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向死而生。
音遥叹了口气:“知道了, 麻烦你们了。”
局长拍拍他的肩膀:“但是事情不是没有转机,我们调查过徐恩这个人, 说实话我们也好奇他到底为什么肯狗马之心替廖垣宇办事,就发现他的银行卡里有多笔大金额转账,转账人均来自廖垣宇。”
音遥摸着账单,这一笔一笔费用绝对不是公司正常工资流水,动辄二三十万,或许就是他精贯白日的原因。
“说实话这个人还挺孝顺的,他妈妈患有肝癌,这些钱都用来给他母亲治病了。”
果然人有百面,平时看他吊儿郎当也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竟然为了母亲铤而走险不惜走上犯罪道路。
但徐恩这个人说笨吧,有时候也挺精的, 现在音遥只能赌一把, 赌他为廖垣宇办事二人之间一定有证据。
处理完警局这边才是下午三点,但音遥并没有回Y.S, 而是打了车直奔松山集团。
现在松山集团被收购, 员工也走得差不多,就连保安亭都一片荒凉, 上次砸碎在这里的花瓶都没人收拾。
阿德正在门口最后一次擦拭公司的车子,忽然就看到一个清隽的身影出现在公司大门。
他把抹布一扔, 欣喜若狂地跑过去:
“音秘书!你怎么在这里!”
音遥听到阿德的声音, 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见到他, 微笑着冲他道:“我有点事想来找廖总。”
一听到“廖总”二字, 阿德瞬间失落:“你该不会……是想和廖总再续前缘?”
音遥点点头:“听说他公司被收购, 我心里一直惦记着, 毕竟相处了三年, 不可能一点感情也没有。”
阿德叹了口气,目光躲闪:“音秘书,我劝你还是别……你走后,都不知道公司的人在背后怎么说你,如果廖总真的念着旧情,也不可能纵容他们嚼你舌根。”
“没关系,人都有怨念,我能理解。”他抬头看了眼大楼的位置,“廖总在上面么?”
阿德眼见也说不动他,只好点头:“公司明天就正式解散,他在上面最后处理一些文件,我也要走啦,物是人非。”
音遥听到他心中的感叹:“要是能应聘到Y.S就好了,这样还可以天天看到音秘书。”
他拍了拍阿德的肩膀:“加油。”
虽然看不见,但能感受到人去楼空的凄凉,上千人的公司遣散费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听说为了这笔费用廖垣宇还开口求了他爸,他爸没答应,他就做了房屋抵押。
就是那栋,万物皆使于此的豪宅。
音遥凭着印象来到廖垣宇办公室,敲敲门。
里面传来廖垣宇诧异的一声:“谁。”
“是我,音遥。”
下一秒,办公室门被猛地拉开。
廖垣宇不可置信地看着音遥,嘴巴张了张,良久才低声问道:“来做什么,看我笑话?”
音遥就那样伫立了很久,忽然伸出双手抱住廖垣宇,像曾经一样将脸埋在他的胸前。
廖垣宇也是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一时间甚至忘了把他推开。
音遥收紧双手,轻声道:“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
声音带着乞求又有点像撒娇。
廖垣宇听到这句话才是真的恼火,他一把推开音遥,捏住他的手腕质问道:“怎么,司年把你给踹了?又跑我这摇尾乞怜?”
“我承认之前对你是有怨恨,为了报复你确实动用了些肮脏手段,但昨天是我的生日,对着蜡烛许愿时却在想,希望能和你重续旧情。”他握住廖垣宇的手放在左心口,“司年没有踹我,是我自己想回来。”
听到这句话,廖垣宇狐疑地眯起眼睛看着他,试图透过他的眼睛看出这话几分真假。
音遥再次扑过去抱住他,泪眼婆娑:“我不会忘记你来到第三区带我离开的那天,最近做梦老是梦到你,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对你的感情没有消减半分。”
没有被司年踹?也就是说,音遥现在在司年那个冤大头面前说话还有分量?他和司年见过几次面,清楚司年的性格,如果不是音遥这小浪蹄子吹得一手好枕边风,他怎么可能随便就收购松山集团。
廖垣宇很是疑惑,音遥是有什么个人魅力?他怎么看不出来,不然一个司容就罢了,整个Y.S都上赶着。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会和司总好好说说关于收购的问题,你别生气了。”音遥的声音婉转动听,像撒娇一样。
说话间,廖垣宇一把将音遥拽进办公室,甩上大门,将他压在沙发上,俯视着他:
“你说的是真的?”
音遥点点头,抬手搂住廖垣宇的脖子:“你说什么我都照做,只要你能原谅我。”
廖垣宇冷笑一声,忽然抓起音遥的头发。
音遥被他扯地皱了下眉。
廖垣宇单手解开自己的裤链,对着音遥的脸:“好啊,不是说喜欢我?让我满意了就原谅你。”
音遥真是这辈子没遇到过这么恶心的事,就是生理上的恶心,恨不得当场把他这玩意儿掰折,但他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便摆出一副痴迷的神态凝望着他。
廖垣宇心里一跳,在心里暗骂他果然有两把刷子,就该早点把他睡了。
音遥冲他勾勾唇角,一只手悄悄摸进口袋。
倏然间,他从口袋里猛地掏出针管,对着廖垣宇的脖颈狠狠扎了下去。
不偏不倚,刚好扎在静脉上。
廖垣宇一个踉跄倒在沙发上,摸着刺痛的脖子怒喝道:“这是什么!”
音遥慢慢站起身,凝着笑意,淡淡道:“镇定剂。”
这还是之前司容怀疑他是不是神经系统出了问题时找来俩医生给他注射镇定麻醉,当时医生忘了把镇定剂带走,音遥总觉得留着或许有用,就给存着了,现在想来,原来就是为了这一天。
廖垣宇捂着脖子,目眦欲裂,他后槽牙被他咬得咯吱作响,愤怒吼道:“你这个贱货!假意和好就为了害我?”
音遥深吸一口气,想起那片海,翻腾着悲怆的浪花。
“不是你先害我的么。”他抬起脚,重重压在廖垣宇还弹在外面的那玩意儿上,碾了碾,“骗我签遗体捐献书,还找人撞死我,我上辈子就是因为你连全尸都没留下,今天不过是想送你蹲大牢,还便宜你了。”
廖垣宇只觉大脑一阵眩晕,躺在地上使劲往上起,但很快被音遥压了下去。
模糊中,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上辈子?这个音遥该不会是疯了吧,脑袋没问题的人会说出这种话?
廖垣宇嗤笑一声,咬牙切齿道:“音遥你别忘了,遗体捐献书上是谁的名字,又是谁签的字,查查监控一目了然,真要问罪,你也是同犯。”
哦,感情在这等着呢,就说他大费周折在办公室里装监控是为了什么。
音遥加重脚上的力道,他虽然看不见,但能想象出此时廖垣宇死到临头还嘴硬的样子。
但任他嘴硬也敌不过镇定剂的威力,不大一会儿,就咬着不甘的牙齿沉沉睡了过去。
镇定麻醉的药效最多维持几个小时,音遥把他拖到一边儿绑起来,然后开始翻箱倒柜,找那份不确定是否存在的协议书。
但他总觉得,徐恩和廖垣宇俩人都不傻,不可能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办公室所有文件都被他翻了出来,但因为只能靠触摸感知文字,效率大大降低。
找了几个小时,眼见着廖垣宇有要醒的架势,他放弃了这些文件,从廖垣宇外衣兜里翻出他的手机,有密码,会是什么呢。
试了几个也不成功,就听到廖垣宇那边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
脑海中忽然蹦出几个数字,是当初廖垣宇给他的一张银行卡,直言道让他随便花,虽然卡里只有几千块钱,但当时自他可是十分宝贝那张卡。
输入卡号密码,手机解锁。
因为廖垣宇这种人设置密码一般都会把所有的密码设成同一个方便记忆,不然他手机电脑里那么多秘密,要是哪天真忘了密码找人解锁,秘密公之于世怎么办。
他找出相册随便滑动几页,几乎都是视频,从封面来看有徐小北躺在床上的视频,有其他员工的视频,以及一个徐恩跪在地上的视频。
他点开这个视频,徐恩讨好的声音霎时响起:
“廖总您放心,音遥这事儿我肯定给您办好了,我已经联系了职业杀手张大江,事成之后会给对方二十万作为辛苦费,至于小北的事,您就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接着是廖垣宇像是喝了酒一样口齿不清的“知道了,做……做得好”。
徐恩把所有事都说得很清楚,不是他蠢到故意泄露,而是二人正是以这种视频的方式签订了协议,因此所有条例必须要全交代清楚。
音遥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平静地拨通了报警电话,通知警察过来领人。
不过十几分钟,警车的鸣笛声便响彻整个松山集团。
那些见了很多次都看腻了的脸一个个挤在办公室门口,从地上拉起半昏半醒的廖垣宇,推搡着押送进了警车。
阿德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跑来检查音遥有没有受伤。
音遥怔怔地望着某个点,夜风拂起他的头发,他的表情淡然平和,恍惚间,想起了很多很多事。
第三区那个脏乱无章的城寨口,音遥正提着水桶在大排长龙的队伍最后面等着接那一点点不算干净的水,廖垣宇坐着豪车宛如天神降临,笑着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走。
那时的他对廖垣宇是感激的,为了这一点点恩情甘愿当牛做马。
廖垣宇应酬回来喝得酩酊大醉,他就在床边守一夜,不管廖垣宇说什么他都欣然应声,让他照顾双目失明的司容他也没有一点怨言,他以为只要付出真心对方也一定能感受到。
但故事的结局,是一片漆黑的、看不到尽头的汪洋大海。
当晚,警方发布了案情最新进展,并对廖垣宇提起诉讼,庭审之后会在中级人法进行,音遥也会作为证人被法庭传唤。
明明是件开心的事,但不知为何,音遥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疲惫地回到公寓,摸出钥匙想开门,脚边却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
他又踢了踢试试,是个人,就抱着腿坐在门口。
不用猜也知道是哪位。
“音秘书,你去哪了。”司容站起身,声音像只发抖的小鹌鹑。
音遥打开门,后面那位也跟着登门入室。
小司跑过来热情地扒拉着音遥,绕着他脚边转了几圈,亲昵地蹭他的手心。
音遥摸摸狗头:“小司乖,我马上给你准备吃的。”
他全程都当后面那位巨型犬是空气,对其不闻不问。
司容紧跟其后寸步不离,人高腿长走得快,一下没注意踩到了音遥的脚后跟。
音遥烦躁地吼了句:“想干嘛,碍手碍脚的。”
司容被急赤白脸这么一训斥,赶紧停下脚步,目光随着音遥的背影转来转去。
但安静了没一会儿,又跟了上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刻见不到音遥就觉得世界轰然倒塌,心里极度不安,直到感受到音遥的信息素后才稍微平静了一些。
音遥也懒得理他,只想好好睡一觉,洗过澡就上了床。
半夜觉得口渴起来喝水,屋子里静悄悄的,他猜测着司容应该是讨不到好就自己回去了。
但是第二天醒来打开衣柜找今天要穿的衣服时,却发现,司容根本没走,就蜷缩在他的衣柜里睡得沉,怀里还抱着他的衣服,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
音遥着实被他吓得不轻,扯着领子给人拽出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是不是想和廖垣宇一起去监狱里哥俩好。”
司容迷蒙着双眼,身体向前无力倾倒,顺势抱住音遥按在怀里:“音秘书,今天不去公司好不好,我现在没有办法离开你。”
音遥抬手一个过肩摔给人摔到床上,司容顺理成章扯过他的被子嗅着上面音遥的味道。
“变态!”
他的世界里怎么身边就没个正常人?不是垃圾就是变态。
一整天的好心情都被司容败了个精光,音遥耷拉着小脸,头顶仿佛乌云密布,刚走到公司门口,就见一个自带光芒的身影大摇大摆在那乱晃。
音遥:我今天就不该戴角膜,还是瞎了比较好。
“姓音的,你今天迟到了三十秒,全勤没有了,另扣二百块。”温萧宁抬起手腕看着表,笑得春风得意。
如果说在音遥眼里司容是空气,温萧宁就已经处于大气层外了。他熟练地绕开温萧宁,然后友好的同迎面而来的同事道早安。
温萧宁拔腿追上来挡在音遥面前。
就听他心里在说:“给你个赞美我的机会,快发现我今天的不一样。”
他把头发染成了粉色,一般人顶着这样一头粉毛直接就被衬托成汪宝强,但换做温萧宁就是锦上添花,音遥也透个底,他确实没见过比温萧宁还漂亮的Omega,脸真的只有巴掌大小,五官精致优秀,像只白天鹅一样高傲美丽,还特会打扮,衣品之高令人望而止步。
但音遥不知道这人三天两头过来碍他眼是为什么,炫耀自己多好看?
音遥继续绕开他和同事打招呼,温萧宁也继续挡在他面前。
“啊啊啊是哥哥!我竟然在公司见到哥哥了!”
音遥是真没料到,号称人才聚集地的Y.S竟然也有温萧宁的脑残粉。不过也多亏了这些脑残粉将他团团围住自己这才得以脱身。
司年还是和之前一样到得很早,他正拿着一份文件看,见音遥端来了温水和咖啡,随手将文件放到一边,端起热水道:
“不是说过多余的事别做。”
音遥知道他指的是送温水的事,便道:“我知道您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并且今日行程里说您今晚要和游戏开发公司的人见面,肯定要喝酒的吧,这样胃受不了。”
司年摩挲着水杯,半晌,将温水一饮而尽,又上下打量一番音遥,眉头倏然皱起:
“我给你的玉佩怎么不戴。”
音遥摸了摸衣领,笑笑:“我没有戴首饰的习惯,而且戴着工作也不方便。”
“是不方便,还是有压力。”司年冷冷看着他。
“都有。恕我直言,我查过那种玉石的价格,是顶级好玉,十几万一克,说实话我受不起,明天我会把玉带过来还给您,也希望您别拒绝。”
司年叹了口气,手指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烦躁不住地摩挲着指节:“别人生日都有礼物,总不能到你这用蛋糕就打发了吧。”
音遥耸耸肩:“司总,送礼物要投其所好,不是越贵就越讨人喜欢。”
“我精挑细选的东西,你还跟我讨价还价。”
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太冲,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两张票放在桌上:“那这个呢,温萧宁演唱会的门票,特意留给我的第一排位置。”
音遥:……
“你不是很喜欢他?”见音遥面露尴尬,司年费解问道。
音遥:……
“算了,你看看这份企划书。”司年知道这个话题如果再继续下去只会换来无限沉默,他话锋一转,将刚才在看的企划书推到音遥面前。
是昌世游戏研发部的企划书,为了得到Y.S的投资所作的分成计划。
“下边人拿不定主意送到我这边来,我不玩游戏也不知道是否有投资的价值,对方的企划书做得天花乱坠,说一年至少能带来十个亿的效益。”
音遥看了眼游戏名称,的确是当下一款大热的游戏,单次下载量已经达到两亿,在手游横行的时代,一款PC网游能达到这么高的下载量实属奇迹。
音遥记得,第一次听到这个游戏的时候还是在几个月前,他刚从廖垣宇家跑出来,在司容地劝说下跑去网吧投递了自己的简历,当时旁边坐了个初中生,好像还是逃课出来的,就在那玩这款游戏玩得火热,后来被闻讯赶来的家长揪着耳朵提溜了出去。
“司总,单靠一份企划书我没法给出中肯建议,中午我出去趟,下午给您答复怎样。”
司年本以为一款游戏能在PC端达到两亿的下载量,某种程度就已经证明了它的价值所在,而音遥最后肯定也会给出投资的肯定答复,之所以过问他的意见,只是想告诉他他在自己心中的分量,不然一个老板做事何须过问秘书建议。
但司年没想到,晚上约见昌世游戏开发公司的负责人时,就在二人相谈甚欢马上准备签订合同的时候,音遥却按住了他的手。
“司总,我觉得这款游戏没有投资的必要。”
对面的游戏开发商一听,眼睛顿时瞪成大小眼。
司年停住笔,问道:“为什么。”
音遥道:“据我观察,这款游戏最多在两年内就会彻底凉透。”
对面一听,好家伙,自己上百人的团队辛苦六年无数次测评最终一经发行便引起巨大轰动的游戏竟然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地说成两年内凉透?
“这位秘书先生,请问你懂游戏么?”
音遥笑笑:“说实话,游戏很不错,我在网吧玩了一中午差点都不想来上班,快餐类游戏也非常符合当下年轻人的快节奏,但之所有能有现在这么好的成绩得益于游戏正式发行前长达两年的饥饿营销,这个全新的游戏机制在历往所有游戏机制中一直处于空白状态,因此吊足了玩家胃口,给足了期待感,这是游戏成功的原因。”
开发商一摊手:“所以呢,你还有什么疑问。”
“但是所有游戏都不过是填补了之前这种游戏机制的空白状态,新的很快会变成旧的,更何况,那些真人对战有无限可能的枪战类游戏都在推陈出新新模式新玩法,您这个,只靠皮肤打噱头,危若垒卵而已。”
“这位秘书,纸上谈兵谁不会。”开发商冷嗤道,“你有什么高见不妨详细说明?”
音遥听得出来对方是在嘲讽他光说不做假把式,他的确不懂游戏开发,但从玩家的角度来看大家都是图一时新鲜,这样单一的游戏模式凉透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样吧,您给我一周时间我会告诉您具体改进办法,如果您觉得可以我们就合作愉快,如果您觉得确实不可行咱们就下次有机会再合作。”
“你是我见过的,口气最大的门外汉。”开发商站起身,抽回合同。
昌世并不是什么大公司,曾经只靠单机游戏一度濒临倒闭,埋头六年就做了这么一款拿得出手的,但意外的靠着这款游戏力挽狂澜,所以这种团队大概是有点恃才傲物,对于别人的批评建议权当放屁,他们当然不会任由自己的心血被一个门外汉指手画脚,索性也不在这继续找不自在,起身告辞。
看着几人忿忿离去的背影,司年抱臂看向音遥:“门外汉,把人气走了。”
作为一个“过来人”,音遥当然知道这游戏别说两年,大概一两个月就因为各恐怖血腥的问题被窄电局勒令整改,而这帮人也不愿意改,激怒了窄电局,窄电直接给下架处理,本来好好一款游戏,从此杳无音讯。
中午那会儿音遥说是去玩,其实找了个开在中学附近的网吧,开了台机子却什么也不做,就坐那儿听中学生们打游戏。
这是一款通关对抗类游戏,但重点大部分都放在通关方面,在没有攻略的情况下很多人都被各种关卡卡个四五遍,渐渐的没有了耐心,有的干脆鼠标一扔骂了句“没意思,还不如学习”。
音遥问这个中学生:“那你觉得什么才是有意思的。”
中学生道:“我打游戏是为了排解学习压力放松心情,一个关卡卡我四五遍我还有个屁心情。”
回忆结束,音遥看着司年,笑道:“我说过给我一周时间,我会给开发商和Y.S一个交代。”
司年目光沉了沉,看着音遥无神的双眼,别过头佯怒道:“万一他们真能带来一年十个亿的效益,损失了这笔钱你要负全责。”
音遥不慌不忙点点头:“我会负全责。”
吃过晚餐,司年叫何叔把音遥送回了公寓,他打开车窗,看着音遥摸索着上楼的样子,又下意识看了眼他所住的屋子。
屋子里亮着灯。
司年皱了皱眉,无意识中探出了半个身子企图看清屋里为什么亮着灯。
何叔透过后视镜看着司年那张有点好笑的脸,打趣道:“司总,要不您干脆上去算了,我自己回司家。”
司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不文雅,缩回身子,目光冷冽:“何叔,你话太多了。”
何叔一点也没在怕的,直言不讳道:“从上车开始,您的眼睛就一直黏在音秘书身上没移开过,之前哪个秘书有过这种待遇,您还亲自买了蛋糕给他庆祝生日,我没说错吧。”
司年放在膝间的手指缩了缩,垂了眼:“这么明显?”
何叔点头似捣蒜:“依我说,您也别端着了,干脆抛个直球明说,有时候,感情这种事就是得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才行。”
何叔宛若一个情场老手,在一旁出谋划策。
他深知,虽然他们司总今年三十有余,大大小小什么风浪没经历过,唯独感情方面还是一张白纸,他都替司年着急,每次音秘书在场,司年的视线就会一直跟着走,分明就是相中了又不敢说。
何叔从前面探过身子凑到司年面前:“司总,您听我说,您可以这样……”
第42章 歧视。
音遥揉着酸痛的肩膀上了楼, 这是很多打工人的职业病,肩颈僵硬腰肌劳损, 久坐办公室根本落不下一点好。
他打开家门,准备泡个澡就躺下直直腰。
只是一进门,却闻到了熟悉的香味。
非常浓烈,像是刺激的伏特加混合着花茶,弥漫在整间屋子里。
音遥皱着眉,语气生硬:“你怎么还赖在这儿。”
司容就侧卧在沙发上,怀里还抱着音遥的抱枕,那上面散发出音遥的气味,他就这么抱了一天。
但一反常态,他都没抬眼看一眼音遥,微微蹙起的眉头像是少女满怀心事。
“你怎么才回来。”语气也明显带着质问的意思。
音遥觉得他很好笑, 外套一脱随手扔在沙发上:“这里还不是你家, 你好像没什么权力管我的事吧,躺够了就赶紧走。”
司容不着痕迹地扯过他的外套揉进怀里, 手指轻轻摩挲着衣扣, 似乎有点委屈:“如果我走了就感受不到你的信息素,就算这样死掉也没关系么?”
音遥本想骂他又在发疯, 但脑海中却忽然浮现医生说的话,易感期的Alpha情绪极易波动, 也会非常黏人, 如果缺少陪伴很可能会导致抑郁。
他走到司容旁边坐下, 良久, 缓缓开口道:
“医生说, 你的分化是受到别人信息素的影响, 所以要想解决易感期的不适, 你应该去找那个促使你分化的人。”
司容沉着脸,不发一言。
“接下来一周我可能很少回来,你也不要继续赖在这。”
听到这句话,司容才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慢慢坐起身,手里还抱着音遥的外套:“就这么讨厌我,因为我的存在让你连家都不想回。”
倒不是这个原因,但既然他都这样认为了,音遥干脆顺水推舟:
“对,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司容站起来,手里还是抱着音遥的外套。他几步迈到门口,回过头哀怨地看着音遥:“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让你为难。”
他打开门,提着音遥的外套离开了。
音遥:你倒是把外套还给我。
听到楼下传来车子发动的声音,音遥默默拉上窗帘,打开电脑,下了个直播APP,找到昌世的游戏分类,点进观看人数最多的直播间。
这个主播好像本身就是个很有名气的大主播,什么游戏都播,最近也开始播起这款游戏,但直播间弹幕都在疯狂剧透游戏攻略,原本预设两个小时通关的游戏他仅用了四十分钟就结束了直播,最后这主播还说了句:
“果然解谜类游戏就是个一次性消耗品。”
的确是,没有人会再为了体验恐怖游戏氛围再玩一次,大家对一款游戏的热忱取决于游戏带来的不可预知性,而不可预知性只有世界上各不相同的人他们截然不同的脑回路才能达到这种要求。
他打开word文档,手指敲过键盘。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穿过窗户飞进屋内时,音遥终于敲下了最后一个句点。
他伸展着懒腰摸过手机,已经早上六点了,也不用睡了,照这种情况再睡俩小时起床上班简直是天方夜谭,估计到时候十级大地震都叫不醒他。
音遥打着哈欠去洗漱穿衣,八点整准时离开家门。
一夜没睡的他脸色苍白,眼底一片淡淡青色,现在胃也不舒服,一个劲儿往上返酸水。
他拿着通宵赶出的计划书敲开司年的门,将一只小盒子和一份计划书递过去:
“司总,这是昌世游戏的整改计划书,以及您送我的玉佩。”
司年也没和他推辞,拿过玉佩随手扔进抽屉。
“我马上要飞一趟英国见个合作商,你把接下来半个月的时间空出来。”
音遥:“好。”
司年抬头,看着音遥青色的眼底,又看看桌上那份还散发着热度的打印稿,问道:“昨晚没睡好?”
音遥点头。
“就为了这份计划书?”
音遥还是点头。
司年沉默片刻,拿过那份计划书,只看了一眼就道:“重做。”
一瞬间,音遥的心碎成了渣。
“司总,几万字的计划书你看两秒就说重做,几个字的请假申请你却要看上半个小时,是不拿我当人,还是不拿我当人。”
司年声音极寒道:“你是我的秘书,只需做好你分内的事就可以,计划书有他们企划部去做,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我说过这件事我会负责就一定负责到底。”音遥拿回计划书,“好我重做。”
熬了一整晚的音遥只能靠咖啡勉强维持精神,当他处理完白天的工作打了电话喊何叔来接司年回家后,他打开办公室的电脑,望着几万字的计划书,实在不知从何下手。
他对着电脑呆了足足半小时,困意不住上涌,再去倒一杯咖啡,把计划书关掉打开新的文档,输入一个标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公司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保安上楼巡逻,看到音遥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敲敲门:
“音秘书还不走么。”
音遥睁着困顿的双眼,冲着门口嘶哑喊了声:“您不用管我,关门走人就行。”
他打算今晚就耗这儿了,猝死也没关系,说过的话一定要兑现。
夜晚十二点,音遥对着电脑只觉脑袋一阵发懵,心脏突突跳得极快,他揉了揉眉心,打算先去沙发上睡一会儿再做。
他蜷缩着身子窝在沙发里,听着钟表跑动时的咔哒声,沉沉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办公室大门被人轻轻推开,门口投出一道高大的身影。
来人轻轻走到沙发前,看着音遥熟睡的脸,半晌,脱下外套盖在他的身上,然后从办公桌上取过电脑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他坐在音遥旁边,凝视着音遥的脸,精致的眉眼宛若画卷,以极细的勾线笔饱蘸浓墨精心描绘而成。
他犹豫着抬起手,手指落在音遥的脸颊上,顺着他脸部的轮廓线描过一遍,最后手指停在他的后脑勺,轻轻抬起他的脑袋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睡梦中,音遥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嘤咛,那人马上伸出手哄慰似的轻拍着他的后背,看了一会儿后才把视线转到电脑上,一只手拍着音遥,一只手滑动鼠标看着那份计划书,再随手改动几个字。
何叔那天告诉他,以他的身份条件,想追一个人简直易于反掌,所以干脆抛个直球,关心壁咚按住亲,一气呵成顺利抱得美人归,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人会拒绝Y.S财团长孙的追求。
但他很清楚音遥的性格,来面试时他就说过,如果上司真的追求他,喜欢会答应,但会辞职确保不影响工作,而他从上一家辞职也是因为不堪忍受上司的骚扰,他真的只想好好工作赚钱养活自己,所以自己一旦表明真心,他一定又会像之前一样毫不犹豫辞职走人。
因此何叔出的馊主意只能任它随风而去。
门外,颀长的身影透过虚掩的门缝看着屋内的一切,停在门把手上的手过了许久才慢慢缩回去,仿佛怕冷一样揣进外衣口袋,轻步离去。
*
音遥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亮了,他赶紧冲到桌前点亮电脑屏幕,却意外地发现昌世游戏的整改计划书已经全部完成,并且在原先的基础上加入了比赛模式。
音遥之前的确想过用比赛为噱头吸引新玩家,保证老玩家对游戏的热忱,但考虑到奖金池数额较大,所以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但奇怪的是,这个计划竟然出现在自己的计划书中。
他迷迷糊糊地回想着昨晚睡前发生的事,甚至记不清自己有没有完成这份计划书,总觉得一切像梦,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奇奇怪怪,他还是拿着这份计划书去找了司年。
司年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好,眼底也是淡淡的乌青,但这一次,他认真读完计划书的每一个字之后,点头道:
“关于之后和昌世游戏的计划商榷就由你进行交涉,别让我失望。”
他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只是当音遥拿着这份计划书来到昌世游戏的大门外时,他本以为那帮学艺术的肯定心比天高,想必这计划也不是一时就能谈拢,但他万万没想到,昌世的前台一听说是Y.S的来人时,直接道:
“不好意思,我们总监说过,凡是Y.S的员工一律不接见,您请回吧。”
音遥就觉得这年头竟然还有为了尊严钱都不要的傻缺,本以为这人也不至于傻到这份上,兴许正在气头上,等他消消气自己再来。
只是第二次第三次还是一样的结局:
“对不起,您请回吧。”
但兴许是前台被他三顾茅庐的精神所感动,小声说了句:
“下个月一号我们总监会去世博中心参加电子游戏交流会,你可以去那碰碰运气。”
其实音遥也不是真为了给Y.S创造什么效益,只是作为梦想家的一员,他知道一个游戏耗时六年是什么概念,也明白他们付出了多少心血,但事实就是,梦想和现实无法两全,所以他还是希望在国外游戏当道的现在,能有一款国产游戏杀出重围问鼎世界,作为国人,也会为感到莫大的骄傲。
而不应该像当时那样,死守所谓的艺术家的骨气,最终被窄电局敲得西零八碎,心血付诸东流。
虽然他不太爱管陌生人的闲事,但民族荣耀高于一切,哪怕到时在交流会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昌世的总监数落个落花流水他也认了。
但在交流会之前他还有不得不全身心投入的事:
陪司年前往英国曼彻斯特进行合作交流。
说起来,这还是音遥第一次出国,虽然以前廖垣宇帮他办过签证护照,嘴里说着结婚后就去国外蜜月旅行,但这大概就他是为了收买人心耍的一点小花招罢了,只有音遥一人坚信不疑他们一定可以全世界蜜月。
但没成想,办了总归不亏,命运就是这样,说不好哪天,曾经的梦想就照进了现实。
这几天,司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公司不见人,消息也不发,不过音遥觉得这样也好,省得心烦。
出发之前,音遥把小司送到一间比较靠谱的宠物店照看,临走前抱着小司依依不舍又亲又摸,小司可能也感受到了短暂分别的忧愁,耷拉着小脸,但尾巴还是摇个不停。
店员好不容易安抚下小司的情绪,但就在音遥踏出宠物店的那一瞬间,他又回头看了眼小司,小司嗓子里发出一声哼唧,挣扎着挣脱了店员的手向音遥奔来。
最终音遥决定,要以盲人的身份带小司出国。
出发当日,看到音遥领着的那条白色拉布拉多,司年嘴唇紧抿,末了来了句:“你要带它一起去?”
音遥点点头,俯下身子抱抱小司:“它是我的光,而且证件齐全,可以进入客舱,我觉得这一点毋庸置疑。”
司年看了眼小司,小司乖巧地冲他摇摇尾巴,笑得春花灿烂。
司年别开视线:“知道了,但你要确保它不能乱叫更不能随地大小便。”
音遥笑笑:“比起喝醉不省人事的司总,小司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做这种事。”
被音遥这么一说,想起之前和国外代表拼酒的场景,司年表情僵了僵,回过头。
除了第一次出国,这恐怕也是音遥第一次坐飞机,而且司年给他们买的还是头等舱,虽说在座位上区别不大,但好歹是拥有优先登机权。
司年走在前边,音遥牵着小司紧随其后进入了头等舱专属通道。
过安检的时候,他们需要脱掉外套过一遍安检仪,司年顺利过了安检,在对面穿好衣服等着音遥。
音遥刚脱了外套放到塑料筐里,警报器却忽然响了。
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行李或者外套口袋里出现了违禁物,刚要去检查,一只戴着名表的手伸到他面前拦住了他。
音遥抬头,就见面前站了个一脸冷漠的安检员。
他用手指指头顶的牌子,上面写了几个大字:
【头等舱专属通道】
第43章 曼彻斯特之旅(1)
但安检员忽然意识到音遥看不见, 才一本正经道:
“不好意思,我们机场有规定, 第三区居民禁止通过专属通道。”
说得直白一点就是,劣性人群就喃去劣性人群通道,他如果出现在这里只会引起上流社会精英人士们的不满和投诉。
音遥笑了笑:“我买的是头等舱,也不能从这里过?”
“是的。”安检员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他哪凉快哪待着去。
司年在对面等得不耐烦,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催促道:“赶紧的。”
音遥对安检员笑笑:“本市机场不止你一家,更不缺你们几组航班,麻烦你给我退票。”
安检员不屑地翻了个白眼:“退票请自行去柜台办理或者手机取消。”
司年本来就烦,见音遥迟迟不过来,又听到安检员说什么退票, 他顺着安检口回去, 皱着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音遥道:“机场有规定,劣性人群不能享受头等舱同等待遇, 司总你先过去吧, 我赶别的航班。”
他拿过外套穿上,拍拍小司的脑袋:“乖宝宝, 我们走吧。”
小司听话地扭头就走,没走两步就被人拉住了牵引绳。
司年看着音遥, 目光随即转向一边的安检员。
半小时后, 机场响起了广播提示:
“尊敬的乘客您好, 我们抱歉地通知您, 您所乘坐的ZH6688次航班因流量控制原因暂时无法起飞, 请大家稍安勿躁, 去值机柜台办理退票手续。”
一瞬间, 正在等飞机的乘客都是懵了个大逼,等他们反应过来后,犹如丧尸围城一样浩浩荡荡奔着柜台而去,三百多号人将柜台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他妈玩我呢!一开始说航班延误,我们等了四十分钟又说不飞了!他妈的老子一定要投诉你们!”
航空公司的负责人也赶紧过来道歉,一个劲儿赔不是。
“为什么不飞!又不是天气不好,什么狗屁流量控制!那么多飞机都能飞就你家不飞?”
航空公司负责人也是有苦无言,他还想知道为什么不飞,机场突然下达这样的命令,又拉他当垫背的,他妈的这么大个机场闹这种事,事后他们还要给乘客退票帮他们订酒店叫大巴重新安排座位,狗娘养的什么玩意儿!
“我他妈明天就要司法考试了!耽误了考试你赔得起么!等着吃法院传票吧!”
而另一边,安检通道里,十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按着那个安检员的头对司年一个劲儿鞠躬,完了还要给音遥鞠躬,再完了还要给小司鞠躬。
“对不起司先生,是我们有眼无珠,对不起,这个责任我们一定负责到底您放心。”
司年是个办事利索的,一听说音遥被拒之门外,一个电话达到了机场高层领导那边,说要包下整架飞机,管他上面什么乘客,今天玉皇大帝来了也不好使。
领导们鞠完躬,那个安检员还没停下,嘴里也不住下:“真的对不起,改日我一定登门道歉,请原谅我的所作所为。”
音遥笑道:“你不用道歉,你也是按规定办事而已。”
一句话,责任落在了领导身上。
“您放心,我们马上整改通道问题,取消特殊人群特殊通道,一定做到一视同仁。”
但是音遥却听到他们在心里说:
“今天倒霉碰上了硬茬,这些劣等人群就是他妈小人得志,手里有点权力就不知道怎么卖弄好,以后劣等人群别想进这个机场。”
音遥冷嗤一声,无奈地摇摇头:“我们家小司都不吃屎,你却还改不了这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靠着贬低劣等人群独立行走呢。”
领导们赶紧点头:“您教训的是。”
另一个领导赶紧补充道:“我们现在马上帮您办理登机,并且送上一点小礼物表示歉意。”
音遥知道他们这种大机场赠送的小礼物一般价值不菲,但他不是很稀罕。
他拉过小司:“司总,我去城北机场,您到了先去酒店,我会马上追上您。”
领导们一听,急了,又是一通鞠躬:“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一定尽全力办到。”
音遥却不理他,转过头对司年道:“司总,祸不及他人,可能很多乘客都在急赶这班飞机,不能耽误别人的重要大事,您也别和他们一般计较,包机就算了吧。”
司年冷冷看着这群没长进的机场人员,走到音遥身边低声道:“退票,联系我的私人飞机,半小时后出发。”
两人一路走,这群人就一路追,点头哈腰心里直呼完蛋。
因为这间机场是Y.S出资建造的啊!他们甚至开始腹诽司年,有私人飞机不坐来这里是故意为难他们的?!
但司年只是因为音遥以前没坐过飞机,想带他感受下国内机场的优质服务,顺便见见不一样的人情冷暖。
但如意算盘打错了,这帮玩意儿根本不能称之为人。
司年的私人飞机是一架大型喷气式飞机,就停在Y.S的专属停机坪上,据说他们财团家的人人手一架,司容的最贵,亿美元,是迄今为止国内最大最豪华的私人飞机,是他十八岁成人那年司老爷子作为生日礼物赠予他。
音遥坐在飞机上,小司坐在前座,被两个专属空乘围着拍照,很是高兴,尾巴摇得像涡轮机。
司年揉揉眉心,看着音遥,问道:“高兴了?”
音遥也不藏着掖着,点头道:“不光高兴,还爽了,有钱真好。”
司年别过头,望着桌上的蜜饯,半晌,低声道:
“你要是想,以后这些都是你的。”
说完了,又觉得不妥,赶紧抄起一份报纸随手翻几页佯装无事发生。
音遥故意装不懂:“Y.S员工福利真好,还送飞机。”
他岂会参不透司年那点小心思,但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他真是怕了这些有钱人,对劣性O也只是图一时新鲜罢了,他能做的就是趁着对方还对他感兴趣的时候多捞点钱以便安度晚年。
飞机起飞时,由于气压影响,音遥觉得耳朵里一阵轰鸣,心脏也跟着提到半空,他第一次坐飞机实在是不适应,手指紧紧抓住扶手,指节惨白,呼吸也稍显急促。
小司感受到主人的不适,扒拉着座位冲着他嘤嘤叫,使劲探过脑袋想要安抚他的情绪。
但一只手却默默盖在音遥手背,指尖轻轻抚摸着他的手背,又拍了拍,示意他放松。
从这里直飞曼彻斯特,就算是私人飞机最快也要十几个小时,音遥坐了十几分钟就觉得有些受不了,闭着眼睛,嘴唇慢慢失去血色。
耀眼的阳光透过小窗户飞进来,打在他的脸上,映照着睫毛都镀上一层金色。
看着他苍白的脸,司年忽然道:“不然我们掉头回去,我自己去英国,你在家好好休息。”
音遥勉强睁开眼睛,固执地摇摇头。
坐了一会儿,他解开安全带晃悠着站起身:“我去趟卫生间。”
这一路,他尽量保持身体平衡,只是一进卫生间就扶着马桶吐了出来,脑袋一片昏昏沉沉,胃里翻江倒海,一直到什么都吐不出来,他的双腿也软成了面条,跪坐在那里抱着马桶试图寻找冲水键。
但这个马桶和普通马桶又不太一样,一排按钮,他脑子很乱,手指胡乱摸索着一直也找不到冲水键。
冲水键没找到,胃酸上涌,他又扶着马桶继续干呕,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
但他又不好意思喊人来询问冲水键,说出去只怕别人要在心里偷笑,身子一软,脸蛋贴着马桶无助地喘.息不停。
司年抬手看了眼表,音遥已经去了一个小时,看他刚才状态就不好,好像晕机晕得厉害。
犹疑片刻,他缓缓起身走向卫生间,敲敲门:
“怎么了。”
音遥已经没什么意识,靠在马桶上迷茫地望着大门,没出声。
直到他听见大门外传来一阵转动门把的声音,这才勉强支撑起身子,一只手虚弱地挡着门:
“别,别进来……”
但说得好像有些晚了,司年推门进来,就看见音遥坐在地上抱着马桶,脸色苍白像死人,身上还沾了些许呕吐物。
司年一个箭步冲过去,扶着音遥的后背焦急问道:“还是很难受?”
音遥抬起手挡住他的眼睛:“别、别看,很脏。”
心里觉得脸都丢尽了,被司年看到这样一幕,以后还怎么有脸出现在他面前。
想起那些口口声声骂他是劣等人,就算花高价买了头等舱也不能享受同等待遇,又因为第一次坐飞机像个没见识的乡下人一样又吐又难受,除此之外,还想了很多,被廖垣宇下着大雨赶出家支使他去给司容买药;被人哄骗签下捐献书沉尸大海,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他是个来自第三区的劣等人。
眼眶一点点泛红,他扶着马桶又忍不住干呕两声。
司年皱着眉,看着他吐得到处都是,二话不说将他打横抱起,回了座位喊来空乘,让他们拿点药和温水,又拿过湿巾帮他擦拭着衣服上的污秽。
音遥窝在他怀里,挣扎了两下,但浑身无力脑子发懵,也只是挣扎了两下没有任何作用。
司年按住他,一只手扣住他的腰,擦拭的动作略显生疏,毕竟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为别人做这种事。
“不要擦了……”音遥按住他的手,眼睛眯起。
“不擦你喜欢留着过夜?”司年轻轻拂开他的手,看着他紧蹙的眉宇,病态的苍白更显楚楚可怜。
心头猛地一跳。
音遥脸都皱成一团,他紧紧咬着下唇,苍白的唇上浮现出一个小血点。
司年似乎能明白他此时内心的想法,擦着污秽,似是无意道:“私人飞机就是不稳,我第一次坐的时候吐得比你还厉害。”
一声轻喘,音遥缓缓低下头,身体斜斜靠在司年怀里。
他抬手用手背捂着眼睛,难为情地说:“给你添麻烦了。”
司年细长的手指沾了点污秽,随手用湿巾蹭掉,淡淡道:“我要是嫌麻烦就不会带你来。”
音遥静静地闭着眼睛,渐渐停下了手上的挣扎。
“曼彻斯特是个非常安静轻松的城市,你想不想去看傲慢与偏见的拍摄地,还有浪漫的温德米尔湖,听说那里是彼得兔的故乡,可以看到大片云彩飘浮在山谷中。”
似乎是想转移音遥的注意力,司年像哄小朋友一样念叨着传说中的童话世界。
幻想中的童话乡让音遥恢复了一点精力,他闭着眼睛轻声道:
“想。”
“嗯,那就睡一觉吧,醒来带你去骑小马。”
音遥幻想着在山涧胡泊与小马为伴的场景,身体不自觉往司年怀里靠了靠。
他身材精壮、胸怀宽阔,像只小沙发,有点硬邦邦的但又很暖和。
音遥不再去考虑现在躺在谁的怀里,能不能这样做,只有不断上涌的倦意一点点折磨着他的神经,最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
曼彻斯特到处都是诗情画意,虽然音遥不太喜欢这些洋鬼子,但还是不免被这里新鲜的景象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以至于他都没有注意到紧随着司年的私人飞机缓缓降落的另一架私人飞机。
他们先去酒店放了行李,这里比起国内慢了八个小时,音遥感觉仿佛是从黑夜中飞了二十个小时后又飞进了黑夜,在飞机上睡了许久的他不知道现在该不该继续睡。
但他还是尽职尽责拿起司年的行程表念读,但奇怪的是,他没有看到参加合作商交流会这一条。
他不禁问道:“交流会是什么时候,可能被我遗漏了。”
司年沉吟片刻:“之后再说,我困了,先休息。”
音遥点点头,初到异国他乡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即便睡了十几个小时可还是觉得犯困,脑袋晕乎乎的,他洗了澡爬上床,不大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在梦中清晰地闻到了那股熟悉的伏特加混合花茶的香气,然后他梦到房门被人打开了,一个黑影缓缓走到床前。
……
音遥觉得这好像是梦,但迷蒙中又好像觉得是真实发生的事。
音遥觉得这是梦,梦里是没有羞耻感的,反而会为了欲望曲意逢迎,主动送上。
但他越是主动,对方却越是退缩。
“嗯……放进来嘛。”音遥腻着嗓子叫得很甜,呼吸声越来越大。
醒来的时候,被窝里一片濡湿。
音遥迷迷糊糊坐起身,发现自己的睡裤已经不见踪影,摸索半天才从床底找到。
年纪大了还未经人事,某些特殊时候就会变得渴望。
昨晚司年以“小司会打扰音遥睡觉”为由将它带去了自己的房间,可怜的小司一早起来就开始扒拉门,透过底下的缝隙去嗅音遥的味道。
直到音遥出现在它的面前,小司委屈巴巴扑上去,大脑袋使劲蹭着音遥的手心。
司年起得很早,看起来精神头十足,他正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翻着杂志,看到音遥过来立马起身去观察他的脸色。
睡了一觉而已,面色却异常红润。
司年随便找了件高领毛衣套上,搭配一件休闲款式的西装外套,衬托的整个人矜贵时尚。
酒店送来了早餐,音遥本来也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更吃不惯西式餐点,随便咬了口面包边就没再动叉。
他特意佩戴好人工角膜,脖子上挂一架单反相机,跟着当地的私人导游兴冲冲上了车。
车上,看着好奇望向车外的音遥,司年不禁产生了深深的疑惑:“能看见么?”
音遥点点头,并没有托出人工角膜的事:“能感受到不一样的气息。”
小司探出身子,大耳朵迎风飘扬,它乐不可支地张着大嘴,舌头也跟着飘,作为导盲犬的它恐怕很少能有如此放松惬意的时候。
他们第一站是哈利波特的拍摄地之一温德米尔湖,这里位于曼彻斯特市中心比较偏远的位置,到站之后,要先翻过一座小山丘,再穿过极具特色的欧式建筑群,然后来到一条木质小桥上,湖边停靠着一排小船。
其实和国内很多风景区大差不离,唯一不同的是身后的欧式建筑群,只是这里有太多经典留下的痕迹,所以也被人赋予了不同的期待。
一群天鹅正在湖边悠闲散步,见到来人就热情地迎上去讨食吃。
司年以为音遥看不见,就在一旁念叨起来:“这里的颜色灰蒙蒙的,河畔树木郁郁葱葱,偶尔有几棵红色的树夹杂其中,天空很辽阔,云层柔软厚实,一群鸭子正在……”
“司总,是天鹅。”音遥忍不住出声打断他。
司年看了他一眼,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一度怀疑他是不是装瞎。
“想坐船么?”司年问道。
虽然音遥是觉得在老家景区也是这种项目,但为了不驳他好意,还是道:“想。”
白色的小船在碧绿色的湖中缓缓前行,叫不出名字的鸟儿绕着船只飞来飞去,有胆子大的直接停在船头,仿佛引路人一般高昂着头颅。
倏然间,鸟儿只觉得身体一紧,下一秒已经被人捏在了手中。
司年将鸟儿递过去给音遥:“摸摸看。”
音遥怀疑他们司家兄弟是不是都有这种癖好,闲的没事就爱逮鸟。
音遥接过鸟儿往空中一扬,重获自由的鸟儿使劲扑棱着翅膀冲着司年不满地啾啾两声,接着火速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为什么放了。”司年语气僵硬。
“不放了带回去吃么?人家玩得好好的,抓它做什么。”音遥嘴上这样说,语气中却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司年尴尬地挠挠鬓角,别过头去,良久才道:“想让你看看。”
虽然和伦敦不太一样,但英国的天气似乎一直都是这个死样子,出来才没一会儿就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船只停靠在对面的湖畔,两人小心下了船。
山谷平缓辽阔,被雨水冲刷的新艳艳的,到处都漫着极深的颜色。
看着被雨水沾湿的音遥,司年思忖片刻,忽然脱下外套给他披着。
但下一刻外套落在了地上,抬头一看,音遥早已经拔腿跑了出去。
对于辽阔地区的渴望似乎是全人类与生俱来的特性,音遥也不例外,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山谷,想象着或许自己来年也能收到猫头鹰寄来的信,他觉得心中多日的积郁也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
总是把自己端着压抑了太久,见到自由便彻底解放了天性。
音遥一路跑,小司跟着一路追,但没跑两步就被一只呆头天鹅吸引了视线,小司“汪”了一声,朝着天鹅飞奔而去,天鹅受到惊吓,扑闪着翅膀歪歪扭扭而逃。
司年也不知怎么想的,或许是担心,或许是情绪受到感染,也紧追其后,他人高腿长没两步就撵上了音遥,一把抓住他:“慢点跑。”
蒙蒙细雨中,音遥的脸有些氤氲不清,被雨水冲洗的愈发明艳,笑得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孩,甚至不顾湿漉漉的草地整个人往下倒。
他躺在地上,眼前是灰色的天空,雨水顺着轨迹不断放大。
“司总,我觉得人生没有遗憾了,就算有也在这一刻被全部弥补了。”音遥抬起手在半空中抓了抓,似乎想抓到看起来近在咫尺的厚密云层。
司年跟着坐在他的身边,单手撑着草地,凝望着他明艳的脸。
心头跳得厉害,良久,他也跟着俯下身子,一只手绕过音遥将他圈在臂弯中。
“音秘书,愿意跟着我么?”
司年觉得何叔有句话说得对,拐弯抹角不如抛个直球。
音遥却觉得很好笑:“司总,人在心情大好的时候的确会因为肾上腺激素升高而不计后果做出很多重大决定,但说实话,我不太想和Y.S财团扯上工作之外的关系。”
果然,和司年想象中一模一样的标准答案。
“所以你觉得跟着那些连自己都自顾不暇的劣性Alpha过一辈子苦日子就开心了?”
司年说得没错,不是谁都有音遥这个运气,大多数劣性人群不管怎么努力还是得不到与之成正比的回报,和一个劣性A结婚,结局一眼望到头。
更何况一个劣性O,还双目失明,就算是劣性A都未必看得上他。
“人生的意义不在于结婚成家,这一生,值得热爱的事很多。”音遥反驳道。
司年仿佛泄了气的气球,一下子瘫倒在音遥怀中,脸颊紧贴着他的心口,听着胸腔里传来毫无波动的平稳心跳,像是乞求一样低声道:
“考虑一下我吧,哪怕只是试一试。”
音遥心道这是他们司家植入骨血的遗传因子?一个司容就罢了,又来一个司年,要不干脆他再去勾引一把那个败家子,四个人凑一桌麻将算了。
他没有回答司年,而司年只是不断重复着:
“考虑一下我。”
音遥忽然就想起了司容,这人也一样,对自己纠缠不休,但他似乎从来不会将一句话翻来覆去地说,更多的是尊重自己的想法,虽然有时候也会一时冲动抱着亲亲蹭蹭,也说过“和我结婚”这种话,但只要自己拒绝,他就不会再提。
他将自己定位成音遥养的狗,骨子里带着忠诚和乖顺,只做一些狗会做的事。
音遥推开司年的脑袋站起身,岔开话题:“累了,去吃饭呗。”
司年重重叹了口气,也跟着慢慢站起身。
音遥轻声呼唤小司,但向来只是听到有人喊它的名字就开心冲过来的小司却没有给予一点回应。
“小司?”音遥提高了声音。
他放眼望去,空阔的草地上哪里还有小司的身影。只是很奇怪,小司作为受过严格训练的导盲犬无论玩得多疯,只要主人一叫必然瞬间收起心思朝主人奔去,这一次,却任由音遥千呼万唤连个动静也没有。
心里隐隐涌上一股不安。
他看着前方的密林,猜测小司会不会跑进了里面。
司年也跟着叫了声小司,随即踏入森林寻找小司的身影。
小司不是那种贪玩的性格,高强度的训练早已让绝对的忠诚在他心里扎根发芽,它向来是守着音遥寸步不离,难道这一次,在面对全新环境的诱惑下,解放了天性?
“小司!你在哪!”音遥的语气已经稍有愠怒,毕竟这里不比国内,语言不通又是外来人。
他从包里掏出小司的牛肉冻干,以往只要晃晃包装袋,咔嚓声势必会引起小司飞奔而来,但这一次,任他把冻干晃成了渣也不见小司的踪影。
“去问下一下这边的巡逻人员,林子这么大我们这么找也不是办法。”
司年刚说完这句话,脚下便踩到一坨硬物。
他捡起来一看,是小司的牵引绳,已经被脏污糊得看不出原样,依稀能看到“小司”二字。
音遥夺过牵引绳,看了一眼,手指猛然僵住。
小司的牵引绳上面有极不整齐的撕裂痕迹,说明绳子是被人或者小司自己扯下来的,但如果有人带走小司它一定会大叫引起音遥的注意,毕竟它的体型一般人也很难招架,所以说,小司是自己跑掉了?
只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自己平时忙于工作没时间陪它玩,所以它厌烦了?不想继续和这个不负责任的主人待在一起了?
“等等,这个,是鞋印吧。”司年忽然发现了什么,委身看向地面。
湿漉漉的泥土地里,杂乱无序的出现了很多脚印,通过花纹来看估计有三四个人从这里经过。
“小司是跟着他们走了么?”音遥着急问道。
司年看着那些脚印,摇摇头:“从大小样式花纹来看,这是典型的防水靴,不像是普通游客所穿,倒更像是……猎户。”
一句话犹如五雷轰顶,音遥顿时觉得浑身血液开始倒流,身体僵硬连手指都无法动弹。
如果说猎户把小司带走只是为了让它看门打猎还好,如果是那种……茹毛饮血的刁民,音遥实在不敢想象小司接下来的命运。
第44章 曼彻斯特之旅(2)
音遥只觉得脑袋懵了下, 接着抬脚顺着那串脚印跟过去。
“别过去,这件事我们交给警方处理。”司年拉住他低声道。
音遥使劲甩开他的手, 语气有点像是埋怨,又夹杂着对于偷狗人的怒不可遏:
“我不知道英国警方出警速度如何,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为了一条狗大费周折,但如果再犹豫一会儿,我怕开水都烧好了。”
可能在司年眼里,小司就是一条狗,充其量也是个经过专业训练的导盲犬,但对于音遥来说,小司已经成了他的家人,是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他的眼睛他的光, 如果小司因为他一时疏忽出了什么意外, 或许他下半辈子都要活在深深的自责中。
他循着脚印一直往深山里面走,司年虽然疑惑他一个盲人步伐却如此灵活, 但现在也不好问那么多, 只能跟着他一起往上走。
“司总。”音遥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你回去吧, 我自己去找。”
音遥其实非常赞同一句话:
穷山恶水出刁民,正因为他也是从社会最底层出身, 所以他知道那些没有受过教育没有一点法律常识的人为了钱为了食物能做出什么来, 永远不要高估一个人的下限, 这些人的下限就像无底洞一样看不到尽头。
他很清楚接下来要面临的是什么, 因此才不想把司年也牵扯进来, 如果司年出点什么意外, 他没有办法和Y.S财团做交代。
司年冷冷看着他, 半晌,并没有理会他这句话,反而从他身边绕过继续往山头出发。
“司年!”音遥抓住他的衣摆使劲往后拖,“你听不懂我说话是么!”
司年甩开他,冷声道:“我知道你的顾虑,但小司是我们国家训练出来的导盲犬,是我们国家的荣誉,理应我也该出一份力。”
他人高腿长走得很快,几步就把音遥远远甩在身后。
音遥咬紧牙关跟了上去。
顺着脚印一路找,终于在山头的一处小木屋外发现了最后的脚印。
木屋上方的烟囱炊烟袅袅,里面传来几声开心畅谈的英语。
音遥悄悄走到窗前,透过脏兮兮的玻璃向里望去。
三个衣着破烂蓄着大胡子的英国人正围坐在桌前,桌子中央一只大铁盆,铁盆了是糊糊一团看不出成分的东西,还在冒着热气。
而他们的脚边,赫然摆着一条狗皮。
白色的,沾满鲜血,短毛杂乱。
脑袋里“嗡”的一声,一瞬间,音遥所有的理智都被这条狗皮全数撕碎,他随手抄起靠在墙上的铁钩,双眼通红奔向门口。
“冷静一点!”司年抱住他使劲往后拖。
因为他看到了屋内墙上挂着的几把猎枪。
但一个人在失去理智时的力量实在无法小觑,任是比音遥高比他壮的司年都被他一把推开,身体狠狠撞向墙壁。
“王八蛋!畜生!你他妈杀了我的小司!”音遥举起铁钩狠狠砸开门瞬时冲了进去。
几个正在干杯畅饮的大汉被吓了一跳,纷纷停下手中动作看向来人。
还没等反应过来,音遥已经冲到他们面前,抬手扒住桌子边缘使劲往后一掀,霎时间,铁盆里滚烫的汤汁犹如天女散花一样四散而溅。
其中一个大汉被冷不丁烫了手,疾步冲到墙边扯下猎枪指着音遥,用英文破口大骂问他是不是找死。
一顿美餐被这不请自来的掀了个底朝天,剩下两人也顿时暴跳如雷,抄起小木凳狠狠砸向音遥。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身影忽然冲到他面前,抬手挡住脸,小木凳瞬间在他的手腕上开了一道大血口子。
司年火速从地上捡起铁盆随手扣在一个大汉头上,但常年打猎为生的大汉们早就练就一身疙瘩肉,两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三人举着猎枪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嘴里叽里咕噜怒骂着。
音遥大概听明白了,他们在骂自己多管闲事,还嘲笑他们是下贱的外来人。
看着地上那条仿佛还在颤抖的狗皮,怒火再次涌上来。
他抬手拉住其中一人的猎枪枪管,但音遥根本不是大汉的对手,很快被他夺回猎枪,瞬时用枪柄猛砸音遥的后背,将他踹在地上踩住。
音遥感觉脑袋上落了一道冰凉的触感,那杆黑漆漆的猎枪用力抵在他的太阳穴上。
手边是那条白色的狗皮,从嘴部划开了一道大口子,正瞪着血红的双眼不甘地凝视着音遥。
他一下子失了力,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
半晌,他缓缓伸出手,抚摸着狗皮,声音颤抖:“小司……”
三个大汉都看傻了,抱着狗皮哭,这人都不嫌脏的么?
而趁着大汉们分神的工夫,司年一脚踹在其中一人的腹部,随着一声惨叫,他顺势夺过猎枪指着那个大汉。
但同时,后背也被什么硬物抵住了。
“把枪放下!”一个大汉用猎枪指着司年怒骂道,手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上。
大不了一命换一命,这帮外来人以后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司年看着还趴在地上的音遥,他知道,只要他开枪,音遥也会命丧于此。
半晌,他缓缓放下猎枪,往旁边一扔,凌厉的眼眸死死盯着那杆指着音遥的猎枪。
“亚洲猴子是疯了吗!”一个大汉举起猎枪狠狠砸在司年的脸上,将他的脸打偏过去,嘴角瞬时溢出血丝。
鲜血染红了衬衫,不断向下滴落,在地上形成鲜红的一滩。
“兔崽子,来我们地盘捣乱,信不信今天我一枪崩了你都不会有人知道。”大汉裂开大嘴笑得耀武扬威。
旁边另一个大汉忽然眼前一亮,兴奋道:“这家伙的手表看起来很值钱,估计是个有钱的主儿,扒了他,看看还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司年皱了皱眉,目光如炬死死盯着那只向他衣扣伸过来的脏手。
那只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晃了晃,使劲一扯,扣子瞬间崩出去老远。
大汉激动叫道:“还有项链!哈哈今天发达了!”
他抬手拉住那条项链,手指发力,狠狠扯了把项链。
倏然间,木地板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紧接着,一条白影从后院猛冲而来,大汉们还没等看清蹿过来的是个什么玩意儿,手腕就被狠狠咬住了。
一条白色的拉布拉多紧紧扒在大汉身上,犬齿深深扎进他的手腕,喉咙里不断低吼着。
大汉瞬时倒地,他赶紧举起猎枪对着拉布拉多就要开枪,但拿枪的手被狗狗死死咬住无法动弹。另一个大汉也赶紧过来帮忙。
“嘭”的一声巨响,木地板瞬间穿了个洞。
狗子灵活一躲,冲着那个打偏了的大汉再次猛扑上去,张嘴咬住他的脖颈,疼的那个大汉瞬间失了力,猎枪应声落地。
音遥愣了下,看着那条白狗。
“小……司?”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狗狗头顶那一小撮黄毛,真的是小司!
门外忽然想起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大门被人猛地踹开了,几个警察举着枪从外面冲进来,嘴里用英语大喊着“不许动”。
几个惨兮兮的大汉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要跑,但很快被火速赶来支援的警察团团围住……
*
三个大汉戴着手铐被警察推搡出去,小司马上跑到音遥身边,望着他胳膊上的伤口,心疼地用脑袋蹭蹭。
音遥一把抱住小司,眼泪瞬间倾泻而出。
“小司……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小司抬起爪爪回抱着音遥,嘴里发出阵阵呜咽,倏然间,它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咬住音遥的衣摆把他往后院拽。
看到眼前的场景,音遥惊呆了。
院里摆了十几只大铁笼子,里面关了各种各样的狗,都戴着嘴套,被人五花大绑扔在里面,见到来人,狗狗们不住呜咽着挣扎着,委屈的泪水涌出眼眶。
角落放了只沾满血迹的大铁盆,还有没来得及处理的狗狗尸体泡在里面。
小司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像是在寻找什么人,它迷茫地歪着头,那人明明刚刚还在这,怎么这会儿就找不到人影了?
原来这三个大汉是曼彻斯特下面乡村来的,他们一直靠打猎为生,但就是贼他妈爱吃狗肉,这些年从游客那里不知偷来了多少宠物狗。他们会事先躲在草丛里,然后射出麻.醉枪,等狗狗晕过去后再一起把狗抬回小屋享用。
丢失了爱犬的游客也只当是狗狗自己跑丢,找不到就带着遗憾伤心离去,从来没人想过狗狗们会是这种遭遇。
直到有人报了警,警方赶到这里才发现了这三个偷狗人。
这两年英国偷狗案激增,民众纷纷呼吁偷狗入刑,一时间,收到消息的主人们纷纷赶来,看到自己毛孩子被折磨的这么惨,愤怒的将这间小屋砸了个稀巴烂,并打算联合上诉三个偷狗人,发誓要让他们牢底坐穿。
那条白色的狗皮和小司是同一个品种,它的主人也闻讯赶来,看到养了六年的爱犬此时变成了这般模样,抱着狗皮坐在那里一度哭到昏厥。
司年看着或开心或悲愤的人群,再看看抱着小司疯狂亲亲的音遥,良久,他默默向外面走去。
“司总!”
但却忽然被人喊住。
音遥牵着小司跑过去,小心翼翼抬起司年的手腕看了看。
粗糙的木凳边缘给他的手腕划开一道七八公分长的血口,血肉外翻,甚至还能看到森森白骨。
音遥实在不敢想,要是司年当时没出来挡,这一板凳抡到他脸上会是什么后果。
司年缩回手,剧痛使他的手不住颤抖,整半边袖子都被染成了红色。他将手揣进外衣口袋,像是无事发生一样低声道:“走吧。”
两人在山下的诊所里处理了伤口,司年的胳膊缝了十几针,期间血止不住地流,刚绑上绷带瞬间被血水湿透,不得已只好解下来换新绷带重新包扎。
明显能看到司年疼得厉害,他使劲咬着牙,因为失血过多导致脸色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滑落。
更换了三次绷带以后才勉强止住了血。司年像没事人一样站起来,看向音遥。
音遥倒是没什么大碍,就是表皮有些擦蹭,简单上了消毒后贴个创可贴就成。
“去吃饭,不是说饿了么。”尽管手臂疼到不住颤抖,但司年关心的却是音遥刚才说的肚子饿。
音遥很愧疚,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后不顾一切冲进去,其实应该先报警,这样至少司年不会平白无故吃这皮肉之苦。
“司总,对不起,是我鲁莽了。”头一次,音遥低下了他高傲的头。
“屁大点事也值得说对不起。”司年冷哼一声别过头。
“从今天起,我会一直照顾您到您痊愈为止,您可以随便使唤我。”音遥诚心道。
不是因为司年为他受了伤,更多的是对于自己冲动的反思。
而且司年伤的是右手,靠右手过活的他在接下来的日常生活中肯定会有很多不便,于情于理,音遥也觉得自己该负起这个责任。
两人也没心情继续游山玩水,带着伤痕累累回了酒店,先解决下肚子饿的问题。
酒店送来了晚餐,面对豪华牛排精致甜点,司年却看起来兴致缺缺。
音遥帮他切好牛肉,主动送到他嘴边,可能也是第一次被人伺候到这个份上,司年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火速咬过牛肉别过头嚼了嚼。
但吃了两口实在没什么胃口,司年等音遥吃完之后就招呼客房服务撤掉了晚餐。
他上了床,手臂还是很疼,只能一动不动放在身体一侧。
音遥看他都没吃几口,问道:“司总您想吃什么,我去买。”
结果就听到司年在心里说:“在洋鬼子的地方能买到沙县么。”
音遥沉默片刻,道:“司总您等我一下。”
他下楼去了前台,联系了酒店负责人说明情况,借用了他们的厨房,熟练地和面剁馅,烧水下锅。新鲜的小油菜烫熟后淋了点蚝油,切了土豆炒熟,又跑去唐人街买了大米回来焖。
在材料稀缺的英国,他花费了近三个小时才做出一顿在国内十几分钟就能搞定的沙县套餐。
当他端着沙县套餐回到司年房间时,司年已经睡着了,睡梦中的他依然皱着眉,脸色还是很难看,手指时不时抽动一下。而对他来说,缓解疼痛最好的方法就只有睡觉。
音遥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看着床头大堆的止痛药,知道他现在肯定疼得厉害,虽然是花了工夫才整出这么一顿简单小菜,但伤患为大,他又端着餐盘默默走到了门口。
“等你一下,等了三个小时。”
突兀的,床上传来虚弱的一声。
音遥忙摸上门把手:“抱歉吵醒您了,我这就出去。”
司年睁开眼,眼眶发红,眼球布满血丝,他看向音遥手中的餐盘,身体微微倾歪着坐起来:
“要去吃独食?”
“不是,看您在睡觉,就不想打扰您休息。”
听着音遥嘴里说的敬语,司年无奈,好不容易两人的关系从“您”变成了“你”,结果一条伤口又给扯成“您”了。
“拿过来吧。”司年低声道。
音遥只好端着餐盘走回去,往桌上一放,瞬间引起了司年的兴趣。
“这什么。”
音遥道:“馄饨,鸡腿饭和玉米排骨汤。”
司年稍显讶异:“这里还卖沙县小吃呢?”
“是我做的,这里怎么会卖沙县小吃。”音遥笑笑。
他端起馄饨碗,烫的他缩了下手指,但还是坚持着端住碗,舀了一只馄饨递到司年嘴边:“有点烫,慢点吃。”
司年探过头,咬过馄饨慢慢品尝一番。
“味道怎样。”音遥问道。
“差强人意吧。”
“我也不知道沙县用了什么调味料,可能这里也买不到,只能有样学样,您要是喜欢吃,我再好生研究下。”
“你。”司年没头没尾来了句。
“什么你?”
司年深吸一口气,别过头:“不要用敬语,听着很矫情。”
“可是您比我年长,又是我的上司,理应用敬语。”音遥以理据争道。
司年终于没了耐心,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一把捏住音遥的脸颊,几乎是一字一顿道:
“这是命令,不许用敬语。”
“啪”的一声,音遥的手落在司年手腕上,把他的手缓缓推下去皮笑肉不笑道:“我答应你,但你也不许对我动手动脚。”
司年嘴上忿忿道“一个下属而已还敢跟老板颐气指使”,但手却老实地缩回了被窝。
伺候完司年吃饭,还要伺候他洗漱,好歹是不用伺候洗澡,音遥看他上床后帮他盖好被子关上灯离开了房间。
站在门口,音遥低着头,心里乱糟糟的总也抓不住重点,真希望,今天什么也没发生就好了。
半晌,他转过身打算回房睡觉。
只是走廊里却意外的涌来一股非常强烈的气味,像是掺了花茶的烈酒,浓烈中又莫名夹杂一丝清甜。
音遥瞬间抬头望去,走廊的尽头,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司容?”他轻轻唤了声。
虽然在异国他乡看到司容的确很奇怪,但就司容的性格来讲他出现在这里倒是不让人意外。
音遥马上追过去,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过去。
穿过长廊,在酒店二层的圆环形玻璃通道中看到了那个高挑的身影,兜帽盖住头发,夹克外套加板鞋的确不太像司容的风格,音遥怀疑是不是他认错了人,但又觉得信息素总归骗不了人。
那人低着头走得很快,当他稍稍侧过脸看到音遥正紧追而来时,他加快了步伐,几乎是一路小跑下了楼。
音遥诧异地望着那个人,应该是司容吧,但他为什么要跑。
音遥跟着追过去,但男人走得实在太快,眨眼间就消失在酒店后花园中。
外面黑漆漆的,人工角膜感应不到光源,音遥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中,踏出去的脚又慢慢收了回来。
音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向下倒去,随即捂住脚腕低声道:“哎呀,好疼。”
一瞬间,那个不知从何处消失的身影又不知从何处出现,疾步走到音遥旁边,皱着眉头帮他检查脚腕。
音遥抬手扯住他的兜帽拉下去,语气生硬:
“果然是你,我说你跑什么。”
司容默默站起身,笔直的牛仔裤勾勒出两条长腿,这么高的个子音遥光是仰头看他都嫌累。
半晌,司容转过身,声音极小:“我怕你见到我,又觉得待不下去要回国。”
音遥忽然想起来他临走时说的那句“只是待在同一屋檐下都让你觉得不舒服”,也大概明白他为什么见到自己就跑。
“你又不是病原体,我为什么见到你就要回国。”音遥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
司容暗暗攥紧手,低低道了句:“那我先走了。”
“所以你到底来干嘛的。”这一来二去弄的音遥有点恼火,不明白这人脑袋里到底装的什么小米粥。
似乎是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司容终于转过身,垂视着音遥的眼眸淡淡的没什么感情:“见不到你所以觉得不安,感觉快死了,来见你最后一面。”
“啊?”音遥无语。
他知道Alpha的易感期动辄一个月,这期间会出现情绪低落易波动的状态,但这人未免也太脆弱了吧,自己是来出公差的,怎么就引得他浑身难受即将暴毙。
但转念一想,要是他一直跟着自己的话,今天小司被人绑走是怎么脱的身,小司带他去后院一直在找什么的样子……该不会就是在找他?
“见最后一面就好好看,跟踪我做什么。”音遥故意套话,“今天在温德米尔湖区时,是你把小司放出来的吧。”
司容愣了下,缓缓点点头。
“谢谢。”忽然的,音遥露出微笑,眉眼弯成月牙,“你救了小司,也救了我。”
“我哪有救你。”司容垂下头,想起司年为音遥挡那一下,觉得自己似乎什么忙也没帮上。
“吃饭了没。”音遥话锋一转。
“吃不吃的,无所谓吧。”
音遥笑笑:“那我请你吃饭?表示谢意。”
司容沉默了许久,最终从鼻腔里发出轻不可闻的一声“嗯”。
路上,音遥打量着司容这不同往日的穿衣风格,忍不住道:“为了不让我发现,你真是什么都能穿。”
司容略显无措地扯了下外套,小声道:“很难看么。”
“不是,挺可爱的。”音遥收回视线漫不经心道。
一瞬间,司容原本低落的情绪瞬时上升了几个度,他的眼睛明亮似星,不可置信地看着音遥的侧脸。
果然易感期的Alpha情绪极易波动,上一秒还乌云盖顶的司容在听到音遥这句“挺可爱的”后,周遭好像瞬间花团锦簇,甜蜜的气氛在半空中散开,以至于他抬手激动地抱住音遥。
“音秘书,我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他使劲搂着音遥,嗅着他头发上好闻的洗发水香气,脸颊使劲蹭了蹭。
“别这么夸张。”音遥奋力挣扎一番最后将他推出去,整理下头发,“我说过不许动手动脚的吧。”
司容扬起嘴角,文雅的气质显露无疑,但配上他小狗一样的表情就显得满屏违和感。
晚上八点钟,天完全黑了下来,英国公学的孩子们穿着整齐划一的制服互相道别,然后乘上家里派来的豪车回去休息。
和国内的教育体制不同,英国的学校虽然也分为公立学校和私立学校,但全国最好的教育资源都集中在几所私立学校中,这里的家长也并不感冒公立学校,不像国内家长为了孩子划区上学而在公立学校附近购买昂贵的学区房。
公立学校往往下午三四点钟就放学,这些孩子大多是来自工人家庭,没什么梦想,放学后就找个地方疯玩;但有些私立学校则会在晚间开设礼仪课程,为了将这些权贵人家的孩子培养成社会顶尖名流而努力。
音遥他们刚好路过一间在全世界都享有盛名的亚德兰公学,也是从伦敦总部开设出来的、唯一一间位于首都之外的公学分校。
学校外停满了豪车,有些家长在车外等孩子放学,闲来没事互相交流起教育经验,他们衣着昂贵也不乏品味,举手投足间充斥着来自上流社会的高贵儒雅。
孩子们整齐划一的从学校里走出来,笔挺的西装制服透出精英教育下的大家风范。
但是在队伍的最末尾,一个个子瘦小的十几岁男孩低着头慢慢走出来,他好像没有家长接送,熟练地走向学校对面的公交站,坐下后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在上面敲敲打打。
几个穿着私服的男生骑着自行车,一只手还转着篮球潇洒从这个小个子男生面前而过,但不大一会儿,他们又慢慢骑了回来。
音遥也只是好奇,所以站在学校门口多看了几眼。
就在他打算带身边这位大型犬去吃晚餐的时候,几声嘲笑从一旁传来。
“你这家伙就算穿上昂贵的制服也还是野鸡一只,看看你的样子,像个白痴。”
随即,“啪”的一声响,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
音遥顺势望去,就见那个小个子男生面前围了五六个男孩,其中一个伸手将小个子的笔记本电脑扫在地上,电脑屏幕碎了个角,所有影像瞬间消失变成了荧光绿。
小个子皱着眉头弯腰捡起电脑,但很快又被人夺了去。
其中一个看起来高高壮壮的男孩抬手揪起小个子的衣领,小个子面露难色,伸手护住衣领,模样很是狼狈。
“听说你又拿了亚德兰的奖学金?正好我们最近手头紧,借两个钱花花?”男生肆意嘲笑道。
“不能给你……”小个子脸都皱做一团,无力地挣扎着。
“你这白痴!”男生抬手拍在小个子脑门上,“要不是我们放弃了交换实验的机会,你能有今天,所以你这是对待恩人的态度?”
音遥默默看着,忽然抬腿走上前。
他一直信奉一句话,冷眼旁观和帮凶无异,虽然有时候惧于对方体格势力大多数人还是选择默默走开,但深有体会的他也很希望在自己受到欺凌的时候能有人伸手帮他一把,哪怕是一句微不足道的训斥,也至少能让他觉得还没有被这个世界抛弃。
他走过去,抬手推开那个高壮男生。
不得不说欧洲人体格确实比起亚洲人大了一圈,明明才十四五岁的年纪就比音遥高了将近半头,体格也顶他俩。
“哪来的亚洲猴子多管闲事。”高大壮男生抬手推了音遥一把怒斥道。
音遥被推的一个踉跄,身体随即向后倒去,但马上被司容扶住。
司容将音遥安稳放到一边,眼眸弯成月牙,他的身高一点不输这个高大壮,甚至还比他高了小半头,垂视着他笑问道:
“父母没教过你什么是礼义廉耻?需要哥哥教教你么?”
“这个白痴猴子说要教教我呢!”高大壮回头对同伴讥笑道。
他攥紧手,扬起沙包大的拳头对司容揍过去,但马上被司容截住,手指稍稍发力,高大壮瞬间惨叫着扭动起身体:
“哥哥我错了我错了,快放手!”
司容狠狠甩开他,依然微笑着问道:“学乖了就赶紧滚回家里找妈妈吃奶吧?”
几个男孩一见这架势,赶紧骑上车子逃离现场,嘴里还不忘逞能喊道:“该死的亚洲猴子,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
竖起的中指随着男孩们火速逃离的身影消失于夜色中。
“谢谢……”那个小个子男生唯唯诺诺道。
司容从他手里拿过笔记本看了两眼,还给他:“只是排线摔松了,修一修换个屏就行。”
男生点点头,抱紧笔记本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
音遥问道:“你认识他们么?”
男生思忖良久,才不情愿地点了下头:“他们是我原先的同班同学,电视台来我们学校拍摄了一档与私立学校学生互换的纪录片,我因为在私立学校表现良好所以受到了校方资助,转到了亚德兰公学读书。”
这时候,一辆豪车从他们面前缓慢驶过,车窗里探出一个脑袋,对着小个子叫嚣道:“下等人来了亚德兰也只会打游戏,没出息的玩意儿。”
车内,那个男孩的父亲也随着发出了嗤嗤嘲笑。
小个子抱紧电脑,对着音遥低声道:“谢谢你们的帮助,那我先回家了。”
看着小个子惨兮兮的背影,音遥有点不放心,生怕那几个调皮鬼躲在哪里对他伺机报复,便道:“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
小个子苦笑一下,然后道:“华人是我见过最友善最热心的民族,谢谢你们。”
公车到站,小个子抱着破碎的电脑上了车,还不忘站在门口冲音遥他们鞠躬致谢。
和司容一起吃完晚餐,两人回了酒店。
司容就住在和他们同一层的客房,他什么也没说,对于接下来的行程闭口不谈,只是平和地同音遥道了晚安。
而对于刚才发生的欺凌事件,音遥也只当是这趟英国之行中间发生的小插曲,但在第二天向司年报告他的今日行程时,却意外发现了一条:
【与亚德兰公学校长共进晚餐。】
音遥这时候才知道,亚德兰公学也是Y.S的合作伙伴之一,甚至亚德兰百分之四十的资助都是来自于Y.S财团。
第45章 曼彻斯特之旅(3)
音遥没想到, 有朝一日竟然能进入这间百年名校里面参观。
一大早,亚德兰门口便站了一排校领导, 看到司年的车子开过来后立马上前迎接。
校长是个四十多岁但头顶锃光瓦亮的中年男人,他热情地同司年握手,但上流社会的优越感却让他顺理成章无视了跟在后面的音遥。
秃头校长先带他们参观学校,这座百年老校还是当年英国皇室贵族留下的宅邸改建而成,绿茵红墙、碧瓦蓝天造就了亚德兰古老的神秘气息。
此时孩子们正在上课,操场上穿着运动服的学生们正抱着橄榄球肆意挥洒青春汗水。
但音遥却在人群中看到了昨晚碰到的那个小个子男生,他正手足无措地望着天空中那颗向他飞来的橄榄球,迈着小步在原地试图找到合适的接球点,这时一个高个子男生扑过来,用身体全力撞向这个小个子,小个子瞬间被撞飞几米远, 橄榄球在地上骨碌碌滚过去, 那个撞人的男生马上踩着小个子的手去追橄榄球。
被暴力冲撞的小个子倒在地上捂着手臂,疼痛扭曲了他的五官。
但在橄榄球运动中这种冲撞不算犯规, 反倒是裁判员走过去冲着小个子大声喊着什么, 好像要他赶紧站起来不然罚下场。
音遥也不太懂这项运动的规则,只是看着小个子茫然痛苦的模样, 心里多少有些唏嘘。
学生们的目标只有那颗橄榄球,丝毫没注意到倒在地上站不起来的小个子。
只有一个碧眼金发的高挑男生小跑过去, 从地上拉起小个子, 然后同裁判示意什么, 裁判这才比划手势暂停比赛。
小个子被金发碧眼扶着一瘸一拐走向一旁的长椅, 剩下的学生面面相觑, 耸了耸肩, 说了句“白痴”。
本来好好一场橄榄球比赛, 被这个小个子搅了个稀巴烂不说,还让外宾看了笑话,校长很是懊恼,转头冲司年赔着笑:“不如我们先去看看学校食堂。”
司年看也没看他,虽然自己手臂还疼着,但依然对音遥道:“去看看那个受伤的男孩。”
就好像他已经默认了音遥视力没问题一样。
确实是,在陌生的环境里,音遥也只能忍受着人工角膜带来的频频异痛每天佩戴,他揉揉眼角,慢慢走向那个小个子。
“还好么?”他轻声问道。
小个子愣了下,抬头看着音遥,瞳孔瞬间扩张:“是你!”
一旁金发碧眼的男生忽然绷直了身子,他不着痕迹的用手臂揽住小个子的肩膀,目光警惕地看向音遥,如同一匹豺狼,眉宇凌厉。
“我没事,你怎么在我们学校呢。”小个子站起身,“真有缘,我叫哈萨尼。”
音遥点点头,看着哈萨尼肿得像萝卜一样的小臂,问道:“不去医务室看看么?”
话音刚落,那个金发碧眼的男生一把将哈萨尼拽到身后,目光冷冽地看着音遥,低声道:“不用你费心,我会带他过去。”
音遥被喂了一嘴狗粮,也只能笑:“有需要可以找我。”
当他回到校长那边时,就听到校长正和司年说着什么。
“他原本是公立学校的学生,电视台找我们拍摄了一档交换节目,结果桑切尔家族的大儿子说愿意出资资助他继续留在亚德兰,还要求校方不能说出实情,以奖学金的名义对他进行资助。”
校长叹了口气:“结果这孩子来了后每逢电脑课就在那摆弄游戏,成绩也不好,门门功课亮红灯,我现在确实觉得很后悔将他留下。”
“玩是孩子的天性,没必要禁锢个性把每个孩子都培养成一模一样的傀儡。”司年淡淡道,似乎对于这件事并不是多在意。
音遥却敏感地捕捉到关键词,然后问道:“我能不能和这个叫哈萨尼的孩子单独聊聊?”
司年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说出口。校长看起来也有些犹豫,但看到音遥坚决的眼神,也只能勉强点头答应。
但音遥来到医务室的时候,哈萨尼已经在手上打好了绷带,那个金发男生依然寸步不离地守在他旁边。
“嗨,亚洲好人。”哈萨尼见到音遥热情地打招呼,虽然称呼有些怪怪的。
“手臂怎么样了。”音遥关切询问道。
哈萨尼扬了扬打着绷带的手笑道:“多谢关心,已经好多了。”
音遥转头看向那个金发碧眼的男生,问道:“不好意思,我和哈萨尼有点私事要聊,能请你回避一下么?”
金发碧眼的男生一听这句话“噌”地站起身,声音低沉冷漠又夹带一丝怒气:“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你一个外来人和哈萨尼才认识几个小时而已,凭什么……”
“没关系阿雷尔,在外面等我一会儿吧。”哈萨尼出声打断他。
金发碧眼凝视着音遥,目光如炬,半晌,还是乖巧走出了医务室。
“抱歉,阿雷尔只是对陌生人比较戒备,没有激怒你的意思。”哈萨尼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两个可爱的小梨涡。
平心而论,这孩子的长相在欧洲人里实属一般,脸上还有小雀斑,相较于那个金发碧眼确实逊色很多。
音遥也没有小气到要和一个维护自己老婆的善良孩子动怒,平静地拿出手机:“我听说你在游戏方面很有造诣。”
哈萨尼眨眨眼,睫毛像把小扇子一样浓密。
“能不能帮我看看这款游戏,提一点自己的想法。”音遥打开一个昌世游戏的直播录频拿给哈萨尼看。
开始半小时,哈萨尼的表情明显带着兴奋,但越往后眼神越黯淡,到最后眼神已经开始游离,游戏结束后他竟然还疲惫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觉得很无趣么?”音遥问道。
哈萨尼诚实地点点头:“游戏内容很新颖,开始的确被吸引了,但后期一成不变的游戏模式会让人觉得疲乏完全失去了兴趣。”
“那如果是你,你觉得怎么样的模式才能自始至终都紧紧抓住你的眼球。”
哈萨尼思忖片刻道:“真人对战,把游戏中固有的NPC也改成真人,大家可以根据兴趣自行选择对战方,而不是输赢早就被既定。”
“可是真人对战的游戏太多了不是么?”
哈萨尼摇摇头:“所以就要从两方人数的模式上创新,不平衡,1V4或者1V5都可以,这样的话就要花费时间调整双方人物技能。”
音遥忽然觉得茅塞顿开,继续问道还有什么。
“既然是恐怖游戏那可以加入一些你们喜爱的本土元素,就像美国人骨子里带着对小丑的恐惧,你们也可以加入一些……”
哈萨尼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亚洲恐怖元素,他对这一块了解得少,最多就知道个贞子。
音遥点点头:“这样吧,我希望你能把这个创作模式授权给我们公司,我们会给予你相应的版权费,你需要多少尽管开口。”
哈萨尼摆摆手:“没关系,作为游戏爱好者,最希望看到的就是自己的游戏创作得到他人认可,我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在这所贵族林立的学校里,那些学生表面对我客客气气,实际我知道,他们一直都瞧不起我的出身,或许这是我唯一能证明自己的方式,我还要谢谢你的喜欢。”
音遥站起身,对着哈萨尼鞠了一躬,掏出名片递给他:“以后如果有机会来我们国家玩,你可以拨打上面的电话,我随时欢迎。”
其实音遥也只是和他客套客套,但他没想到的是,在很久很久以后,他真的接到了一通陌生电话,打电话的人叫哈萨尼,是英国最大游戏公司的总负责人。
和国内不同,英国更注重上层人群的优化教育,所以一代一代分层严重,很多有思想有能力的人都被公立学校培养成普普通通的平庸人群,富的人更富,穷的人更穷,最后剩下的,也只是那些像阿雷尔一样的豪门贵族,拿捏着英国的经济命脉。
但哈萨尼很幸运,像是命中注定一样,受邀参加BBC的纪录片拍摄,留在了亚德兰公学,最后凭此机会改变了命运。这样看来,国内教育机制虽然有诸多不合理因素存在,但这却是平头百姓唯一能改天逆命的机会。
出了医务室,坐在外面等了一个多小时的阿雷尔看到音遥出来后立马转进病房,接着音遥就听见里面传来醋溜溜的一句英文:
“他和你说什么了这么长时间。”
小哈萨尼轻声笑道:“Nothing。”
*
音遥找到司年的时候,他正坐在校长办公室里和校长商榷关于来年的投资事项,走了大半天,他的手臂好像又痛起来了,脸色煞白,额角已经沁出丝丝细汗。
而校长只顾着他的扩校大计,并没有注意到司年的异样。
音遥跑回医务室要了干净的绷带和药水,转回去的时候他们谈话刚好结束。
“司总,我帮您换药吧。”音遥低声道。
“你。”即使手臂疼得厉害,司年都不忘纠正音遥的字眼。
绷带撕下来的时候黏连着血肉,音遥看到司年的五指一下子紧绷起来,腮帮子鼓起一块,他只能尽量放轻动作,嘴里还习惯性像哄小孩一样:
“乖哦,不痛不痛~”
前世在照顾司容的时候他经常用这种语气和司容说话,那时的司容在他眼里就是一个遭遇车祸双目失明的小可怜,对待他要有足够的耐心,语气也要温柔,而司容往往只会冷冷地说句毫无诚意的谢谢,好像被人伺候惯了,别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司年在听到这句话后,抬眼看着音遥,原本蹙起的眉头也一点点舒展开。
他的话好像有魔力,原本俎肉刮骨的痛感也慢慢缓解了不少。
换好绷带,音遥主动弯腰帮司年拉上衬衫扣好扣子,他衬衫的扣眼很小,音遥在那扣了半天也没扣上,不禁凑近几分。
一下子,他软软的发丝搔在司年的下巴上,下一秒,腰身就忽然被人搂住了。
他抬起头看过去,司年漆黑像黑曜石一样的眼眸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眼底迸发出强烈的欲望,说不好到底是什么样的欲望。
就在音遥挣扎着起身要离开的时候,司年忽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拉的音遥一个踉跄跌坐在他怀中。
“司总,自重,校长还在外面等着。”音遥双手抵住他的胸膛义正言辞道。
看音遥明显有些愠怒,司年这才慢慢放开手,脑袋别过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指责音遥:“天天这样勾引我又不负责,还真是头一次见你这种人。”
音遥在心里把他唾骂了千万遍,谁勾引他了!如果自作多情能当饭吃,他估计能养活全世界六十亿人口。
音遥站起身整理下西装,打开房门做了个“请”的姿势:“司总,接下来的行程是和亚德兰校领导共进晚餐。”
为了迎接贵宾,亚兰德这次晚宴排场冲天,地点设在只有重大节日才会启用的校礼堂中,来参加晚宴的除了校领导还有英国赫赫有名的商政两界大佬们,以及声明威望的贵族后裔,和学校里拔尖的学生代表们。
第46章 责怪。
亚德兰公学的礼堂内, 学生代表们自觉站成一排,最前面是一票校领导, 以及谈笑风生的贵族们。
一见到司年,这群人便热情地迎上前同他握手,当他们看到司年打着绷带的右手时,纷纷做出夸张似《呐喊》一样的表情。
音遥只好代替司年同他们握手示意。
一个穿着星空闪闪连衣裙的中年女人看着音遥伸出的手,脸上嫌恶的表情非常明显,她火速同音遥碰了碰手,之后便从小皮包里掏出丝绢轻轻擦拭着手指,擦完后顺手将丝绢丢进了垃圾桶。
音遥听到这些人内心发出的鄙夷和惊叹,似乎在惊叹一个劣性O哪来的资格进入亚德兰最高礼堂就餐。
但是司年却默默走到垃圾桶旁,用两根手指捏出那条丝绢递到中年妇女面前,嘴角是意味不明的笑:
“夫人, 您的手绢掉了。”
中年女人的脸刷一下红透, 但她不敢和司年呛声,只得扯会丝绢随手塞进手提包里, 音遥听到她在心里不断抱怨着:
“该死的, 浪费我一只全球限量版的包。”
一行人入座,随着大提琴手抬手的动作, 低沉悠缓的琴声慢慢覆盖了礼堂的每一处角落。
那个鼻孔冲天的中年女人就坐在音遥和司年的旁边,她还带着她八九岁的儿子, 她的儿子虽然也穿着昂贵的西装, 但从款式来看应该是三四年前流行的样式。
高层贵族们边吃边聊, 举手投足优雅从容, 只有那位中年女人, 切牛排的动作虽然娴熟但很快, 吃东西虽然优雅但却多了一丝焦灼, 她的儿子正拿刀叉插着牛排玩,举起来在头顶转圈圈,很快被女人小声呵斥了一番。
“啪叽!”
音遥刚切开牛排打算送到司年盘里,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忽然落在他的腿上,裤子瞬间变得油污一片。
他皱着眉,看向一旁。
那个女人的儿子手里举着光秃秃的叉子,左看右看,最终看到音遥腿上那块牛排,沉默很久,忽然一只手扯着嘴角对音遥做了个鬼脸,用英文说道:
“送你的大礼,快吃啊,亚洲穷鬼只配吃垃圾。”
那个女人面对自己孩子如此没礼貌的行为非但没有加以管教,反而还摸摸他的脑袋,嗔怪道:“怎么能浪费食物呢。”
司年正偏头和一旁的校长聊天,当他回头时就发现音遥腿上扒了一块牛排,他马上拿起餐巾将牛排拿起来放到桌上,凑到音遥耳边小声道:“没事我不饿,不用给我切了,你想吃什么就去拿。”
音遥点点头,用餐巾包着那块牛排站起身,径直走向旁边那对母女。
“穷鬼来了!”小男孩低呼一声,还作势躲到桌子底,仿佛音遥是什么病毒一样。
“真调皮。”女人笑道。
音遥站了一会,忽然举起餐巾包裹的牛排,手一松,牛排“啪”一声落在女人面前的餐盘中,砸的盘子跳了跳。
“你做什么!”这一次,女人才终于恼了,她一拍桌子站起身,淡蓝的眼珠怒视着音遥。
“看您狼吞虎咽的样子想必是饿了很久吧,这是您儿子送我的,但是不好意思,我并不缺这口吃的,要不要我帮您要个打包盒带回家当宵夜?”
音遥浅浅笑着,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不悦。
虽然他以前也遇到过不少熊孩子,但他还是坚信,不是孩子年纪小不懂事、没有形成正确的价值观,而这些都是由于他们的父母欠于管教,小孩子多了去了,懂事有礼的也多了去了,怎么就他们家孩子特殊?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小小的异动吸引过来,那一双双欧洲人特有的浅色瞳孔透出和他们贵族身份相配的冷傲和蔑视。
“你什么东西在我们国家作威作福,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配不配。”女人虽然怒发冲冠,但没有像市井泼妇一样破口大骂,就连骂人的语气都带着高傲不屑。
“夫人,您拿的那只皮包是路奇马,正品的走线没有穿过提手,您这或许连A货都算不上,仿得实在劣质,还有贵公子的外出服,在四年前的确能卖到三千英镑,但这个牌子这两年贬值得厉害,因为其设计师有辱.华行为遭到全球抵制,现在回收二手最多一百八十英镑。”
女人皱着眉,心里忽然敲起了小鼓。
“夫人,时代在进步,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就能确保一辈子荣华富贵,与其继续装贵族充大头,不如安稳找份工作,起码也要给孩子提供优良的教育环境,免得被别人当成是哪个深山老林跳出来的野猴子。”
音遥微笑着拿起她桌上的餐巾从容擦拭着裤子上的油污:“我的衣服不值钱,也不用您赔偿,最后奉劝您一句话,惯子如杀子,保不齐哪天他就惹了不能惹的人。”
女人嘴唇微微发抖,她咬紧牙关,拽起手提包拉过熊孩子就往外走。
“妈妈我还没吃牛排!”小男孩在后面拉着椅子死活不松手。
“吃什么吃!脸都被你丢光了!”女人一生冷喝,吓得小孩一个激灵,顺势被女人拽了出去。
虽说落魄贵族也是贵族,终究只靠过去的名气吊着一口气儿罢了。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这人真没品,和一个女人孩子计较什么。”
“估计就是小人得志,得了点权势不知道怎么卖弄好。”
音遥冤枉,就算今天坐那的是个彪形大汉他也一样要怼,没教养的东西还说不得了?哪那么脆弱。
司年将刀叉一放,站起身对着一旁校长笑道:“不好意思身体有些不舒服,先失陪了。”
说罢,他没有理会音遥径直走向门外。
音遥见司年起身离开,他也随手将沾满油污的餐巾放在桌上提步跟着走了出去。
司年走得很快,音遥只能在后面一路小跑地追。
好不容易追上了,音遥问道:“司总,我看您都没吃什么东西,要不要给您包点馄饨?”
司年停下脚步,做了个深呼吸,慢慢转过头看着音遥:
“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一个女人孩子撒泼,我还有心情吃么?”
音遥眨眨眼,似乎很不理解:“我只是在为自己挽回脸面,什么叫撒泼。”
“挽回脸面?小孩子不懂事不小心弄脏了你的衣服,你就在那里摔碗砸盆的还言语羞辱埃米尔夫人,这叫挽回脸面?我知道你这个人性子刚烈睚眦必报,但刚烈不是小心眼,还是说你们这些贫民窟出身的人天生就这样,不知道什么叫大度。”
音遥愣了下,脑海中不断回旋着那句“你们这种贫民窟出身的人”。
“从来到曼彻斯特开始,你哪一天不给我惹麻烦,我拜托你消停一点,我是花钱请了个秘书回来,不是请个祖宗来的。”
司年越说越上头,语气陡然提高八度。
丢下这么一句话,也不关心音遥此时的想法,司年抬腿走到亚德兰门口,随手招了辆出租车回了酒店。
音遥在原地站了很久,心中并无太大波澜,他早就知道这些有钱人都是认钱不认人的主儿,他们才不管你受了什么委屈,他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良久,他才慢慢走出学校,招了辆出租车跟着回了酒店。
在车上,音遥也在反思自己,是不是不该这么冲动,可上辈子就是因为逆来顺受的性格导致自己死无全尸,这辈子他只是想为自己争取,希望过得好一点,更何况他从来没有主动挑事,这个埃米尔夫人开始那样嘲讽他他为了顾全大局也忍下了,可是一昧忍让的结果就是对方蹬鼻子上脸,他只是想教育一下这个没礼貌的野猴子,这也有错?
在房间里坐了很久,音遥最终还是下了楼去了厨房,为司年准备了他最爱的沙县小吃,他能理解司年的心情,站在他的角度来看自己的确做事不够得体,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一个落魄贵族下不来台,这顿晚餐就当是为自己之前的行为道歉。
其实他更希望司年不要生气,气大伤身,他现在还是个伤患。
音遥端着餐盘敲敲司年的房门,过了很久,才听到里面传来冷淡一声“谁”。
“我是音遥,我做了点吃的给你。”
司年冷声道:“你端走吧,我没胃口。”
他端着餐盘在门口站了很久,迟迟不见人开门,最后只好将餐盘放在地上:“早点休息,晚餐我放在门口了,饿了就吃点吧。”
司年并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
但音遥没想到,英国人比他还小心眼,大晚上的,他竟然荣登曼彻斯特都市报的头版头条:
【惊!亚德兰公学晚宴惊现亚洲人对埃米尔夫人言语侮辱!】
看这标题,音遥怀疑这记者是不是刚从UC震惊部进修回来,还惊现亚洲人,说得跟惊现怪物一样。
报纸内容对音遥横加指责,寥寥数笔就将他包装成了一个没教养的下等人。
音遥这暴脾气,只恨不能冲进报社把这乱写一气的撰稿人拖出来骂一顿,但这样做的后果只会让司年更加恼火,本来他是不在意司年对他的看法,但这人好歹是救了他一命,他欠了司年天大的人情能怎么办,只能忍着呗。
小司好像看出了主人的郁闷,抬起前爪扒着他的膝盖摇摇尾巴,大眼睛眨巴两下涉嫌卖萌。
算了,眼不见心不烦,音遥打算去洗澡早早休息,明天要是司年不陪,他就自己去农场骑小马。
只是他刚脱了外套踏进浴室,手机就像催命一样响个不停。
拿起一看,是一串熟悉的没有备注的号码。
思忖良久,音遥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音秘书,回酒店了么?”
音遥垂下眼,稍显疲惫:“回了。”
“我在酒店楼下,能下来一趟么?”
“干嘛。”
“秘密,下来就知道了。”电话那头是司容温暖的笑声。
音遥被他磨得没了办法,穿好外套下了楼。
来到酒店门口,循着灯光望过去,却四下无人,连司容的影子都没看到。
音遥等了一会儿,觉得不耐烦,转身打算回去睡觉。
只是脚步刚迈出去,身体忽然一阵悬空,接着他整个人被人拦腰抱起来转了个圈。
他抬起头,正对上司容浅笑的双眸,被灯光映照得亮晶晶。
“干嘛,放我下来。”音遥嘴上这么说着,但双手却诚实地揽住了司容的肩膀生怕摔下去。
“不放。”司容倔强地眨眨眼,“带你去个地方。”
*
出租车行驶于繁华的主城大道,老式的欧式建筑流露出古老且神秘的韵味,音遥看着头顶的月亮,想起国内那些人挤破脑袋只为在异国他乡争取一席之地,忽然就想到,国外的月亮好像也没有比国内圆。
车子在一条大桥前停下,司容率先下了个,主动帮音遥拉开车门,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他打横抱了起,不得不说司容力气是真的大,音遥在他手里毫无反击之力。
大桥下面是一条宽阔的大江,江对面是曼彻斯特的商务区,即使到了夜晚也依然灯火辉煌,承载了整座城市的荣耀与繁华,保留了传统建筑更显浪漫无暇。
“带我来这里干嘛。”音遥不明白。
司容笑笑:“再耐心等一会儿,一会儿就知道了。”
音遥不明所以,但又有点好奇,站在桥上扶着扶手,任凭晚风吹乱他的头发。
倏然间,他好像看到了什么奇怪的字眼。
仔细看过去,对面商务区的LED大型显示屏上,出现了“音秘书”三个中文大字,并且下面还有英文翻译。
紧接着“音秘书”划过,便从屏幕底端浮上了一行大字:
【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音遥愣了下,良久,他缓缓看向一旁的司容。
绚烂的霓虹灯将他的脸映出些许斑斓色彩,澄澈如淡淡烟丝水晶一样的眼眸映照出音遥慌张无措的脸。
“为什么整这么大排场。”音遥倒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司容笑道:“因为我得让人知道,护着你的是谁。”
或许,他也看到了今晚的新闻推送。
音遥回过头,手指抓紧扶手:“你没辨别是非的能力么,错了就是错了,他们也没有乱写。”
“虽然你记仇的性格有时候让我觉得胆寒,但生在财团我很清楚那些所谓的有钱人不过是拿鼻孔看人而已,不过没关系,我会宠着你,一直,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相信那是对的。”
音遥撇撇嘴:“要说好话就好好说,什么记仇的性格让你胆寒,讽刺我么?”
“这句话我收回,就算是记仇的样子也很可爱。”
“恶心死了,能说出这种话你也真是一点羞耻心都没有。”音遥别过头,嘴角却有意无意露出一抹微笑。
司容轻笑一声,半晌,笑容渐渐退去,他看着音遥,表情认真:“音秘书,虽然我到现在也不明白那片海是什么意思,但如果有可能,不管你以前受过什么伤,是谁造成的,都让我来弥补好不好。”
音遥真的很希望透过他的眼睛能看出他在开玩笑或者撒谎,但好像并没有,也听不到他内心不一样的想法,正因为他如此认真,自己才没办法拒绝。
“不用现在回答我,你可以慢慢考虑,多久都可以,我会一直等你的答复。”
忘记谁说的,喜欢一个人一定是因为他身上有利可图,喜欢对方的颜值,喜欢他有钱,喜欢他才华横溢,那么司容喜欢自己的原因是什么,他能图到什么,仔细想想,好像什么也没有,也正因为如此,自己才更觉得这份感情实在诡异。
司容现在正处于易感期,明明情绪低落得要命,他却还要反过来安慰自己,有时候想想,他也挺可怜的。
看得出音遥的犹豫,司容也没有继续逼迫他,话锋一转问道:“明天有什么打算。”
“去农场骑小马。”
“愿意带我一个么?”
音遥沉思片刻,直言道:“不愿意。”
一瞬间,失落上脸,司容耸耸肩:“好吧。”
“但如果你非要去,我也拦不住。”
司容我委身凑到音遥面前:“只要是为了追随你,十个农场主都拦不住我。”
“农场主做错了什么。”
气氛是难得的和睦,音遥将白天的不快都忘在了脑后,回到酒店的时候看见司年门口的餐盘已经不见了,不知是他端进去了还是被保洁收走了,音遥也没在意,不吃就不吃吧,谁还没有想任性的时候。
翌日一早,他简洁明了给司年发了条消息,告诉他今日行程就是要司年好好休息,他自己去农场骑小马。
说的是只有自己,可下面还有一大早就精心打扮一番的司容。
考虑到这边人有偷狗的习惯,音遥把小司留在了酒店,跟着司容两人乘坐上开往农场的出租车。
但透过后视镜,音遥看到一辆出租车一直紧紧跟在他们身后,一直到了农场门口,那辆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47章 不要乱吃东西。
看着那个身影, 音遥心道他这是捅了司家人的老窝了?一个两个都往这跑,这么喜欢这里干脆在这里定居算了。
司容也看到了他, 似乎并没有因为他的出现感到意外,反而还平静地同他打招呼:
“萧宁,你也来了。”
温萧宁将墨镜推到头顶,看着音遥,嘴角是似有若无地笑:“司容哥,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这个穷鬼秘书不是跟着司年哥一起来长见识的嘛,你怎么也在这。”
穷鬼秘书?
音遥哂笑一声:“既然二位青梅竹马在异国他乡也能巧遇再续前缘,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说完,他径直往农场里面走去。
司容几步追上来,小声解释着:“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 而且他从小说话就带刺, 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果然是发小,这要是换做别人这么说司容肯定早就笑眯眯上去威胁他了, 说什么“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不就是想让自己息事宁人免得伤了他竹马的心。
音遥也没理他,进了农场, 就看到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大胡子胖农场主笑呵呵地迎了上来,身后还跟着一排像云朵一样圆润厚实的小绵羊。
小绵羊冲着音遥咩咩咩, 张嘴咬住他的衣袖嚼了嚼。
司容伸手将音遥的衣袖从羊嘴里扯出来, 将他护在身后, 看着羊群像是看着过来找茬的混混, 眼神犀利。
音遥翻了个白眼。
和农场主确定了参观项目:先去参观农场, 再去挤牛奶, 最后骑小马。
其实音遥也说不好对于参观农场项目有多大兴趣, 纯粹是因为以前没做过多少有点好奇罢了。
农场清新辽阔,草场肥沃一望无际,偶尔有养马人牵着小马出来吃点新鲜草料。农场主很是热情,带着音遥他们一一参观。
温萧宁看起来意兴阑珊,没看两眼视线又落在前面音遥的背影上,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的腰身。
当农场主骄傲地同他们介绍自己这间全英国最大的农场时,温萧宁发出一声不屑地嗤笑,道:
“和澳洲的农场比起来这里最多算个庭园盆景。”
他用中文说的,农场主倒是没听懂,还热情地跟着呵呵憨笑。
“那你怎么不去澳洲农场奔跑打滚,过来这里委屈自己干嘛。”音遥讥笑道。
被怼了个大白脸,温萧宁只能嘴硬:“我去腻了,来欣赏下庭园盆景行不行。”
农场主还以为二人关系好在开玩笑,盛情介绍着农场的七七八八,看到奶牛漫步在草原上吃草晒太阳,他又道:
“一会儿挤完了奶你们可以带回去高温烫煮一下直接饮用,健康又新鲜。”
对于乳糖不耐受的音遥来说并没有这个想法。
“不过鲜牛奶不能和黑莓一起食用,黑莓中的氨基酸含量很高,能促进牛奶中蛋白质的吸收,对Omega来说不太友好。”
农场主说的英文夹杂着地方方言口语,而且“氨基酸”、“蛋白质”等词汇对于音遥来说不太常见,他英语不是特别好,这一句话下来他也就听明白了一半,只知道牛奶不能和什么树莓同食。
这间农场除了饲养牛羊外还种植了大片的果树林,特别到了收获的季节,远远望去,果子娇嫩欲滴,煞是好看。
三人来到牛棚,几个正在体验挤牛奶的顾客嘴里发出奇怪的感叹声。
农场主让他们洗了手换好工作服,找了头健硕的奶牛示范了一遍,似乎是觉得他们听懂了,起身让位。
音遥坐在奶牛旁,眉间蹙起一小团,看着粉嫩嫩像小棍子一样的牛乳,他有点发怯,但架不住农场主热情地催促,他硬着头皮伸过去了手。
白皙同白玉簪一样的手指轻轻握住牛乳,一瞬间,音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用掌心轻轻握住根部,微微用力,白色的乳汁喷出一条细线落进桶里。
这场景很纯洁,但如果主角换成音遥就多了些奇怪的SE情感,特别是他抿着嘴脸颊微微泛红的模样,看的司容呼吸一滞。
音遥挤了两下,越挤越觉得膈应,甩甩手,笑道:“我觉得我可能做不来这份工作。”
奶牛忽然发出了一声尾音上扬的“哞——”,农场主笑笑:“看来它觉得很舒服,希望你不要停下来呢。”
音遥:……
挤了半天,终于挤出了小半桶,农场主说帮他们拿去消毒杀菌,然后告诉他们骑小马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他已经和马场主打好了招呼,让他们直接过去就行。
可以说,音遥来英国最期盼的事就是骑小马。
因为在国内马场有着严格的尊卑制度,一般只有优质人群才有资格驾驭它们,大多劣性人群只能在那里做个人工马凳,跪趴在地上专供贵族踩着上马。
他记得前世和廖垣宇及几个合作商一起去骑马的时候,有一个合作商当场提出要音遥做那个人工马凳,音遥当然不愿意,词严厉色地拒绝了,当他求助性地看向廖垣宇时,廖垣宇只是淡淡说了句:
“如果我当年没有带你离开第三区,你和他们这些人工马凳的命运没太大区别,王总喜欢你是你的荣幸,被他踩两脚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
音遥感觉心头扎了无数根小刺,思忖良久,还是乖乖俯下了身子,倒是那个王总不乐意了:
“看你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搞得好像是我逼迫你一样,不愿做算了。”
后来廖垣宇和那几个合作商坐在马背上谈笑风生,音遥就跟在后面默默走,马儿有时候走得快了些,他也只能狼狈地跟着往前赶,马场里的优质人群纷纷向他投来嘲笑的目光,这件事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所以骑小马对他来说与其说是期盼,不如说已经成了执念。
音遥一眼就相中了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马儿矫健壮士,鬃毛顺滑浓密,看起来被养得非常健康。
马场主介绍说这匹马叫萨尔,别看它外表高贵优雅,其实脾气非常暴躁,能骑上它身的游客寥寥无几,非常任性眼光又高。
原本兴致缺缺的温萧宁一听这话瞬间来了精神,音遥听到他在心里得意洋洋道:
“穷鬼秘书看好了,什么才叫天选之人。”
他走到白马旁边摸了摸马儿的长脸,语气傲慢:“乖乖的让我骑,我开心了说不定还能赏你两斤澳洲空运过来的新鲜牧草。”
接着,温萧宁踩上马凳,长腿一迈,一个帅气翻身上马,随即拉动缰绳,姿态大方悠然。
萨尔站在原地,眼神傲蔑,烦躁地甩着大尾巴无动于衷。
温萧宁急了,生怕在音遥面前失了面子,抬手抽向马屁股。
萨尔嚎叫两声,前蹄高高抬起,浑身肌肉虬结在一起,忽然发了疯一样猛地向前冲去。
温萧宁被萨尔扯得一个踉跄,人还没坐稳,马儿就飞了出去,一个惯性使然,他便被甩出去几米远,在草地上滚了一圈。
马夫赶紧大叫着去追萨尔。
音遥睥睨着趴在地上的温萧宁,嗤笑一声:“看到了,天选之人。”
“这个没眼力劲儿的畜生!”温萧宁忿忿从地上爬起来,虽然衣服被牧草割得破破烂烂,但依旧不影响他的美丽动人。
出于对发小的同情,司容主动上前询问情况。
这时候,马夫牵着萨尔灰溜溜回来了,赶紧和几人道歉:
“不好意思,它绝对不是针对您,只是脾性就是这样,能骑它的人五根手指数得过来。”
音遥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是那个“天选之人”,正打算去马圈里重新挑一匹小马来骑。
萨尔看着几人离去的身影,尾巴忽然大幅度甩动起来,喉咙里发出一两声呜咽,继而抬腿挣脱了马夫向几人疾奔而去。
“萨尔!”马夫在后面急得大叫,扬着小皮鞭奋力追赶。
音遥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回头,一道巨大的白色身影正以光速向他猛冲而来。
“音秘书,小心!”司容赶紧拉过音遥将他护在怀里往旁边一躲。
但萨尔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停在音遥地正前方,漆黑的大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接着,它慢慢低下了头,模样乖顺,大鼻头轻轻蹭了蹭音遥的脸蛋。
音遥愕然,愣了很久才轻声询问道:“是想让我骑么?”
萨尔倒退一步,低下了它高贵的头颅。
马夫似乎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场面,惊的半天合不拢嘴,抚摸着马脸安慰着萨尔。
萨尔脑袋一歪躲开马夫的手,自觉将马脸送到音遥手中。
音遥慢慢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萨尔柔顺的皮毛,将脸蛋与它贴在一起,小声询问:“喜欢我么?”
“嗯,喜欢。”
音遥:这马还成精了?
但仔细一听,说话的是一旁的司容。
音遥不想搭理他,抬起一条腿跨坐在马背上,萨尔直起身子,小风吹动着它的鬃毛,它走得很慢,步伐轻缓。
第一次骑马的音遥还是有些发憷,微微俯下身子抱住萨尔的脖子,生怕它一开心又带着自己狂奔而去。
但萨尔并没有这种想法,驮着音遥四处走走,时不时停下来看看风景。
见萨尔如此温顺,音遥也渐渐放松了身体,看着萨尔驮着自己来到一处玫瑰花圃前,萨尔停了下来,伸长脖子咬住一朵玫瑰花苷,被小刺扎地瑟缩了下,但还是坚持着将玫瑰咬了下来。
它转过头,将玫瑰往音遥手里送。
“要给我么?”音遥颇有些受宠若惊。
马夫在一旁好不容易把自己的下巴接回去,像是看见什么哥斯拉降临一样满脸惊恐,接着向一旁的司容他们询问:“这人……没什么特殊能力吧,不会伤害萨尔吧,我还是第一次见萨尔……这么乖巧。”
司容含笑:“因为他是音秘书啊。”
马夫不明白:“音秘书是什么意思,类似于大祭司之类的人么?”
“就是穷鬼,没有钱,从贫民窟出身的下等人。”温萧宁给予了最清晰的回答。
“不可以这样说他。”司容笑得温柔,“不然我会发火哦。”
温萧宁不屑地冷笑一声:“别忘了谁才是司爷爷钦定的孙媳,你好像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嘛。”
司容笑笑:“能入我眼的的确不多。”
“我发现你和小时候一点没变。”温萧宁嗤笑道。
“什么。”
“傲慢。”
*
要不是音遥觉得腿坐麻了,萨尔还能驮着他走到天涯海角。
见音遥要走,萨尔依依不舍地跟在他后面,音遥还拿着萨尔为他摘的玫瑰花,温柔地抱了抱它的脖子,亲昵地贴着它的脸蛋轻声道:“以后有机会我会再来看你的。”
萨尔吐了口气,喉咙里发出腻歪歪的一声哼唧,像小狗一样。
农场主见几人回来,马上将消毒杀菌过的鲜奶端上来,竹编藤篮里摆放着水艳艳的小水果,草莓葡萄一应俱全。
“各位辛苦了,这是我们农场自己种植的水果,各位可以尝一尝,但是……”
农场主刚要叮嘱什么,外面探头进来一个小哥,一脑门汗,直呼羊跑出来了。
农场主一听,抄起小皮鞭移动着滚圆的身子闪出了小屋。
望着桌上三杯牛奶,音遥没动,拈过一颗黑莓尝了尝。酸甜的汁水在口中爆开,清香溢满唇齿,音遥又拈起一颗。
“喜欢吃这个?”司容抿了口牛奶,觉得味道一般,又放下,他比较关心音遥的喜好。
“嗯,好吃。”音遥大方道。
司容凝望着他的脸,眼底含笑。
“我记得司年哥喜欢喝牛奶吧。”温萧宁似是有意无意道。
司容并不关心,也没搭话。
倒是音遥在听到这句话后看着桌上的牛奶陷入了沉思。
虽然司年因为某位落魄贵族夫人的事冲自己了火,可想到他为自己挡下那一板凳差点丢了性命就总觉得欠了他的人情。
良久,他缓缓端起面前的牛奶,尝了一口。
和超市卖的盒装奶不太一样,好像口感更浓厚,对他来说有些腥,但对喜欢牛奶味道的人来说很醇厚。
司容看着他喝奶的动作,总觉得脑海中有个点很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大家都没太在意,离开农场的时候,音遥刚要上车,就见俩小青年抱着四大箱子黑莓满头大汗赶来,往音遥脚边一放。
音遥不明所以:“来农场玩还送这么多礼物么?”
温萧宁嗤笑一声:“穷鬼思想。”
俩小青年忙解释道:“是这位先生让我们摘的,还买了我们家黑莓种植方法,嘿嘿,他可是花了不少钱。”
音遥对着两个小青年热情道谢,却扭头看着司容道:“你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
司容直言不讳:“你的事不是闲事。”
温萧宁撇撇嘴,似乎对于司容这种腻歪歪的说辞很是膈应。
几人告别了农场主,上了车,温萧宁也死皮赖脸地跟着一道挤了进来,明明副驾驶有空位他偏要和两人一起坐在后排,把音遥夹在中间。
司容探过身子扶着音遥的大腿把他往自己这边揽了揽,还把一箱黑莓放在音遥与温萧宁中间。
音遥不耐烦的把箱子推到后面,抬手的一瞬间,心脏猛地跳了下。
他怔了怔,慢慢缩回手摸了摸心口。
“怎么了。”司容关切问道。
音遥沉思片刻,考虑到某种可能性,但掰掰手指算算日子,好像也不是,兴许是很久没有剧烈运动过,一骑马白领的职业病就冒出来了。
他摇摇头,闭上眼睛小憩,总是认为身体不舒服睡一觉就好了。
只是心脏越跳越快,强烈的窒息感也随着心脏不正常的跳动涌上来。
“晕车么?”司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有些不真切。
音遥还是摇头,揉着太阳穴。
车子行驶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回到了酒店,温萧宁在前台吵吵嚷嚷说要把房间换到音遥隔壁,但前台小姐说隔壁已经有顾客入住,温萧宁颐气指使,说给点钱把他们打发走,闹得前台很是尴尬。
音遥没心思理会他,捂着胸口慢慢走进电梯。
司容的房间在音遥所住这一层的尽头,中间和音遥隔着十万八千里远,见音遥难受得厉害,他一直跟在音遥身后,问他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音遥还是摇头,刷卡进门毫不留情将司容关在了门外。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觉得好像舒服了点,提上从农场带回来的鲜牛奶和黑莓,打开门,见司容已经离开,才提着东西转身走到隔壁房间。
他按下房间门铃,很快,里面传来一声:“今天不需要客房服务。”
“司总,是我。”音遥的声音有些发颤,提着东西的手也不住颤抖。
“有事么?”司年的声音明显冷了下来。
这人未免太小气了吧,现在还在生气,音遥实在不理解,还以为司年是那种不拘小节的人,原来自己还是看走眼。
“我从农场带了点鲜牛奶和黑莓回来,您吃午饭了没,要不先吃点水果?”
音遥也不是想讨好他,纯粹是觉得对他心里有愧。
良久,沉重的脚步声响起,随着一声电子音,房门打开,门后站着连浴衣都没换的司年。
他头发服帖,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俯视着音遥,看着他手中的大包小包,半晌,一声不吭欠开身位,示意音遥进来放东西。
屋子里很暗,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面的阳光。
音遥把东西放下,冲司年笑笑:“司总,东西我放这儿了,趁新鲜早点吃掉。”
司年看也没看他,走回桌前对着电脑,用一只手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作为司年的秘书,自然是有义务询问他现在的工作,帮助他分忧解难。
“司总,需要我帮忙么?”
“不用。”司年的声音很冷。
“还在生我的气?”音遥眨眨眼,唇角勾起一抹天真的笑。
他很了解司年的性格,在他生气时和他硬犟没有用,求饶讨软会让他更反感,索性只能卖萌。
“噗通!”心脏忽然又剧烈地跳了下。
音遥条件发射捂住心口,眉头皱了皱,但还是坚持问道:“如果需要打字可以吩咐我。”
司年终于不耐烦,抬起头,眉眼凌厉似刀,他刚要斥责音遥丢下工作跑去农场瞎胡闹,却忽然发觉他的脸色很差,苍白的像张纸没有一点血色。
空气中,好像有一股像是小金桔的味道散发开来。
司年并没在意,以为是音遥带来的水果中有桔子,但那种味道却像一只小爪子,毫无征兆挠了下他的心肝肺。
音遥大口大口呼吸着,意识中渐渐注入一丝混沌,脑袋昏昏沉沉,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
司年皱眉看着他:“怎么了。”
音遥赶紧摇头:“没事,让我帮您吧。”
话音刚落,一股热流忽然直击小腹,发热期时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但音遥还是觉得不可能,距离发热期还有三个月,自己也没有乱吃药,怎么可能会是发热期呢?
但他好像嗅到了空气中传来的信息素味道,像是陈酿红酒,甘醇炽烈,一点点侵袭大脑,挑拨着脑海中那根不安的弦。
他突兀地蹲在地上,捂着心口不断深呼吸,小腹传来一股股热意,手指不断紧缩。
司年沉思片刻,走过去扶住他,语气依然不善:“没事吧。”
“啪”的一声,随着信息素地靠近,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绷断,意识也随着坠入深渊——
第48章 廖垣宇的庭审(1)
“司年……”音遥晃晃悠悠站起身, 嘴角是毫无理智的诡笑。
司年皱着眉打量着他,不知道这人忽然发什么疯直呼自己大名。
但笑着笑着, 音遥的眉尾又耷拉了下来,眼眶渐渐泛红,一抹潮红漫上脸颊。
“司年……”他忽然扑过去,双手抓住司年的衣襟。
司年被他撞得一个踉跄,身体向后倒退几步,脚跟撞在床上,身体随之向后倾倒躺在了床上。
他抬眼,看着音遥的脸不断向自己凑近,鼻尖轻轻擦蹭着自己的颈窝,听到他像是迷恋又像是奇怪的邀请:
“司年……你的信息素真好闻。”
音遥的表情说不出是在哭还是笑,但明显看出他现在很崩溃, 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行为却因为发热带来的症状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
“音遥, 你冷静点。”司年抬手按住他,手腕传来像是撕裂一样的阵痛。
“冷静?”音遥直起身子, 跨坐在司年身上, “什么是冷静?”
“Omega的发热期,有半个月, 难道我要一直忍,忍半个月?”音遥无力地趴下去, 收紧双腿。
“司年, 标记我好不好, 不然我会死掉的, 我很难受。”
音遥抬手扯开司年的浴衣, 将脸颊用力贴在他的胸前, 慢慢上移, 最后把自己长有腺体的脖颈送到司年唇边,声音焦急发颤:“快点……”
司年强忍疼痛,抬起双手禁锢住音遥的身体,一个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
他的双眼无神,迷茫地眯起,被司年压在身下后马上张开双手抱住他。
司年俯视着音遥的脸,喉结滑动了下,嘴唇也随着慢慢凑到他的颈窝。
脑海里一个声音告诉他:是音遥自己要求的,只要标记了他,那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自己,一旦Omega被标记,要是超距范围,他的身体就会受到影响,有可能会生病,甚至会死掉。
司年紧蹙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手指骤然收紧。
他将音遥紧紧抱在怀里,没有受伤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隔着薄薄的衬衫能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似乎每一处肌肤都在发烫、跳动。
“不要怕,很快就没事了。”司年轻声安抚着音遥不安的情绪,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一点点融合进对方的信息素中。
音遥慢慢有些犯困,双手还是紧紧抱着司年的腰不松手。
司年一点一点凑近音遥的嘴唇,炙热的呼吸互相交换,甚至能听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声。
倏然间,一滴眼泪顺着音遥的脸颊流下,流进了耳朵里。
司年愣了下,抬起手轻轻擦拭着他的泪水,低声问道:“为什么哭。”
音遥摇摇头,双手捂住眼睛。
“因为我说你是贫民窟出身的下等人,所以生气了?”司年的声音是不常见的温柔。
音遥点点头,贝齿咬住下唇。
脑袋里乱糟糟的,过往所有的不堪一时间齐刷刷涌进脑海,挤的大脑快要炸开。
“那真的是气话,我不在乎你是什么出身,我其实,非常喜欢你。”
司年轻轻抚摸着他的手指,然后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看着他红肿的双眼,将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下他的指尖:
“别难过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这么说了。”
音遥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听不太清司年在说什么,也迟钝的反应不过来他在做什么,只能像个布偶一样任其摆布。
司年将音遥从床上抱起来,单手极不熟练地解着他的衣扣。
一颗、两颗……
就在他马上就要把音遥的衬衫脱下来时,一阵手机铃声赫然响起。
司年停下手上的动作,循着声音来源地找去,最终在音遥的裤兜里找出了他还在响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司年烦躁地按下拒接,刚把手机扔一边,手机却再次催命一样响起。
他不耐烦地按下通话,低声问了句:“找谁。”
对方听到这个声音明显愣住,良久,才缓缓出了声:“司年?”
还不等司年回答,对方继续追问:“音秘书的手机为什么在你那。”
司年垂眸看了眼几乎陷入半昏迷状态的音遥,冷笑一声回道:“你管得太宽了。”
随手挂掉电话顺便关机,他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眼不见心不烦。
这时候,音遥好像被铃声吵醒,他迷茫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意识模模糊糊。
司年的语气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没事了,我马上就标记你,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但是你真的想好了?如果标记,你这辈子都无法再离开我。”
音遥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有眼前模糊的景象,他的嘴一张一翕,音遥没有任何思考能力也没有任何意识地点了点头。
司年沉下心,舌尖慢慢探到音遥颈窝处的腺体,牙齿轻轻咬在上面,刚要用力——
“啪啦、啪啦!”门口倏然响起刺耳的声响,好像门把手正被人大力拆卸。
他随手扯过被子盖住音遥,起床下去查看情况。
还没等走到门口,随着金属落地的“哐啷”声,整个电子锁被人卸了下来掉在地上,大门轰然被推开,弹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门口,站着气喘吁吁的司容,他竟然徒手拆掉了电子锁,虽然为此也吃了苦头,掌心几道血痕还在汩汩往外冒血。
看着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的音遥,司容几步走过去委身把他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起来,目光生冷地看向司年。
“放手。”司年也不甘示弱,抬手拉住司容的手腕,“这不是你该管的。”
被子里的音遥发出一声呓语:“我难受……”
司容往上扯了扯被子盖住音遥的脸,甩开司年的手大踏步往外走。
“司容。”这时候,司年忽然喊住他。
司容停住脚步,余光看向他。
良久,司年慢慢抬起头,表情是隐忍的恨意:“你到底要从我手里抢走多少东西才满意。”
从万众瞩目的继承人身份,到司老爷子偏心的宠爱,最后连一个小小的秘书他都惦记,是因为生于同一家族不可避免的巧合还是他本性如此。
司容冷笑一声,双手收紧用力抱住音遥:“如果我真的想和你抢,就不会在爷爷生日那天不顾爷孙情谊故意不露面,在所有人眼中当一个不孝子,我只想要音秘书,其他的,你想要就拿走吧。”
他不想继续和司年浪费口舌,音遥的脸色越来越差,呼吸从急促转为微弱的气若游丝。
司容抱紧音遥疾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身后传来玻璃摔碎的声音,透出打破玻璃的人怒不可遏的心情。
司容房间外,还站着好奇看好戏的温萧宁,见到司容把人抱回来竟然还手贱地掀开被子想看一看音遥现在那张狼狈又可笑的脸。
但司容力气很大,一个侧身将他撞开进了房间。
他把音遥轻轻放在床上,看着音遥苍白无助的表情,心里一瞬间塌了一块。
音遥从被子里无力地伸出手,意识还没有回复,他拉住司容的衣袖,声音颤抖:“帮帮我……好不好。”
司容俯视着他,胸前剧烈起伏,轻声问道:“我应该怎么帮你呢。”
音遥颤抖着指尖拉开领口,露出纤长的脖颈,摸索着颈间像是央求道:“标记我吧……”
温萧宁紧随之后进了门,站在床边扬起脖子打量着病恹恹的音遥,看着他苍白的脸颊漫着一丝潮红,平日里不可一世的他现在脆弱的如同瓷娃娃,一触即碎。
原本只是来看笑话的他却忽然感到心头一阵猛跳,不由地咽了口唾沫。
司容叹了口气,起身离开:“我去帮你买抑制剂,你忍一忍。”
刚才就在他进门的瞬间,终于想起了脑海中那个奇怪的点是什么。
在农场的时候,农场主用不太标准的地方方言说了句“牛奶不能和黑莓同食,对Omega会有影响”,当时他说话很快,很容易把黑莓听成树莓,所以当农场主端来水果时,只有那盆树莓无人问津。
原来不是树莓,而是……司容看向脚边那几大箱黑莓。
“国外的抑制剂对亚洲人没用。”一旁的温萧宁忽然出声,“我在澳洲的时候都是定期向国内购买抑制剂,因为不同人种基因构造不同,各国只会生产针对本国人群基因构造的抑制剂。”
司容皱着眉头重新走回床边,抚摸着音遥的脸问道:“有没有带抑制剂过来。”
音遥恍惚了很久才终于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半晌,迟钝地摇了摇头,下一秒就支棱起上半身紧紧揽住司容的脖子,几乎是哀求道:“求求你了,快点标记我。”
Omega的发热期四个月一次,每次会持续两周,在国外买不到抑制剂就只能回国,但眼下音遥这个状态根本没法坐飞机,高空低压会让他信息素受到禁锢,很有可能破坏自身费洛蒙调和,在身体内不断徘徊无法消散,保不齐命都得丢在半空。
这种事以前也有过报道,所以司容不可能拿音遥性命去赌。
“司容……”见司容一直在沉默,音遥又急又气,眼泪簌簌往下流,“你不是说喜欢我么,你就忍心眼睁睁看着我难受死?”
他紧紧抓住司容的衣襟,身体像筛糠一样颤抖不止:“你怎么这样啊……你如果不行就把我送回司年那里,我不能死……”
音遥将脸埋进司容怀中,抽噎着道:“我还没亲眼看到廖垣宇入狱,我真的不能死……”
司容知道发热期的Omega根本没有理智,谁都可以,只要能救赎他对他来说就是救世主,但听到他说“不行就回司年那里”,十指骤缩。
他忽然对温萧宁道:“出去。”
温萧宁愣了下,目光在音遥身上徘徊许久,然后扭头走出了房间,还贴心带上了门。
房间内弥漫着浓浓的信息素,敲击着大脑中那根脆弱的弦。
他感受到身下的人随着腺体破掉身体忽然剧烈颤抖,随即伸手抱住自己的腰,脑海中一片混乱,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接下来又需要做什么。
哭声渐渐变小,随即被稍显急促的呼吸声替代。
炙热的吻一路下滑,轻柔又夹带着无法克制的焦急,落下如雨点般细密的节奏。
……
温萧宁站在门口,一分钟、两分钟、半小时过去了。
良久,随着司容低沉的叹息声,叫声终于停止。
他当然知道音遥对他没那么喜欢,如果真的做了永久标记音遥可以一辈子无法离开他,但他想起音遥曾经和他讲过的那个Omega哥哥的故事,他不想让音遥也和这人一样因为Omega自身存在无法抑制的发热期带着这种痛苦被拴在自己身边一辈子。
他撩起额间濡湿的碎发,垂视着音遥。
音遥半眯着眼睛,呼吸急促,原本藏白的脸色才稍稍有了点血色,伸手无力地抓过被子往身上盖。
司容笑笑,笑容苦涩。他低下头轻轻亲了下音遥的唇角,拭去他额角的细汗,声音低沉轻缓道:“辛苦了。”
音遥别过头,恢复了理智的他双手紧紧攥住被角,心中一片死寂,只有指尖微微颤抖着,透出些许苍白。
司容起身去浴室放了热水,然后想把音遥抱起来送过去清理一下。
但是音遥却缩紧身子躲开他的手,眼神夹带着怒意。
良久,他掀开被子下了床,步伐虚晃地走进浴室,踏进浴缸用热水包裹住微微有些发凉的身体。
不知什么原因发热期再次受到影响提前了三个月,难道以后必须随身携带抑制剂?这就是劣性O的命运?无论怎么努力结局还是大差不离。
音遥试探着伸过去手指,但越洗,这东西就像洗不完一样,直到浴缸里的水都变得些许浑浊,他拿起旁边的沐浴乳像是发泄一样狠狠摔在地上。
司容听到了声音,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没来得及敲门便冲进去查看情况。
音遥泡在水里,脸颊埋在臂弯里,瘦削的身体不住颤抖。
虽然他清楚是自己失去理智缠着司容要他标记,但是一旦被标记哪怕是临时标记,以后每一次发热期只能依靠这个标记的人帮他纾解痛苦,一次一次咬破腺体,就连抑制剂都没用。
他听到司容的声音,忙抬起手捂住颈间的牙印,冷声道:“滚出去。”
反正司容也不是第一次被他骂,早就在他枪林弹雨般的骂声中练就了刀枪不破的厚脸皮。司容走到音遥身边,双手扶着浴缸柔声哄着:
“没关系,你要是不想见到我我会让公司加紧研制新型抑制剂,解决你现在的问题。”
音遥抱着膝盖低着头,许久才怨恨说道:“我真的很讨厌Alpha。”
司容凝望着他的脸,伸手轻轻勾住他的手指放在掌心摩挲着:“司年带领的制药公司已经研发出改变费洛蒙的激素药,你想让我变成什么,Omega?还是Beta,为了你我都愿意去尝试。”
音遥只觉得一腔愤懑无处发泄,哭腔夹带着怨气怒道:“你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是,我是个疯子,是个恋爱脑,我的世界里只有你一个。”司容赶紧抚拍着音遥的后背,不管他说什么自己都应下来,只要能平复他的情绪自己做什么都行。
水温一点点冷却,音遥在水里泡了半个多小时,这会儿冷的直打哆嗦。
“出来冲干净穿好衣服吧,当心感冒。”
音遥冷喝一声:“你先出去!”
司容站起身,随手打开浴霸灯:“我在外面等你,晚饭想吃点什么。”
吃什么吃,音遥哪还有心情吃东西,想起来刚才发生的事就恨不得找块墙撞死算了,倒不是因为被人睡了这件事,只是因为端着自己那么久努力维持高冷人设,一下子因为发热期全数分崩离析,他觉得没脸见人了,特别是当着司年和温萧宁的面像只发.情的怪兽,这俩人以后肯定时不时就要拿这件事出来当个笑话说。
一直到离开曼彻斯特,音遥都没好意思主动再找司年搭话。
回国的时候,他乘坐了司年的私人飞机,温萧宁也死皮赖脸跟着上了这架飞机,毕竟是司老爷子的贵客,司年也不好撵他下去,只能任由他霸占自己在音遥旁边的座位,一路上拉着音遥问东问西,音遥不理他他就说:
“看来你只有发.情的时候才比较坦诚。”
音遥深吸一口气,笑眯眯地反问道:“需要我把你扔下去么?这样就算对外宣称发生空难你命丧于此也有大把人相信。”
温萧宁撇撇嘴,又没话找话:“司年哥给你的我的演唱会门票你拿到了没。”
“我拿那个做什么,还得费事去扔。”
“我嘴巴很大的,你不去的话我就不能保证你发热期缠着司容要标记的事能烂在肚子里。”温萧宁笑得春风得意,仿佛能靠这件事把音遥拿捏得死死的。
“那我也不介意把你从马上摔下来的视频上传各大交流平台。”音遥哂笑道。
果然,好面子的温萧宁没敢再提演唱会的事。
回到国内,呼吸着国内自由的空气,音遥头一次觉得世界如此美好。
要是旁边这个碍眼的温萧宁不在的话就更完美了。
*
本来这几天司年给他放了假要他好好休息,但听说司老爷子近期要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很重要的事情,而且廖垣宇也庭审在即,再苦再累都没关系,只要能亲眼看着这人锒铛入狱。
就是自打和司容有了真正的肌肤之亲后,这人对自己变本加厉地骚扰,天天开着他那辆引人注目的四个一在楼下彰显贵族身份不说,一有空就往自己家跑,今天请看电影,明天请吃饭,时不时还要准备个小惊喜,当然,都是物质上的惊喜。
终于到了廖垣宇庭审那天,音遥起了个大早,本打算戴上人工角膜好好看看他那张悔不当初的脸,却忽然想到什么,默默将角膜放了回去。
他牵着小司下了楼,刚打开手机准备叫车,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音秘书,要去法院对么,我陪你过去。”
司容不由分说,拉着音遥上了车。
车上,音遥发出一声长叹:“你真的很有毅力,但等廖垣宇确定被判刑后,我打算离开Y.S另找一份工作,工资少点也没关系,只希望,以后你不要继续纠缠我。”
司容也不急,反倒笑吟吟道:“能脱离Y.S掌控的公司实在不多,音秘书你可能需要找很长时间。”
“威胁我?”音遥斜眼看着他,嘴角是同样不遑多让的嘲弄之意。
“实话实说而已。”司容耸耸肩。
音遥白了他一眼,别过头:“那你呢,有什么打算,准备什么时候放弃我。”
司容认真思忖一番,笑道:“等到,狗把白面舔完,鸡把米山吃完,火把铁链烧断,地球停止运转那一天。”
他抬起眼,望着前车玻璃外飞驰而过的风景,语气低缓平静:“我没打算放弃,哪怕最后你和别人结婚我也会一直守着你,我说过的吧。”
音遥下意识摸了下颈间的腺体,似乎还有微微发热的痛感,又想起已经被他标记的事实,再结合这句话来想,总觉得他很不要脸。
车子行驶了许久,最后在法院门口停下,此时那里已经围堵了大批记者,毕竟廖垣宇好歹也是个社会有头有脸的优质Alpha。
音遥刚一下车,眼尖的记者便发现了他,举着话筒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
“音遥先生您好,听说您是廖垣宇以前的男友,对廖垣宇□□一事你怎么看?”
音遥:“用眼睛看。”
记者尴尬一笑,继续追问:“但我们很好奇,您作为他曾经的亲密爱人,对他这些举动没有发现异常么?或者说为什么死了这么多人后这件事才被翻出来,您是否故意隐瞒呢?”
音遥觉得这记者的脑回路实在是和司容有得一拼,他沉笑道:
“知道我今天是以什么身份前来参加庭审么?”
记者迷茫地摇摇头。
“证人。”音遥丢下这么一句话,推开将他重重包围的记者,由小司领着进了法院。
虽然小司是导盲犬,但法院还是要求小司暂时在门外等候。
一行人挨个入座,法官带着两名陪审员坐下,接着,两个警察一边一个跟着廖垣宇从后面走来,安排廖垣宇坐在被告席上。
接下来,廖垣宇的辩护律师抱着一沓文件入座,他看起来双鬓斑白却气势逼人,一副金丝边眼镜遮住几分眉宇间的凌厉。只见他信心十足腰板挺直,从容不迫地翻阅着文件。
这时候,音遥听到旁边有人很小声地说了句:“听说这律师很牛逼啊,干了三十多年法官后退下来了,很多人都说法官退休后打的第一场官司一定会胜诉。”
这时候,审判长在上面敲了敲小锤:“现在开庭。”
他开始宣读法庭纪律确认当事人身份,向廖垣宇询问年龄职业等,得到廖垣宇肯定地回答后开始宣读案件陈词。
音遥默默听着廖垣宇的声音,完全没有大难临头时的紧张绝望,相反的,他那语气和之前一样傲慢,甚至是对法庭的傲蔑,看起来他一点没在怕的。
音遥攥紧手指,努力平复着呼吸,对方从容不迫的态度倒让他觉得有些紧张。
廖垣宇是被警方起诉,则由警方作为原告做案件陈述。
法庭内鸦雀无声,起诉人是市刑侦总局的调查员,他条理清晰地陈述完案件后将证据和证词呈上。
“根据警方提供的证词,我的当事人廖先生手机里的确存在很多看似协议一样的视频,但在廖先生与死者徐恩的视频中我们可以明显看出,廖先生语焉不详,意识混乱,明显是喝了酒,处于头脑不清醒的状态,这样的视频无法保证客官真实性和连贯性,所以属于无效视频证据。”
廖垣宇的辩护律师娓娓而谈,唇角是自信的笑意。
法官稍作商议,最后点点头,似乎是对辩护律师提出的异议表示赞同。
音遥猛地睁大眼睛,这帮人怎么回事,视频他也看过,怎么就头脑不清醒,只因为嘴瓢说错了几个字就成了无效视频?
“并且,我的当事人廖先生这里还有很多其他视频,不如我们播放来看。”廖垣宇的律师将一只U盘递过去,笑得从容不迫。
“警方在对我的当事人提起诉讼时,有一项罪名是器官.买卖,因为廖先生的手机里有一份遗体捐献书,但是签字的人是徐恩,众所周知,徐恩在很久以后才在狱中突发心脏病而亡,但经过我对监控录像的反复确认,替徐恩签下捐献书的人,并非我的当事人廖先生。”
法庭后面的投影仪中赫然出现了音遥的身影,徐恩将那份夹杂着捐献书的文件交给音遥后就离开了办公室,二音遥全程没离开座位,随手从一旁拿起了笔在每一页文件下方签了自己的名字,却在最后一张遗体捐献书时犹豫了很久,最后签了徐恩的名字。
根据监控等各项证据,最后种种迹象表明——进行器官买卖的是音遥。
音遥觉得太他妈好笑了,这律师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良心被狗吃了的东西,一句话就把自己从证人变成了嫌疑人,还把廖垣宇塑造成干干净净不知此事的无辜受冤者。
第49章 廖垣宇的庭审(2)
音遥的眼眶一点点泛红, 下唇微微颤了下。
法官和陪审团看完视频:“请证人音遥入席。”
音遥慢慢走上去,大概判断了下位置, 用身体贴着证人席的桌子坐了进去。
但在别人看来,他踉跄的身影更像是诡计被人戳穿后的紧张不安。
“请证人陈述证词。”
音遥清了清嗓子,尽量保持笑意:“我和被告廖垣宇先生曾经是情侣关系,但我对他的所作所为确实不知情,包括那份遗体捐献书也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签下。”
律师笑笑:“证人先生,那我就想问了,视频显示中你在遗体捐献书前看了很久才签下了徐恩的名字,何来不知情一说。”
一时间,旁听席上发出一阵哗然,一群人像是得知了惊天大秘密一样交头接耳讨论起来。
审判长敲敲小锤:“肃静!”
见音遥不说话,律师笑得颇有几分得意:“综上所述, 器官.买卖一事我的当事人廖先生才是真的不知情。”
音遥也跟着笑, 这意味不明的笑容却让那个律师一下子愣住。
笑声愈发明朗,音遥甚至都笑出了眼泪, 他擦擦眼角, 反问道:“我想请问这位律师,您在闭上眼睛的时候, 看到的是什么。”
律师好像被他戳中了心思,赶紧回头对审判长道:“我有异议, 我拒绝回答与案件无关的问题。”
“那什么是有关的。”音遥曲起手指掩了掩嘴, “闭上眼睛能看到的, 无非就是一片漆黑, 还是说您看到了内心最深处不可告人的秘密?”
“请证人陈述案件相关证词, 不得做无关发言。”审判长再次敲响了小锤。
音遥循着声音转过头, 细致的眉眼水光潋滟:“对于那份遗体捐献书, 我确实不知情,因为,我是个盲人。”
此话一出,台下又是一片哗然。
就连审判长和陪审团们都不禁皱起了眉。
盲人?
音遥点点头:“那份文件是徐恩拿给我签名的,我承认我的确有私心,不想被人知道失明的事实,大概是出于逃避责任的想法,生怕文件出现错误所以想找个一起背锅的,我就签了徐恩的名字。”
音遥抬起头,眼前依然是一片漆黑:“现在想想,如果我当初没有这种坏心思,现在变成遗体的恐怕就是我了。那我倒是很好奇,徐恩作为廖先生忠诚的下属,将这样一份捐献书夹杂在文件中找我签名到底是居心何在?”
坐在被告席上的廖垣宇没想到音遥竟然早就失明,为什么他先前一点迹象都看不出来,他真的失明了?随即,他求助地看向律师。
“我可以确定,这份捐献书开始是他们联合起来想让我签名,并且廖先生以婚检为由让徐恩载我去了医院,半路徐恩还给了我一瓶水,我见瓶口被拧开过,又闻到了里面有淡淡的药味,所以没敢喝,那瓶水我现在还留着,而且有警局对里面的成分检测报告。”
律师神色变得凝重,很快他就调整好状态继续道:“根据证人证词也无法证明这份捐献书是我的当事人廖先生拟定。”
法官点点头,又道:“传另一位证人入席。”
音遥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接着一个人内心在不断重复:“千万不能承认受贿,千万不能,不然就全完了。”
这声音他熟悉得很,不就是那个收了一百多万的警察。
法官看着证词,问道:“证词中说,你收了被告一百八十万元整替他篡改陈望生的尸检结果。”
本以为这都是人尽皆知的事了,结果这个警察却矢口否认:“这钱不是廖总送的,是我向他借的,我这里还有借条,因为我和他是高中同学,我们读书那会儿关系就很好。”
提起诉讼的警察瞬间看向这个胡言乱语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当初说得好好的,到了法庭又临时篡改证词,看来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但是和之前提交的证词不一样。”
那个警察低下头,两只手绞在一起,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
“其实是因为我嗜赌成性,欠下了一百多万的赌债,廖总替我还了这笔钱还劝我以后不要再沾赌,开始我说受贿,是因为没有听明白领导的问话,而且领导也对我进行诱供,我才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点头答应。”
“你放屁!”这时候,原告警方忽然拍案而起,指着这个男人的鼻子怒骂道,“你私改法医的尸检报告,导致法医也被你连累停职查看,还敢说没有受贿!”
“肃静肃静!”法官连说两个肃静以此来表达不满。
音遥做了个深呼吸,努力稳定下情绪,他不相信这事真的就被这些有钱人一手遮天,这可是人命啊。
但是法官们经过商讨一致认为,因为此案存在诸多疑点,所以只能休庭收集证据,又因为造成了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所以于一周后进行二审。
旁听席一片怨声载道,音遥暗暗握紧拳头,这时就听到廖垣宇说了句:
“音遥,我是没想到你能拿出失明来反驳我,但那又怎么样,说我教唆杀人,你有证据么?”
说完,廖垣宇便和那个律师热情地握了握手:“宋律师,我果然没看错人。”
律师跟着笑:“过奖了。”
*
音遥走出法院的时候,司容正倚在车旁等着他,见他表情阴翳,关切问道:“怎么了,最后结果怎么样。”
音遥深吸一口气,笑容落寞:“我现在终于明白那句话,高尚的是个人不是某个职业。”
想起那个为了私利篡改口供的警察,又想起那个不顾纪律在法庭上破口大骂的警察,果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音遥坐在车上打开手机,搜索了宋律师的个人信息,果然就像那些人说的,这是他从法官退休后接手的第一件刑事诉讼案,而且这个人风评很不好,任职法官期间就一手造成了大大小小各种冤案,但不知道他背后是什么人,都明目张胆到这份儿上了竟然还能安稳干到退休。
沉默良久,似乎是经过了一番心理斗争,音遥缓缓面向司容。
司容对他这种明显有求于自己的小表情很是受用:“怎么了音秘书,这么看我。”
音遥的喉结上下滑动,半晌,他将手机递过去:“能……帮我查查这个律师么。”
司容接过手机只是看了一眼,心领神会:“他啊,我认识。”
音遥愕然:“你认识?”
“嗯。”司容点点头,“是Y.S公司律师顾问的老爹,以前是个法官,背景挺深,是我爷爷的挚交。”
这个宋律师和司老爷子竟然还是挚交?那这样说起来能容他三番五次在这造次的就是Y.S了?
“司容,Y.S真的是个正经公司?丧尽天良的事可都让它做绝了。”
司容耸耸肩:“这个世界不是只有黑白,有时候不得不接受灰色地带的存在。”
这句话很是耳熟,好像当时自己躺在手术台上时陈望生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这句话真的就是根毒刺,再次扎进了音遥的心窝。
他忽然抬起手扒拉着车门把,但车子被司容上了锁,扒拉半天没打开,他气得使劲掰着门把似乎想给掰下来。
“怎么了,我又说错了?”司容赶紧按住他的手。
“我不管世界上什么黑白五颜六色都好。”音遥撇着嘴,鼻尖一点点泛红,“我要让廖垣宇坐牢,如果最后判不了他我就亲手弄死他。”
司容着实被这句话吓了一大跳,他是不知道音遥为什么对廖垣宇这么大怨气,但廖垣宇确实也不是好惹的,他上面还有个很有本事的爹,当年松山集团就是他爹出资扶持廖垣宇一手创办,所以松山垮台对廖垣宇来说也不过轻飘飘。
“冷静点,有事可以和我说,我肯定站在你这边。”司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音遥通红的眼角,“不要哭,相信我好不好。”
越是听他这么安慰,音遥越觉得委屈。
他转身抱住司容,使劲扯着他的后衣领:“我不想再看到他了,他就像噩梦一样每天折磨着我,不断提醒我是个下等人,就算死了也没人在意。”
司容怔了怔,回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你不是下等人,你是我最喜欢的人,不要说什么死不死的,你已经是我生命的全部了,你要真出点事我怎么办呢。”
不知道是听到廖垣宇那句“你有证据么”,还是这乱七八糟不尽人意的庭审结果,音遥只觉得心里抽抽的难受,可惜生在法治社会没有办法通过自己的方式去宣泄痛楚,一次次被这些所谓的有钱人踩在脚底,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又想起那个Omega哥哥说的那句:“命运是没有破绽可言的。”
一瞬间,悲恸上涌,他没法控制眼泪簌簌下落,晕湿了司容的衣襟。
“如果你真的有办法扳倒廖垣宇,我答应你和你结婚。”
什么也不管了,只要廖垣宇死,做什么都值得。
“嘭咚——”司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但他还是平静地对音遥说道:“我希望你是因为喜欢才和我结婚,我并不反感你利用我,但我也不想因为这种事禁锢住你的后半生,音秘书,我特别特别喜欢你,所以希望你能做令自己感到开心的事。”
音遥听不到他的内心,但司容真的是这样想的么?真的会有人为了自己放弃一切机会只要自己开心就好么?
“你这个人,不光疯,还蠢。”音遥无奈地倚在靠背上,眼前是黑漆漆望不到尽头的混沌。
“在你身边,可能我的智商永远只有七岁。”司容笑笑。
七岁?
音遥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
七岁的男孩?
“我忽然想起来一个人。”音遥猛地坐直身子,“去廖垣宇家。”
音遥和司容两人在廖垣宇所在的别墅区徘徊很久,终于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背着书包沉默地往家走。
司容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拦住小男孩:“弟弟,要不要吃糖。”
小男孩本就精神恍惚,被眼前突然出现的大人吓了一跳,下意识拔腿就往家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妈妈!有坏人!”
通过这个声音,音遥可以确定他就是当初那个踢球时不小心撞到自己的男孩。
两人赶紧跟上,见小男孩跑回了家,音遥立马摸索着按下门铃。
很快,里面走出来一个身材微妙的女人,目光警惕地看着眼前两人:“你们找谁。”
“找你家孩子,有点事想问他。”
女人一听,就要关门。
“我们不是坏人,今天廖垣宇教唆杀人案开庭,你家小孩可能曾经受他指使在我身上安装了追踪器,他是很重要的人证,请你让我见一见他。”
女人柳眉紧拧,表情极其厌恶:“一个半大孩子能知道什么,真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居心。”
“半大孩子也可以出庭作证,人命关天,难道你希望放任一个杀人犯继续为非作歹?”音遥的语气冷了几分。
“杀也杀不到我们头上,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快滚,不然我报警了!”女人的声音刺耳发聩,像是用指甲在黑板上使劲划着一样。
“我可以滚,但到时候你家小孩就不是证人而是从犯,他会带着这个污点生活一辈子,长大后他只会怨恨你们当初为什么没把他教好。”
女人脸色一白,慌张地咽了口唾沫,但嘴巴却依然硬得很:“你说从犯就从犯了?我还说我是国家总理,你信么,大家伙信么?!”
音遥眼见和这女的说不通,从口袋里掏出今天出庭时用的证物袋,吓唬道:“里面有警方针对追踪器进行的指纹鉴定,只要和你家小孩的指纹做个比对结局一目了然。”
虽然是吓唬她的,也根本没有什么指纹鉴定,但女人看到法院的专用证物袋后,忽然就怂了,结结巴巴道:“见就见就是了,吓唬我干嘛,但我先说好,你别吓唬我家孩子,他要是有任何意外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候,音遥脸上终于浮现一丝笑容:“谢谢这位姐姐的配合。”
两人进了屋,女人说孩子一回家就跑上了楼不肯出来,最近这几天孩子状态也不好,经常做噩梦。
音遥清清嗓子,笑道:“我就从来不做噩梦,因为我不做亏心事。”
女人尬笑两声,暗暗翻了个白眼,敲敲孩子的房门:“小健,出来和妈妈谈一谈吧。”
“不要!”孩子尖锐的叫声从里面传出。
“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啊。”女人无奈地下了楼找备用钥匙。
接着,音遥听到里面传来小男孩凄厉的哭声:“我不想坐牢,我没有做坏事呜呜呜,我不知道什么追踪器呜呜呜……”
音遥笑了,也不知道是谁和这孩子瞎说了什么,估计就是廖垣宇那伙人,大概是宋律师让廖垣宇交代了全过程,然后赶在开庭前见了这个男孩,一番语言恐吓让这孩子这几天都吃不好睡不好。
“监狱可不收你这样诚实可爱的小朋友哦。”音遥轻哄着,希望小男孩先稳定下情绪。
尽管他更需要别人哄。
“为、为什么……”小男孩犹疑地问道。
“因为你是无刑事责任能力人,还没有确立正确的三观,很容易被坏人哄骗,你也不知道那是追踪器,明明就是那个坏人说,把这个小贴纸贴到那个哥哥身上逗逗他。”音遥的语气轻快愉悦,其实他还挺喜欢和小朋友交流的。
小男孩沉默了许久,才发出委屈巴巴的一声“嗯……”
这时候,女人拿了钥匙上来,刚要开锁,房门蓦地打开了。
门后站着满脸委屈哭得眼红鼻子堵的小男孩。
看到音遥,小男孩更觉得愧疚,也不知道是看了什么奇怪的电视剧,双膝一弯直挺挺跪了下去:“哥哥我错了。”
司容赶紧帮着扶起孩子,抬手将他抱起来,刮刮他的小鼻子:“小健对吧,你记住,男子汉这一生只能跪三个人,你的父母,和……”
他看了眼音遥,露出灿烂笑容:“被你惹怒了的心上人。”
小健不明白,但看着两个哥哥没有恶意反倒还亲昵地抱抱他,恐惧打消了一半。
在小健断断续续的诉说中,音遥听明白了大概,果然宋律师提前找过这个孩子,还是在校门口把他拦下,告诉他追踪器的事千万不能说,否则会进监狱一辈子见不到爸爸妈妈。
就因为这句话,小健这段时间魂儿都丢了,做什么也心不在焉,有人敲门他就害怕是警察上门要带他去监狱。
音遥忍不住骂了句:“丧尽天良的狗东西,连孩子都吓唬。”
小健又说,几个月前他和小伙伴一起在小区里踢足球,然后住在他隔壁的叔叔过来交给了他一枚黑色的小卡片,说等一个高高瘦瘦的哥哥牵着小狗出来后,就想办法把这个贴纸贴到他身上逗逗他。
小健默默从抽屉里拿出一袋奶糖,低着头交到音遥手中:“这是那个叔叔给我的,我本来想和小龙一起吃的,但是小龙生病住院了,我一直没见到他。”
很好,这是个很有利的证据。
音遥将奶糖揣进兜里,摸摸小健的头发:“到时候上了法庭你什么都别怕,实话实说就行,你相信我,还是相信那个白头发的爷爷?”
小健思考片刻,小手放在音遥掌心:“相信哥哥,因为哥哥长得好看,一定不是坏人。”
司容眯起眼睛,握住小健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小小年纪,还挺有眼光。”
要不是语气中那股醋味,音遥真要相信他是在夸奖小健了。
但为了防止廖垣宇和那个宋律师又要搞什么花花肠子,音遥打开手机录像,对准小健,轻声问道:“小健,你愿意配合哥哥做个小采访么?”
小健点点头:“我愿意!”
*
根据奶糖包装上的编号,警方找到了奶糖的售卖超市,并请他们调出了当天的监控录存为证据。
二审当天,音遥继续作为证人传唤,而廖垣宇和宋律师一见面就来了个热情拥抱。
只是音遥不知道,另一边,女人凄惨的哭声和警车鸣笛声响彻了整个别墅区。
和上次大差不离的审讯过程,只是多了些证据提交,宋律师依然侃侃而谈,只可惜满腹学识用错了地方。
他们咬得很死,包括那个作伪证的警察也一口咬定这件事和他无关,就连徐小北过来做人证都起不到任何作用。
气氛已经进入白热化,廖垣宇闲极无聊地整理着精致的袖口,仿佛在说“赶紧完事吃饭了”。
音遥把奶糖提交给审判长,牵扯出了最后的证人,七岁的男孩小健。
但等了许久,也不见孩子过来。
就当大家以为孩子怕生不敢上来时,书记员慌慌张张跑上去,拿出一份报告书:
“很不幸地告诉大家,证人吴小健,于三个小时前在家门口被一辆飞驰而来的汽车撞倒,不幸身亡。”
旁听席上传来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廖垣宇的笑容愈发得意。
音遥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确认一遍:“身亡?”
书记员点点头,表情惋惜。
一瞬间,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挤进鼻腔口中融入肺里,强烈的窒息感铺天盖地袭来。
他是真的没想到,廖垣宇竟然,能做到这种份上。真的,没想到,但凡是个人,但凡有良知,都不可能对一个七岁的孩子下手。
“廖垣宇!”音遥抄起桌上的水杯朝他使劲砸了过去,“你他妈就是个畜生!”
廖垣宇一歪头,水杯擦着耳际飞过,砸在地上碎成七零八落。
他哂笑着:“跟我有什么关系,熊孩子过马路不知道看车,我还在看守所待着,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把他撞死吧。”
几个狱警冲过来按住音遥,将他使劲压下去。
法官在上面不停敲着锤子一遍一遍吆喝着肃静。
音遥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动了,他哆嗦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只U盘,狠狠砸在桌上:“我本以为,你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起码在此之前我还认为你是个人。”
他转头对法官道:“里面有吴小健提供的证词,条理清晰,客观公正。”
最后八个字,他几乎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
“绝对不是,无效视频。”
廖垣宇一愣,随即坐正了身子,扬起脖子看向那枚U盘,似乎想通过那黑色的外壳看清里面的内容。
法官互相对视一眼,书记员将视频导入投影仪。
屏幕中,那个年仅七岁的小男孩认真地同所有人诉说当时发生的事情,说到伤心处,他稀淡的小眉毛委屈地蹙起,最后,他还对着镜头微笑道:
“我愿意对我说的一切负责,我要做个堂堂正正的好孩子。”
音遥没想到,结尾这句话竟然成了小健最后的遗言。
一切,都始于那张遗体捐献书,为了它,已经有三个人因此付出了性命。
他垂着头,眼泪吧嗒吧嗒落在桌面。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喧闹,紧接着大门被人猛地踹开,两个警卫员根本拦不住,十几个家长带着七八个小孩从外面一窝蜂涌进来。
一个小女孩哭得梨花带雨,指着廖垣宇和宋律师哭喊道:“就是他们害死了小健!就是他们给小健奶糖和贴纸让他贴在别人身上的!”
“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王八蛋!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还是人么!猪狗不如!这种人要是继续苟活于世我们还能安心睡觉么!”一个家长也跟着怒骂道,“死刑!让他死刑!”
群情激奋的家长根本不受警卫员的控制,如潮水般朝着被告席涌去,随手抄起桌上的文件朝廖垣宇砸去。
廖垣宇被砸得躲闪不及,脸上冒出条条血痕。
尽管没什么用的法官还在上面敲着没什么用的小锤大喊着没什么用的肃静,但此时家长们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哪怕把他们拘留罚款也没关系,这个仇一定要报!
就连那些对廖垣宇提起诉讼的警察也跟着掺了一脚,表面是过去帮忙维持秩序,实则一人在廖垣宇身上补了一脚。
法官没了办法,在上面大喊道:“休庭!稍后宣读判决结果!”
这一天,法庭变成了菜市场,几乎所有人加入其中要求法庭今天必须给个合理结果,兴许是架不住民愤,也兴许是良心发现,庭审人员在后面讨论了很久后重新开庭。
音遥等这一天真的等了太久了。
廖垣宇因教唆杀害陈望生、教唆杀害徐恩,买凶杀害音遥未遂、非法器官买卖、串通警方篡改尸检结果、对公职人员行贿,再加一条检察院提供的逃税漏税,数罪并罚,判处终身监.禁。
这个结果并不让人满意,他们要的是死刑,但根据法律来判也只能是终身□□,虽然死了这么多人,可他手上却没沾一丝血。
宣读完结果,法官们在警卫员的护送下匆匆离开。
廖垣宇倒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宋律师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文件也大踏步离开了法庭。
音遥望着几乎变成死人的廖垣宇,知道这下子就算他老爹有天大的本事也保不了他,但终身监.禁,对于那几条枉死的人命来说,真的太轻了。
他冷笑一声:“便宜你了,在牢里欢度余生吧。”
*
法院外,炙热的大太阳在头顶喧嚣明泯,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六月份,正式迎来了夏天。
司容看到音遥出来,迎上去:“我见冲进去一大群人,怎么样了。”
音遥扬起嘴角,是不可多见的明媚笑容:“终身监.”禁。”
但笑眼中却含着细碎的水光:“小健……被他杀了。”
司容皱起眉,问询戛然而止。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确切说是司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因为他明白音遥现在一定很自责,要不是因为他去找小健出庭作证,小健也不会惨死,可谁能知道,廖垣宇贼心不死竟然买通别人让他们二十四小时暗地监视着小健呢。
音遥忽然觉得很迷茫,为了自己的复仇大计,牺牲了太多太多人,撇去徐恩不说,陈望生和小健本不该死,可真的是自己的原因么?难道不是廖垣宇从中作梗?
他想起书中的那句话: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鬼,是人心。
*
音遥独自一人来到了小健的灵堂,当日那个盛气凌人的女人此时呆呆地窝坐在角落,对于宾客的拜访视而不见,苍白的脸上黏着乱糟糟的头发,双目无神不知在看向哪里。
音遥看着黑白照片里那个笑得可可爱爱的小男孩,良久,俯下身子鞠了个躬,又走到女人身边对她鞠了个躬: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似乎是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女人终于抬眼看了看音遥,随即转过头发出一声嗤笑。
“跟你没关系,是我不会教育孩子,让他轻信那群畜生的谗言,才导致今天的结局。”
女人深吸一口气,红肿的眼睛泛起泪花,摇了摇头:“真的,我现在就觉的,什么财富万贯,什么衣食无忧,都比不上,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想起小健在视频结尾说的那句“我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好孩子”,女人忽然弯下腰,将脸埋在胸前,肆意的哭声充斥在整间灵堂。
“小健,妈妈好痛啊……妈妈活不下去了……”
她不停地拍打着胸口,想让心不那么痛,但都是徒劳。
小健是单亲家庭,父亲在外面有了别的Omega后抛家弃子,这些年都是女人一手将他拉扯大,不负责任的父亲就连孩子到死都没来看一眼。
音遥默默地站在一边,想起自己那个从来没见过的好爸爸,在妈妈去世那天也没有过来,打他的电话永远没人接,他现在只要想查就一定可以查到爸爸的住址,但他不想费这个劲,反正也不会改变什么。
既然这个人不想出现那就一辈子别出现,音遥也没有心情理会他,接下来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第50章 结婚协议。
最后看了眼小健的妈妈, 她被亲属们扶着泣不成声,音遥不忍心再看, 踱步离开了灵堂。
心里乱糟糟的,站在大街上,他掏出手机翻出那个熟悉的没有备注的号码,发了条消息:“你家地址发我。”
那边很快回了电话,听声音司容好像刚起床,还有些微哑。
“你把你的位置发我,我去接你。”
十几分钟后,一辆黑色的西尔贝S停在路边,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熟悉的男人。
司容接到电话就从家里赶了过来,头发也没来得及打理, 随便套了浅蓝色衬衫, 音遥看着他和上次不一样的豪车,感叹有钱人换车和换衣服一样勤。
看着音遥在炎炎夏季依然一席黑色西装, 司容问:“刚去参加了小健的葬礼么?”
音遥点点头, 目光沉然:“宋律师的事怎么样了。”
司容把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下,原本见到喜欢之人的愉悦心情瞬间荡然无存:“廖垣宇他爸出了上亿的费用请这个宋康打官司, 这个人很不简单,不单是和我爷爷是挚交, 很多政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和他扯上了关系, 所以他才敢这么造次。”
司容声音沉了沉, 继续道:“我和爷爷试探性地探过口风, 他老人家对宋康做过的事心知肚明, 但是宋康背后牵扯的人太多, 轻易动不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 对于小健的枉死,我们只能认命?”音遥忽然觉得心里空了一下,没有质问的意思,更多的是无奈。
他知道宋康本身风评就不好,很多人都掌握着他的黑料,但没人敢公之于众,毕竟就算他最后以坐牢收场,但他那些藏匿于各处的党羽不会轻易罢休,这些人真要是狠起来,黑.社会都得让步三分。
沉默了很久,司容点点头。
音遥攥紧了手,指尖掐进掌心:“可是我不想认命。”
重活一次不是为了重蹈覆辙,而是弥补前世所有的遗憾,扳倒一个廖垣宇,后面还有许许多多,这些人一天不死,就会有更多的人像小健的母亲一样生活在黑暗中,器官.买卖、杀人.越货这种事也一天不会罢休。
司容并没有劝音遥放弃,他也知道爷爷虽然宠他,但一旦触及到他老人家所谓的原则问题也不会轻易让步,毕竟这是一张庞大的利益网,为了Y.S日后走得更远,必须要和这些人打好关系。
反而会和音遥说:“你希望我做什么。”
音遥很清楚,凭借他现在的身份无法接近宋康半步,唯一的方法就是真正加入Y.S的财团家族,并在其中占据一席之地才有说话的资格。
考虑了很久很久,音遥慢慢直起身子,认真地看着司容:
“我想成为你们家族的一员。”
司容还没反应过来,还在咀嚼音遥这番话中的深意,接着就听音遥继续道:
“我想和你结婚,认真的。”
一瞬间,司容的双眸不断睁大,睫毛震颤着写满了不可思议。
“但我必须告诉你,和你结婚不是因为喜欢,我只是想利用你完成自己的计划,但在此期间,你可以向我索取任何你想要的报酬,不管是什么我照单全收。”
音遥自己也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为了报仇什么都敢做,不管付出什么也不在乎。
“音秘书,我想知道,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做到这种地步,值得么?”司容的表情是说不出的感觉,总之不是开心。
“值得。”音遥抬起眼,望着被夕阳染成血色的天际,平静说道,“你从小生在财团,所以你不明白,如果有人肯为这些底层人民发声,他们至少还能对这个世界抱有一丝丝的希望。”
“我这么做不单是为了小健,更是为了很多和我一样的人。”
那些出生起就被人以杂种诟病的劣性人群、那些无权无势的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掌权者欺凌致死却连报复的勇气都没有,余生只能活在自责和痛苦中。
资本是造就这一切苦难的源头,但所有人却又拼了命挤破脑袋想要在资本的世界中获得一席之地。
“那我呢。”司容忽然没头没尾问了这么一句。
音遥别过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对我,哪怕有一点点的喜欢么?”司容唇角含笑,但紧握住方向盘的手指节却透着一抹惨白。
音遥眨了下眼,随即也露出亲切的微笑:“从现在开始,我来做你的狗,你想要什么样的回答,或者希望我有什么样的反应我都会照做。”
音遥没办法回答他这个问题,他自己也不知道对司容到底有没有过一丝丝的喜欢,但理智又告诉他,不可以真的对司容动心,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只会阻碍自己前进的步伐。
司容慢慢呼吸着,心头钝痛,气息都有些阻滞。
他忽然伸手掰过音遥的脸,对着那张嫣红的嘴唇狠狠咬了下去。
音遥习惯性抬手要推开他,但却在手指触碰到他胸膛的那一刻顿住,最后缓缓垂下。
司容的嘴唇贴着音遥的嘴角,轻声道:“你是我见过最狠心的人,也让我认清自己有多卑微。”
良久,他放开音遥,望着前车窗外霓虹绚烂的大街,声音冷了几分:
“我对你没什么要求,我想要个孩子。”
音遥皱了皱眉:“我是个劣性O,怀孕的几率几乎为……”
话没说完就被司容生硬打断:“那我就天天草你,一直到你怀上我的孩子为止。”
本以为音遥听到这句话肯定要连扇他N个大耳刮子然后怒骂他变态,但意料之外的,音遥只是平静地笑:
“可以。”
司容猛地挂了档,一脚油门轰出去,无视下班高峰期大摆长龙的车辆,擦着缝隙疾速驶过,马上引起了交警的注意。
几个交警骑着摩托跟着一路追,在后面拿着扩音器狂喊让他停车。
最后司容将车子开到海边,打开车门,将音遥从车里拽出来。
夏季夜晚的海边热闹非凡,沙滩上人潮挤挤,还有在这BBQ的。音遥看着海滩上的热络,忽然笑了。
这是他很想看到的场景,希望有一天,大海对人们来说只是散心纳凉的避暑胜地,而不是被生活逼迫到无路可退的最后选择。
“你说原因是它,但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司容怔怔地看着那片在夜色下翻腾的大海,看着周围人的欢声笑语,他陷入了更深的迷茫。
“你告诉我好不好,如果真的是因为我以前无意间做错了什么,我愿意用余生去弥补。”
音遥望着海面,眼中的角膜被海风浸湿产生了强烈的异痛感。
他捂着眼睛,手指发颤,强烈的疼痛迫使他微微弓起了身子,唇色苍白的像张纸。
原本还在气头上的司容也顾不得心中窝火,赶紧扶住他:“没事吧。”
音遥揉着眼睛,摇摇头。
“角膜排异么?”
“最近排异现象很频繁。”音遥从口袋里摸出放角膜的盒子,也不顾手干净与否赶紧把角膜摘下来。
排异频率从几天一次到一天几次,他觉得这角膜不能再继续佩戴,这种人工角膜终究不能和真人角膜比,看来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先来我家处理一下。”司容扶着他穿过人群回到车边,看着七八个交警正围着他的车,他乖乖认罚,并没有拿身份来压迫他们。
毕竟音遥还是挺反感这种事的,司容也尽量不去触他霉头。
司容现在住的地方位于市中心的临江楼盘,这地方风景奇好,各种生活设施一应俱全非常方便,他住的房子是他爸送的一栋三百多平复式大平层,反正这边房价一直很吓人,音遥也不去多嘴过问。
“你如果真的打算和我结婚,就跟我一起住在这边吧。”
司容手下房产很多,但这边是他最喜欢的位置,从这里望过去就能看到Y.S总部大楼,并且楼层也正对音遥的办公室,架个望远镜就能看得一清二楚,本来这层已经被别的住户买下了,还是司容多给了双倍的钱把这里给买下来的,就为了能随时看到音遥的一举一动。
“但我还是要说明,结婚只是协议式的,事成之后我还是会选择离婚,你能接受么,如果不能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音遥过于冷静的模样就像商场上的谈判高手,目的清晰明确也不和他整些弯弯绕绕,但直白的实话有时就是很伤人心。
司容坐在沙发上,双手摩挲着,半晌,垂着眉眼点点头:“知道了。”
他抬起眼,看着音遥站在偌大房间里稍有些拘束的模样,低声道:“过来。”
音遥循着声音的位置向前挪动两步,膝盖碰到了司容的腿。
“坐过来。”司容示意他坐进来。
音遥也很听话,手指在他腿上摸索两下找到位置后乖乖坐进了他的怀中,马上,他就伸出双臂将音遥禁锢在臂弯中,下巴搁在音遥肩膀上,嘴巴轻轻蹭了蹭音遥那处脆弱的腺体。
音遥被触碰到皮肤,身子轻轻颤了颤,下意识瑟缩了下,抬手捂住脖子。
他的脖子生的又白又直极漂亮,后脑的头发也修剪的整齐有层次,柔软的小毛边蹭在司容鼻尖痒痒的,他不禁加大手上力道。
音遥被他抱得有点不舒服,抬腿想换个姿势,但司容固执得很,音遥动一下他都不依,使劲抱着。
“音秘书,我想提醒你一下,如果是我向你索取报酬,可不仅仅是X爱这么简单。”
司容的手滑到音遥的下巴上,稍稍一用力,迫使他别过头,随即嘴巴就被堵住了。
旁边是巨大的落地窗,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整个商圈的繁华景象,包括对面楼层的住户,他们在做什么也看得一清二楚。
音遥看不见,但听到司容在他耳边小声道:“对面的住户就站在阳台打电话哦,他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我们的一举一动。”
音遥一听,心里猛地一跳,立马使劲挣扎起来:“放开我,我不想在这里做。”
司容笑眯眯地拒绝道:“那可不行,你现在没有拒绝我的权力。”
就在音遥还想说什么时,下一秒朱唇又被封住。
他看不见,所以身体的感觉愈发明显敏感,只是被碰了几下身体就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司容忽然又问:“音秘书,你喜欢喝什么饮料。”
听到这话,音遥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以为司容打算放过他,目光不自觉向一旁的落地窗探去,生怕那边真的有人正欣赏着这幅春.宫图。
“橙汁吧。”音遥道。
司容抱着他前倾过身子,从茶几下面拿出一罐橙汁,单手打开易拉罐环,凑到音遥嘴边。
音遥伸手想抱住橙汁,但手很快又被按住了。
“我喂你。”司容继续笑道,纯良无害的表情看不出一点坏心思。
音遥皱着眉,不知道他这是在玩什么鬼情.趣,但想到那一纸婚约,还是伸长脖子将嘴巴凑到瓶口。
只是下一刻,瓶身一歪,橙汁顺着他的下巴缓缓流下落进衣襟里面。
“你做什么,要喂就好好喂。”音遥不耐烦地推开橙汁罐,手指在桌上摸索着像找湿巾擦拭。
司容按住他的手将他推倒在沙发上,欺身上去,高高举起橙汁。
淡黄色的橙汁打在皮肤上冰冰凉凉,音遥打了个哆嗦下意识要躲,但身体被死死压住根本动弹不得。
知道司容想做什么,音遥实在接受不了这种事情,卯足了劲儿挣扎起来,脸颊烫得厉害,声音也软软发颤:“放开我,我不想这样。”
司容并没有理会他,抬手抚上他的腰带,像是开玩笑一样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时不时还要抬头观察下音遥的表情。
音遥紧咬牙关,很想在他脸上邦邦来两拳,但想到自己曾亲口说“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照单全收”,一瞬间,颓靡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的十指死死抓住司容的衣摆,指节透出一抹苍白,眉头委屈皱起,眼里的水光一点一点扩大,最后顺着眼角缓缓流下。
看着俨然已经崩溃哭出来的音遥,即使这时候也在强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甚至为了自己曾经的誓言勉强打开双腿,司容攥紧了手中的易拉罐,罐子扭曲成一个奇异的形状。
半晌,他将罐子随手一放,伸出双手将音遥从沙发上抱起来搂在怀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抱歉,我只是开个玩笑想吓唬吓唬你,别哭了,是我的错,别生气。”
司容觉得他这辈子都被音遥吃得死死的了,明明确实想欺负他看到他掉眼泪的模样,但真看到了又心疼的不行。
“狗杂碎……我恨你。”音遥重重一口咬在司容肩头。
司容疼得皱了皱眉,但依然维持着温柔笑意:“我真的错了,不做不做,那你喊我一声老公听听好不好。”
“滚一边去!”音遥使劲推搡着他,手无助的到处乱摸着。
“明明说好照单全收,到头来还是白期待一场。”司容佯装无奈叹了口气,痛斥这个嘴上一套心里一套没信用的。
音遥可听不得这种话,言而有信是他的生存原则,这下裤子也不找了,往他身上一骑,手指摸索着他的裤腰带。
*
黑漆漆的夜晚,安静到只能听见司容轻微的呼吸声。
音遥裹在被子里,浑身上下都是红色痕迹,他支起身子听了听司容的呼吸,确定这货真的睡着后才试探着动了下身子,哪知这人睡觉也要把他牢牢圈在怀里,就算隔着被子也固执得很。
“音秘书,别走。”倏然间,音遥听到司容低低呓语了声。
他赶紧停下动作凑到司容面前,司容紧闭着双眼,不知做了什么梦眉头微微蹙起。
听着司容平稳的呼吸声确定他没醒后才轻轻掰开他的手臂想要下床找手机。
下身酸胀得厉害,到现在还有异物感,音遥扶着墙,踉踉跄跄在房间里搜寻。
“遥遥。”突兀的,一声奇怪的称呼从床上传来。
音遥停下手中的动作,循着声音转过去脸。
司容睡梦中还用手臂在床上试探着想要找到音遥的身体,摸了半天没摸到,就听到他委屈地说:“遥遥,别走……”
音遥叹了口气,手机也不找了,默默坐回床上,那只手立马找到位置揽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小腹里后才安心地继续睡下去。
他本以为司容还算是个正人君子,虽然有时候的确会开小玩笑但也知晓分寸,但他根本没想到,第二天一早,他还迷迷蒙蒙没睁开眼,就感觉身体被人打开了,随着不停的摇晃,音遥觉得他快吐出来了,一睁眼,就看见一张明媚的微笑脸覆在他身上,还恬不知耻地微笑道:
“音秘书早安,昨晚睡得好么?”
“你这……死狗,是到了……发……情期了么。”他甚至说不出一句流畅的话,双手无力地扶着司容的胳膊生怕他一个使劲儿给自己送到床底。
浑浑噩噩吃完早餐,司容已经整理好着装,看音遥还穿着睡衣,从自己的衣柜里给他找了几件尺码最小的衣服。
可尺码最小的衣服对音遥来说还是很宽松,看着宽松男友衬衫下露出那截若隐若现的腿根,司容刚穿好的西装再次遭了殃,没两下脱得一干二净,然后把人压在餐桌上,撕开宽松衬衫。
“够了!”音遥抵住他要亲过来的嘴唇,“我上班要迟到了。”
司容这才肯放过他,把他从桌子上拉起来,随手给他扣好扣子,亲了亲他的嘴角:
“一会儿公司见,老婆。”
这声“老婆”可把音遥膈应坏了,浑身往下掉小米。
音遥穿着司容的衣服,卯足了劲儿把下摆全塞进裤子里这才看起来板正一些,但是袖子有点长,只能卷起来压平整。
这一次他来到公司时却享受到了意外的待遇,前不久他还是大家怀疑的那个杀人犯,现在却成了手刃杀人魔头的大英雄,并且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失明的事,非但没有嘲笑他,还在感叹就算失明都能有如此作为,简直就是开了外挂一样的人生,也就无人在意他当初到底怎么通过的简历初筛。
司年倒还是一如既往,看到他并未有太大反应,只是平静地说了句“来了”。
“司总,这些日子我忙着廖垣宇开庭的事,都忘了问你,手臂怎么样了。”因为频繁的排异,他决定先暂缓几天不戴角膜,所以也看不见,无法判断司年的伤势。
司年慢慢晃了下胳膊,看也没看他:“没什么大碍了。”
音遥点点头,拿出司年的今日计划表。
刚离开办公室,就接到了司容的电话轰炸,张嘴就问:“我老婆在做什么。”
音遥笑得青筋暴起:“不许这么叫我,还有,现在上班时间没事别给打电话,挂了。”
“今天请半天假吧。”
就在音遥要挂电话时,听到司容在那边说了这么一句,虽然隔着手机也能明显感受到他不怀好意的笑意。
“为什么。”音遥语气生硬。他最不爱请假,每次请假就觉得像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去你现在的公寓收拾下日用品,你嫌麻烦也可以丢那我给你买新的,然后今晚,我爷爷想见见你。”
音遥顿住脚步,睫毛微垂:“会不会太快了。”
“我怕夜长梦多。”司容笑道,“不打扰你了,晚上见。”
挂断电话,音遥在原地愣了许久,默默攥紧手机。他能理解司容现在的想法,也知道结婚的事,即使是假结婚也草率不得,肯定要先在Y.S财团里被那群人打磨一番再送出来见人。
只是突如其来的面见家长还是有些太快了,音遥有点手足无措。
没办法,刚从司年办公室出来的他转头又回了去。
司年见到他有点诧异:“还有什么事?”
音遥低下头:“司总,下午我想请半天假。”
司年头也不抬,看着文件冷声道:“理由。”
音遥沉默良久,才缓缓道:“要请假去和会长见一面。”
司年抬眼,稍显凌厉的眉宇蹙起来:“为什么。”
音遥索性也不再继续和他藏着掖着,直言道:“我要和司容先生结婚了,所以走个婚前流程,面见家长谈谈婚礼细节。”
一刹那,司年手中的钢笔应声落地。
他微张着嘴,眉间蹙成“川”字形,瞳孔疾速收缩。沉默了很久,他才终于如梦初醒一般胡乱翻动着桌上的文件,似乎在掩饰什么。
“司总?”见司年一直没有回应,音遥又问了一遍。
“是因为司容标记了你?”司年攥紧拳头,“如果当时标记你的是我,那和你结婚的会不会是我。”
音遥耸耸肩,莞尔一笑:“没有如果。”
“你真的喜欢司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司年的询问很小心,甚至屏住了呼吸等他的回答。
“不知道。”音遥也诚实回答他,“只是我有自己的打算。”
“你的打算是什么!”倏然间,司年猛地站起身,死死凝视着眼前这个始终平静的男人,“攀附上Y.S最大希望的继承者,一辈子衣食无忧荣华富贵?!”
音遥皱起眉头,刚要说话又被打断。
“那有什么是我不能给你的!就因为他比我多了一个继承人的头衔?”
事实的确如此,因为不管老爷子怎么修改遗嘱,司容是继承人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比起司年,他能为自己带来更高层次的身份,说话也更有分量,音遥觉得说他是处心积虑的小人他也认了,毕竟倒台一个廖垣宇远远不够。
“司总,或许你没有考虑过,你能给我的,是不是我不需要的。如果你打算继续保持这种心态,我觉得这份工作我也没必要继续做下去,早点辞职对双方都好。”
司年冷笑一声:“怎么,有了司容这个大金主连工作都不需要了?”
音遥也不甘示弱回敬道:“司总,我双目失明都知道不要从别人那里听信谣言,眼见都未必为实,难道你还不如我一个瞎子?”
司年也知道自己的确因为一时冲动口不择言,语气软了三分,目光闪躲:“我只是气话,别放心上。”
“什么气话,冲动之下说出口的往往都是心里话。”音遥深吸一口气,“我会提前写好辞职报告,接下来三个月的时间您赶紧物色一个不错的秘书吧。”
他觉得自己没有在使小性子,也没有仗着司容这座大靠山随意辞掉来之不易的工作,他只是在践行誓言,如果和老板谈恋爱,一定会事先辞职保证不影响工作,而司年这句带刺的言论不过是个导火.索而已。
*
音遥收拾好自己的所有家当,仅用两只行李箱就全部装下,还有一些锅碗瓢盆带了也多余的就干脆挂到网上便宜处理了。
他正式搬进了司容家。
回想过往,每次他望着第三区那破不避风的老旧城寨时就会想,什么时候自己也能住上干净整洁起码不会漏风漏雨的房子呢。
但真的住进来了,还是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大平层,他似乎又觉得期盼中的家好像也不是这个样子。
司容正在家对着电脑和外商们进行合作洽谈,听到音遥回来的声音后,最后说了句再见就匆匆下了视频。
音遥看起来很疲惫,牵着小司还拖着几只大行李箱,一进门就坐在了玄关处抱着腿休息。
“搬东西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司容轻声询问道,随手将他打横抱起带着走到沙发旁,还贴心给他倒了杯橙汁。
音遥闻到橙汁的味道就想起昨晚的耻辱,瞬间气就不打一处来:“你是故意恶心我是不是。”
司容托腮瞧着他,眼睛里是淡淡笑意:“倒是没有这种想法,只希望你感到恶心是因为孕吐。”
“滚滚滚。”
司容笑笑,站起身:“我给你买了几件新衣服,穿穿看合不合身。”
音遥抱着腿瞥了他一眼:“干嘛买新的,现在的又不是不能穿。”
司容从房间里提出几个奢侈品包装袋,随手展开一件白色淡蓝暗线的衬衫:“虽然我老婆披个麻袋都好看,但总不能让人看了以为我亏待你。”
他将衬衫覆盖到音遥身上比划着看了看,白皙的脸搭配着清新精致的衬衫,更衬托的音遥气质出众,他抬手解开音遥的衣服扣子,笑道:“我的眼光果然很好。”
音遥也没力气和他折腾,只能任由他像给娃娃换衣服一样在自己身上上下其手。
换好衣服,司容上下打量一番,看着音遥疲惫卧在沙发中像个睡美人一样,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嘴角:“要是很累就睡一会儿,爷爷那边可以等。”
音遥摇摇头,强撑着坐起来:“让人等不好,走吧。”
虽然是见自家人,司容还是精心打理了一番,其实是想打扮给音遥看,奈何他根本看不见。
司容开着车,时不时看一眼身旁的音遥。
他好像有点紧张,明明刚才困得不行,这会儿又看着窗外发起了呆。
“戴角膜了?”司容问道。
音遥摇摇头:“戴着很痛。”
“新一代的人工角膜正在研制,会解决排异性这个问题,我也会多方帮你打听着有没有参与角膜捐献的志愿者。”
司容说着,悄悄看了音遥一眼,见他并没有多大反应。
“其实我盼望这一刻很久了。”司容轻声道。
音遥眯了眯眼,依然没做出任何反应。
“想带你回家以结婚为名义见我的父母亲人,然后商量婚礼的细节,为了拿什么样的捧花这种无聊的小事吵吵闹闹。”
他看向音遥,眼中藏匿着闪闪星光:“开始的时候因为是契约结婚确实觉得恼火,但现在看来,能每天看着你的脸都觉得很幸福,我不在乎所谓的名分了,能守着你就好。”
“说什么傻话。”音遥轻叹一声,“我说过吧,太在意别人会失去自我的。”
司容抬起眼,手指轻轻摩挲着方向盘:“已经失去了,所以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
司容的老家是古时的王府翻新下来的宅邸,这种遗产式建筑基本是有钱也买不到,足以彰显前人显赫的身份,不是王爷也是个皇子啥的。
刚下车,就听到门口迎上来两个中年大婶,语气却很严肃:
“司先生,老爷已经等候多时了,快进去洗漱准备用餐吧。”
对于司容身后的音遥她们倒是没多过问,好像见怪不怪,也好像本不该问。
第51章 正式见司容家人。
Y.S财团是个大家族, 林林总总加起来十几号人,有几个音遥是见过的, 像是司容的小叔以及他那个不成气候的儿子司臻和女儿司琪,据说老爷子还有个小女儿,也就是司容他们的姑妈,人在海外,有多少年没回来了,但是有司家这座大靠山,她在国外也是混得风生水起。
音遥看不见,走得很慢,还好司容比较细心,轻轻拉着他的手往里走。
这一路碰到不少佣人,虽然他们嘴上恭敬的和二人打招呼, 但一转身, 音遥就听到他们在心里窃窃私语:
“二少爷为什么要找一个劣性O结婚?”
他们似乎非常在意音遥的血统,甚至还有人嘀咕:一个劣性O生出来的孩子能是什么优良品种么。
音遥倒是不在意这些人在心里想什么, 反正日后不相见, 随他们怎么说。
司容握着音遥的手,虽然是炎炎夏季, 但还是感觉他的手指尖有点凉,好像是有点紧张。
司容回过头, 抬手帮音遥拂去嘴边的细发, 轻声道:“一会儿他们问什么, 你想答就答, 不想答就在桌下碰碰我, 我替你说。”
音遥没说话。
“不用怕, 你是我老婆, 没人敢欺负你。”司容亲了亲音遥的额头。
他好像已经完全沉浸在丈夫的角色中,甚至都忘了这只是假结婚,倒是真情实意自然而然就流露出来了。
“我说过。”音遥推开他的手,“不许喊我老婆。”
“总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还叫你音秘书。”司容俯下身子将脸凑过去,像是逗他一样,“那……遥遥?”
“随便你吧。”虽然在听到这个名字不免心头一颤,都记不清有多少年没人喊过他的小名,但嘴上还在逞强。
一进门,音遥却感受到不同热络大家族的严肃,几乎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好在音遥看不见,看不见就当是没有这回事,他从容道:
“会长您好。”
司老爷子坐在长桌上座,手里拄着拐杖,看到音遥,就想起他在自己寿宴上送的那份“大礼”,态度冷冰冰道:
“坐吧。”
司容牵着他的手坐在司老爷子旁边,佣人们鱼贯而入端上美味佳肴,摆了满满一桌子。
司老爷子沉吟片刻,对一旁的秘书低声道:“打个电话问问,司年什么时候回来。”
秘书道:“刚才已经打过电话了,司先生说今晚不回来吃,说不用等他。”
听到这句话,司老爷子抬头看了眼音遥,率先拿起筷子,一摆手,底下的小辈这才跟着举筷,俨然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司容不停往音遥碗中夹菜,音遥也一直小声说谢谢,在听了不知多少个谢谢后,司容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说谢太见外了,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哎呦,堂哥,只顾着自己老婆,我们不是你最疼爱的弟妹了么?”见气氛有些沉闷,司琪忙充当起气氛调节工具人。
司容冲她皮笑肉不笑:“你是自己没手?”
司琪撇撇嘴,夹过一块牛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音遥。
他吃东西很慢,经常要摸半天,在放到鼻间闻闻味道后再送进嘴里,那样子好像生怕有人在菜里下毒一样。
长桌对面坐的是司容的父辈叔辈,包括司年的父母也在其中,所有人都在悄悄打量音遥,毕竟大家都对从未见过的劣性Omega感到十足好奇。
司老爷子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佣人忙递上餐巾,他慢慢擦拭着嘴角,目光落在音遥身上。
“音先生,我这次叫你来没别的意思,只是司容说要和你结婚,才想着请你过来正式见个面,毕竟结婚不是小事,特别是司容的婚事,举国上下都在翘首以待,正好借此机会,我也有几句话想问你。”
音遥也默默放下筷子,司容拿起餐巾贴心地帮他擦拭嘴角,弄得他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忙从司容手中抽过餐巾:“我自己来。”
司老爷子点点头:“看得出来,我们家老二对你确实很上心,打小就没见他如此对待过谁。”
司容抬手搭在音遥的椅子后背上,一只手轻轻扶住他的肩膀冲着司老爷子微微一笑:“自己的老……妻子,当然得自己疼。”
司老爷子别过头,望着桌上某个点,良久才轻声道:“我和雅安集团的董事长温先生是故交,这么多年一直也没断过联系,你是司年的秘书,想必也听他提起过,我很喜欢我这位故交的孙子温萧宁,并且打小就拿他当未来孙媳看待,你想和司容结婚,得给我个理由,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和温萧宁比肩。”
比肩?音遥心道他从来就没把温萧宁当回事。
但嘴上还是恭敬道:“他有我没有的,我也有他不具备的。”
对面的小叔听到这句话,嗤笑一声,插嘴道:“论相貌才识血统身份你哪一点能赶他,年龄不大口气不小。”
音遥看向声音来源地,无神的双眸死死盯着那个点,嘴角是意味深长的笑:“执着,我这个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应该和小叔是同一类人,我们应该惺惺相惜不是么。”
果然,在听到这句话后小叔嘴角抽了抽。
司老爷子点点头:“没错,年轻人贵在坚持,更何况血统也不是什么大事,司容的奶奶也是个普通Omega,照样生养出你们这么优秀的一家。”
“会长过奖了。”音遥笑笑。
“据我所知,你的父母都不在了,冒昧问一句,他们是因为生病还是人祸去世,这个我得问清楚,虽然我不在乎血统,但也担心后代会有遗传疾病。”
音遥暗暗攥紧手中的筷子。
“爷爷,您问的实在多余,遥遥不也健康地长大了么,怎么去世的重要么。”司容知道音遥的母亲是因为艾滋病去世,这件事一旦说出来肯定会遭到他人嫌弃。
但音遥却勇敢迎上司老爷子的目光,嘴角是淡淡的笑意:“生父不详,出生起就没见过,母亲是因为艾滋病去世。”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一群人都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望着满桌美味珍馐也顿时没了胃口,仔细回想刚才是否和音遥有过肢体接触。
司老爷子愣了下,花白的眉毛顿时蹙起。
“不过您不用担心,我做过体检,身体没问题。”音遥很清楚以这帮人心狠手辣那劲儿肯定要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好好研究研究,与其等着被人拆穿不如先打好招呼,省得落得他们口舌。
“你母亲是吸.毒?还是援.交?好端端怎么染上这种病。”小叔笑得阴阳怪气。
“小叔,这个问题还轮不到你来插嘴,爷爷都没说什么,你不如消停点。”司容笑眯眯地看向他小叔,眼神中却冰冷如寒川。
小叔咬了咬牙根,刻薄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恶意。
“既然小叔对我家事这么好奇,那我也不妨告诉小叔。”虽然嘴上这样说,但音遥面向的却是司老爷子。
“大家都知道,像我们这种劣性人群都被驱赶至第三区生活,那个地方破败混乱没有章法,为了赚钱生存什么都能做,我父亲抛家弃子留下我妈把我抚养长大,她一个女人,又是劣性基因,除了打零工似乎就只能做点皮肉生意,但她没问家里要过一分钱,攒够了我读书的费用,才使我长大成人进入Y.S集团做事,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丢脸的,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没钱就想办法赚,尽自己所能。”
音遥可能是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声音郎朗像是演讲,对母亲做过援.交这件事没有一点遮掩,从容不迫。
“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可以选择未来。”
司容在桌底找到他的手轻轻攥住,温热传来,音遥觉得自己好像有了莫大的勇气。
但这种鸡汤对于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财阀们来说无异于最不切实际的笑话。
司容的父母互相对视一眼,纵使心里有千万句话想说,但良好的休养还是让他们不动声色。
“好,那我们换个话题。”司老爷子似乎也不想继续这个惹人不痛快的话题,话锋一转。
“音先生你,是真的喜欢司容么?”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对于公司内谣传的音遥和司年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再加上上次司年的表态,他也认为音遥和司年本该是一对,但冷不丁的,司容却跑回来说他们要结婚,这几天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他比谁都在意司容的终身大事。
音遥能明显感觉到司容握着他的手一僵,随即缓缓看向音遥,眼中是迫不及待地征求。
“爸,您这话问的,咱们司容模样端正手握Y.S大权,但凡长了眼睛没瞎的,都知道好坏。”小叔加重了“没瞎”二字。
司老爷子终于忍不住,敲了敲拐杖:“我没问你,你怎么一直插嘴。”
小叔哂笑两下,赶紧低下头。
音遥知道这个问题今天是躲不过了,只好昧着良心道:“小叔说得对。”
他也没回答喜欢还是不喜欢,反正语焉不详他们也不会继续追问,至于他们怎么想自己又管不着。
司容在听到这个回答后,手指慢慢松开,他没看音遥,默默望着桌上的花纹出神。
“好吧。”司老爷子深吸一口气,坐直身子,“既然你表明态度,我也和你坦诚相待,你和司容结婚的费用由我们一手负责,我会拿出Y.S财团百分之三的股份作为你的彩礼,另外,婚后如果你给我们司家添个重孙,不管血统如何,我都会再送你商圈一套宅邸,外加两亿的教育资金。”
财团百分之三的股份!听起来好像不多,但根据Y.S的总财产计算,保守估计也有几十亿,这还不加那些公司每年产生的效益。
音遥有点怕了,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有了这笔钱,他都能让那个宋康老贼转身投入自己脚下当一条听话的狗!
“爸,百分之三是不是太多了。”这次说话的是司容的老爸,至于他小叔,早就惊愕地合不拢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多么?等司容正式继任后,整个Y.S都是他媳妇的,这点小钱也只能当个零花。”
音遥都快吐出来了,是激动还是害怕他也说不明白,甚至还暗戳戳想要不以后别离婚了吧,他要当一个出手阔绰的小土豪,把第三区整个重建,让当年接济过他的叔叔婶婶都过上好日子!
“音先生?这个彩礼你还满意么?”见音遥陷入沉思,司老爷子问道。
音遥愣了下,点点头:“谢谢会长。”
“你满意就行,时候也不早了,吃完饭早点休息,今天就在这住下吧,一会儿让司容带你到处转转熟悉下环境。”司老爷子颤巍巍站起身,由秘书扶着离开了晚宴。
“哇,嫂子,你要变成小富豪了,到时候可要给我零花钱哦!”司琪对音遥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她比较佛系,只要是她哥喜欢的她都能接受。
司臻则低头啃咬着盘中的排骨,那股目眦欲裂的狠劲儿,好像盘中的不是排骨而是音遥的身体。
吃过饭,司容带着音遥在宅子里闲逛,这里大得很,光长廊就有十几条,大大小小房间不计其数,走了将近半小时也没逛完宅子一半。
司容好像有心事,全程不发一言,但手还是紧紧牵着音遥生怕他磕了碰了。
“话说你家有多少钱啊。”音遥忽然问道。
司容皱了皱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应该很多。”
“那百分之三的股份我能拿到多少,几十个亿有了吧。”
司容停下脚步,叹了口气:“反正你喜欢为贫苦人群出头,喜欢钱,喜欢小司,就是不喜欢我。”
“虽然算不上喜欢,但至少不讨厌。”
“我生气了。”
音遥伸出双手揉揉司容的脸,笑眯眯的:“别生气,你生气了不要我我找谁要那几十亿啊。”
司容捂住他的双手拉下来揽住自己的肩膀,顺势抱住他的小细腰,轻轻揉着:“才舍不得不要你,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反正骗过来了,不让走。”
他垂视着音遥,昏黄的廊灯透出一股倦意,映照在音遥脸上像是打了一层柔光滤镜,衬托他整个人温柔明艳,心头猛地跳了下,司容更加用力抱住他。
“亲我一下。”
音遥翻了个白眼,这人怎么还蹬鼻子上脸呢。
但谁让他有几十亿,亲一下也不亏。
他扬起脖子凑过去,试探着找寻司容的嘴巴。
看他半天找不到,司容主动低下头咬了下他的嘴唇:“这都找不到,一点诚意也没有。”
“哎呦堂哥,大半夜在这玩什么情.趣呢。”不远处忽然传来热情一声问候。
音遥赶紧推开司容,擦了擦嘴唇。
司琪和司臻两人吃多了撑得慌,也在宅子里散步,刚好就撞见了这色.情的一幕。
司臻撇着张嘴,尖嘴猴腮的长相让他看起来很没出息。他看着音遥,嗤笑一声道:
“哥你长点心,艾滋病也是有潜伏期的,以前没查出来不代表以后不发病。”
话音刚落,腹部便挨了重重一手肘。
他疼地缩起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司容。
司容抓过他的衣襟,凑到他耳边低声道:“说话小心点,以前我脾气好不代表以后也一直好。”
司臻揉着小腹,狠狠瞥了音遥一眼。
“听明白了吗。”司容的声音陡然提高八度。
“听明白了……”司臻极不情愿道。
*
司容老家整个装修都是古香古色,还保留着前朝的布景,结实的梨花木经过几百年的风吹雨打依然屹立不倒,表面光滑的像是打了一层蜡。
音遥洗完澡,擦着头发往外走,迎头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怀。
司容的易感期还没过,空气中散发着强烈的伏特加信息素。
“站这做什么。”
“担心你看不见摔了怎么办。”司容忽然拦腰将他抱起,径直走向床边。
音遥索性放弃挣扎,任由他抱着上了床,猜测着大概今晚又要被他纠缠着做到天亮。但司容只是把他抱到床上,拿过吹风机:“我帮你吹头发。”
“不用,我自己来。”音遥不习惯别人帮他做这些事,拒绝道。
司容却固执地按住他,打开吹风机。暖风徐徐,他听到轰鸣的吹风机下是司容真切又稍显盼望的语气:
“我希望以后能成为你的眼睛。”
听到这句话,还是不免心动了。音遥垂了睫毛,听着暖风在耳边轰鸣,不知是被热风吹的还是什么原因,脸颊有些发烫。
“结婚后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司容问道。
音遥摇摇头:“不知道,对旅游没概念。”
“没关系,你慢慢想。”
吹干了头发,摸着音遥软软的滑滑的发丝,司容低下头亲了亲他的头发:“虽然不知道这种生活能维持多久,但我现在真的很幸福。”
音遥转过身,宽松的浴衣松散敞开,顺着肩头滑下去一点,圆润的肩头泛着粉,若隐若现:
“要做么?”
司容摇摇头,将他揽在怀里:“不做,抱着就好。”
“可是我想做。”音遥乖顺的异于平常,脑袋靠在司容怀里抬头看着他,“快点,想要。”
司容愕然,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也没在发热期,那这是为什么。
“快点啊,磨蹭什么。”见司容不知道在那犹豫什么,音遥双手揪住衣领往下一扯,转了个身趴在他怀里,前胸使劲蹭着司容的胸怀,“我也有生理需求,你别磨叽了行吗。”
司容只是想,今晚好好休息一下养精蓄锐参加过几天公司的新闻发布会,看来是没有这个可能了。
住在隔壁的司琪痛苦地捂着耳朵,暗戳戳道:
“嫂子真猛,不,隔音真差。”
*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钱人都很自律,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音遥就被司容摇醒,就听他在耳边小声道:
“你是想起床吃早餐还是再睡一会儿。”
音遥迷迷糊糊坐起来,被子滑下,露出布满红痕的身体,他揉揉眼问道:“他们都起了么?”
“不用管他们,看你。”
音遥就觉得总不能第一次正式见面就在人家里睡懒觉,昨晚虽然不知道折腾到几点,但睡不醒也得硬往上起,还在心里发誓今晚一定八点睡。
他刚穿好衣服,就听到家里的佣人在外面恭敬道:“司先生,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老爷等您多时了。”
音遥认命地走进卫生间洗漱。
昨晚那帮过来看热闹的也走了七七八八,就剩俩脸皮厚的也不知揣着什么心思,一早坐在饭桌前东张西望,见到音遥过来,立马摆出架子。
小叔不耐烦地抚弄着手上的翠玉戒指,面露不屑:“音先生起得可真早啊,还是说第三区的人民普遍起得晚,果然,穷有穷的原因。”
音遥就觉得总有那种人大早起来就招人膈应,于是坦然坐下,嘴里也不甘示弱:“年轻人享受性.生活折腾得晚,您看着着急了?”
听说这个小叔的老婆几年前就和他离了婚,貌似是因为小叔出轨,所以为这事闹上了法庭,赔了对方十四亿这才了事,这钱有一半是司老爷子出的,结果离了婚没了钱,只能硬着头皮天天在老爷子家蹭吃蹭住,也没人瞧上他了,又放不下身段出去找援.交,也是憋得苦闷。
听音遥这么说,小叔脸立马变了色,绿油油的像池塘边的苔藓。
司老爷子已经吃起了早餐,反正他早就知道音遥是个什么脾气,也就没说什么,正好看着两人拌嘴还觉得热闹,跟着笑了声。
就这一句,小叔觉得自己被一个贫民窟来到杂种侮辱了,有骨气,气的饭都不吃摔筷子走人。
司臻倒是没他爸这等骨气,只能一边吃一边愤恨地瞪着音遥。
“对了,司年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司老爷子忽然问道。
这句话有两层含义,一是指工作,二是他并不觉得音遥和司年之间真的清清白白。
“辞职申请我已经写好了,三个月后把工作交接好就行。”音遥道。
“嗯,也好,司容还年轻,接手公司的话很多事还需要你多照顾。”
司老爷子已经九十多的高龄,估计也撑不了几天,本来正常走流程应该是司容他爸负责接任,但他对司容心都不知偏到哪里去,直接越过司容他爸将重任交付于司容手中。
其实音遥更想问问那几十亿什么时候打到他账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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