇拥。”


    “而你祁凛又是谁?”


    “你凭什么独占她?”


    那一刻心中似乎掀起一场隐秘已久而汹涌不断的海浪。


    他看着江蔚,没有反击他什么,目光淡淡地。


    ……没有想要独占的。


    只是。


    希望某天能被人从黑暗里拉起来,带他奔跑而已。


    所以。


    才会这样。


    他看着友枝。


    你会走吗?会离开我吗?会给了我温暖之后再无情地收回吗?


    她听了猛然一愣。


    被紧紧攥住的手腕,少年的指腹滚烫而有力。


    他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耳廓,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色,甚至忍不住在发热。


    ……太近了。


    她能清楚看到他精致的侧脸,还有每一根眼睫毛,那双漂亮漆黑纯粹的丹凤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她,里面不断翻涌着某种炽热的情绪。


    心跳蓦然加快。


    快到几乎要溢出胸膛。


    ……


    友枝的唇瓣诧异地张开,在那一刻她竟然觉得无处遁形,心中有种被戳中隐秘事情的兵慌马乱。


    ……被这样挑破了。


    可是……


    眼看祁凛还要张口说什么,她连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唇。


    少年柔软薄透的唇瓣,就此擦过她的掌心。


    他静静地看着她,目光直白而毫不掩饰。


    她被看得脸颊几乎烧热。


    ……明明这样还太早了。


    而她一开始,根本没有想那么多的。


    可是在说出的那一刻还是有喜悦感涌了上来,这种感觉骗不了人。


    “不要说了。”友枝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其实我有在慢慢喜欢你的。


    姑且等一等吧。


    起码,等我们都成年。


    她想着,耳根忍不住发热。


    而被止住话头的祁凛,却把她掩饰羞涩的这句话,听成了直接了当的拒绝。


    他愣住。


    心脏的血液像是瞬间凝固了一样,巨大的缺口因此落成,洪流倾泻而下。


    心一寸寸变冷,也像被谁攫住喉咙,难以呼吸。


    看吧。


    在期待什么?


    她也根本不会喜欢他。


    真是自以为是又自讨苦吃。


    他自嘲地这么想。


    心中乱的像是被猫弄皱的毛线团,五脏六腑开始发痛,他唯一一次赤诚地坦露心迹,却如此狼狈不堪。


    祁凛的指节开始变得僵硬。


    随后他起身,轻轻推开了她。


    第72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首发


    被推开后, 没反应过来,友枝有些发愣。


    眼前的少年站起来,狭长小眼睑垂下, 指骨紧紧地攥着。


    他低着头,下颌的线条模糊不清。


    让人觉得不对劲。


    在离开的瞬间,友枝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祁凛。”她唤了一声。


    少年的身形一顿,随后视线落在两人的手上,薄薄的唇线紧抿,喉结轻轻滚动。


    都拒绝他了。


    还这样做什么。


    脑子里要乱死了。


    祁凛觉得自己被弄得一团乱了,因为被变相拒绝五脏六腑好像都在疼,甚至难以呼吸了,她还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自己,好像片叶不沾身一样的清纯无辜。


    他忍不住抿紧唇。


    声音从齿缝间轻轻渗出,几不可闻。


    真是个……恶劣至极的小姑娘。


    祁凛想。


    “其实我……”友枝刚要说什么,走廊那头忽然传来了一阵阵的喧闹声,看来有其他学生上来了。


    然后她的手指被轻轻拂开。


    少年走了。


    “你去哪?”她忍不住问祁凛。


    ……


    没有被回答。


    后来的几天,她隐约察觉到对方可能是误会什么了。


    对此她脸红, 苦恼,又无可奈何。


    因为那并不是直接的告白, 她没有正面回答, 本以为对方会懂,现在发现好像并不是。


    真的是自己太隐晦了吗?


    “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嘛~会少年慕艾心生恋慕有什么错误~”


    学校食堂, 中午,人潮汹涌。


    友枝咬着筷子,无精打采地看着被挂在高处的电视, 电视此时正随机播放的一个综艺节目, 被主持人称为“少女之友”的搞笑明星拖长了声音, 这么用带着笑意的语气说着。


    “有没有人分享一下自己的初恋经历?”


    有嘉宾开始回忆被暗恋的初恋对象表白的事,他们听了哈哈大笑,“明明是想委婉地答应,结果却被对方彻底误会了意思?好惨哦你,哈哈哈哈哈。”


    因为主持人很会来事,不断开着嘉宾的玩笑,逗得食堂里一众学生们都在笑。


    友枝:……


    他妈的,膝盖好像中了一箭。


    她心不在焉地翻着盘子里的炒饭,很忧愁地叹了口气。


    咋办啊。


    该怎么说啊。


    他到底怎么想啊。


    不会又要哄吧。


    “唉,烦死了——”


    “我说,你们还没和好啊。”沈归京咬着饺子,看对面的友枝摧残着一头柔顺的长发,还愁容满面,他含混不清地说,“这都多少天了,闹别扭也差不多得了。”


    她啧了一声,随后掀起眼帘,“你呢,你不他好兄弟吗,他的近况什么样你不知道?”


    沈归京听了摊手,一脸的无辜:“我和阿凛是走得近,但他最近不来学校,电话打不通,也经常不在家,我也联系不上啊。”


    她听了,筷子尖猛然一顿。


    “连家也不在?”……那他会去哪里啊?


    开始的时候,她忍不住往坏的地方想了想,却又觉得不太可能。


    仔细想了想,友枝心中隐约有了想法。


    于是在放学后,她独自去了镇末的那片水稻田。


    沿着窄窄的泥道走过,入目是满地金黄色的稻杆,和已经半干涸了的渠塘,风吹拂头发,今天温度高一些,很和煦。


    有灰色的麻雀蹦跳其间,喙里叼着杂穗,叽叽喳喳。


    不远处的大河波光如那一日,上面却不见摆渡的老翁,空有一艘小船,栓停在岸边,偶尔被风划过一条条水波。


    那条黄狗汪汪两声,跑过来,摇着尾巴,朝她歪头,警惕地打量着。


    友枝见状,立刻从自己包里拿了一块肉骨头,撕开塑料袋,然后扔给它。


    狗子嗅了嗅,随后低头迅速叼起骨头,迈着步,小跑走了。


    她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它身后。


    一路走进不远处那片茂密又稍暗的杂丛林。


    之后,在一片火红翠黄的繁茂树叶中,友枝一眼看到了靠在高高的树干之上的那个少年。


    那棵巨大无比的树,友枝一直叫不出它的名字,但因为它已经活了好多好多年,长的又实在太过于高大健壮,可以同时容纳下几个人的重量,所以给小时候的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古树——会结微甜发涩的小小的红色果实,会有倒三角的叶片,有着粗壮而极长的树干,落叶很晚,即使到现在,上面仍然有很多茂密的金黄色叶子的


    沿着粗砺的表皮一跃而上,往左,就能到达树上那最优越的枝干。


    还有上面的祁凛。


    友枝走到了树下。


    他正靠在那条最粗壮的树干上,姿态很慵懒,似乎是在睡觉。


    而细看,却发现祁凛精致的眉头却蹙得紧紧的,似乎他时刻都不得安宁。


    他口里还轻轻呓语着。


    友枝忍不住凑近了一点,想听一听。


    是隐约的几个字眼。


    “不要走”


    “妈妈”


    “我会听话”


    他的额头似乎还有些冷汗。


    友枝有些担忧。


    少年的眉头皱着,很不安稳,手指也紧紧地攥在一起。


    友枝忽然发现,他的手机被掉在了地上。


    页面是已经解锁的,她发现对方的音乐播放器还开着。


    连接着少年耳朵里的蓝牙耳机。


    上面正播放着一首很躁的歌,大概是切歌时随机弄到的,很不好听。


    她换了一个较为温柔舒缓的音乐,顺便调小了音乐的声音,随后抬头,仔细看着他的反应。


    过了一会,她发现祁凛的眉头稍微变得舒展了。


    漆黑的额发略遮着少年邪气漂亮的眉眼,呼吸也趋于平稳。


    她抬头看了看他身上的那件外套,挺厚的,应该不会着凉,吧。


    身侧忽然传来什么声音。


    友枝低头,发现刚才那条小黄狗站在她的脚边,正哈着舌头,仰脸看着她。


    友枝俯身撸了撸狗,把祁凛的手机放到它的旁边,指了指,示意它。


    小黄狗于是坐了下来,两条前腿屈着,很乖巧地把守着。


    她最后看了少年一眼,随后折下一只火红的秋叶,轻手轻脚地反身回去,没有打算叫醒树上的祁凛。


    ——这里或许是他的秘密基地。


    他们都闯入了彼此的禁区。


    也都是,唯一的那个人。


    却不知道,少年在她走后,睁开了眼。


    定定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很久都没移开。


    好坏的女孩。


    一声不响地来,扰乱所有又悄悄走掉。


    他微微扯唇。


    祁凛拈了拈耳垂,耳机里温柔飘荡的曲子,像是少女温和的呢喃。


    作者有话说:


    摸摸委屈小狗


    第73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首发


    这天的友枝忽然失眠了。


    她半夜不知为何忽然醒来, 然后就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的,抱着胳膊, 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友枝又打开手机,随便翻着,结果不自觉地翻到了和祁凛的聊天记录。


    两人的最后一次聊天,已经是两星期之前的了。


    好像忽然就被疏远了一样。


    “……”


    她皱了皱眉丝毫不明白,这事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那个少年像是缩回盔甲里的敏感刺猬,又像是闹脾气的黑色大猫猫一样。


    可爱,但是要哄,有时候才能让你摸摸。


    不然就咬你。


    友枝翻了个身,手指不小心点到了手机上对方的头像,图片顿时放大了,她漫不经心地看去,就见满身尖刺利刃的高大黑色电锯人坐在一张小小的木椅子上,身后是一片寂寥的白色, 整个画风黑白孤寂,看着很孤独。


    友枝忽然感到一阵心悸, 她抚了抚胸口, 然后闭上眼,深深呼吸了几口。


    随后她起身走到厨房, 从瓶子里拿了两颗褪黑素,倒了杯凉白开服下,再走回房间里。


    没关闭的手机信箱里是被塞满的各种垃圾信息。


    话语恶毒激烈, 各种辱骂, 简直不堪入目。


    所有社交平台的评论区和私信也是这样。


    她把心中那种暴虐和不对劲的痛苦情绪的压下去, 然后盖上被子,闭眼。


    【没关系的。】


    【她们骂什么都影响不到我的。】


    【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长达三个多月,每一天都是无孔不入的人肉,辱骂,和数不清的私信骚扰。


    每到夜晚,这些东西就在脑海里变得越发清晰。


    友枝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丝毫不了解事情经过,只是捕风捉影,听信一面之词,就可以对一个人肆意评判、辱骂,企图把她打入无间地狱。


    回想起网络上那些刺目不堪的字眼,她闭上眼睛,努力把这些恶心东西抛出脑袋。


    好像自己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那些人总有一百种攻击污蔑你的方法,不想让你好过。


    她深深地呼吸。


    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


    不要去管他们,我可以挺过去。


    她反复在心里说着这几句话。


    不要想了。


    不要想了。


    不要想了。


    最后少女终于平静了下来。


    ……睡个好觉,晚安。


    望着白白的天花板,友枝这么对自己说。


    随后她闭上眼。


    而不远处,是一幅她刚画完的油画。


    画布上,蓝色的天空,碧绿的原野,一个女孩子站在中间,无比灿烂地笑着,而胸膛那颗红色的心脏却已经千疮百孔。


    她说:it''s ok


    没关系的。


    都会过去。


    但愿,都会过去。


    友枝轻轻翻了个身,眼角划过一滴泪,慢慢睡着了。


    ——————


    和祁凛没说话的第n天。


    友枝坐在桌前吃饭,神色寡淡。


    ——快有一个星期了。


    这种情况。


    连友娜都忍不住问她:“怎么最近没见你提起小凛那个孩子?”


    友枝一脸淡漠,吃完饭去门口穿上鞋子,出门。


    “太忙。”


    而她最近要赶画稿,也没时间时时过去找他。


    而祁凛也没再来过学校的那间画室。


    这天放学的时候,她提着书包站在学校门口,等着高秋佳,百无聊赖地看着头顶的金色夕阳。


    一抬头时,忽然看到了祁凛。


    他插兜提着书包,正从学校门口走出来,外面有两个没穿校服的男生正吊儿郎当地站着,似乎是在等他。


    他是来拿东西的,或者刚打完球,今天也没有上课。


    之前友力找他谈话,少年也仍然是一副淡漠的样子,并不在乎。


    当时沈归京站在她的旁边,两人一起看着不远处的祁凛,他忽然这么对她说:“他从前也是这样。”


    “……什么?”友枝不解。


    “在你来这里之前。”


    在你出现之前,他一直都是这样,浑浑噩噩,离经叛道,野蛮生长。


    看不见前路,也没有归途。


    沈归京看着眼前的少女。


    在这之前,从没有人真正走近过。


    只是因为你,阿凛他才变得不一样。


    这句话沈归京没有说出来,但其实已经不言而喻。


    她听了,不由得抿唇。


    然后轻轻地说。


    “我知道。”


    思绪被悄然飘回。


    远处的那个少年修长的背影,孤寂又生人勿近。


    友枝微微凝神。


    师父说过,画师可以放浪形骸,可以不拘一格,但也应该懂得苦痛,有一定的社会责任感,强烈的敏感力,以及刺破一切温情假象的眼界。


    也包括,她应该有选择地去拯救他人。


    若对一切看到的事浑浑噩噩,报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那也就失去了反应现实的能力。


    随后友枝抬头。


    她看到祁凛和两个男生说了什么。


    她略微思索一会。


    ……对了,那两个人,之前她在校外偶遇时见过一次。


    友枝看着他们特殊的装束,忽然认出,他们似乎是网上那些搞极限运动的少年。


    他们两个有个很火的B站账号,记录日常中各种极限运动的视频,因为很巧都是在赤锋镇,所以她稍微留意了些。


    而且之前她去南边镇口采集创作素材,一群人骑着单车忽然从无比崎岖的土路一路呼啸而下,还在欢呼,与正在坡道上的她擦肩而过,吓了友枝一大跳。


    那些单车飞速地跃下高高的陇坡,其间跳过无数个坚硬的石块,再从高处直接落到地面,上面的人毫发无损一脸轻松,整个过程看得人惊心动魄。


    友枝想到这里,心里的怒气值瞬间max


    ……她!就!知!道!


    她就纳闷他天天哪有那么多架可以打,弄那一身看着就很疼的伤口。


    原来是把命当游!戏!玩!啊!


    这叛逆的小兔崽子!


    于是她果断走到祁凛面前,伸手按停了他的单车。


    少年见状抬眼,神色淡漠,略微有些不解,“?”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然后一字一顿地说:“不许去。”


    这两个人最近说的第一句话。


    祁凛:“……”


    另外两个男生盯着她,颇为好奇地开口,“阿凛,这位是你同学吗?”


    “我说这位漂亮的小妹妹,你最好别管阿凛的闲事哦。”他由衷地说。


    上次那个职高的校花非要阻止祁凛骑越野单车,直接被他气哭了走了。


    友枝不理他们,自顾自地看着祁凛,随后把话又重复了一遍,“不准去,太危险了。”


    “放开。” 祁凛淡淡地说,想把女孩抓住车把的手给拂开。


    她不放,就这么跟他杠上了,不认输地盯着他的眼睛。


    难道还能打她一顿吗?


    反正她就是要管闲事。


    因为……


    看着一个人一点点地深陷泥潭,是最于心不忍的事情。


    ——想他不要这样。


    心中莫名有这种想法。


    所以想把他拉回来。


    带到正途。


    “我上次的话不是说说而已,我会帮你。”少女看着祁凛,认真地说。


    可惜她状态也不好,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友枝默默地想。


    “你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少年啧了一声。


    友枝咬唇,轻轻跺了跺脚,抬头看去:“我就管了怎么着。”


    呜呼——旁边的两个男生立刻发出敬畏的口哨声。


    这妹妹真刚啊。


    少年眯起眼,抬头漫不经心地看着她,丹凤眼淡淡的,目光稍冷,神色里是似有若无的凌厉。


    友枝毫无畏惧地和他对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他忽然把她拦腰扯过来抱在大腿上,随后一踩单车的脚踏板,车子迅速往前驶行起来。


    友枝:“”!“她吓得失声尖叫,连忙抱紧了他的腰身。


    随后耳边传来少年得意又磁性的笑声。


    单车驶下了几层台阶,剧烈颠簸了几下,随后稳稳落地。


    而友枝已经吓坏了,死命抱着他的腰,耳边呼呼的风声吹乱了她的头发,散在少年的脖颈,晴空烈烈,两边景物飞速倒退。


    她缩在少年怀里,一点也不敢乱动。


    “祁凛你大——”话刚出口又被一阵颠簸堵了回去,她抿紧唇,死死搂着少年的脖颈,生怕一个不慎掉下去。


    “走那道通稻田的路?”呼呼的风声里,她听到有人这么问祁凛。


    “嗯。”他沉沉应了一声,复又垂下眼睑看她,一双黑漆漆的丹凤眼里透着揶揄和狡黠,祁凛微微勾唇说:“抱紧了,掉下去我可不管啊,小麻烦精。”


    友枝的心脏怦怦直跳,搂着他脖颈,一手抱着他的腰,不得已而贴的很近,友枝感觉自己的耳朵已经红透了。


    她揪住衣角,脸埋得很低。


    坏东西……


    这男生真的坏死了!!!


    她想把手伸下去想掐一下他的腰,可又觉得太过暧昧,咬了咬牙,最后把头颅埋在臂弯里,少女的一整张脸都红透了。


    整个过程都心惊肉跳。


    好在她的心脏承受能力还算强,不多久就适应了这种极限运动的程度,刚想放开搂着祁凛脖颈的手,下一秒身下的车子就腾空起来,失重感让她吓了一跳,赶紧搂回去抱紧祁凛,像只紧紧抱着同类的树袋熊。


    一起骑车的两个男生见状,相视一眼,忍不住暗自偷笑:凛哥这人好坏啊。


    “搂这么紧?”


    “祁凛你给我闭嘴……”


    还是害怕。


    随后她隐约抬眼,好像看见了少年唇角勾起了似有若无的弧度。


    最后一个颠簸,单车终于驶到了一条相对平坦的大路上。


    “回头,小麻烦精。”祁凛垂下眼,对她说。


    友枝下意识地睁眼,往左看去,然后惊呆了。


    入目是海。


    波光粼粼,一望无际。


    金色的万丈霞光之下,逶迤的叠浪倒影着碎波的金光,被风声孤云携裹,不断奔赴未知的远方,落日长天之上,黑压压的群鸟展翅南飞,前往遥遥的水光接天处,连成长长的一片。


    ……好美。


    她被震撼到了。


    那些童年的依稀美好的记忆,也纷纷涌入脑海里。


    车子慢悠悠地驶过海边大道,很平稳,不会掉下去,她不害怕了,索性挑了个姿势舒舒服服地坐着,一只手勾着少年精瘦的腰,一只手闲着,往海那边不断张望着看,更像只流氓无尾熊。


    祁凛被她动来动去的动作弄麻了,耳朵根都慢慢红成了天边晚霞。


    他抿了抿唇,只觉得心跳如擂鼓。


    在她的动作越来越放肆时,祁凛终于忍不住停下车子,


    然后屈指,他狠狠弹了一下少女的脑门。


    “你烦死了,小麻烦精。”


    她揉了揉被弹红了的额头,接着不客气地伸手掐了一下少年的脸。


    祁凛直接瞳孔地震。


    他伸手不甘示弱想掐她脸,结果反被女孩戳弄了一下敏感的腰窝。


    祁凛浑身一抖,彻底炸毛了。


    “别动手动脚的!”他不可置信,羞到嗓音都发抖了,“你一个女孩子……”


    “让你欺负我。”她浑然不觉,吐了吐舌头,恶劣得意地笑,随后从车子上跳下来,叉腰洋洋得意地看着他,随后扭过头,把手搭在栏杆上。


    友枝托着下巴,专心致志地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嘴里还哼着轻飘飘的小调。


    殊不知站在她身后的少年捂着脸颊,白皙的耳朵已经红成和眼前天空一个颜色。


    ……


    口里发干,他滚了滚喉咙,好像眼睛已经没有办法看到其他东西了,而眼神却又无处安放。


    祁凛粗暴地拉下外套拉链,然后把整张脸庞埋进衣服里。


    ……要命了。


    身体不断升温的途中,他咬牙想。


    ——好像真的栽进去了。


    像咬开了一块巧克力,外层的可可粉很苦,里面却甜到喉咙里,无法割舍。


    苦涩的甜蜜。


    少年的眼睛蓦然暗了暗。


    黑漆漆的丹凤眼,瞳孔在流火红莲一样的无边云霞之下,闪动着细碎的光。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被调戏的炸毛黑猫猫~


    完了啦,鹅子你坠入爱河了()


    第74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首发


    ……可是。


    他讥讽地扯了扯唇。


    已经知道答案了不是吗。


    还在这里自作多情做什么。


    想到这里, 少年的丹凤眼不由得暗了暗。


    友枝扭过头,“你在想什么?”


    那样清澈的桃花眼盯着,祁凛呼吸轻轻一窒, 接着匆忙别开视线,掩饰什么似的语气很淡漠,“不关你事。”


    少女看他这样子,不由得鼓起嘴巴,“我说你这个人——”


    “……小枝?”


    此时一辆车忽然驶到道路旁边停下,车窗缓缓摇下,一张熟悉的男人的脸庞露了出来,这么唤她。


    “舅舅。”友枝见到他,很是诧异地唤了一声,这是她的大舅友军。


    “你在这做什么?”友军看了一眼少女身后淡漠站着的祁凛,顿了顿,这么问自家外甥女。


    “哦,那个……”友枝脑子里开始飞速转圈,“我和同学, 放学后一起出来看海,积累美术实践课的素材。”赶紧想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她总不能说自己是被祁凛给带到这的吧。


    大舅看着她, 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哦, 这样,那你们看完了吗?你要回家吗?”他示意她上车,“舅舅可以顺路送你回去。”


    她下意识地看了祁凛一眼, 身后的少年单手插兜, 手正懒懒地靠在栏杆上, 见她看过来,说:“我还要待一会,你走吧。”


    “上来吧,一会天黑了,这里离家远。”舅舅也催她。


    “……好吧,谢谢舅舅。”


    她最后看了祁凛一眼,打开车门,走进去。


    车子越驶越远,消失在道路那头,祁凛转过身,抬头看着天边夕阳低沉,朵云温柔地交叠,落日快要接近尾声,暮色已是苍茫一片。


    他轻轻咽了咽喉咙,纤长的眼睫微动,随后垂下眼皮。


    少女刚才站着的地方,似乎残留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清冽的云檀白桃香。


    她貌似说过这样的一句话:


    “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


    是真挚的,信誓旦旦的语气。


    他深深呼吸一口,随后把脸埋进外套衣领下,几不可闻地低哼一声。


    修长的手指轻轻收紧。


    谁要你帮啊……


    他要的,分明是别的东西。


    心跳变得略微快了些。


    同行的两人骑车,呼啸着从不远处的坡地上高难度地滑下,落在他旁边,叽叽喳喳地咋呼开:


    “呦,那妹妹走了?”


    “我说阿凛,那妹妹长得挺漂亮,是你女朋友吗?”


    话音刚落,就见少年的唇边微寒,似乎心情不好。


    祁凛眼睑微垂,顿了顿,声音徒然低了八度,“还不是。”


    精准踩雷。


    同伴一见这,赶紧补救,“那也很快就是了!”


    他勾了勾唇,“喔。


    回去的时候天空是暗紫色的。


    他插兜走了几步,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钥匙扣,上面挂着个粉色小巧的丧尸小狗,吐着舌头,造型诡异又丑萌。


    友枝的东西。


    ……丢三落四的小麻烦精。


    他随手把钥匙扣收进包里,骑上越野单车,跃下一块高高的台阶。


    风把衣摆吹得向后,张扬而恣意。


    ——


    周四这天,学校里忽然来了几个人。


    上着课,有人透过前门的玻璃看着班里,视线锁定了后排翻书的友枝。


    惹得同学频频回头看她。


    友枝满脸疑惑。


    下了课,那个人走进来,伸手敲了敲她的桌子,“你好,友枝同学,打扰一下。”


    女孩有些疑惑:“请问有什么事?”


    高非此时抬头,看着那个女孩站起来,跟着那人走出去,表情很平静。


    教室外还站着班主任江露,还有德育主任友力,见状,高非的八卦之心忽然开始熊熊燃烧,连忙推了推身侧睡得正熟的祁凛。


    在对方起身时杀人的目光下,高非赶紧说,“凛哥,不好,友枝可能摊上事了!”


    少年纳罕地挑眉。


    “她能有什么事。”谁敢惹她啊。


    他换了个姿势,低头继续睡。


    课间他拿篮球从教室出来,正好路过办公室,眼尾不经意一瞥,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祁凛的脚步不由得顿住。


    一个女老师满脸带着慈祥的笑容,轻轻拍着少女的肩膀。


    而那个少女仰头,两人正对彼此说着什么,关系似乎很是熟稔。


    她们交谈着,话语模糊,偶尔夹杂着“新学校”“好好努力”“早点回去”的隐约字眼。


    ……


    他在忽然之间,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些发紧。


    手指抵着篮球,忍不住用力,祁凛垂下眼,有什么混乱不安的情绪在悄然破土而出。


    有人忽然疑惑地大声呼唤他,“凛哥你站那干什么?一起去打球啊?”


    在她闻声并朝这边望过来之前,他迈开步子,快速地走掉了。


    篮球场,一群男生满头大汗,等少年走后,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揉着泛酸的四肢,纷纷叫苦不迭。


    “总感觉凛哥今天心情又暴躁了……”


    “不妙啊……”


    ————


    中午食堂吃饭,祁凛喝了一口牛奶,漫不经心地吃着饭菜。


    沈归京: “阿凛,你怎么又练杨天他们……累得他们直接睡了一整节课。”


    他眼珠不动,声嗓淡淡地:“马上比赛了,加训很正常。”就一整个淡漠脸。


    沈归京:“。”


    啧,骗人。


    不过估计又是因为友枝吧——


    哼,表面装作不在意,明明在意友枝到要死。


    得想个法子看他们尽快搞对象(),不然这进度也太慢了。


    沈归京:柴犬托腮沉思.jpg


    祁凛吃着餐盘里的东西,脸色平淡,冷不丁一抬眸看到自家好友的神色,蹙眉问他,“干什么。”


    “我说,和友枝妹妹,你们昨天出去了吧?”沈归京笑眯眯地问。


    “……嗯。”


    “所以和好了没有?”


    “……”


    沈归京问完这话,发现眼前少年散发的气息好像更阴郁了一些。


    祁凛:黑毛猫猫倔强委屈.jpg


    “咱就是说,咱是男生,哄女孩子就哄一下,别那么拉不下面子,你说是不是阿凛。”


    柴犬拿爪子拍拍黑色大猫猫的肩,笑得憨态可掬。


    黑毛猫猫:?


    “想什么呢,不是这回事行吧。”


    他耐烦地说着,想到昨天的事,耳根子又忍不住热了热。


    烦人的小麻烦精。


    ……害得他昨天一夜没睡好觉。


    旁边的高非这时忽然说起,友枝自从出去之后一直都没回来。


    祁凛听了面上不动声色,而放在桌子下的手却悄悄紧了紧。


    “好奇怪,对了,凛哥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朱列问。


    “不清楚。”他吃了口菜,表面上轻描淡写的。


    之前在办公室看到的情景又一次涌入脑海里。


    他凝神,呼吸。


    沈归京好奇地问高非:“诶,你没问你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碰到她时随口问了一嘴,好像是从市区的重点艺术高中来的老师,他们很想挖友枝过去那边上学,现在正谈着呢。”


    没人看到祁凛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他神色蓦然一滞。


    少年唇瓣紧抿。


    ……自己猜的果然没错。


    “那友枝转学的心气高吗?她什么态度呢?”朱列问。


    “我看八成是同意了吧,不然那老师出来时怎么笑的跟朵花似的。”高非耸了耸肩,说,“其实之前我就在办公室听到老师们闲聊,说之前那所艺术高中早就和校方联系好了,本来友枝是要直接转过去的,只是学籍还挂在赤锋中学而已。”


    祁凛的筷子蓦然停住了。


    “……你说什么?”


    他忽然抬头,死死地看着高非。


    几个人沉默了几秒。


    高非这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吓得他差点咬到自己舌头,赶紧补救:“啊不是,凛哥,这就是我随便听来之后瞎猜的,不准确的,而且,万一友枝觉得在这里上学挺好,就不打算走了呢。”


    “就是说,她要是转学肯定会告诉你的,你先别激……”沈归京话还未说完,祁凛撂下筷子转身走了。”……动。”


    高非吓吓唧唧地:“我不会惹祸了吧。”


    沈归京无奈捂脸:“恐怕是的。”


    午休铃已经响过一次,祁凛在学校里没有目的地乱走。


    走到池塘边,抄起一块石头扔进去,“噗通”一声,水花溅起,落在脚边。


    祁凛坐在木板桥边,心不在焉地看着水池内四处惊蹿的红色锦鲤,拿出手机。


    他搜了那所重点艺术高中的位置,显示在津北城最西的城区里,离赤锋镇很远的地方。


    他仍然不肯相信。


    那丫头要离开了?


    ……离开也不会回来了吧,毕竟那地方那么远。


    想了很久,祁凛感觉自己的思绪越来越混乱,乱七八糟,无可救药。


    有些生气。


    不知道为什么。


    他抿唇,忽然站起来,直奔教学楼而去。


    与其这么漫无目的地猜测,不如就直截了当一点。


    ——他自己去问她。


    ————


    友枝在画室画画。


    调好油彩,画轮廓,心不在焉。


    门忽然被敲响,她勾唇,很期待地回头,却发现不是自己期待的那个人。


    时檀走进来,捕捉到她一瞬而过的神色,“怎么了?”他疑惑地看了看门口,“是在等谁吗?”


    友枝一僵,立刻掩饰性地摇了摇头,转回去,拿画笔勾勒着画布上流畅的线条,“有什么事吗?”


    “妈妈让我问问你,要不要转学去那所城西的私立艺术高中。”时檀合上门扉,在旁边的桌子上靠着,看着她,“那边有个学生出国了,正好空出一个艺术特招生的名额,有奖学金,你要是决定去,她也可以帮忙。”


    啊。


    友枝很意外地看着他,“真是麻烦老师费心了。”


    “不麻烦,”时檀笑了笑,“她说也是为你的未来着想,希望你务必好好斟酌。”


    友枝本来想告诉他自己的决定的,但是这样直截了当地拒绝似乎有些失礼,还是等晚几天,再委婉郑重地回绝那些艺术学校的老师。


    其实她早已经决定要继续留在这里了。


    ——而且,是从一开始就笃定的。


    老实说她师从江sir,天赋自然是有的,龙卧苑又是出了名的“只要艺术怪物”的地方,她不必再练基本功,所以去不去专门的艺术学校,对她来讲,差别不大。


    而且还要向之前的老师表达感谢,并表示自己还是想待在这里,等到高三再去参加集训。


    主要是她自己的心理因素这方面……留在赤锋镇,让她的状态比之前好太多,但这种事情实在不太好描述,如果让人产生误会,就不好了。


    而且。她还有在乎的人。


    这么想着。


    于是友枝点了点头,礼貌地对面前的男生说:“嗯,我会好好考虑的。”


    时檀听了,露出笑容。


    门外。


    凛的指尖搭在门把手上,只差轻轻一推,就可以直接走进画室去。


    而听到屋子里的对话,他整个人就这样僵在那里。


    过了好久,手指才轻轻动了动。


    少年漆黑的眼睫忍不住轻颤。


    他往上看,眨了两下眼,又低头看向灰色的地面。


    将薄唇抿起。


    女孩认真的模样再次浮现在眼前,她笑靥晏晏,把鬓边的碎发抚到耳后,看着他,笑容明媚而耀眼。


    祁凛的心脏忽然开始疼起来。


    为什么。


    她曾信誓旦旦地对自己说过,要“拯救”自己,要帮助自己,不会离开的。


    结果她转眼就要走了。


    而且还表现得那么平静,不告诉任何人。


    ……骗子。


    他骤然抿紧唇,漆黑的发丝略微遮住蕴含暴虐受伤情绪的丹凤眼,修长的指骨被攥得都有些发白。


    明明说过的。


    不会离开。


    骗子。


    他默念了一遍。


    眼眶甚至有些发红。


    画室里的友枝此时有些迟疑地问那个人:“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事吗?”


    “其实——”里面的男生似乎正要说什么。


    祁凛转身就走。


    后面的话他不想听了。


    在教学楼里大步走着,少年面色如寒霜,有擦肩而过的老师惊异地骂他不懂礼数,祁凛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走过。


    他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攫住了,一度到难以呼吸的程度,肺里也积蓄着难以言说的痛苦的浊气,他走回教室拿起书包,翻墙出了校门,一路走到商街昏暗的廊下,暴烈的情绪在胸腔内来回翻涌,诡异的失落感,不敢置信,心冷,说不清的复杂感觉,将他弄得烦躁而易怒。


    倦怠。


    祁凛的手掏向口袋,才发现自己没有带烟。


    他蹲下来,忽然狠狠揉乱自己的头发。


    乱七八糟的情绪和感官轮番奔涌一遍过后,祁凛忽然明确了两件事。


    一,他很喜欢那个小麻烦精。


    二,目前很可能要死于萌芽状态。


    ……真他妈丢人。


    他狠狠啧了一声。


    祁凛不认这个。


    可是要怎么解决?


    不让她去?可做不成这没品的事。


    思绪正暴虐地混沌着,一个轻佻又讨人厌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呦,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祁凛吗。”


    丹凤眼的少年满脸不耐地抬头,见一个流里流气的漂亮少年站在自己面前。


    那个人看到他抬起阴鸷的视线,不但不躲,还很嚣张地看着他轻笑一声。


    “怎么,魂不守舍的,难道你被女人玩了?”


    精准踩雷


    祁凛直勾勾地看着他,在唇边盘旋这个名字。


    姜肆。


    他直起身子,修长的指骨绷了绷。


    第75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首发


    “小莱一直不让我动你, 不过看你这拽了吧唧的样儿我真的很不爽,”他说着,“不过, 如果你——”


    “要打就打,哪来那么多废话?”姜肆还没说完,祁凛就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他扬起下巴,精致的眉宇间带着一股深深的不耐,“别磨磨唧唧,恶不恶心。”


    他现在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


    正好有人撞枪口上,行啊,正好发泄一下。


    姜肆遗憾地摊了摊手,“很好,那没办法了。”


    他略一示意。


    其他人纷纷露出凶相,走过来。


    祁凛把书包随手扔到一边,扳着手指关节,不紧不慢地迎了上去。


    正要动手,忽然一道纤细的身影闪了过来。


    把祁凛拉开, 并且挡在了少年的面前。


    “等一下!”


    姜肆定睛一看,顿时来了兴致, “呦, 友枝同学,真是好久不见。”


    友枝出了画室碰到了沈归京, 听完对方的描述,当时心里就觉得不对。


    祁凛不会又误会了吧!


    也不来自己问问她,就一个人生闷气。


    友枝麻了。


    她从学校出来沿着道路走, 刚走到便利店的门口, 一抬头就看见这一幕。


    友枝连忙上前, 一把攥着祁凛的手腕,阻止他打算揍人的动作,低声对他说:“怎么回事,有事好好说,别打架。”


    祁凛垂眸看她一眼,薄唇淡漠地抿着,并不说话。


    不知为何,友枝忽然把他幻视成一只红着眼睛的生气小狼狗。


    他目光落在她攥着他的手上,随后淡漠地别开视线,声音冷漠:“把手拿开,别多管闲事。”


    友枝:?


    “你又闹脾气?……算了,我回去跟你说,现在别闹了。”她说完就想拉他走,他不动。


    两人僵在那里。


    姜肆后面那帮人见状,开始骂骂咧咧:“搞什么玩意啊,祁凛,你打架还带女人。”


    “友枝妹妹,就祁凛那臭脾气你也忍得了,”叫姜肆的男生走过来,目光很轻佻地落在友枝身上,他吹了声口哨,问她:“不考虑别人吗?”说完,指尖就要碰到她的下巴。


    祁凛见状,手臂上青筋暴起,正要发作。


    “别他妈碰她。”


    友枝蛇皮走位,灵活一躲,脸上带着官方礼貌的疏远微笑,实则暗自施力,阻止了祁凛要暴揍对方的动作,压低声音:“别说话。”


    随后她仰头对姜肆说:“不好意思,我没成年,关注学业,不早恋。”


    姜肆的脸顿时一阴,朝祁凛那边抬了抬,:“……那他呢。”……这丫头说谎话不打草稿的。


    他跟祁凛比差哪了,也不是个人人鄙弃的野种。


    友枝内心mmp,表面则回以礼貌的微笑:


    “我出来找同学,他落下很多功课,要抓他回去补习,就这样。先走了。“


    说完,她拽着一脸不爽却明显缓和了神色的祁凛扭头走了。


    一群小弟见状,“欸,你们走什么,给我回来!”


    姜肆随意地抬头,制止了他们:“别追了。”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少女艰难拉着祁凛走掉的背影,丝毫不掩饰眼底那股想得到的欲望。


    这还挺有趣的不是吗。


    想抢。


    ————


    友枝把祁凛拽回学校。


    大家都在外面上体育课,走廊空荡荡的,又是一个夕阳西下。


    她拉着他在走廊里穿过,斑驳的金黄色树影打在两人的身上,落在少女乌黑的披肩长发上,光线明明灭灭,祁凛的心也跟着乱起来。


    他抽回被她攥着的手,插兜,狭长的眼睑垂下。


    少女回头,站住。


    “刚和好了,你又来这出?你到底会不会哄女孩子啊?”她的语气有点无奈,站直了,仰脸看着他,问:“我真的好奇,我到底怎么你了,至于又气的跑出去打架。”


    祁凛低头看她一眼,吐出一句:“你要转学。”


    少女错愕了几秒。


    “谁跟你说的?”她张口问,眼神躲闪了一瞬。


    女孩的底气有些不足。


    他不言,自嘲地勾唇,将视线落在窗外婆娑的金黄色树叶上。


    她就是要走。


    多可笑。


    自顾自地闯进来,高高在上地宣言那种“我来拯救你”的话,把人玩弄得神魂颠倒以后,就挥挥衣袖轻飘飘地离开。


    不喜欢为什么要逗他。


    不打算留在这里为什么还要招惹。


    拿他当个随便的消遣吗?


    “你真了不起啊,”他由衷地说,“哪方面都是。”


    友枝不理解,蹙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她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这家伙,到底在阴阳怪气什么。


    浑身冒醋意,偏偏自己还不承认。


    然后自己在那闹别扭,不让别人靠近,冷言冷语,事后自己舔伤口。


    她心里郁结,忍不住大声问:


    “祁凛你为什么你总是要相信别人的话?有什么事情你不能直接过来问我吗?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不会……”话未说完,被少年粗暴地打断,“问你有几个青梅竹马哥哥还是温柔好师弟?看他们一个个排着队给你告白等着你临幸?”


    想到这个他就来气,心底的无名火和嫉妒心思蹭蹭地往脑子上冒。


    她的眼睛立刻瞪圆了,“卧槽,你到底在说什么??祁凛你的脑子是烧坏了吗??”


    “我脑子没烧坏,”他冷静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燃。


    衔在唇边,祁凛的声音冷淡:“我疯了。”


    被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小麻烦精弄疯了。


    祁凛都能想象她走后自己的生活。


    死寂,无聊,麻木,且一成不变。


    永远不会有什么波澜,或者尽头。


    反正在这之前,也从来都是这样不是吗。


    腐臭的烂潭里照进来一束难得的太阳光,腐草以为自己看到了天空,于是拼命往上钻,结果发现不过一场空,阳光再没照进来。它失去之后失望又恼怒,后来就迅速枯萎。


    那不如就从来都没得到过。


    ——他木然地想到这么一句话,之前在书上偶然看过,也不知道他妈的为什么现在记那么清楚。


    友枝生气归生气,但看他这幅自己生闷气又死不承认的样子,她心中忽然很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祁凛这个人,或许因为从小到大的那些经历,患得患失,被丢下,被抛弃,被伤害。


    因此他的行事和思维有时候太过偏执,但却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有着那么黑暗的过去,他也没有完全变坏,尚未被污浊,只是身在泥潭里,漆黑一片,看不到前路而已。


    她忍不住上前,抬手抽掉他嘴边叼的烟条按灭,看着少年冰凉漆黑的丹凤眼。


    她想拽着他往上走。


    不能再让他这样了。


    江宴礼说的那件事,她大概懂了。


    她选的是祁凛。


    那就遵从本心吧。


    于是友枝认真地对他说:“祁凛,别再堕落下去了,好不好。”


    我们一起走出黑暗。


    “你好好学习,将来和我一起上大学吧。”


    少年听了,轻轻动了动唇。


    友枝期待地看着他。


    “好吗?”


    她主动朝他伸手,眸子里星光熠熠。


    会答应的吧。


    ——


    他看着她晶亮的眸子,冷笑一声,“那我他妈可真荣幸啊,能被你看上拯救。”


    她可能会真的想拯救他。


    却不那么喜欢他。


    祁凛勾唇,嘲讽地笑了笑,缓缓地说:


    “我现在是该感恩戴德吗?真是谢谢你,友枝同学,在十七岁的时候,顺手拯救我这个没人爱的,自暴自弃的,抢了你外婆的照顾好几年的孤魂可怜鬼。”


    况且她要走了。


    那不如不要。


    这种可怜。


    少女一时错愕,唇瓣微张,“你……”


    祁凛咽了咽喉咙,心底结成冰冷的寒霜。


    他是自私,卑劣,明明这样就已经是奢望了,却恬不知耻地想要得到更多。


    想要她喜欢自己。


    想要她只看着自己。


    救救他,只对他好。


    只有他像个傻子一样献上真心,只有他自作多情。


    于她而言,这些相处不过是最随手的帮助,最无意的善意。


    她的真诚让他觉得自己分外卑劣,恶心,讨人厌。


    祁凛知道自己的扭曲孤僻,阴鸷冷漠,暴躁易怒,也不讨人喜欢。


    可是,他在意的。


    他该死的在意眼前的这个人,长着一双清澈魅人的桃花眼,善于把人的心弄得一团乱麻的少女。


    这让他无法真正做到什么都没发生。


    “就这样吧,到此为止。”


    剧烈愤怒和无力和甚至称得上自卑的复杂情绪所影响之下,他开口,把话说的非常尖锐冷漠。


    “——别摆出一副假惺惺的样子,要走就赶紧走,这里没人拦你,也不会有人留你。”他冷哼一声。


    “要是耽误了你的前程,倒成我们的罪过了不是吗。”说完他心脏就狠狠痛了一下。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底震动,手高高扬起来,似乎是要抽他。


    “……你太过分了。”


    她忍了好久,最终还是放下了,红着的眼底似乎闪了闪,紧咬着唇。


    看着她的模样,祁凛的眼神微暗。


    裤兜里的手指也悄然攥紧。


    ……其实是反话。


    可是。


    那时候,江蔚在画展里拦住他,“你叫祁凛吧?我希望你不要耽误友枝的前程。”


    他站住,“哦?”


    转过头看过去,玩味又危险地盯住那人。


    江蔚上下打量他,眼神丝毫不掩饰一股厌恶,是上等人看下等人的那种,他在很多人脸上都见过。


    心中冷笑一声。


    祁凛预备给他点教训。


    下一秒,对方语气很轻蔑地说:“你以为师姐喜欢你?她只是看上你的脸,拿来画画而已。”


    “实话告诉你,她不久之后就会转学的,不会和你这种人再有什么交集,而且你们之前根本就天差地别,别妄想了。”


    祁凛攥住他衣领,把人掼在墙上,眼底透出猩红的匪气,目光愤怒而冰冷。


    “你他妈再说一遍?”


    想到这他不由得攥紧了手指,直到手掌处传来隐约的痛意。


    从一开始的不屑,到怀疑。


    是啊,他有什么呢,有什么可以把人留住。


    最不堪的过去,最令人厌恶的出身,自小受尽冷眼,人人鄙夷。


    这样的自己,或许真的不该耽误她。


    祁凛看着友枝,即使心口已经疼得难受了,他依旧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冷酷:


    “知道我最烦什么吗?——高高在上且自以为是的蠢货。”


    ——其实是黑暗的,卑劣的,讨人厌的自己。


    “你以为这样能改变我?那你真是想错了,大小姐。”


    ——那就这样吧,走远一点,反正你早晚都要离开,那不如一直这样混下去。


    友枝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似乎思想建设了好久,她才缓缓地开口问祁凛:“……这就是你,这些天对我这样的原因?”


    不是。


    是我烂透了,是我不配。


    你走吧。


    祁凛抿唇。


    为了再狠一点,他一脚狠狠踹翻了旁边的桌子,一堆东西轰隆倒下,白色的粉尘溅起。


    她捂嘴咳嗽起来。


    友枝抬眸,就见面前的少年很残忍地勾着唇,玩味又混不吝地看着她,“是啊,我玩腻了,也烦得要死,所以希望……”


    “——你滚远一点,越远越好。”


    话音刚落,友枝抬手,想都没想给了他一耳光。


    作者有话说:


    咳,走个闹别扭的固定流程,小情侣吵架罢了。


    接来下:马上就甜了马上就甜了。


    祁凛(冷漠脸):我不需要拯救,你给我走。


    友枝:……啪!(人格修正巴掌)


    第76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首发


    她想都没想给他一巴掌, 打完后,友枝的胸膛起伏着,一双桃花眼里逐渐被雾气弥漫。


    “祁凛, 你混账。”


    她说。


    而少年一下子愣了。


    他白皙的脸庞慢慢泛起红色,上面是她留下的一个鲜明的巴掌印。


    他缓缓伸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侧脸,黑漆漆的瞳孔映出鲜明的错愕来。


    友枝的鼻子泛起酸意,眼睛里火辣辣地在痛,像有什么液体要流出来似的。


    咬着牙,她攥紧指骨,死死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行啊,是我傻逼,我接近你干什么啊,好心当驴肝肺,还白白被人讽刺那么一通。”


    “我他妈何苦呢。”


    她自嘲地这么说着。


    真他妈自作多情啊。


    ……既然如此。


    “也是,你变的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你继续烂在泥里我也管不着,反正我们也一点关系也没有。”


    话音落下, 祁凛猛地抬头看她, 动了动唇,一双丹凤眼里似乎有碎光闪动。


    她吸了吸鼻子, 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平稳淡漠,随后又说:


    “——滚。”


    她一字一顿:


    “祁凛,我也不陪你玩了。”


    说完, 她转身大步走开。


    祁凛下意识要拉她, 只抓住少女衣角带起的风。


    他咬牙, 心中一股懊恼和自责涌了上来。


    ————


    越走越快,友枝抬手抹了把眼泪,胸膛又赌又气又凉,有人叫她也不理,步伐越倒越快,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她直接倒在地上。


    膝盖一痛,她发出一声闷哼,眼底蓄积生理性泪花。


    好疼。


    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咬牙又站起来,快步走出长廊,一把甩上画室的门。


    膝盖传来一阵阵的钝痛,她坐在椅子上,掀起自己裤腿一看,擦破皮了,膝盖处已经是红红的一片,隐约渗着血。


    友枝根本没心情处理伤口,她躺在椅子上,还是忍不住地流眼泪。


    她第一次因为这种事被气的要死。


    说出去都匪夷所思。


    还以为自己终究是不一样的。


    结果却被对方认为不过是个 “自以为是的蠢货” “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冷言冷语,性子恶劣,怎样都捂不热。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祁凛这个没良心的家伙!!


    她再也不要搭理他了!!


    她越想越委屈,躺着的椅子碰到旁边的东西,缺了一角的桌子不断嘎吱嘎吱地响,她越来越烦躁,忍不住踹了桌子一脚,骂了句:“狗东西!”


    画架呼啦啦倒在地上,钟表上的指针正好走到了整点,探出头来的机器鸟滴滴叫了一声。


    气愤的声音萦绕在空荡荡的画室里。


    门外,祁凛提着一只白色药箱站在那里。


    他的手搭在门把手上,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听到屋内少女这声饱含愤怒的话,他垂下眼睑,紧了紧唇。


    身后站着的沈归京见状不禁捂脸叹息,表示一个头两个大,“阿凛啊,我说你真是不作不死。”


    他走过去,恨铁不成钢地对祁凛低声说:“人家根本就没打算走,只不过是不好意思直接回绝那边,打算拖几天再跟人家说而已,你至于这么激动,听也不听解释,就这样说人家。”


    “……真的?”祁凛压低声音,眼底却骤然亮起来,凑近一步问他:“……真的不走了?你确定没说谎?”


    “骗你我有什么好处?”沈归京说,啧了一声。


    唉,祁凛这家伙长得那么好看,可惜关键时刻却好像缺了根弦。


    这就是笨蛋帅哥吗(。)


    但他惹谁不好啊,非惹友枝那位小祖宗。


    她脾气好是好,要真生起气来,那可是地狱级别。


    沈归京抓狂到想给他邦邦来两拳,可惜打不过,淦。


    “……你,做好一两个月都不被搭理的准备吧。”


    准备好追妻火葬场吧这孩子。


    看着祁凛,沈归京不无同情地想。


    祁凛绷紧薄唇,心里一下子变得安定的同时,又想这丫头以后是不是永远不会再搭理他了。


    他听到里面女孩抽纸巾的声音,她吸了吸鼻子,似乎在轻轻地啜泣。


    看着眼前的画室门,祁凛的眼睛变得黯淡了下来。


    ……现在,她估计也不想见到他吧。


    于是他走过去,把药箱塞到沈归京手里,指了指里面的几个特意拿过来的东西,“用这几个,给她上药,一定要上。”说完,转头心烦意乱又无比懊悔地走了。


    沈归京:“……”


    ——


    扣扣。


    画室的门忽然被人从外敲响。


    友枝匆匆抹了抹脸,随后扬声问:“谁。”


    外面传来沈归京的声音,“哈喽,是我沈归京,妹妹,我可以进来吗?”


    友枝吸吸鼻子,想了想以后果断拒绝:“……不行。”


    没想到沈归京径直推开门,走进来。


    女孩抬头,眼睛红红地瞪着他,“我都说了不行了!”


    她头发因为跌倒而凌乱,衣服上还沾染了土。


    对方看她这惨兮兮的样子,愣了愣,接着很无奈地摊了摊手,“我倒是无所谓,不过刚才有个别扭鬼看到你受伤了,硬要我把药箱给你送过来,自己不敢来,怕被你来人带箱子扔出去。”


    她轻哼一声,抿起唇别过脸,“我用他啊,真爱管闲事。”


    沈归京提着药箱过来,顺着她,像哥哥哄妹妹一样,“行行行,他多管闲事,来,友枝妹妹,我看看你的伤。”


    她裤脚还没撩下去,伤口在外晾着,沈归京低头看了看,嘶了一声,“看着真够疼,是被那混小子说的话气到了吗?走的这么急。”


    她撩了撩头发,没好气地:“你别跟我提他。”


    烦着呢,正在气头上,真是。


    “好,不提不提。”


    他扭开碘伏的盖子,拿棉签沾了沾,要往她腿上抹。


    友枝心不在焉地抬眼,说:“我自己来。”


    她接过棉签,往自己膝盖的伤口上涂,结果疼得龇牙咧嘴。


    友枝虽然怕疼,但很少因为伤口疼而掉眼泪的。


    现在她又气,伤口又疼,还难受,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


    沈归京连忙摸摸她的头发,“不哭不哭,我明天就虐他,咱也不理他,就让他后悔去。”


    “你们男生都这么没良心吗?真的太过分了。”她真的不舒服,索性任性地开了地图炮。


    “少数少数,事出有因。”沈归京顺毛哄。


    “有什么因啊,就算有,他哪能对女孩子那么说话,谁给他惯的臭毛病!”她拍桌怒。


    “是是是,我回去一定好好说他。”沈归京额头滴落一滴冷汗。


    友枝气不过,跟充当“少女之友”的沈归京大吐苦水。


    在吐槽一大堆后,她终于说累了,咽了咽喉咙,灌下一大杯凉白开水。


    眼前的“柴犬”也就剩半条命了。


    “那个……好的……我回去一定好好说他……让阿凛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沈归京第n次重复这句话。


    “枝枝——”


    高秋佳忽然大呼小叫地冲进来,一把抱住友枝,“祁凛那个屑男人是不是又惹哭你了,老子跟他拼了!”


    友枝心情稍微好了点,摸了摸她,“我没事了。”


    “放学一起去吃豆奶冰淇淋吧,还有麦当劳!”一秒回血。


    高秋佳点头:“好呀好呀!”


    记仇归记仇。


    友枝决定先快乐干饭,其他什么的抛一边去。


    这几天够累的了,需要补充营养。


    “去商街那边吃晚饭吧,那里还有小吃街。”


    倒是旁边的沈归京蔫了吧唧地举手:“那个,你们聊,我就先回了。”说完他提着药箱,跟个魂似的飘出去了。


    他左拐右拐,走到廊下,一个少年站在那里,修长挺拔的背影映衬着身后萧瑟淡雅的金色池塘,莫名很落寞。


    沈归京一脸菜色,走上去轻轻踢他一脚:“祁凛你罪大恶极,友枝在画室跟我吐槽了你足足三十分钟,而且我真的觉得你活该,他妈的,你说说,追个妹子都追成这样。”


    “……”


    祁凛转身,战术沉默。


    “……其实还没来得及追。”他缓缓地说。


    就已经就是火葬场难度了。


    想到这少年抿唇,气质莫名阴郁。


    沈归京朝他竖中指,“……”


    “是我冲动了。”祁凛坦然承认。


    一知道她要离开,自己就乱了阵脚,再加上那天江蔚故意说的话……然后就这么自顾自地以为了。


    “我当时太暴躁,也没多想,只是认为……总不能耽误她吧。”


    “所以你那么说话就是为了这种事?”


    少年的丹凤眼微暗地闪了闪。


    后来想想,为什么就当初那么武断地认为了呢。


    除了被一瞬间的情绪左右以外。


    还是他觉得其实不论早晚,小美人鱼都会离开这条津北的逼仄小河,回到从前汪洋无际的大海里面去。


    想到这,他紧了紧喉咙,眼底泛起酸涩。


    ——完全有这种可能。


    “那你们现在这样也不行啊……”


    沈归京正要说什么,抬头一看那少年在黄昏映照之下的脸庞,又有点不忍。


    狭长的丹凤眼垂着,没了往日的桀骜张扬和恶劣,寒鸦似的睫毛遮掩眸子里的神伤和失落,祁凛站在那里,伶俜孤寂,没精打采地垂着头,简直就像一只犯了错被主人冷落、红着眼眶,委屈又懊悔的小狼狗。


    又可怜又可气。


    还他妈贼好看。


    “……”


    他摸了摸下巴,语气里不无嫉妒,“阿凛你这张脸生的真绝……真是,难怪友枝妹妹唯独对你感兴趣呢。”


    而沈归京却知道,那条唯一的牵引并控制着少年脖颈的细细的锁链,就轻轻松松地系在友枝的指尖。


    两个当事人似乎还没有意识到。


    她或许是在十七年无止境的黑暗之后,第一个掌控祁凛喜怒哀乐的人。


    作者有话说:


    红眼委屈修狗勾谁不爱,但是凛哥活该(。)


    沈归京:我真的3q了


    追妻火葬场start


    第77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首发


    咔哒一声, 门被合上。


    友枝提着书包回家,脱了鞋,走到沙发上坐下, 看着天花板,呼出一口气。


    友娜在厨房,端着水果出来,“吃完饭了?”


    她心不在焉应了一声,“嗯。”


    “今天的红烧肉做多了,去送一些给两个舅舅。”友娜从冰箱拿了一个便当袋。


    她插了块苹果放进嘴里,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


    又听友娜说:“还有一份,就给你那个同学吧。”


    “哪个同学。”


    她又吃了一颗草莓,腮帮子鼓起来。


    “祁凛。”


    她一愣,随后把东西放回茶几,啪叽一下坐回去,赌气地别过头:“不去了!”


    友娜:“怎么了这是?吵架了?”


    友枝咬了一口橘子,又觉得鼻子发酸,抿起唇:“他是个狗东西, 我以后不打算理他了。”


    友娜愣了几秒,有些无奈:“你们这些小孩, 怎么一天一个主意。”


    “行啊, 不愿意送,就只给你舅舅他们拿过去吧。”


    吃完水果, 友枝提着一锅红烧肉出门。


    一出门发现路灯好像坏了,要灭不灭的,她跺跺脚, 走去舅舅家。


    走过祁凛家, 不经意看过去, 发现屋里点着灯,有点昏暗。


    友枝哼了一声,然后目不斜视地走过。


    到地方了。


    她屈指,敲了敲舅舅家的门,不一会门就开了,门口站着一个高挑的黑衣少年。


    他随意看了她一眼,瞳孔地震。


    两人大眼瞪小眼。


    是祁凛。


    “你怎么……”她下意识说,意识到什么,连忙止住。


    “……”


    友枝彻底麻了,怎么就这么巧。


    少年明显也愣了,喉咙滚动,似乎是要说什么。


    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他脸上甚至还有未消去的红痕。


    “……”


    两人尴尬地沉默了一阵,而友枝简直想转身就走。


    实在太尬了。


    “谁来了?”友力从屋里走出来,看到她,“哦,是小枝啊,快进来。”


    “舅舅。”


    她往里一扫,发现客厅里坐着沈归京,高非,还有一个外班的男生,他们面前的桌上摆着几本练习题和卷子,几个书包随意堆在脚边,把那块地板铺的满满当当的。


    听到声音,几个男生抬头看着她,眼神都很意外。


    她一时不知所措,感到困窘。


    友力看出了友枝眼底的疑惑,“他们几个之前落下的课太多,额外补习。”


    友枝点头,“哦。”


    她把装着红烧肉的便当盒交给对她笑的一脸慈祥的舅妈,喝了一口对方递来的柠檬水,而心里像长了草,一刻也不想多留。


    把杯子轻轻放下,友枝赶紧说:“那个,舅舅,舅妈,那我就先走了……”


    友力把眉毛一扬,在她转身时扬声说:“等会,你数学作业写完了吗?”


    他指了指客厅多余的桌子和凳子,“不如在这写吧,你有不会的,我也能及时辅导你。”


    友枝一听冷汗直冒,挣扎地说道:“……我只写到一半,而且卷子也没带过来啊。”


    “没事,我这也有多余的,”舅舅十分无情地抽出另外一张崭新的数学卷子,放在桌子上,“你在这写完另一半,然后对一下答案。”


    “舅舅,我其他作业还没写完呢,就先不了吧……”友枝试图挣扎。


    友力压根不吃这套:“留下,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刘老师跟我反映你最近上课总是心不在焉的,做题也错了一大堆,这怎么行?赶紧在这写,写完有不会的,我好给你讲。”


    “……”


    友枝彻底石化。


    没招了。


    最怕长辈们突如其来的关心。


    舅妈笑眯眯地给她端来水果,“小枝的数学成绩一直不大好,正好过来多问问你舅舅。”


    “……” 无奈,友枝只得答应,心里流着宽面条泪,拿着舅舅给的水笔和草稿纸,含恨坐下,开始写题。


    几分钟后,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她真的讨厌数学!!


    友枝握着笔,猫猫流泪。


    沈归京看着她那副颓废的反应,忍不住偷笑,被她狠狠瞪了一眼。


    转着笔苦恼着,友枝忽然感觉到了一道炽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对面坐着的就是祁凛。


    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


    少年穿着黑卫衣,脖颈修长,黑漆漆的发丝乖顺地贴伏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在客厅灯光下闪动,像是玛瑙。


    他安静地坐在那里,正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好乖哦。


    她见状,心弦一动。


    但很快又被之前的生气所掩盖。


    哼。


    看什么看,现在后悔了,晚了!


    永远也不搭理你。


    她搭下眼睑,不理,兀自写题。


    过了一会,友枝咬着手指甲,看着眼前迟迟算不出来的数学题,水笔在草稿纸上算了半天,结果越算越烦,她头都大了。


    她咬了颗葡萄,酸甜的汁水在口腔里爆开,染湿了唇瓣。


    轻微的唇齿声音,惹得少年抬眸看她。


    她浑然不知。


    ——————


    祁凛自从友枝进来之后,就做不进去题了。


    他的视线一直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她的眼睛还有点肿,大概真的对他很生气。


    少女换了裙子,膝盖处贴了一块白色的纱布,四周的皮肤红红的。沈归京说她包扎时龇牙咧嘴,大概那一跤跌的很惨。


    祁凛想到这,薄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他想看看她腿上的伤。


    ……但是现在她连理都不理他。


    ……所以之前为什么要说那种混账话。


    他心中不禁有些懊恼。


    他焦躁地呼吸,心被对方身上的香气弄得发紧。


    握着笔,划下线条,眼睫轻动。


    ……感觉已经集中不了精神了。


    ————


    友枝果断把难算的题跳过,继续写别的题目。


    过了一会。


    算完所有的填空选择题,她觉得无聊,忍不住四处看了看。


    而祁凛正好抬眸,两人不经意地对视了上。


    触及到面前少年的目光,友枝身子一顿,随后她迅速把视线别过去,装作看不到。


    她从刚才就隐约觉得,他在往自己这边瞟。


    ……还在看她啊。


    少女的指尖轻轻动了动,点在桌子上,有些心不在焉。


    身边的几个男生客气,舅妈端来的水果盘和柠檬水都没怎么动,她则不,边吃葡萄边做题,吃了不少。


    葡萄籽集成小小的一捧,友枝用纸巾包起来,扔进垃圾箱。


    继续写。


    她不爱做数学作业,因为通常一做就要用一整节晚自习。


    要是想做完数学作业,那其他科目的作业就做不完了。


    唉,心累。


    “欸,”做到一半,友枝拿笔杆戳了戳沈归京,问他:“你有铅笔没。”


    祁凛手里正好捏着根铅笔,抬眸,目光热切地看着她。


    友枝却不看他,就这么问沈归京。


    沈归京:“……”我不敢有。


    他只得装模作样翻了翻笔袋,“我也没有啊。”


    祁凛从笔袋拿了一只,看着女孩,正要说什么。


    友枝:“那算了。”


    她面无表情,低头继续做题。


    静止了那么一会。


    “那你有修正带吗。”少女又问。


    祁凛:“……”


    他又默默拿出了修正带,看着她。


    沈归京:“……没,也没有。”


    友枝一扬眉,“怎么没有,我刚还看你用了。”


    “……”


    “……什么意思啊。”


    一阵沉默,气氛正尴尬时,友力从屋里走出来,见状,抱臂问他们,“干什么呢,卷子写完了?”


    三颗脑袋立刻齐齐低了下来,“还没。”


    “那还不赶紧着点,别磨洋工。”


    漫长的一个多小时之后,额外的数学补习终于完事了。


    友枝踩着虚浮的脚步起身,穿上外套,准备回家。


    此时外面已经彻底黑了。


    舅妈问她:“你一个人回去可以吗?”


    她点点头,“离的还挺近的。”


    舅妈看了看不远处的几个男生,提议道:“我还是不放心,要不让他们其中一个送送你。”


    此时祁凛背着包恰巧走过。


    闻言,少年的身形一顿,然后沉默地朝这边看过来。


    那黑漆漆的丹凤眼里写满了“我可以”


    ……这么乖干什么啊!她心里困窘。


    舅妈立刻注意到他:“那个,你是祁凛同学对吧?你可以送一下……”


    友枝立刻摇头,“不用的,我走啦,舅妈。”


    结果出去她就后悔了。


    外面的路灯很暗,小区的绿化又多,偶尔有风声吹过,看着阴森森的。


    她抿唇,迈下台阶,被草丛里一阵窸窣声弄得神经紧张。


    看过的恐怖片此时又不断地往脑子里面冒。


    “……”


    有些迈不动步了。


    友枝往前一看,发现不远处的少年正不紧不慢地走着。


    哦对了,他的家,和自己家在一个方向。


    ……


    捏着装着卷子的文件夹,她连忙跟了上去。


    轻手轻脚地缀在后面。


    和祁凛保持着十几步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少年忽然停下来。


    她也停下。


    顿了顿。


    发现他似乎要转头,友枝立刻看向别处。


    昏暗的路灯,把少年精致的侧脸照得模糊又漂亮。


    他唇角似乎轻轻勾着。


    过了一会,插兜继续往前。


    友枝在他身后,一直走到家门口的岔路。


    她到了别墅底下,停住,扭头。


    对方已经要经过拐角,随后祁凛似乎不经意朝这边侧过视线,仿佛确认什么一般。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作者有话说:


    是装作不经意实则偷偷护送枝枝回家的纯情男高。


    第78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首发


    晚上睡觉的时候, 友枝梦到一条金色的大鱼。


    看着是金色的,实际上流光溢彩,大鱼在海面跃起, 溅起泡沫似的漂亮的浪花。


    梦境扑朔迷离,但她却下意识觉得这是《逍遥游》里的鲲——这篇课文的文常知识和翻译,她昨天整理了好半天,最后手都麻了,头昏眼花。


    她梦见自己在这条大鱼背上,跃过一片风暴不歇的海面,在风暴的漩涡里看到一个丹凤眼的漂亮少年。


    周身死寂,孤独,一点点下沉,直到最后跌落深渊。


    他睁开眼睛,四肢被黑色的水草缠绕。


    直到她伸手将他一把拉起。


    大鱼的声音悠扬穿过整个广阔动荡的海面。


    风雨在一瞬忽然消散,眼前的光景亮如白昼,灿烂热烈。


    ——


    第二天,学校对学生的仪容仪表进行例行巡查时, 友枝再一次被教导主任张梅拎出去罚站。


    原因又是她的裙子。


    因为是插班生,友枝还没领到合适的赤锋中学的学生校服, 单件校服的订做时间很慢, 需要凑足二十份才能一起申报,因此她被老师要求穿差不多颜色的衣服代替。


    上身是规规矩矩的白衬衣, □□色领带,下面一件制服短裙,好巧不巧, 正是赤锋中学的女生校服被替换成裤运动裤之前的那种校服裙款式。


    张梅见状火冒三丈, 认为这是太岁头上动土, 并命令友枝立刻把身上的裙子给换掉。


    自从新校规颁布,学校里也有不少女生表示不乐意,偷偷穿原来的制服裙子上学,张梅是见一个逮一个,眼尖手快,记名字扣德育分告班主任,一套流程下来,已是遂心应手。


    她会先毫不客气地训这个女学生几句,然后把一通大道理劈头盖脸地灌下去,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说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女孩子在高中时期不要追求漂亮,要追求服装统一,你们是一个集体,要遵守集体的规定,这样有利于团结,也能更加专心地学习……巴拉巴拉巴拉。


    好一顿苦口婆心,恩威并济。


    按一般的情况来讲,被训斥的女孩子们即使个性再强再独立,张梅这一套下来,她们也都会低头不语,乖乖挨批,然后在第二天就把裤子默默换回来。


    在她的管制下,大部分学生都选择了乖乖听话,没有敢忤逆的。


    而友枝不同。


    张梅对此很头痛。


    这个女孩看着乖巧,实际内心很有主意。


    你说她,她也不犟嘴,就这么静静听,眼神不露一点怯意。


    然后第二次,照旧这么打扮。


    叛逆极了。


    “我不换。”少女被她拦在教室外,不见丝毫的心虚和慌张,微微仰头,这么平静地说。


    少女的身量高挑,167,又穿了增高的小靴子,身高一米六二的张梅看她还需要略微仰视。


    张梅这一套流程下来,女孩丝毫不为所动。


    她抱臂,轻哼一声。


    说的好像不穿一样的衣服,就不能好好学习似的。


    她觉得很奇怪,十七八岁这个年纪,上高中的中国女孩子们,好像她们除了学习以外,什么样的美丽都不能拥有,不然就是罪大恶极,就是坏学生。


    头发的长短,衣服或是配饰,手上随便戴的哪个镯子,甚至就连刘海的长度,他们也要管一管,长一点都不行,严格到近乎讨厌。


    真奇怪。


    化妆倒不至于,因为整套下来确实麻烦,也耽误睡觉时间,她平常也懒得化,随便涂个草莓味润唇膏就去上学了,结果还要在门口被拦下来,反复盘查自己是不是涂了口红。


    很无趣。


    她天生叛逆,桀骜,小学时因为不满老师只偏爱成绩好的学生,就当面指出来,老师面子受挫,罚她站在走廊外面反省。


    别的小姑娘被训一句就委屈的直掉眼泪,她却还能若无其事地背着手,专心致志地数着地上爬过去的蚂蚁,然后等着友娜接到老师的电话,过来捞她。


    就连之前和钟宇打架,把那个死胖子打成乌眼青,学校老师让她写检讨,她也不写。


    “为什么不写?”教导主任气得对她拍桌子瞪眼。


    “没必要,不想写。”友枝一脸无所谓。


    “你打人就不对!”


    “哦。”


    “……”


    按照友枝的逻辑:钟宇那小子故意毁了她的画,不道歉,跟她叫嚣出言不逊,就是欠打。


    不仅如此,她还觉得打轻了呢。


    自己既然没有错,那为什么要道歉?而且就算要处罚,那也应该一视同仁,把长期出言侮辱她、欺负学校低年级同学的钟宇一起处分了。


    不能谈拢,那就转学了。


    事后,友娜很无奈地问她,“闺女啊,你哪怕服点软呢?”


    她坐在车上,撕碎了学校开的严重警告单,不在乎地笑了笑,然后说:“我不想在这个地方继续待着。”


    本来以为转学之后会好一点。


    一开始确实觉得比原来轻松一些。


    直到她了解到之前发生的“猥亵未遂”事件。


    偏偏在这件事发生之后,赤锋中学的校服裙子就立刻改成了裤子,这一举动不得不让人多想。


    友枝对此不敢苟同。


    “为什么要换掉之前的裙子?学校的换衣室充足,课间也长,不存在时间或空间不够的情况。”


    “你总穿裙子,上体育课多不方便,老师这是为你好!”张梅见硬的不行,就打算来软的。


    “体育课在周一和周五,今天才周四,不影响。”女孩说。


    “现在天气已经变凉了,你这出去万一喝风着凉、生了病的话,我们可担不起这责任。”女人说着,脑门上开始止不住地冒出“井”字。


    有点难缠啊这孩子。


    “我妈说出了一切问题都由我自己承担,她不会怪罪学校。”友枝说。


    张梅:“……”


    “你无论如何就非得穿裙子是不是?!”


    “穿裙子并不影响我正常的生活和学习,所以我认为这点并没有错。”女孩神色依旧平静。


    得,遇上刺儿头了。


    张梅的威严有被挑衅到,气得七窍生烟:“行啊,你没错,你没错……你给我到外面站着去!”


    友枝无所谓地起身,走出去。


    她一直站在教室外,看看天,看看地,手里拿着漫画书。


    站了足足一节课,张梅依旧不让她进教室。


    看来是和她杠上了,可惜友枝并不在乎。


    又不是被吓大的。


    正好不用上课。


    已经是第三节 课的课间,张梅仍然不让她回去。


    友枝百无聊赖地数着地面青花砖地上斑驳的碎花块,数到第120块时,眼前忽然笼罩下了一片阴影。


    她抬头看到来人,顿时没好气:“你看什么看?”


    祁凛插兜,好整以暇地瞅着她,然后抬脚进教室去了。


    这节是数学课。


    教室里的气氛比较死寂。


    里头传来老头抑扬顿挫的声音,他不是津北人,f(x)和r的发音被他念的很魔性,拐点与众不同,友枝在外面竖着耳朵,越听越想笑。


    “太没纪律了,你给我到外面站着去!”


    伴随着老头的一声怒吼,教室的门被再次打开。


    白衬衣的少年单手合上门,不紧不慢地走几步,混不吝地站在了她的旁边。


    友枝一回头,看见祁凛垂着一双丹凤眼,插兜站她旁边,摆弄着随身听的耳机。


    她立刻转回头,不理他。


    ……还在记仇。


    二十分钟过去,把地上的碎花块都数完了,友枝低头看着鞋尖,又望了望窗外,轻轻啧了一声,实在有些无聊。


    她侧过脸,发现他耳朵里塞着耳机。


    祁凛半阖着一双丹凤眼,似乎是在听歌。


    “你犯什么事了?”她终于忍不住轻声问。


    本以为对方听不见的。


    没想到少年一顿,然后抬手摘下了耳机。


    友枝一僵。


    “出来透气,”听到她的话,少年转过头,勾起眼睛,恶劣地笑了一下,“一个人不孤独么,小麻烦精。”


    “谢谢,不孤独,用不着。”友枝扭过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没什么可看的。


    秋天都快过完了。


    树叶在掉。


    马上要变冷了。


    她托着下巴,这么想着。


    少年歪头,无奈地扬了扬眉,抬手把耳机塞了回去。


    “……”


    没有再说话。


    静默了一会。


    有个外班的学生抱着一摞书走过,向他们投来好奇又诧异的视线。


    “……”


    友枝别过视线,继续把脑子放空。


    她看了一眼手表,发现距离下课还有好久。


    啊……有点无聊。


    手里的漫画书也看完了。


    正对的教学楼走廊的窗台忽然有只狸花小猫咪跳上来,小爪子挠着玻璃门,冲两人“喵呜”一声。


    窗户上开了一个小缝,友枝勾勾手指,示意小猫过来,看着体型不小的狸花猫,身体一挤缝隙,居然真的挤进来了。


    狸花猫灵活地跳下来,绕着两人走了一圈,长尾巴圈着友枝的小腿,仰头轻轻“喵呜”一声,似乎在求摸摸。


    友枝看了看四周,张梅没出来。


    她蹲下去撸了撸猫头,又把它抱起来掂了掂。


    嗯,虚胖。


    漫不经心地逗着猫猫,友枝偶尔抬眼,发现他正随意靠在绿色墙裙上。


    少年垂着眼睑,睫毛很长,风吹动额前的黑色碎发,精致的眉眼看着很恬静。


    就很像少女漫画里,那种清冷美少年。


    如果不是性格太过气人的话……她这么想着。


    对方忽然掀起眼帘看来,友枝见状立刻移开视线,低头继续撸猫。


    没多久就觉得困了。


    她靠在墙边,看地面刚擦过也不脏,索性坐了下来,闭着眼休息。


    半梦半醒时,她忽然觉得有点冷。


    友枝半睁开眼睛,把旁边的猫咪抱过来,依偎在怀里,又闭上眼,睡的迷迷糊糊。


    祁凛从随身听的屏幕里抬头,发现那个少女已经靠在墙边睡着,他见状扬了扬眉,放轻脚步地走过去。


    见友枝缩成小小的一团,怀里抱着只猫。


    ……怎么在这犯困了。


    但是现在过去叫醒她,绝对会被讨厌。


    “……”他抬头看了眼不远处漏风的窗户。


    走过去,轻轻关上了。


    看了看,发现她好像还是有点冷。


    他啧了一声。


    ……那个教导主任有点过分。


    祁凛把外套脱下来,正要给她盖上,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关门的巨响,少女眉心轻轻一颤,似乎要悠悠转醒。


    ……


    他的呼吸瞬间就放轻了。


    等了一会,友枝没被吵醒,她垂下脸,樱粉色的薄唇微张着,似乎在呓语着什么,“祁凛……讨厌鬼……”


    他听到后,垂下眼睑,喉咙动了动,丹凤眼里有淡淡的失落。


    祁凛把外套轻轻披在女孩身上,随后走到另一边,坐下来,安静地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


    估计是怕再被她讨厌。


    安安静静一会,她忽然把身子歪向一边,有点滑落,睡姿不大舒服,看着不安稳。


    祁凛一愣,只得起身走过去,半蹲下来,迟疑地想把她歪斜的身体掰正。


    结果少女一下子把头栽进他怀里,睡梦中,自己寻了个温暖的地方,还很满意地蹭了蹭,然后就不动了。


    “你……”


    祁凛一下僵了。


    喉咙一紧,耳朵根子红成一片。


    第79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首发


    少年的身体一寸寸变得僵硬, 心跳忍不住加快,没来由地有些慌张。


    她的侧脸贴着祁凛的胸膛,迷迷瞪瞪的, 两只手居然不客气地环着祁凛劲瘦的腰,身上盖着的外套稍微滑落。


    他吓了一跳,连忙攥住她的手,想阻止,没想到少女皱起眉头,愣是挣脱掉了他,更加放肆地抱了过来。


    “…… ” 脸庞贴近少年的胸膛,她寻了个舒服的位子,贴紧。过了过,似乎是觉得暖和了,这才满意地舒展开眉眼,露出舒舒服服的安逸表情。


    祁凛一整张脸都泛起红色,两只手攥起来,压根就不敢动。


    他红着耳朵, 等了等,然后试探着想要脱身, 结果又被友枝像抱枕一样揽得更紧。


    “……”祁凛被她整不会了。


    那只被忽视的狸花猫忽然仰起头, 看着眼前这两人的动作,歪头, 疑惑地“喵呜”了一声。


    祁凛看它:“……嘘。”


    猫咪不明其意,凑过来,小爪子开始踩女孩的小腿, 一边拉长声音:“喵——”


    “……”少女的呼吸变得稍重。


    他见状, 赶紧把猫往外推了推。


    【那边玩去】


    祁凛从口袋里拿了个猫零食, 轻轻扔到远处。


    猫主子得了吃的,这才走了。


    他轻轻松了口气,稍微缓和了一直绷着的神经。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


    随后祁凛垂眸。


    ……这小麻烦精,睡着了倒是也挺好看的。


    祁凛看着她的眉眼,他的呼吸骤然放轻。


    少女的桃花眼阖着,毫无防备的睡颜近在咫尺,难得安静。


    眼睫轻动,他略微凑近了一点看,发现她眼尾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不由得扬了扬眉。


    友枝的呼吸声很重。


    发丝垂落,散在他脖颈,痒痒的,微热的燥意。


    祁凛之前不知从哪里听来一个说法,呼吸这么重,这样睡醒来之后会很累。


    而友枝此时像是依赖着什么人的姿势,她紧紧揽着他的腰。


    少年眼神复杂,唇瓣微抿。


    半晌,他揽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轻轻带了带。


    少女睡的安稳,随后呼吸变轻。


    祁凛静静看着友枝。


    醒来之后,会很生气地推开他吗。


    ……最好不要。


    但毕竟,之前自己太过分了。


    良久,他伸手,轻轻放在了怀中少女乌黑的长发上。


    然后祁凛动作缓慢而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


    ……等发够脾气出够气之后,就快点接受我吧,小麻烦精。


    他略微勾起唇。


    ——————


    在下课铃响起之前,他起身离开。


    几秒过后。


    刺耳的铃声响起,静了静之后,少女的耳边逐渐变得喧闹起来。


    ……好吵。


    友枝迷迷糊糊地醒来,抬手揉了揉眼睛,迷茫地看看四周。


    随后记忆回笼。


    哦……好像是她罚站在外面有点困,忍不住睡着了。


    感觉身上很温暖,她疑惑地低头,发现身上有一件很熟悉的黑色薄外套。


    她讶异地睁大了眼睛,这是……


    眼前忽然笼罩一片阴影,友枝抬头,发现是高秋佳,“秋佳。”


    对方蹲下来,担忧地摸摸她的头发,问:“枝枝你冷不冷啊,我给你带了外套。”


    她摇了摇头,“不冷,还好。”


    不仅如此,她方才还睡得热乎乎的,很安稳。


    友枝低头,黑色外套上是很熟悉的云荼白檀香,是属于那个少年的味道。


    高秋佳也认出来,惊呼一声:“这是祁凛的外套吗?”


    看着少女,她的眼睛随即变得很暧昧,“芜湖——”


    哦莫哦莫,纯情男高这是开窍了?


    友枝轻咳一声,忍不住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没什么别的,你别乱想。”


    “枝枝,嘿嘿嘿~”对方一脸“我磕到了”的表情,压根没听她说的话。


    友枝垂眸理了理鬓角的碎发,一时感到难为情。


    忽然想起自己睡觉时有抱枕头和抱枕的习惯。


    等等……她抱着的东西该不会是……


    想到这,她的心跳微快起来。


    但想起来之前的事,她还是很气。


    不过看在这件外套的份上,记仇-1好了。


    ——


    下午的时候,友枝和同学一起进行排球训练。


    因为场地的争夺,她们和八班的人再次发生了摩擦,她的心情被搅得很烦躁。


    放学的时候,友枝走在路上,忽然听到一条巷子里有动静。


    她挑眉往里看,眉头顿时皱起来。


    老熟人了——还是上次那几个职校的女生,她们手里拿着手机拍照,不断纠缠着梁田田和戴怡。


    除了她们之外,还有一个瘦猴似的男生,流里流气,手挑着梁田田的下巴,口里说着什么,满脸的恶心猥琐。


    梁田田拼命想躲开,却被对方掐着下巴,一双眼睛里含着惧怕的泪水。


    “老子就喜欢泡赤锋的学生。”


    “躲什么啊,装什么纯,追你多久了,别他妈的作。”动手动脚。


    戴怡死命推着他,满脸愤怒:“田田都说了不喜欢你了,你还纠缠做什么!你们到底讲不讲理啊!”


    被一个染发的女生啐了一口,揪着她头发扇了一巴掌,狠狠推到墙边,“让你说话了吗?给我闭嘴。”


    两个女孩被推搡、欺负,衣衫和发丝凌乱,甚至戴怡的脸上还有一道清晰的巴掌痕。


    被这群人打的。


    友枝见状,啧了一声。


    “喂。”随后她淡淡开口。


    “——放开她们。”


    那群人闻声转头。


    那男生看着她眼睛一亮,流里流气地说:“呦,哪来的小美人?”


    他说着放开梁田田,走近几步,眼睛毫不掩饰在她身上打量着,眼神露骨,目光下流又恶心。


    友枝觉得反胃。


    “看什么看?我是你爹。”


    扯开唇角,友枝冷冷地说:“再说一遍,把她俩放开,别逼我动手。”


    有个女生闻言冷笑:“友枝,你他妈还挺狂?在这多管什么闲事。”


    友枝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看她,问:“我就是管了,能怎么样?”


    “上次就警告过你,别惹我们,不然就要你好看。”


    她启唇,毫不在乎地嘲笑一声:“我之前也警告过你们,别动赤锋的女学生,看来你们也没听进去。”


    说着,友枝绷了绷指骨,神情淡漠:“屡教不改——怪欠揍的。”


    “我靠你个贱人在这逼逼……”


    有女生想走过来,似乎要跟她动手,被另一个拉住。


    “听说你跟祁凛吵架,还扇了她一巴掌?”那女生这么问。


    眼睫动了动,友枝的神情淡漠。


    另一个女生看着她说:“姜莱不会放过你的,你还有心思管闲事。”


    “我们先替她教训这丫头一下得了。”说着,她们就朝她围过来。


    “友枝,你别管我们了……”梁田田含着泪说。


    友枝见状,满不在乎地勾唇冷笑一声。


    她随意把书包扔在一边,褪下腕子上的小皮筋把头发扎成马尾,指节揉了揉脖颈。


    好久没打架了,正好试试。


    而且心情也不好。


    少女的唇角勾着无畏的幅度,掰了掰腕骨关节,无所谓地走上去。


    正要动手。


    “慢着。”那个男生忽然发话。


    几个职校女生停下来看他。


    “这样吧,你做我女朋友,咱今天这事就算过去了,怎么样?”男生猥琐地问友枝。


    yue了。


    少女嗤笑一声。


    “要打就打,费什么话。”说着友枝躲过一个女生挥来的巴掌,把她一脚踹到墙边。


    另一个女生冲过来想扯她头发,刚碰上,友枝掰过她的手一拧,那人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另一只手也要打过来。


    “挺喜欢扒人衣服?”她拽住女生的一头黄毛,扳过她的手,抬脚踹向她膝盖,绿头发的女生此时冲过来,手直抓向她的脸,友枝偏头一躲,女生长长的指甲在她的脖颈上留下一道抓痕。


    友枝立刻把黄毛女生提起来撞向她,那两人一同跌在地上。


    梁田田和戴怡赶紧跑出来,站在友枝身后。


    对峙着。


    “最烦你们这些校暴者。”少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薄绯色的唇角扯出一个狂妄冷酷的弧度,说:“我见一个打一个。”


    剩下一个女生见状,吓得不敢动,她对着那个呆掉的男生吼,“陈勇,你还站在那干什么,快过来帮我们啊!”


    叫陈勇的男生走过来,脸色阴沉。


    对友枝说:


    “你还挺能打的,不过你一个女生打不过我,放弃吧。”


    友枝看着他,毫不畏惧,甚至不屑地冷笑。


    就在男生扬起手冲她打下来时,他被一块飞来的石块狠狠击中面部,踉跄着后退几步,歪过头去。


    友枝下意识地回头。


    巷子口,一个白衬衣少年插兜站在那里,手里随意抛接着小石子。


    天边黄昏残阳,他眉眼间的神色淡漠,抬眸朝这边看来,目光野性而阴鸷。


    陈勇捂着脸,对他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声:“他妈的你敢拿石子砸我,你想死是不是!”


    少年不屑地勾唇。


    走近几步。


    眼睛居高临下地扫视过来。


    即使这少年还没说话,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的危险气压。


    陈勇怒气冲冲地走过去,待看清楚那少年的脸后,顿时吓得直打哆嗦。


    “祁、祁凛……”


    第80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首发


    祁凛掀起眼帘, 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轻嗤一声,“呦,知道我是谁啊。”


    他单手勾了勾肩上的书包带子, 眼神随意又懒散,仿佛刚才的野性从未出现过,漫不经心抬起丹凤眼,朝他看来。


    陈勇被看得直冒冷汗,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凛哥,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真是稀客。”


    少年没说话,径直朝那个少女看过去。


    看到祁凛,友枝眼底滑过一阵淡淡的惊诧,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她撩了撩微乱的头发,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目光。


    ……还在冷战中。


    祁凛看到她脖颈处似乎泛起鲜明的一道红痕,神色猛然一凛,立刻大步走过来。


    陈勇和那群职校女生都被吓了一跳。


    眼前笼罩一片阴影,友枝抬头看到他, 霍然一惊,“你干什么?”祁凛走到她面前, 指节按住她肩膀, 兀自盯着她的脖颈瞧,抿唇, 神色变得森寒。


    白玉的脖颈被划出一道破皮的痕迹,还微微渗着血。


    “谁弄的?”他启唇冷冷地问。


    这么生气做什么?友枝正觉得奇怪,“……你怎么会来?”还没说什么, 旁边的戴怡指着那个躲在后面瑟瑟发抖的绿头发女生, 说:“是那个人, 她划的!”


    祁凛闻言,目光无温地扫视过去,那群职校女生被吓得立刻齐刷刷后退一步。


    “你做的?”少年转头看向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目光冷的吓人。


    绿头发女生吓得手都抖起来,一下子结巴了:“不,呃,我,我不是故意的……”


    “什么不是故意的,你们几个人刚才一起打友枝一个!真不要脸!”戴怡忍不住“tui”了她一口,她转过脸对祁凛说,“刚刚那个陈勇,还想占她便宜!祁凛你可别放过他!”


    话音刚落,祁凛周身的气息立刻低了十八度。


    梁田田和友枝在旁边都看傻了。


    友枝沉默了足足三秒,没看祁凛,这么淡淡地说:“……虽然但是,她说的也没错。”


    ——确实是这么回事。


    那几个女生的脸立刻就白了。


    少年听了,面无表情。


    其余人汗毛直立。


    ……众所周知,祁凛面上越平静,后果就越恐怖。


    祁凛插兜看着那个女生,随后朝她迈步过去。


    绿头发女生见状,顿时恐惧地叫起来,转过脸冲着男生吼:“陈勇,你个怂货,快过来帮我们啊!”


    “就是,你要眼睁睁看他教训我们吗,你还是不是爷们了!”


    友枝噗嗤一下被气笑了,现在一个个跟被恶势力欺负的受害者似的,到底谁先动手的?


    再说刚才那陈勇打女生、调戏女生时,他就是爷们了?什么狗屁逻辑。


    陈勇被那几个女生一激,顿时涨红了脸,不知哪来的勇气,直接拦在了祁凛面前。


    少年停住,朝他挑了挑眉。


    “那个……”陈勇嗫嚅着,表情凶恶,而说出来的话很怂,“就是,你能不能放她们一马,反正友枝也没被怎么样,就当给我个面子……”


    “你是什么东西,配我给面子?”祁凛淡淡地说,“让开。”


    男生畏畏缩缩的,身体慢慢退开。


    职校女生见状,开始大声咒骂他。


    陈勇忽然吼了一声,抡起拳头朝少年袭击过来,友枝心头一紧,话刚要出口,“小——”


    而祁凛眼眨也不眨,他甚至连身子都没转,早有预见地歪头一偏躲过拳头,擒着陈勇手臂往外一掰,一脚把他踹向旁边的墙壁。


    “砰”的一声闷响,那男生像块肉饼一样甩在墙上,身体沉沉倒下,没动作了。


    安静的如一只被锯了嘴的鸡。


    祁凛慢条斯理地直起身,抬了抬下巴,一双丹凤眼里带着淡淡的不屑。


    职校女生们开始变得分外惊恐。


    他即将迈步走过去时,友枝忽然说了一句:“道歉。”


    祁凛的脚步顿住,然后回头看她。


    眼神复杂。


    发现她正着对那几个瑟瑟发抖的职校女生说着。


    视线锁定那个扇人巴掌的黄毛女,再扫过旁边的绿毛女,友枝启唇:


    “扇自己一个巴掌,然后跟她们说对不起。”


    友枝淡淡地这么命令道。


    几个女生闻声面面相觑。


    发现在被祁凛淡漠地看着,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黄发女生赶紧打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唯唯诺诺地低下头,和绿发女生一起,咬着牙对她们说:“对不起。”


    女生攥着手,被发丝遮住的眼睛里却暗含着恨意。


    友枝看出来了,嗤笑一声,并不在乎。


    余光看到少年望过来的目光,顿了顿,她转身走了。


    那群女生们小心翼翼看了祁凛一眼。


    见他没什么动作,赶紧扭身,全跑了。


    梁田田呆滞一秒,赶紧追上那个离开的少女,“友枝同学你等等我,你脖子上的伤——”


    祁凛看着友枝背影消失,插兜沉默地垂下眼睑,


    戴怡眼路活,对方才这两个人一番眼神交流和表情的观察下来,她品出不少东西。


    于是她直接问祁凛:“你喜欢友枝是不是。”


    少年意外地掀起眼帘,看她一眼。


    淡然承认:


    “是。”


    “她不理你,你是不是让她伤心了。”戴怡说。


    少年眉头狠狠一跳。


    下一秒对方吐出的话更扎心:


    “真想不到哇,你堂堂一个校霸竟然还不会追女生,那股打架时的野烈劲哪去了。”


    祁凛一噎,脸色莫名阴沉了几分:“……闭嘴。”


    戳中了呗。


    眼前这少年性子那么拽那么傲,打架时以一敌十简直吊炸天,在喜欢的女生面前,还不是这么手足无措的。


    风水轮流转呀。


    戴怡心中对他实名嘲笑。


    ……其实她是枝枝的粉丝来着,之前因为社恐又羞涩,戴怡一直不敢像高秋佳那样缠着友枝,为此错失了最佳的交友良机,每次咬着手绢看她们走过,羡慕嫉妒恨中。


    戴怡摸着下巴想了想:“祁凛,为了感谢你今天救我们,我给你支个招吧。”


    祁凛一听,挑眉看了看她。


    “……什么招。”


    所谓病急乱投医。


    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最后还是附耳过去。


    ——随便吧,什么方法都行,只要那丫头别不理他了。


    ……魂不守舍了都。


    ——


    “草。”


    姜莱一口水喷出来,眼睛里几乎要喷火:“你说什么?祁凛护着那个友枝还帮她出气,还揍了陈勇一顿?”


    绿发女生点头如捣蒜,压抑眼底的嫉恨,故意添油加醋:“是啊,小莱,那女的真的可狂了,她还看不起我们,说下次再碰到一定要我们好看。”


    “就是,她还说我们贱,还打我们,说以后见一次打一次,小莱,你帮我们出出气啊。”


    被姜莱斜睨一眼,冷笑一声:“我看你们不会是打不过,不敢惹,就故意过来激我吧?”


    女生一僵,“不是的……我们真的是气不过才……”


    话音刚落,姜莱就啐了她一口,“别在我面前说谎,真他妈恶心。”


    黄头发女生吓了一跳,依旧按摩着她的肩膀,慢慢地说:“小莱,这些其实不算什么,我们能忍,但就是有一个事,不得不跟你说:我看到那个友枝敢给祁凛甩脸色,真就特别狂,对他理都不带理的,也不知道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


    姜莱的神色骤然一沉。


    “不是说之前她还扇了祁凛一巴掌吗?有赤锋的学生偷偷看见了。”旁边人见状,也跟着添柴加火。


    之前姜莱对祁凛的事时,就跟疯婆子一样,压根没什么理智的。


    正好利用这一点。


    果然姜莱在听后,手指骤然握紧,脸上乌云密布。


    “是吗,”过了过,她轻轻冷笑一声,“她死定了。”


    ——


    友枝有点暴躁。


    谁知道一放学就被人堵在巷子口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约架。


    生理痛让她一整天都情绪爆炸,萎靡不振,精神涣散。


    现在友枝只想飞速奔回家里的床上躺尸,压根不想说话。


    没成想她往左走,被少年拦住,往右走,又被他挡住去路。


    最后他干脆张开双臂,轻轻松松挡住了整条小巷口,丹凤眼看着她,一眨也不眨。


    “您有什么事?”看着面前的少年,少女抱臂,脸色淡漠。


    两人不说话已经有一个星期了。


    友枝觉得还能忍受。


    ……腹部好难受,友枝的脖颈直冒冷汗,她实在不想在这种时候和他说话。


    面前的祁凛破天荒地显得有些局促,被少女淡漠的视线锁定后,一张俊脸浮现出不自然的神色,然后他轻轻地说:“别生气了,好不好。”


    少女眼珠平静,压根不为所动。


    “借过。”


    再一次被拦住之后,少女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爱纠缠的人。”


    祁凛的睫毛轻动,轻轻地启唇:“你昨天没有理我。”


    而且一眼都没有看我。


    他昨天还失眠了。


    她想了想,妥协似的:  “那,谢谢你昨天帮我们,真的非常感谢,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生疏的语气。


    少年心里一紧。


    祁凛垂下眸子看她,半晌,轻轻地说:“我说的不是这个。”


    少女深深呼吸了一口,抬头看他,脸色微白,语气很冲,“不是说了让我滚远一点吗?我滚了,现在你还贴过来干什么?”


    “……我后悔了,以后绝对不这样了。”他沉声说,目光落在她脖颈的伤痕上,想起自己口袋里准备的舒痕药膏。


    “……所以,我们和好行不行。”他略微弯折下脖颈。


    头一次,祁凛用这样缓和求和的语气和人说话。


    少女的眼尾一挑。


    友枝三番五次被他挡住去路,她小腹又实在痛得难受,然而现在跑也跑不掉,心中不免有些烦躁。


    ……这都什么事啊,全都赶到一起。


    “你后悔了所以我就要跟你说话?你说和好就和好?凭什么。”


    她现在真的很难受,情绪不稳定,忍不住直接开口怼他,“什么逻辑啊,简直无法理解。我不想跟你说话,快让开,我要回家。”


    说完就推开了他,友枝要抬脚离开的那一瞬,忽然被紧紧攥住了手腕。


    “你到底想怎么——”


    她下意识想甩开,不耐烦地回眸。


    随后蓦然愣住。


    因为此时,少年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正闪动着细碎的光。


    破碎的,隐忍的,渴求的。


    她狠狠一愣。


    他直视着自己,那双黑色眸子里燃着难以言说的烈火,急切而惶急。


    祁凛启唇,看着她,一字一句地:


    “……不是说要拯救我。”


    他俯身凑近她,丹凤眼携千滔万绪,将语尾压低,声音低哑而沉,“来啊。”


    救救我。


    ……我需要你。


    作者有话说:


    摸摸委屈修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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