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明,冬日清晨里的雾气还带着些冷刺,扎得人皮肤冰凉凉的疼,淮王和阿努尔就已经清点好人数,带领着一众士兵、家仆,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凌莫内里穿着从宫中带出的保暖衣物,外面套上家丁的灰色粗布短打,头上戴着一顶方檐小帽,遮住额上的碎发,脸上抹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黑灰,黑一道灰一道,散布在鼻间脸颊,看不甚清楚她的面容。


    她微弯着身子跟在队伍后面缓慢移动,由于人数众多,且凌莫穿的多和穿的少的家丁体型相近,乍一看竟没有什么异样。


    只同行的家丁冻得不住搓手,耳朵通红,他边往手中哈着气,边看向一旁的凌莫,说也奇怪,这小兄弟不怕冷似的,一路上竟半句冷也没喊过。


    看她垂头不说话,家丁心中疑惑,用胳膊肘碰了碰凌莫,


    “兄弟,怎地一句话不说,莫不是冻傻了?”


    听到身旁传来的粗犷男声,凌莫也不抬眼,只粗着嗓子,含含糊糊地说了句,


    “大哥可知何时能休息。”


    这兄弟说话怎么跟姑娘似的,还总想着休息,家丁摇了摇头,看向前方不远处已经现出轮廓的皇城外墙,


    “该是快了吧,到了皇城里就能休息了。”


    “我还没去过皇城呢。”


    说话间,他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好像对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充满憧憬。


    “等等,”


    跟着人群往前走,倒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很快,凌莫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吓得她一激灵。


    皇城墙上,秦昇正站立在中间,手持佩剑,浑厚的声音如同开了扩音器一般,散播到各个角落。


    凌莫偷偷往城墙上看去,秦昇身穿统领锁子铠甲,中间隐隐能看到虎状花纹,外面系着红色小袍,脸色严肃,远远望去,端的是威风凛凛。


    他正对着淮王他们下命令,神情威严,不容拒绝,原来这才是羽林军统领的样子吗,看来秦昇平日里真的是给她面子了,下次见面得好好感谢他才是,凌莫在心里偷偷琢磨道。


    “这些士兵和家仆不能进入,还有,请淮王和阿努尔王子下马,接受查验,合格方能进入皇城,面见陛下。”


    淮王闻言,额角隐隐有青筋爆出,他忍住心中怒火,翻身下马,趁着羽林军查验他身上是否带有刀具的间隙,抬头狠狠地望了一眼秦昇,似乎是要将他记到心里。


    小小的羽林军统领,也敢对他如此无礼,况且还是在阿努尔王子面前,真是半分面子都不给,若是他日他大权在握,定要……


    “查验合格,请淮王和阿努尔王子进城。”


    秦昇仿佛没有看到淮王恶狠狠的眼神一般,待到查验出两人身上并没有携带危险物事,朝着两人抱了抱拳,不卑不亢。


    “哼!”


    淮王重重哼了一声,身后袍子一甩,便跟着领路的将士进去。


    “唉,可惜了,还以为能进去看看皇城长什么样呢。”


    旁边的家丁仰头看了看巍峨的城墙,又伸长脖子往皇城里面瞅了瞅,却依旧入目空空,不禁摇了摇头,发出感慨。


    旁边的凌莫见此,有些不忍心,她粗着声音,


    “里面其实也没什么好的,不过是比王府大一些罢了。”


    家丁听到凌莫说的话,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抓着她就要问个清楚,凌莫脑海里一道灵光划过,计上心来,她的表情转瞬间变为讨好,眯着眼睛凑上前去,


    “大哥,”


    凌莫嘴上叫得起亲热,偷偷从怀里掏出分量不小的一块银锭子,塞到家丁手上。


    “你这是干什么?”


    家丁语气虽惶恐,但视线像黏在上面一样,他赶紧扭头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注意这边,才半推半就地将银子揣回自己怀里,


    “小兄弟有什么事尽管说,大哥能帮你的都会帮你的。”


    要的就是这句话,凌莫心里乐开了花,见家丁中计,她偷偷贴向家丁身边,


    “实不相瞒,”


    凌莫声音又压低了几分,似乎将要说的话难以启齿,


    “我在皇城里有一个相好的小娘子,她此番听到我前来,闹得不行,非得让我与她相见不成,大哥行个方便,若是一会儿王爷寻我,你就替我扯个谎,他们寻不到我自然就回去了。”


    “这……。”


    “好。”


    人如此多,少一两个该是没什么问题,到时就说她闹肚子方便去了便好,家丁心里打定主意。


    听说凌莫有此艳遇,不由得又往他身上看了看,透过露出来的几小片肌肤,也能看出原本的面貌不俗,家丁心里羡慕不已,自己怎么就摊不上这种好事呢。


    待安排好之后,凌莫慢慢晃悠到皇城下,还没等她到了小门,便被士兵喊住了,“干什么的?”


    凌莫拉了拉帽檐,朝着守门士兵拱了拱手,


    “官爷可知有人叫李元吗,他是我远方哥哥,姨娘让我过来时顺便看看他。”


    “这,李大人在当值,恐怕不好见啊。”


    守门士兵面露难色,


    “劳烦官爷带我过去就行,见不见到都是小人的造化了。”


    说着,凌莫手下又塞了几块碎银子过去。


    守门士兵掂量了掂量手中的碎银,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他朝着凌莫赞许地看了一眼,


    “那你跟我走吧。”


    这城墙凌莫可是熟悉的很,守门士兵朝着当值将士说着什么,他不停点头,随即朝着凌莫摆了摆手,


    “你自己找吧。”


    “好,谢谢官爷。”


    凌莫熟悉地又开始溜须拍马,一边心里唾弃这样的自己,一边又为她有这样的天赋沾沾自喜。


    皇城墙她可熟悉的很,不一会儿,凌莫就溜到了出口处,找准没人看到的时候,一鼓作气跑了下去。


    迅速将原来脱掉装在包袱里的宫装找到,三下五除二地换上,凌莫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可算是回来了,看这下谁敢拦她。


    凌莫慢悠悠的晃悠,找清水洗了把脸,一路上也没见到檀儿的身影,这丫头,去哪儿了?


    “公主,你可回来了!”


    凌莫将寝殿的门推开,正看到檀儿在里面急得团团转,一看到她,眼泪都出来了。


    “累死我了。”


    凌莫拍了拍檀儿的肩膀,却实在没有力气说的更多,几步走到塌前,将鞋子三两下蹬掉,随即仰躺在榻上,粗粗喘着气。


    “公主,昨晚你去哪了,可叫奴婢一番好找”


    “我跟你说……”


    偌大的宫殿里,众多的金色饰物发着耀眼的光芒,四根柱子立在大殿四角,宝相威严。


    宗献帝端坐在龙椅之上,背后大大的五爪金龙盘绕,正值壮年的宗献帝,发色仍然发黑,身着明蓝色皇袍,头戴皇帝冠冕,环顾众人之时,威压隐隐流泻,看样子精神饱满,活力充沛,但眼角不时出现的几根皱纹,已能看出几分老态。


    他看向朝堂之中,站立着的众人,待看到将淮王之时,眉毛隐隐皱起,但很快又恢复如常,让人看不出面上喜怒。


    姜淮泓站在众官员之首,身穿王爷朝服,他看着上方的尊贵人物,心里的妒忌简直要溢出来,紧紧攥了攥藏在袖袍里的拳头,勉力维持住表面的一副恭敬模样,他朝着左边迈出一步,朝着宗献帝拱了拱手,随即大声道,


    “恭喜陛下,现下众国臣服,边境得以和平,这是大宗朝之幸,百姓之幸啊!”


    “好,淮王辛苦了,可要什么赏赐?”


    浑厚的声音自上方传来,响彻在大殿四周,宗献帝面露喜悦,发自内心地为这难得的和平高兴,宗朝安定是几代皇帝的追求,没想到竟在他在位时实现了,怎能让人不激动、欣喜。


    “能得到此番成就,温国的王子阿努尔可谓是功不可没,还望陛下给予奖赏,以示皇威。”


    淮王难得的没有开口要什么东西,而是将机会推到了一旁的阿努尔身上。


    “好,王子想要什么?”


    宗献帝这才注意到站在一边的高大男子,仔细看了看确实是相貌堂堂,浓眉深目,看着就英勇异常。


    阿努尔看了看宗献帝,机会近在眼前,必须要抓住才是,他顿了顿,将手放在胸前鞠了一躬,以表示温国最高的礼仪,稳稳开口,


    “臣并无其他赏赐想得,只想要陛下能够赐婚。”


    “哦,看样子王子心中已有人选,不知是谁让王子如此惦念。”


    男婚女嫁实属正常,更况且是优秀的男女,宗献帝饶有兴趣,看着台下的年轻王子,想知道是哪位大臣家的好女儿被他相中,


    “正是淮王府中的二小姐姜羽柔。”


    什么?他此话一出,淮王和宗献帝心中皆是一惊,淮王更是忍不住看他,目光中隐含威胁。


    “淮王可有异议?”


    宗献帝看向淮王,毕竟是他的女儿,不是……自己的。


    此前宗献帝已应允王子的赏赐,此时若不同意不是摆明让陛下难堪,虽然心中想着拒绝,但此事还是私下解决较好,且现在他筹谋尚未周全,还不是正面和他抗争之时,眨眼间,淮王心里已经转过好几个念头,


    “臣……并无异议。”


    “哦……那朕准了。”


    姜羽柔,是颜倾的女儿!宗献帝下意识摸了摸右侧龙椅扶手,摩挲着上面的繁复花纹,有些悔不当初,将话说的太早,不过普通人尚且言而有信,何况他一国之君,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阿努尔,你这是何意?”


    出了大殿,避开拥挤的人流,姜淮泓扯着阿努尔到了一处僻静地方,左右环顾无人,便露出他的狰狞嘴脸,


    “本王好心好意拉你过来论功行赏,你倒好先斩后奏将本王女儿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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