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是个明白人,这两个墨锭乍看之下不起眼,但在懂行的人眼中价值千金,如果纯粹亲戚往来,犯不着送这么重的礼,林如海此举,主要是为了给贾敏赔不是。
贾赦对这两枚墨锭当真是爱不释手,又把玩了良久,才将墨锭递给张氏,“收着吧,留给元春做嫁妆也好。”
好让人知道,他们贾家虽然是将门之后,但也不是不懂诗书的粗人。
张氏心不甘情不愿的收下,那脸色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瞧着张氏的嘴嘟的都可以挂二两油了,贾赦心知张氏还在为贾敏的事不高兴呢,安抚道:“你也知道贾敏绝对是偏着贾母的,何必跟她认真?”
套一句老话,认真你就输了!
张氏嗔道:“我难道不知道她的性子,可元春这事……我就是有气。”
就连贾赦都心里不舒服了,更何况是她。
在一家子都是穿越加重生的装嫩老鬼中,也就只有元春这么一个孩子是正常的,这些年来,她可是真的把元春当成自个的亲生女儿来养了,突然被贾敏揭了元春的身世,她这心里能舒服才怪。
贾赦微微一叹,“贾敏虽然有些过了,但也不敢太过,可说是点到即止,你要是连她都受不得,等回了京之后,你该怎么面对那两位。”
贾母的手段自不用提,即使是王夫人,光看她在贾珠抱妹出走之后还能稳稳的坐在她的贾府二太太的位置上,便知道她不是个好相与的。
张氏咬了咬下唇,“大不了我少带孩子们去贾府便是。”
横竖两家已经撕破脸,即使不来往,旁人也说不出什么。况且她怕什么,她又不是真古人,向来不在乎什么名声,只要拿出几分当年对待那些金主的厚脸皮,也就够了。
张氏会说出‘少带’,可见得贾赦这些年对她的调/教也不算白教,好歹懂了点人□□故,可是会说出‘少带’,可见得她的脑袋里还是没多少弯弯绕绕,这才会想的如此简单。
贾赦摇了摇头,“有些事不是你不管便可以真不管的。”
他直接举了几个例子,“要是贾母带着贾政、王夫人上门哭呢?你见是不见?”
别说这种事情不可能啊,以贾母和王夫人的性子,还真有可能做出上门撒泼的事,真碰到了这情况,张氏固然可以硬气不见,但元春好不见吗?
继母也就罢了,要真让亲祖母在大门外哭,元春以后还能做人吗?
贾赦又道:“要是宁国府的贾尤氏带着贾母和王夫人上门,你见是不见?”
他们和二房算是闹翻了,但和宁国府之间可没有闹翻,贾尤氏虽是贾氏一族的宗妇,但本人却是个糊涂的,万一她带着贾母和王夫人上门,难不成他们还能够做出当着贾尤氏赶人的事吗?
即使是他,也不好不给宁国府面子。
未了,贾赦不忘下结论,“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而贾政和贾母正是他所知道最没脸没皮的一个人啊。
“那该怎么办?”张氏郁闷道:“难不成要平白受着气吗?”
她受点气就算了,可元春要是被那两人欺负一点半点的,她可受不住。
贾赦沉吟了一会儿,“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真闹的狠了,你就关门放三个儿子便是!”
虽然有些不讲武德,但这才是最有效的办法,毕竟即使有千般方法,张氏学不会也是枉然,不过还好他还有三个儿子,先不说贾瑚和贾珠早就摩拳擦掌等着跟贾母算帐了,就算是最蠢的贾琏,也有的是办法对付她们。
他顿了顿又道:“况且……元春也没有那么弱。”
他们几个联手教导出来的孩子,可没有这柔弱的,他反倒担心元春会不会把贾母和王夫人给打……咳咳,气出好歹才是。
“唉。”张氏微叹,“我只愿元春这一辈子,都不用遭遇到这些遭心事。”
有什么事情,到她为止就好,别伤她的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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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贾赦和张氏因为贾敏而不高兴,另外一方面,贾敏也为了贾赦不高兴。
一回房,贾敏便一个劲的直喊心口疼,王嬷嬷连忙让人送上了宁心安神茶,低声劝道:“太太,你也知道贾大老爷的性子,何必跟他置气。”
贾大老爷那嘴是出了名的狠毒,当年骂遍全京,就连老太太、隔壁府的老太爷也曾被贾大老爷骂过,可见其毒舌,跟这么一个狠人耍嘴皮子,岂不是自找罪受吗?
贾敏怒道:“可我这气就是下不去。”
贾敏就着王嬷嬷的手连喝了好几碗宁心安神茶,林家最重养生,重温养不重效速,这林家特调的宁心安神茶也比其他家的要来的更药效温和些,同样也见效极慢,贾敏连喝了好几碗,但这气始终下不去。
她气的直接把茶碗一推,“不喝了!”
她至今脸还烧的慌,她贵为巡盐御史夫人,在扬州这地界也算是一等一的人物,也只比甄家的新妇甄李氏略差一点罢了,平时只有被人捧着的份,还是头一回被人这么下面子,偏生下她面子的还是她的大哥、大嫂,嫡亲的侄儿、侄女,着实让她有气都发不出来。
贾敏眉心紧蹙,“贾赦这厮当真是没安好心,好好的一个孩子都被他教坏了。”
虽是讶异贾赦早早将元春身份合盘托出,但先前元姐儿眉眼间对二哥满是不屑之色,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会跟自己的亲生父亲如此生份!?必定是被贾赦给教坏了。
她冷哼一声,“还以为他是个好的,没想到用心如此险恶。”
林如海一进门便听到贾敏埋怨贾赦,林如海微微皱眉,难得的说了大实话,“敏儿,我瞧大舅兄对几个孩子当真是真心的。”
原先没见到珠哥儿和元姐儿的时候,他也多少有些担心这两个孩子,虽然大舅兄将两个孩子放在他名下,但即使是自家骨肉,都难免会有偏心的时候,况且这两个孩子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他也有些担心两个孩子在大舅兄底下受了委曲。
但一瞧到这两个孩子,他便知道这两个孩子不但没受过什么委曲,大舅兄是真的把这两个孩子给放在心上养的,要不怎么能养出贾珠这么洒脱不羁的性子,元姐儿更不可能这么大胆,什么都敢往外说。
真正的性子是隐藏不住的,能养出这般性子,便知道两个孩子不曾受过委曲。
“他怎么可能会是真心教养二个孩子。”贾敏嗔道:“珠哥儿的功课这么好,他还压着珠哥儿不让他更进一步,我瞧他是怕珠哥儿抢了瑚哥儿的风头。”
林如海微微叹息,他这个妻子什么都好,出身好、容貌好、学问好、人品也好,也算是个心眼通透之人,偏偏遇到自个娘家时,这心便偏到没边了。
他挥了挥手让王嬷嬷下去,所谓人前教子,背后教妻,即使是在自个家里,林如海也给贾敏留足了脸面,屏退众人后,再仔细给贾敏分析。
“官场上的事可没有这么容易,大舅兄压着他们,也是为了他们好,况且瑚哥儿的学识比珠哥儿要来的扎实,也没什么压不压的。”
举人不过是官场的入门砖罢了,官场里的事可没有这么容易,做人做事可比做学问要来的重要多了,他见两个孩子举止有度,又能在不满十五的年龄便考中了秀才,可见得大舅兄在两个孩子的身上当真尽了心了。
况且两个孩子的年龄在这,即使中了举,也无法入仕,与其干耗着,还不如再压一压,多通晓些人情世故,将来入了官场也不至于被人欺骗,大舅兄压着他们,也是为了他们好。
“哼!”贾敏不悦道:“几个孩子上进也是张氏教的好,跟我大哥有什么关系。”
她大哥就是一个纨裤,真正教孩子想来是张氏,关她大哥什么事,夫君当真是谢错人了。
林如海神色古怪,欲言又止,要是今日之前,他说不得也相信了贾敏此话,但在今日跟大舅兄聊过之后,他倒是有几分怀疑,大舅兄以往的纨裤之名究竟是真是假?是大舅兄藏拙?还是贾府老太太故意让人传出去的?
不过瞧着贾敏的神情,林如海聪明的对此事不与置评。
压着贾珠不让他继续科举一事也就罢了,哪怕贾敏没进过官场,她心下也明白,以贾珠的年纪,即使进了官场也会被压上好一阵子。
可元春这事让贾敏着实恼怒,“还有元姐儿,她那性子,要是让人察觉了,说不定好好的前程就没了。”
什么话儿都敢说,她那几句不敬生父的话要是让旁人听见了,大好的前程都被毁了。
“这有什么不好。”林如海笑道:“我看大舅兄也没那心思。”
先不说大舅兄也不需要依靠女儿来稳固自身地位,再则,现在朝堂风向不定,瞬息万变,一个不小心说不得会像副相明珠那般一朝从天上落到地下,不参与皇家事,才是最安全的。
贾敏向林如海抱怨了几句,都被林如海不轻不重的劝回来。
见丈夫都不站在自己这边,贾敏气闷的很,怒道:“难不成按着你说,贾赦还是个好人,大大的好人!如果是好人,怎么能对养育自己多年的母亲说告就告呢。”
林如海嘴唇微张,迟疑了一下,诚实道:“我看这事不算冤枉。”
贾敏气的跳起,“我母亲──”
“敏妹!”林如海沈声道:“当年那案子可是圣上亲审,就连老太太的诰命可是圣上亲自下旨摘的。”
圣上最是惜老,要不是当真罪证确凿,以圣上的性子,怎么可能会直接摘了老太太的诰命。
贾敏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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