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老爷子笑得和蔼可亲:“我老人家身体不好, 坐下来慢慢说?”
许星黎知道,校董不会平白无故来替她出头,多半是来替他儿子伸冤的。
她随意观察了一下周边地形, 意识到并不存在谈翻了就跑路的可能性, 干脆找了个舒服的座位坐下来, 开门见山地问:“是要撤掉校园里的一些横幅吗?”
喻子珩本来就不爽,居高临下地蔑视她:“我爸才不会为了这种无聊的小事来找你, 那些横幅要撤我也能撤。”
许星黎笑着拍手讽刺:“厉害呀,小喻领导。”
喻子珩意识到她在讽刺自己的官威,好像是仗着他爸在场才敢这么嚣张,顿时涨红了脸:“你不要太过分!”
许星黎:“?”
喻老爷子旁观两个小孩吵架, 一点也不生气, 反而笑得一脸慈爱:“撤了横幅准备再往哪挂?”
这个问题在15班炫富的班会课上早就讨论过一轮了,但许星黎依然犹豫了。
她在犹豫挑哪几个说不容易吓着人, 免得校长和高老师觉得她要造反。
骆嘉茂倒是天不怕地不怕,直接替她说了:“学校对面居民楼、隔壁学校操场,还有地标高楼广告屏。”
校长:“?”
高修阳惨兮兮地笑着替他们班学生打圆场, 向校长解释:“孩子们说着玩的, 没真打算这么宣传。”
喻子珩没听到老师的解释, 显然不信,嗤笑一声:“你就吹吧, 那块屏一个广告多少钱当我心里没数?”
骆嘉茂正想说这块屏是15班班长、许星黎的闺蜜家的屏,但没想到许星黎气得揭竿而起,一脚踩在凳子上怒气冲冲说:“你居然看不起我超级富二代的身份?我可是我爸捐了两栋楼才进我们学校的!”
众人:“……?”
在场每一个人脑袋顶上都飘着同一个问号,却是不同的疑惑。
施承颜扶额:妹妹啊, 这是重点吗?
喻子珩很疑惑, 她明明有更值得炫耀的东西, 比如优越的学习能力和神奇的知识量,富二代的身份有什么了不起的吗?
是她父母的钱又不是她的钱,但知识是自己的啊!
骆嘉茂也很疑惑,家里能随手捐两栋楼的超级富二代,家里财产能碾压15班一大票人了。
为什么她被15班同学们当成穷宝宝特招生也没见反驳,还经常心安理得的接受投喂?
高修阳疑惑中还带着点慌张,她不会真的想砸钱用大屏广告搞事吧?
校长疑惑地盯着她脚下的凳子:“这个凳子哪冒出来的?”
也不像是礼堂内的东西,但刚刚怎么没见着?
许星黎:“哦,自带的折叠小板凳,用于放狠话的时候增加气势。”
众人:“……”
谁会随身带这种东西啊!
云砚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垂着头神色莫辨,心里却有了计较。
原来是找到了有钱家人,才一声不吭消失,和他断了联系。
许星黎将小板凳折叠好塞给骆嘉茂:“实木的,打架应该挺顺手。”
高修阳轻咳两声警告她,不要在开放日给他惹事。
许星黎理直气壮狡辩:“这折叠小板凳可重了,我不得编个合适的理由让他帮我拿着吗?”
骆嘉茂:“……”
当事人还在这听着呢。
高修阳纳闷:“你之前放哪了?”
许星黎指着礼堂内某个天鹅绒固定座椅:“开场之前塞这下面了。毕竟准备的题有点欠,得早做防身准备,没想到我们学校同学们还挺宽容。”
喻子珩捏着拳头——她果然是故意气人的!
喻老爷子笑呵呵看着她:“我是真心实意带他来给你道歉的。”
许星黎叹了口气:“一听就知道没了解这件事的起因、经过和结果,不是给‘我’道歉,是‘我们’,他说话口无遮拦的,说15班成绩差就该背黑锅,还说我们浪费教育资源……”
许星黎说到这,忽然想明白了,喻老爷子这么淡定,校长和高老师两位当事人也都在,他怎么可能完全不知情?
多半是以她这件事为典型,给他儿子上课来了。
老爷子笑呵呵问:“你们准备继续斗下去?”
喻子珩摇头:“算了,没意义。”
许星黎:“您是不是想骗我给您儿子上课?这是另外的价钱。”
喻子珩不乐意:“上什么课?你少抬高你自己了。”
校长也没把他们俩的互啄当回事,直接说正事:“云砚同学想和你比一场知识竞赛,作为两校之间的交流,你看怎么样?”
许星黎拒绝得相当果断,躺倒在椅子上开始摆烂:“不比,他不是人,傻子才跟他比。”
喻子珩震惊:“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骨气?”
许星黎一副摆烂到底的样子:“谁爱比谁比,反正我不比。”
“但你赢了我。”
喻子珩恨不得上去戳她脑门,但看着一旁的骆嘉茂,他又不敢真动手。
许星黎:“那你当着校长和校董的面,说你下周一升旗仪式上给15班同学们道歉。”
她停顿几秒,又一字一句地补充说:“食言的是狗。”
喻子珩嘴硬:“我肯定会道歉的,你急什么?”
许星黎:“呵,你要是会道歉,我至于贴那么多宣传海报吗?出成绩当天道歉,哪来后来这么多事……你明摆着想赖账,是不是想等到下次月考之前躲着15班走?”
喻子珩:“胡扯!你明明用我赚了不少门票!”
许星黎嘴上一点不饶人:“都说了这是另外的价钱,教你做人可不得收点学费?”
喻老爷子佯凶道:“那你不应该给他说明白了?”
许星黎正气凛然:“哪有当着人家长的面教育别人家小孩的。”
众人:“……”
原来你知道啊。
许星黎面不改色继续说:“我只负责给他制造挫折,教育还得看家长啊。”
喻子珩心里不爽,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能小声嘟囔:“哪门子挫折……哪门子歪理……”
许星黎语调拖长:“小学生的题都不会做——”
喻子珩炸毛的反应在她预料之中,她见好就收准备跑路:“没别的事啦?那我回班了,现在估计忙得很,缺人手。”
高修阳:“等等,我跟你们一起回。”
许星黎哀叹一声:“又要进行思想教育工作了是不是……”
高修阳瞪她一眼,跟两位领导寒暄两句才带着两个小孩回班。
许星黎跟着他走,故意嚷嚷得很大声:“我深刻反省——”
高修阳带着他们离开了礼堂,才说:“你跟领导们说话不能客气点?”
许星黎一脸疑惑:“我今天表现得还不够有礼貌吗?”
高修阳:“?”
许星黎将手揣在口袋里,疑惑:“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只怼了喻子珩,没有对校长和校董说什么不能说的话呀……”
高修阳气得眉毛直抽抽:“你都当着校董的面怼他儿子了……不能给老人家留点面子吗?”
许星黎:“我们要不畏强权。”
高修阳愣了愣,才发现自己又被带到沟里了,念叨起来:“这跟他是不是校董没关系,一般家长都护犊子,你当着人家面数落别人小孩,别人能不记仇?所以啊,对人客气点,上次陈实家长也是……”
许星黎知道他念叨起来没完没了,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声,也不反驳。
反正她一贯的态度就是“我错了,下次还敢。”
高修阳一路念叨到了高一(15)班的教室里,他们班的小店开得有模有样,同学们接客的声音此起彼伏——
“目前有两种体验模式,一种是单机答题闯关,一种是擂台PK赛,您想体验哪一种呢?”
“擂台PK赛到这边排队,这是您的号码牌,预计一小时后可以轮到您,期间可以随意出去体验其他项目,也可以在这里观看其他人答题。”
“选择单机答题闯关的话,建议自备耳机或是选用无语音版本,我们录制的语音包比较嘲讽——生气也不可以砸坏设备哦,要赔钱的。”
高修阳耳朵微动:“语音包?”
许星黎面不改色:“要不然您也去体验一次?”
话音刚落,就听到不止哪位选手的平板公放:“这都能答错?老师平时怎么教你的?”
——听着像是田可的声音。
同时,另一个同学摘下耳机,和旁边人交流:“我抽到的这个版本好像我们初中老师,‘瞎蒙乱揍(做)是莫得前途滴!基础不扎实就会犯低级错误——’简直一毛一样,你呢?”
“不知道哪个老师,还带着口音。”他模仿着语气学得绘声绘色,“‘一天到he(黑),揍晓得跳到胯胯玩(就知道跳起腿玩),晓得不好好学习的后果了吧?’”
高修阳:“……?”
怎么听着还有点耳熟?
许星黎讪笑两声,坚决不承认恶搞老师,喊着“我去帮忙了”融入15班忙碌的群体之中,假装无事发生。
骆嘉茂一言不发跟着许星黎,宛如一个没有思想的保镖机器人。
高修阳:“……”
算了,孩子们过节,高兴,不跟他们计较。
等回头班会课再批评他们。
骆嘉茂拎着折叠小板凳问许星黎:“这个放哪?”
许星黎差点都把它忘了,说:“跟我后桌那堆杂物放一起吧。”
骆嘉茂问:“你什么时候拿去大礼堂的?”
许星黎如实相告:“拿魔术道具的时候,表演街头魔术挨揍是很正常的事……算了你不懂。”
明明是回想起一些心酸往事,她却忍不住笑起来。
她其实很少挨打,但她的魔术师爸爸老被人追着满街跑。
“星黎——来帮我看一会儿,我想上厕所。”
“来了。”
来15班的客人确实多,两个人再没机会闲聊。
其他班的同学注意到许星黎,纷纷围上来想近距离看她的魔术表演。
许星黎简单露了一手纸牌魔术,就被田可嫌弃这围观的人太多,占位置了,让许星黎换个地方,别在这添乱。
许星黎就等着她这句话,直接趁乱消失。
大家找不到许星黎,也就作罢,继续看擂台上的知识PK了。
许星黎偷偷溜到楼梯口,见没人发现自己,才松了口气。
结果转头就看到云砚拿着鸽子盯着她,吓得她差点一口气没顺上来。
许星黎拔腿就想跑,却被云砚拎住了外套后衣领,跑不脱。
许星黎讪笑:“不跟着校长逛学校了?”
她仿佛都能看到云砚散发出的黑气,显然他心情不太好。
许星黎只能战术性屈服,跟他打商量:“先把鸽子放了行不?我害怕。”
云砚也没戳穿她刚刚还用鸽子变魔术的事,放了鸽子让它自己飞往校长办公室。
即便没了鸽子,许星黎还是处于精神紧绷状态,问:“你抓我干嘛?只有小孩和猫才会被拎后脖子——放开啦!”
云砚:“躲我?”
“怎么会呢?”
许星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魔方,拧乱了再还原。
她紧张的时候就会这样,总想找点什么事来缓解她的焦虑感。
云砚注意到她的行为,语气放缓了些:“为什么?”
许星黎一脸忧愁地玩着魔方碎碎念:“我知道我爸他辜负你小姨的感情确实不对,他当爱情骗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是,扯远了,感情这种事不能讲父债子偿啊,况且他也没儿子,就我这么一个宝贝徒弟。”
许星黎越想越气,他都换了家人了,还要躲着魔术师爸爸的风流债,这算怎么回事?
她破罐破摔:“就算你把我打一顿他也不会出现的,他都不要我了,扔下我当场就跑,特别狠心。”
云砚捕捉到关键词:“感情债?父债你偿?”
许星黎一脸警惕,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我就知道你想揍他——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儿不兴父债子偿啊!我没继承他遗产自然也不用继承他的债务,呸,不是,他也没死啊……”
云砚摸着她的头发,笑得温柔:“我凶过你?”
“没……”
但她见过云砚揍人高马大的外国小孩,揍得可凶了。
还有她刚开始和鸽子接触的时候,差点被鸽子啄了眼睛。结果当天鸽子就不见了,找鸽子的时候发现鸽子被云砚割了鸽头,画面相当残暴血腥,给她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极大的阴影,当之无愧的童年阴影TOP1。
当天晚餐吃了肉,她还以为是鸡汤,隔了三天才知道是鸽子肉——就是她亲眼看见惨死的那只鸽子。
得知真相的时候,她想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连着做了三天噩梦,给她童年阴影再加一笔。
总之,云砚是个很可怕的人,只适合活在童年回忆里。
她期盼着云砚早点完成交流、早日回到国外——最好一辈子别回国了。
但很显然云砚并不这么想,他拿出手机,自然而然地表现出了以后常联系的姿态:“留个联系方式。”
许星黎跟他交换手机号,忍不住强调:“是他欠的感情债哦,跟我没关系,还没到父债子偿的阶段。”
云砚一边保存一边轻描淡写地说:“知道,等我打死他再来找你。”
许星黎拨打110的手蠢蠢欲动:“杀人犯法哦。”
云砚:“?”
这种听起来很明显的玩笑话,只有她每次都一本正经的信以为真。
也不奇怪大家都喜欢逗她玩,确实好玩。
云砚莞尔:“我开玩笑的。”
许星黎一脸狐疑地打量他半分钟,一副侦探发现真相的表情:“但你看上去像是做了完美犯罪计划书的样子,你不会借这次回国打时间差,制造不在场证明吧?”
云砚:“……”
她脑子里装的到底都是什么?
他到底给她留下了什么奇怪的印象?
作者有话说:
云砚以为的感情债:替她爸谈恋爱。
星黎以为的感情债:替她爸爸当受气包挨揍,我就知道你想揍他。
云砚看到星黎:重新建立联系。
星黎看到云砚:这人为了揍我都追到国内了,我得跑快点,他下手可狠了。
完美跨服交流,好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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