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心事
杜明跟他们两个人一起长大,都是一个大院里摸爬滚打长大的,他认识白子慕的时间也足有十来年,一时间非常纠结,再加上刚跟白子慕表了忠心,多多少少有点偏着那边。
雷东川倒是也没生气,算是半公开的跟杜明承认了。
他心里一直憋得厉害,有个人能说说真心话,也挺好。
他们两个正在这里低声讨论,孙小九骑车过来了,他这段时间练习摩托车,摔了两回,鼻梁上还贴了一条医用胶带。他来找雷东川,但看到杜明在一旁小声嘀嘀咕咕说什么之后,就起了点疑心,走过去问道:“老大,杜明在跟你说啥?”
杜明抢在前面,接过话去:“没什么,就随便聊了几句,这不老大今天刚过来,我跟他说老方的事儿……”
孙小九一听就不乐意了:“你怎么还盯着老方不放啊,他压根没什么问题,你在那查什么。”方启待在乡下的时间多,算起来孙小九和他关系最好,不免有些偏袒,“上回你回市里去,还是老方开车特意送你一路,你这人咋这样啊。”
杜明都没法解释,他那是故意跟着方启走的。
之前有段时间方启状态不对,频频出错,还几次请假外出,也是正好赶上百川内部很多事情发生,杜明因为跟他们都不熟,对几个出错的人都监督了一下。因为方启位置特殊,杜明多花了一点时间,故意找了借口跟方启同路回市里,路上打问了一些事。虽然目前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但他觉得自己这样做也没错。
杜明思虑多,孙小九和他不一样,直脾气,重感情,一听这个就不乐意了:“哎杜明,你这不是怀疑自家兄弟吗?”
杜明:“我合理怀疑每一个人。”
孙小九:“照你这么说,连老大你都怀疑呗?”
杜明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他:“百川本来就是老大的,我怀疑老大那不是有毛病吗?”
“你说谁有病啊?!”
他们俩为了方启的事在那吵架,杜明刚开始好好言好语,后来也有点烦躁了:“孙小九,你少在这胡搅蛮缠,我做这些事老大都知道,不信你问老大!”
孙小九立刻转过头去,梗着脖子问:“老大,是真的吗!”
雷东川这边已经吃够了爱情的苦,还要给他们俩断官司,敷衍几句道:“对,跟我说了,也是想看看老方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困难的地方,他性子闷,不爱吭声,杜明就是去问问他,真要有什么难处我们也好帮一把。”
孙小九追着道:“那让我去问吧?”
雷东川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你先干好你自己那摊事,其余的以后再说。”
雷东川回去,杜明拦着没让孙小九跟,孙小九跟他瞪眼:“干啥,我跟老大说话都不成了?”
杜明压低声音道:“你小声点,子慕回来了,累了一路,刚在里面睡着——”
后面俩人一见面就掐,互相盯着对方在后面斗了个乌眼青。
雷东川回房间之后,白子慕还在睡着,他就坐在小床一旁守在那,视线落在白子慕脸上,看着他慢慢理清思绪。
他心态和之前相比,又有了点不同,他比白子慕大两岁,想的要多很多。
他不在乎自己被外头人怎么看,但是他在乎白子慕。这是他从小到大捧在手心里精心养大的小朋友,他从来没让他弟受一丁点委屈——哪怕是因为自己,也不行。
*
白子慕睡了一觉,起来之后精神不少。
雷东川带他在山上溜达了一下,白子慕看中一枝挂着野果的树枝,雷东川就去折了带着一起回家。
雷家老宅。
老宅前院的鱼池已经打理出来,边缘有荷叶莲花,里面还有游动的鱼,被人喂习惯了,白子慕靠近的时候还会成群聚拢过来,一点都不怕人。
乡下没那么讲究,一块干馒头就是鱼食,白子慕掰了一块馒头在前面喂鱼,手里那块馒头喂了一小半之后,家里的小黄狗过来,他就把剩下的半个分给小黄,拍了拍它脑袋:“慢点吃。”
黄狗尾巴甩得欢快,几口吃掉了馒头,吃完还意犹未尽地蹭了蹭他的腿。
白子慕觉得痒,笑了一声推它:“没有了,晚上等雷爷爷再喂你吧。”
晚上依旧还是雷东川掌勺,做了几道拿手好菜,除了惯例的响油鳝糊,还有白子慕中午尝过的鸡汤。这次鸡汤比中午的还香,里面加了一些晒干的蘑菇,泡发的很好,吃起来比新鲜的更有嚼劲,白子慕吃了一满碗后,破例多加了半碗汤。
连雷长寿都看过来,笑着道:“还是东川有办法,头一回瞧见子慕吃饭这么香。”
白子慕道:“雷爷爷,我长身体,吃的就多。”
雷长寿笑着点头:“对对,瞧着是又高了点,一会去外面门柱上,让你哥帮你记一下。”
“嗯。”
白子慕长高了,家里的长辈们年纪也大了许多,身体虽然硬朗,但是已经明显有了弯腰驼背的趋势。晚饭后,雷长寿背着双手站在石阶上,看那两个孩子在门柱上记录身高。
层层叠叠的刻痕,以前最高的地方是雷成竣的,现在已经被雷东川超过去一点,而白子慕的也比之前高了一大截。
他们小的时候,雷长寿还可以帮忙刻线,但是现在孩子们已经长得比他高了。
雷长寿摇摇头,笑着轻叹一声:“一个个的都长大了呀。”
白子慕仰头看着刻痕,认认真真算着每一厘米,等雷东川刻完,他比了一下,笑道:“哥,你看,我又追上你一点。”
雷东川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嗯。”
第203章 故人之子
白子慕在老宅住了两天,和雷家两位老人相处的也非常好。
雷奶奶对白子慕尤其好,她从白子慕一丁点大的时候起就一直陪着,那会儿每天早上去街上国营饭店买早点,她定准牵着白子慕的手,东川跑得快,又是闲不住的性子,跑出去老远探查完一圈,又踩着风火轮似的跑回来,叽叽喳喳说外头有什么好吃的。
要是碰到有卖炸油糕和甜馓子的,定准来一句“给小碗儿买点吃吧”。
白子慕人小,吃什么都是一小口的分量,因此那些零食雷家三兄弟都愿意让给他吃,他们三个人高马大的吃了跟没吃一样,但给白子慕就不一样了,那么小一个孩子,捧在手里慢慢吃,一个油炸糕都能啃上半天。
……
雷奶奶坐在廊檐下的摇椅上,打着扇子看他们在院子里修花草枝子,面上挂着笑。
雷东川他们忙活一阵,累了就过来喝口凉茶,雷东川脾气急,干什么活儿拖不到明天,喝了一盏茶之后还要去收拾满地的枝叶。
白子慕听见道:“哥,等我下,我也去。”
雷东川没让,雷奶奶也舍不得,牵着白子慕的手笑道:“乖宝,你在这陪奶奶,那点活儿你哥收拾起来很快的。”
“那也不能都让我哥干了啊——”
雷东川耳朵好使,听见这么一句手上更有劲了,也就是晌午有点晒,那么些树枝草叶,他打扫起来很快。
白子慕还是过来了,在一旁帮着收了些树枝,他干活慢,但是整理的非常整齐,高矮都挑的差不多的捆起来。
雷东川道:“你去堂屋帮我拿个绳子,我忘了放哪了,可能在柜子里。”
白子慕答应一声去了。
找了半天回来,只找到一卷小麻绳,雷东川已经收拾好了院子,用那点麻绳随便在一捆树枝上打了个蝴蝶结。
白子慕看了一眼,伸手戳他后腰。
雷东川差点跳起来,捂着腰转过身来:“小碗儿,跟你说了别乱碰!”
白子慕学他语气:“也跟你说了,别骗我。”
“谁骗你了?”
“哥,你自己说,刚才是不是故意的?这绳子找来有什么用啊。”
兄弟俩在那斗嘴,雷长寿走过来瞧见直笑,喊他们道:“东川啊,你们明天要是有空,给山上的老道长送些东西过去,我买了些水果和福饼,之前你们考试我去道观里许愿求了个签,你们来了,正好去还愿。”
雷东川答应一声,接过他手里的东西道:“爷爷,明儿一早去吧,早点凉快些。”
“好。”
*
傍晚吃饭的时候,雷长寿加了些补身的草药煮了鸡蓉丸子汤,雷东川只吃饭,不怎么喝汤。
白子慕分了半碗给他的时候,还难得推辞了一下:“我吃肉就行了。”
“为什么啊,汤很补的。”
白子慕又给他盛了一碗汤,笑眯眯的看他喝汤。
雷东川也没挑食,给什么吃什么,两碗汤喝得干干净净。
晚上睡觉,白子慕还要跟雷东川在一处,他以前就是这样,要是两个人分开十天半个月没见面,回来总要说上好几天的话,有的时候常常聊天聊到睡过去。
蚊帐是新的,很轻薄,老宅的房子高大宽敞,窗户开半扇就足够带来山里清凉的晚风,比开风扇还要舒服。
白子慕躺在床上,问道:“哥,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儿没有?”
雷东川特别平静,道:“没有,跟以前差不多吧,就是多养了些鸡,还跟农科院那边联系了一阵,那边教授说它们吃草药长大,肉质很好,可以做药膳用,还给配了一些特定的饲料,也是含中草药的。”他说完之后,反问白子慕,“你呢?”
白子慕笑眯眯道:“我每天跟着爷爷去吃席,哥,我都胖了。”
他掀起衣摆,要给他看肚子,雷东川给他按住了:“山里天气凉,别脱,穿着睡吧。”
===第190节===
白子慕道:“可我还要换睡衣啊。”
雷东川起来给他找出睡衣,白子慕换好了之后,他才转身躺下,白子慕手伸过来,很快被雷东川按下去,低声道:“快睡。”
白子慕捏他衣角,摩挲两下。
雷东川躺在那跟他聊天,一直等他睡着了,才慢慢起来,抱了枕头,去外面罗汉榻上睡。
鸡汤太补,他翻来覆去好一阵才睡着。
毫不意外,又做了一场血气方刚的梦。
毕竟是人回来了,梦里的和之前略有所不同,触感更为真实,看到的、听到的,也比之前那一个月更清晰。他一低头就能看到躺在自己身下闭着眼睛的男孩,睫毛垂下来,遮挡了慌乱的神情,但他知道对方是害怕的,因为抓着他胳膊的那双细白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听到很小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轻微带着一点颤抖:“哥,我害怕……”
雷东川低头亲他,亲了好久。
他是真的很喜欢怀里的人,但是又总是会在梦里把对方弄哭。
他甚至觉得这样的自己罪大恶极。
可他控制不了自己。
……
睁开眼睛之后,天色泛白,欲望尚未消退。
雷东川抬起一只手搭在眼前,在一片黑暗中伸了手下去,继续之前梦里的事。
他自始至终,想的都是同一个人。
*
白子慕醒过来,找不到雷东川,床上的枕头都只剩了一个。
他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含糊喊了一声“哥”,但是并未有人回应,坐在那清醒了一会之后,听到有水声,就慢慢起身找了过去。
山里阳光很好,老宅视线通透,白子慕顶着晨光找过去,刚走到院子里就瞧见雷东川赤着上半身从浴房出来,两人对视一眼,白子慕因为阳光的关系眯了下眼睛,还未看清,就被雷东川抬手揉了揉脑袋,压下去一点叮嘱道:“快去洗漱,等会带你出去吃东西,今天要上山。”
“哎。”
雷家村房舍干净整洁,小作坊比以前只多不少,有不少在卖吃的,白子慕最喜欢那家豆腐坊的热豆浆,早上刚煮出来的尤其好喝。雷东川带他在村子里吃了点东西之后,又带上准备好的水果和福饼,一同去山上拜访道观里的老道长。
白子慕步子轻巧,走在前面。
有的地方路滑,雷东川下意识拉他一把,“小心点。”
白子慕笑着道:“没事,哥,我长大了。”他说着转身靠近一点,抬高一只手和雷东川比划了一下,踮脚几乎鼻息相触,笑眯眯道:“哥,你看,我都快和你一样高了。”
他比完之后,就转身往前。
雷东川一直等他走了几步之后,才敢呼吸,刚才那一下,他几乎以为会亲到一点唇角。
老道长的道观常年大门打开,给过往的人提供遮阳避雨的一方小天地,今天也是如此,他只在供自己休息的房舍挂了门栓,显然是外出云游了。
雷东川看了一下,把带来的东西拿去厨房,因为雷长寿的关系,雷家和老道长关系不错,他和白子慕还留下帮忙打扫了一下院子,收拾好之后,也没急着下山,在山里走了走,还找到了他们幼年时候走过的那条路。
白子慕道:“哥,我记得这里,你以前跟孙小九他们来玩儿,都不带我。”
雷东川抬手替他挡了杂乱树枝,听见笑了一声:“得有十年了吧,还记仇呢?”
白子慕道:“没有啊,就随口说说,我记性好吗,你也知道的。”
雷东川摸了摸鼻尖,自认理亏。
小时候走过的路,长大再一次走过的时候,心里会有一种奇妙的感觉,白子慕看了四周,确认了是以前来过的那个湖之后,惊讶道:“哥,这么近吗?我怎么记得当时走了好久好久。”
雷东川:“你坐在竹筐里光顾着害怕了,一颠一颠的当然觉得久,其实走一会就到。”
白子慕也想起来了,他那时候是被雷爸爸和陆平伯伯放在竹篓里,背着下山的,也笑起来。
他们带了点吃的,就没急着下山去,雷东川摘了宽大的梧桐叶过来,找了一眼泉水,荡了荡,卷起树叶接水给他喝。
白子慕喝了一口,就要推给他,雷东川没动:“你先喝,水有很多。”
白子慕想接过来,雷东川没松手,低声道:“就这么喝吧,小心弄湿你衣服。”
白子慕很听话,就弯腰低头喝水,像是在他手心里喝水一样。
雷东川看着他,莫名有些手痒,很想抬手摸一摸小卷毛,也想问问他,是不是和小时候一样,自己在他心里一直都是第一位。
他想了很多,但在白子慕喝完水抬头之后,脸上的情绪收敛起来,并未让对方看出来。
天气好,他们在山上多待了一段时间。
回来之后又去了村里的百川超市,忙完琐事之后,再回来已经是晚上了。
雷家老宅在半山腰上,回来要走一段坡。
雷东川从超市里拿了手电筒,和白子慕俩人一人打着一个手电筒,并肩走回家。白子慕还学他们小时候那样,故意走不平整的地方,遇到路边高一点的石阶就踩在上面走,雷东川来扶他的时候,他还把手电筒往天空上照。
白子慕道:“哥,我记了一些东西。”
雷东川一边看路一边问道:“什么?”
“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藏宝游戏吗?我们存了好多宝贝放在里面,要找那个铁盒子,就得沿着墙走一百步,还要找到做记号的那块石砖……”白子慕低声笑道,“不过现在不用一百步了,鞋子比以前大了好多啊。”
雷东川也笑了声,点头道:“对。”
“那个石头上刻了记号,找起来很方便。”
“嗯。”
“哥,你还记得它们在哪里吧?”
“记得啊,我来的时候还去看了一眼,藏得好好的,上面都长草了,除非把墙皮铲下来一块,谁也看不出来。”雷东川以为他担心那些“宝贝”的安全,特意说了下。
白子慕好一会没吭声,轻轻叹了口气,雷东川觉得莫名,问他:“怎么了?”
白子慕笑着摇摇头:“没事,下次吧,等下回我给你看个宝贝。”
雷东川扶着他胳膊,视线全都集中在他脚上,生怕他摔下来:“你什么宝贝我没见过?下来好好走,多大了。”
白子慕道:“我以前也不好好走啊,都是你背着回家,走路如果摔了就是小时候练习不够——”
一个认认真真叮嘱教育,另一个却明明白白在那耍赖,雷东川赖不过他,蹲下身道:“上来,我背你回去。”
白子慕没跟他客气,趴在他背上,双手环着他脖子在他肩膀那蹭了蹭,小声道:“哥,我接到唐教授电话了,他说让我提前去学校,要参加一个集训,有些密码学相关的我也要从头打基础。”
雷东川觉得莫名其妙:“怎么回事,你不是在京大有别的教授带吗,唐教授又找你集训?”
“嗯,我想研究生的时候去唐教授那里。”
“……行吧,集训几个月?两三个月?半年?”雷东川等半天没听见白子慕吭声,提高了一点声音:“别跟我说寒暑假都不给放了啊,京大数学院还管不管了!”
白子慕哄他:“哥,唐教授其实对我很好的,他这段时间一直帮我找老师,还亲自整理了一份教材给我用。”
雷东川有些不情不愿,过了一会才闷声道:“一年?”
白子慕:“唔,最多两年吧,我努努力,尽量压缩成一年时间。”
“你忙你的,我到时候去学校看你,给你送点饭什么的,不打扰你。”
“你可能找不到我,不过我跟你保证,这一年我会跟在老师身边特别努力完成集训,你要是找不到我也不要担心。”他感觉到雷东川脚步停下,又贴紧了一点,小声喊他名字哄他。
雷东川心里的火气涌起来几次,好不容易压下去,还是带了点情绪质问道:“你是去哪里了,坐牢也得让人看一眼吧?!”
白子慕也想不出其他的灭火办法,只能转移话题:“哥,要不我们聊点别的吧?”
雷东川说话都快喷火星子了:“还聊什么?”
白子慕手指头在他肩膀那扣了半天,干巴巴道:“要不我们聊聊老方吧?”
方启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灭火队员,白子慕这话没起到半点作用,尤其是雷东川在得知去集训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之后,一张脸臭得厉害。
雷东川不想听集训的事,第二天干脆去了十方镇,去找了方启。
十方镇。
方家比之前改善了一些,但是也只能说是整洁来形容,东西太少了,电器寥寥无几,只够基本生活所需。
雷东川和白子慕他们到的时候,方小妹正在外面炉灶上熬中药,隐约能听到最里面房间里传来中年男人一连串沉闷的咳嗽声,听着像是肺不好。
方小妹见了他们挺高兴,打了招呼请他们进去坐,雷东川低声问道:“你们家来人了?”
方小妹道:“嗯,我爸回来了,他生病了,肺不好,需要在家调养一段时间。”她声音也低了一点,指了指里面道:“哥哥在照顾他,之前一直住院,哥哥两边跑太累了,接回家之后我哥能睡个好觉……”
雷东川:“之前怎么没听说?”
方小妹诚实道:“哥哥不让告诉你们。”
雷东川点点头,让后面跟着的司机放下带来的礼物,自己和白子慕进去探望了方启的父亲。
方启正在房间里照顾父亲,看到他们来有些惊讶,起身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雷东川道:“子慕过来有点事,路过,顺便来看看你。”
方启的父亲是一个清瘦的中年男人,脸上架着一副框架眼镜,镜腿断了用胶布粘了下,给人的感觉和方启很相近,只是太瘦弱了,雷东川都担心他会营养不良。方父坐起来,披着浆洗干净的半旧衣服,微笑着跟他们打了招呼:“你好,是东川和子慕吧?方启跟我说过你们很多次,多谢你们对他,对我们一家的照顾。”
他说话的时候,还咳了几声。
雷东川询问之后,他摆摆手道:“不碍事,肺是老毛病了,养一阵就好。”
雷东川想了一下,建议道:“之前我爷爷身体也不太好,去省城医院检查了一下,也是调养了一阵,那边有个医生挺不错的,老……方启,这样你带叔叔去省城检查一下,医疗费算职工福利,我给你报销。”
方启连忙道:“不用,不用,我们自己可以……”
雷东川道:“不用什么,别跟我见外,这周给你批假,到时候你就去。”
方启还未说什么,床铺上坐着的方父轻咳着笑了一声,道:“你这脾气,真是和你爸一模一样。”
雷东川有点惊讶:“您认识我爸?”
方父点点头,眼神里带了一丝怀念,感慨道:“那是很久之前了,我在矿区见过你爸几次,他年轻的时候跟人拍桌子争方案,就跟你现在一样,不过你比他气势足,你爸看起来像读书人。”
“您也是在矿上工作的?”雷东川更奇怪了,如果是矿区的人他没理由不认识,而要是矿上的人应该都在家属大院,而不是这么偏远的十方镇。
方父过了片刻,才轻轻摇头:“我不是,但是我家里人是,你可能听过方启爷爷的名字,他叫方成业,是矿上以前的老书记。”
雷东川对这个名字不熟悉,但是说起矿区的方老书记,他眼神一下变了,抬头看向他好半天才道:“你,你是……方老书记的家人?”
方父点点头,道:“是,父亲一辈子刚正不阿,哪怕只有我一个儿子,也不肯批条让我进矿上,我当年确实有些怨恨,就南下去做工,再回来的时候,就是东昌地震那会。”
十年前的东昌地震,矿井坍塌,死了百余人。
方老书记下井救人遇难,未能出来。
===第191节===
当年的事情太大,方老书记责任难逃,即便是追悼会也没有几个人,矿上去的只有雷柏良。
方启他爸看向雷东川,道:“你父亲当年能来,我们一家都很感激,只是我回来的晚没能亲自道谢,你要是见到他,帮我跟他说一声感谢吧。”
雷东川沉声应了。
方启他爸身体不好,不能多说话,雷东川没有多打扰,很快出来。
方启跟在后面,送了送他。
雷东川看他一眼,道:“你说的债务,是给东昌城里那些矿难家属送钱么?”
方启沉默片刻,点头道:“是,他们的丈夫和儿子遇难,我爸说,跟我们家有直接关系,爷爷没了,但是我们还在,欠了债,就要还。”
方启一直说自己很穷,说他背了还不清的债,雷东川之前怎么都想不通……现在终于明白过来。
他们欠下的是人命。
是一辈子都还不起的债。
第204章 钢笔
雷东川道:“你之前应该说的,这事太大,你一个人怎么扛?”
方启道:“其实我们家里有一个协议,当初我们家一起商量过的,等我们成家之后,就不用和家里一同背负债务,这些和我们再无关系。”
“那这样还要好久……”
方启笑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遇到你和子慕之后,我们家日子好过了很多,不然我恐怕养一年鳝鱼就要南下找我爸,你再见到我,指不定是在哪个建筑队了。”
方启比他们想的乐观许多,还有心思说笑。
雷东川笑不太出来,眉头拧着想了片刻,道:“你先带你爸去省医院看看,治疗一下,这事儿让我想想。”
“老大这不行,这是我们家的事儿……”
“你喊我一声老大,我还能放着你不管?”雷东川拍了拍他肩膀,道:“行了,别想那么多,这么沉的担子你一个人挑不动,咱们大伙儿一起想想办法,出出主意,你也别有什么事都压在心里,杜明还以为你有什么情况,跟了你好几天。”
方启:“我知道。”
这次轮到雷东川惊讶了:“你不生气?”
“我没做过对百川不利的事,他查一遍,及早验明正身我也安心。”方启淡然道:“他做的是分内事,而且查的也不是我一个人,应当的。”
雷东川道:“杜明心细,你别放在心上就好。”
方启点头道:“有这样的人对公司好。”
白子慕和方小妹站在不远处低声说话,雷东川喊了他两声,白子慕才跟方小妹摆摆手,跑了几步过来跟上。
雷东川看了方小妹一眼,视线掠过的很快,也没说什么。
回来的路上,两人比平时要沉默许多,方家的事太过复杂,就算有心想帮忙,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帮起。
雷东川看了一眼白子慕,见他也在皱眉,问道:“你刚才跟方启他妹妹说什么了?”
白子慕道:“没什么,问了点事情。”
因为白子慕要提前开学去参加集训,他们在乡下也没待几天,就返回了东昌小城。
家属大院。
白子慕把提前去学校的事告诉家里大人之后,两边大人都舍不得,董玉秀尤其失落,她虽然工作忙,但她拼命的动力也是因为孩子,一眨眼,小孩儿长大了,羽翼丰满,可以飞离巢穴,这让她在失落之余也从心里生出一点骄傲。
董玉秀眼睛手术之后比之前好了许多,她去给白子慕买了带去大学用的东西,从衣服到日用品,零零总总装了四个行李箱。
她刚放了两件T恤进去,忽然道:“哎哟,我忘了鞋,运动鞋、皮鞋……对对,还要拿一双拖鞋。”她起身要去,被白子慕拦下之后还有些茫然。
白子慕道:“妈妈,这些就已经太多了,宿舍里好多人一起住,空间有限,我挑一些带去用吧。”
“那鞋子……”
“我穿一双,然后去了自己买拖鞋。”
董玉秀道:“好吧,妈妈也没念过大学,不知道这些……”
白子慕挽着她胳膊,扶着她去沙发上坐,笑着道:“我也是第一回 啊,妈妈你坐在这,这里有个学校发来的单子,你念,我们一起收拾。”
单子是白子慕重新打印过的,上面的字体大了许多,董玉秀看起来并不吃力,她一项项念过去,白子慕就认认真真从箱子里挑出自己需要的带上,重新组了一箱物品。
董玉秀念完,看了一下挑剩下的东西发现大多都是衣物,尤其是羽绒服,多出了三四件。她想了下,道:“宝宝,妈妈给你办一张卡,你到时候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买,衣服的话可以去京城高定店里自己拿,那边的人要是不认识你,你就给我或者给金穗打电话。”
“好。”
董玉秀上午帮白子慕收拾了这些,等到下午的时候,雷东川又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过来,打算帮白子慕装行李箱。
白子慕:“哥,我这刚弄好,真的装不下了。”
雷东川道:“你坐一边看着,我自己来,你提前去学校,肯定吃不好,我给你带点吃的。”他手劲儿大,衣服压结实了,往里面放了一些包装好便于存放的食品。“刚开学周围的小饭店都没开门,要是食堂吃不惯,你就在宿舍随便对付一口,等过几天我再给你送。”
白子慕“哦”了一声,知道也阻止不了对方,就托着下巴坐在旁边跟他说话:“哥,我那天问了老方的妹妹,她说赔偿的那些家庭大多已经年迈,有些人家里添了第二个孩子,但是负担也挺重的,加上之前矿区大批职工下岗,抚恤金、补偿金就那些,这些年也用得差不多了。”
雷东川:“你那天跟她说话是问这个?”
“是啊。”白子慕道,“我想了下,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老方一家也供养不起这么多家,就算拼命干活,也送了不多少东西,这样不行。不如我们弄个项目来做吧,咱们攒下的小金库还有一笔钱,反正也是闲着,想做点事也不难。”
雷东川问他:“你有什么主意没有?”
白子慕问:“老方那天说他爸在南边干了很多年,是在建筑队?”
雷东川想了下,点头道:“好像是,但是他干的是最基础的那些吧……”
白子慕摇头:“肯定不是,我那天看到了,他手上没有太大的伤口,虽然有茧子,但都在手指那,手心没有,一看干的就不是体力活。而且老方他爸身体那么差,能坚持在南边打工那么多年,至少有一技之长,哥,到时候你问问看,之前雷爸爸厂子不是要给职工加盖宿舍吗,反正是对外招标的,我们也去应征一下,就算那边不行,制衣厂和百川以后肯定会盖职工宿舍,这份儿钱给别人赚,不如留给自己人。”
雷东川手上动作慢了几分,思索片刻道:“你等我好好想想,这事我来安排。”
“嗯。”
白子慕看他又开了一个小行李箱开始往里面放吃的,拦了一下:“哥,那些就够了,我吃不了多少。”
雷东川道:“这些不一样,是你平时喜欢吃的零嘴儿,多带一点,你晚上饿了垫一口。”
“那也吃不了一箱子啊。”
“吃不完就分给宿舍的同学。”
……
雷东川收拾过之后,行李箱加沉、加重了之外,还多出来一个小行李箱。
白子慕无奈,只能一起带上。
雷妈妈也想参与,白子慕已经不敢让她碰行李箱了,自己跑去百川在办公室陪了她两天,哄着转移了话题。
雷妈妈偷偷给了他一张银行卡,叮嘱道:“乖宝,这个你收着。”
白子慕连连摆手,推辞道:“雷妈妈,不用了,我有钱……”
“这里面没钱。”
白子慕说了一半的话噎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
雷妈妈笑道:“这张卡是空的,你收起来,以后我每个月给你往里面打零花钱,跟你在家的时候一样。你看着卡里平时没钱,你也不用功担心它丢了,拿去用吧。”她把银行卡放在白子慕的衣兜里,像以前对待那个小不点儿一样,还给他拍了拍,“行啦,这样咱们出门在外,也不用怕了。”
白子慕哭笑不得,但还是领了她这份好意。
雷妈妈跟他闲聊:“你妈妈最近眼睛挺好?她忙什么了?”
白子慕坐在一旁帮忙看数据表,回答道:“挺好的,不过她现在更忙了,昨天的时候还去姥姥家来着。”
雷妈妈奇怪道:“你姥姥家出什么事儿啦?”
白子慕笑道:“我表哥这次考上了大学,舅妈想炫耀一下,有点什么事都叫人过去。”
雷妈妈一听也笑了,董玉秀那个大嫂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其实人也不算坏,有什么心眼都写在脸上,这次儿子考上大学觉得光宗耀祖,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正说着,白子慕手机就响了,是董玉秀打来的,让他中午去董姥姥那边吃饭。
雷妈妈接过来道:“行,玉秀,你不用忙活了,等中午的时候我让司机把子慕送过去,另外再给你送一桌好菜过去……哎呀,你跟我客气什么,就这么定了啊!”
晌午,董家。
董姥姥穿了一身新衣,她头发白了许多,但依旧把每一根头发丝都梳拢整齐,坐在沙发上看着家里来道贺的人,笑呵呵跟他们聊天。
董家没去酒店摆酒,董玉海不在乎这些形势,吴金凤是舍不得钱。
吴金凤觉得董天硕要念大学了,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能省一点算一点,有这么个想法,大夏天自己在厨房做饭都不嫌热了。尤其是董玉秀说中午送一桌酒席来,吴金凤嘴上说着“这怎么好意思”,手上动作特利落,把刚收拾出来准备下锅的一条鱼装进塑料袋,裹好了放进冰箱里去。
吴金凤美滋滋地想,这酒席她们家要摆两天,这不,明天中午的硬菜都省出来了!
白子慕过来的时候,董姥姥招呼他过来坐在自己身边,让董天硕和他一边一个挨着自己,逢人问起,就笑着道:“这是我外孙,对,也考上大学了,读的京大!”
一提这学校,不少人都连声夸赞,再加上白子慕本就长得好,一时间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他身上。
白子慕不太适应这样热情的场合,好在有董玉秀在旁边,略微能放松些。
董天硕坐在一旁大口吃饭,一点感觉都没有。
只有吴金凤心里不是滋味,连送来的一桌酒楼的好菜都吃不太下去,她一时觉得董玉秀是故意的,但很快又想起是她自己邀请的对方,心里酸溜溜的,在那扒了两口饭,话比平时少了很多。
吃过饭,送走了客人们。
董姥姥把两个孩子带去客厅,给他们一人发了一个红包。
老太太没什么钱,红包里装的是200元,这点还是她平时口里省肚里攒好不容易存下来的。
董玉秀也给了董天硕一个红包,挺厚实一个瞧着有几千元,吴金凤看在眼里,坐在沙发上没动。
还是董玉海起身去房间里,拿出了一个早就封好的红包,虽没有董玉秀那个厚,但看着也是尽了心意,拿着送给了白子慕。
董玉秀道:“大哥,不用……”
董玉海道:“拿着吧,当舅舅的一份心意。”
董玉秀只能收下。
董玉海又拿出一个红绒布长条盒,看着有些年头了,一旁的吴金凤伸长了脖子去看,她还以为是什么项链一类,结果打开之后是一支老掉牙的钢笔,褐色的笔杆、银帽扣,看起来很土。吴金凤撇撇嘴,她对钢笔没兴趣,那笔瞧着也是老古董,怎么也得有个二十年了。
董玉海把这个钢笔放在茶几上,推到董玉秀面前。
“这是给子慕的吗?”
“不,这是给你的。”
===第192节===
董玉秀愣了下,不太明白大哥的意思。
董玉海道:“爸当年不准你画画,还撕了你美院的通知书……他其实挺后悔的。”他顿了一下,过去的事即便现在提起来,也还是太过沉重,过了一会叹道:“你走了之后,他买了这支笔,一直放在身边,想等你回来给你。”
董玉秀视线落在那支钢笔上。
在那个物资奇缺的年代,这样一支钢笔,是大学生才能拥有的。
董老爷子脾气倔强,这个老头子一辈子没向谁弯过腰,固执地用自己认为对的方式对儿女们“好”,这支钢笔,是他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服软。
……
父亲去世的时候,董玉海并未拿出,他怕妹妹难过。
多年之后,再次拿出这件东西,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董玉海拍了拍妹妹的手,对她道:“玉秀,我听说现在有成人大学,你要是想,可以再去学画画,你以前画得最好,我记得矿区的标语和宣传图都是你帮着写的。”
董玉秀勉强笑了一下,即便这么多年过去,旧事重提,那种憋闷和难过还是一瞬间涌上心头,眼眶泛红。
白子慕担心地把手放在她胳膊上,喊了她一声。
董玉秀回神,拍了拍他低声道:“妈妈没事,别担心。”
董玉秀收下了那支笔,但也没说什么,喝了一杯茶之后带着白子慕离开了。
车上,连司机都感受到气氛沉闷,没敢说话。
白子慕一路上都在看她,看过去的眼神里带了担忧。
董玉秀出来之后,情绪倒是缓和了许多,她笑了一下道:“没事了,妈妈就是想起过去的一些事。”她低头看了手里的那支钢笔,轻轻叹气,“以前的时候不懂,现在为人父母,大概能理解一点……不过宝宝,你以后要是有什么想做的事,都可以去做,你长大了,不要留下和妈妈当年一样的遗憾。”
白子慕头枕在她肩上,眼睛笑地弯起来:“妈妈,我可是很叛逆的呀。”
“只要别做伤害他人的事,就不算叛逆。”
“那我要好好计划一下——”
董玉秀点了点他鼻尖,也笑了。
第205章 宠坏
东昌小城,街边树阴下。
雷东川倚靠在摩托车上等人,天气热,他手里拿了瓶冰镇矿泉水,一口气喝了大半。
过了一阵,有几个年纪相仿的男孩过来,是孙小九和杜明那几个。
杜明接到雷东川电话,特意从乡下赶回来跟着雷东川挨家走访,查询记录了一下当年矿难的那些人家的情况。和方小妹说的差不多,但他们还是再次统计了一下,着重记录了那些人家里的经济情况,按那个做了一个简单排序。
杜明在家属大院长大,对那里熟悉,孙小九磕磕巴巴问一户的工夫,杜明已经跑了七八家,不动声色打问一番都给记下来。
杜明尤其擅长做这类事,事情打问的详细,册子写得也周全。
雷东川拿了一份,翻了翻道:“杜明,你这两天先不要去乡下,留在这跑完剩下的。”
杜明一下急了:“老大,我那鸡得有人专门喂呢,山上离不开人,不然你让小孙去吧?”
雷东川看了孙小九一眼,孙小九这回难得没争,有些臊得慌,垂着脑袋没抢活儿。雷东川摇摇头道:“他不行,这事儿得你来。”
“那我山上养的鸡……”
“让孙小九去替你喂两天,你先腾出手来做这个。”雷东川翻看之后,把册子递还给他,“就按这册子来,把剩下的那些人家也记一遍,尤其是家里有劳动力的,有一个算一个,不拘年龄大小,一块写下来。”
“好吧。”
杜明舍不得,但老大发话了,也只能答应下来。
他跟农科院的教授们前段时间刚联络过,送了一批鸡蛋去孵化,眼瞅着马上就要成规模了,交代孙小九的时候心疼得不行,再三叮嘱道:“小孙,你回去一定要给我照顾好啊,要是有不懂的就给我打电话。”
孙小九道:“怎么会,我们乡下长大的,谁家还没喂过鸡鸭大鹅啊?”
杜明:“我这不一样,得科学喂养,普通饲料一定要加一点干药材粉,我打好了一些放在板房里了,你记得看序号调配!”他一边说一边给孙小九列单子,“一天喂三次,别喂少了啊,我这鸡多少只、长多大心里都有数,还有,鸡蛋现在一天是26个左右,拿出来之后放一边,农科院的人要过来帮着孵化……这事责任重大,育苗儿呢,你别偷懒啊!”
孙小九:“……”
孙小九:“你那鸡吃啥药?”
杜明:“呸,你养的鸡才吃药呢!我这是科学喂养,吃的都是干草药混杂饲料,三顿吃不一样的药材,白色那袋是干苍术,我放在靠墙的位置了,闻着气味儿很香,是管着治疗风湿的,人都能吃,拿来和猪肝一起炖汤对眼睛特别好。”
孙小九道:“这么厉害?那这苍术可以给子慕家送点,我记得他妈妈好像刚动了手术。”
杜明抬高了下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他,语调也和平时不同:“这还用得着你说?这鸡吃草药长大的,肉质好,还有药膳的功能,老大早就挑了好几只给子慕家送去了。”
孙小九:“老大做的好,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杜明:“呵。”
……
孙小九一直在乡下长大,家里也喂过不少鸡,还从来没见过有人喂鸡能喂出这样与众不同的自豪感。
*
杜明整理的很快,两三天工夫就统计出了表格,装订成册拿给了雷东川。
听着雷东川说后续的事暂时用不到自己,迫不及待回乡下喂鸡去了,杜明大学考在省城,那边离着农科院近,但是离着东昌小城还有跑上三个多小时,回来一趟不方便,他打算在去大学之前把散养中药鸡的事安顿下来,为此要做的事还有许多。
雷东川看过册子之后,叫了孙小九过来,让他跟着自己去了一趟省医院。
因为路程远,特意让司机开了车。
孙小九上车之后,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只有他们和司机三个人,傻乎乎问道:“老大,咱弟呢?”
“子慕不去。”
“为啥不去啊?”孙小九特别疑惑,“他在忙啥,还是老大你不想带他一块?”
雷东川低头还在看表格,听见道:“想什么呢你,他开学早,家里舍不得,在家陪陪董姨她们。”
“哦。”
雷东川出门没带白子慕,孙小九似乎比他还不能接受,挠挠头道:“总觉得少了个人,不太对劲。”
“以后这样的事还多着了,提前适应一下也好。”雷东川低头看手里的册子,他心里也憋屈,白子慕那个集训要一年多,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年怎么撑下来。
孙小九会意错了,吭哧道:“老大,我觉得你这样不对。”
雷东川抬头看他:“嗯?”
孙小九:“就是上次,我都瞧见了,子慕那会明明要跟你坐一辆摩托车,你老躲他,还有在百川超市的时候,他以前要吃个零食,你肯定拿一堆,那回也是,就瞪他半天,眼睛睁那么老大,最后才给拿了一包鱼片。”孙小九把手指放在眉心处,学他皱眉严肃的表情,心有余悸道:“老大你不知道,我在旁边看着可吓坏了,你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雷东川:“……”
雷东川拿起册子,恼羞成怒敲了他脑袋一下。
孙小九不畏强权,还在试图抗议:“我知道你怎么想的,老大你是觉得马上要去念大学了,想锻炼一下咱弟的自理能力对吧?可你宠成这样,也不能一下就让他长大对不对。”他看了雷东川一眼,见自己老大一副被噎住的表情,只当自己说对了,小声嘀咕一句,“反正你这样有点不对劲。”
雷东川闭了闭眼。
这哪儿是一点不对劲,他这段时间可太不对劲了。
白子慕跟他亲,以前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最近他每天被白子慕无意识的小动作撩拨得够呛,不敢碰,不敢看,有的时候坐在旁边甚至都不敢想。生怕自己那一脑袋废料想得太入神,起什么丢人的反应。
可在外人眼里,就是雷东川突然间故意“疏远”——他们实在在一起太久,大家也都习惯了他们平时亲密无间的相处模式,只要他不跟白子慕粘在一块,旁人就以为他们是吵架了。
孙小九还在替白子慕抱不平,小声嘀咕:“反正我觉得,老大你有点不负责任。”
雷东川:“再说一句,你就下车从这儿自己跑着去省城!”
孙小九不敢再提,想转移话题缓和气氛:“老大,上回杜明还怀疑老方,你看,老方压根就没事,经得住查。我上次就觉得,他顶多就是谈了个恋爱,没想到连对象都没谈——”他看了一眼雷东川的脸色,“老大,你念大学以后打算谈对象吗?”
雷东川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还在生气,又或者这就是回答。
孙小九不怕尴尬,往下硬聊:“我倒是挺想谈一个的,听说大学里人很多,几千上万学生了,老大,你想过以后找什么样的没有?”
“白一点,漂亮一点,另外睫毛要长一点。”雷东川说话的时候,手里哗哗翻着纸页,像是在掩藏什么似的故意拧着眉头,“最好听话,但是脾气也不用太好。”
孙小九听得一愣一愣的,过了一会,反应过来,乐了道:“这不咱弟吗?”
雷东川喉结滚动一下,低声道:“不是。”
省城,医院。
方启这么多年节俭惯了,哪怕雷东川之前说了走职工医疗,给他报销,方家人也依旧选了大间病房,一个房间里六张病床,方父的病床在左侧靠窗的位置。
第206章 雷大款
经过治疗之后,方父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也不怎么咳嗽了。
雷东川带孙小九进来探望他,放下礼物,寒暄几句。借着方启要去水房打水的时候,雷东川也跟了出去,跟方启在走廊里谈了几句。
方启听到他说,愣了下:“我爸?他不搬砖,他管技术部分。”
“在建筑队管着多少人?”
“以前是建筑队,那个老板现在做得挺大,开了个建筑公司,我爸管着一个工程小队,大概二十多个人吧,里里外外的事都是他负责。”
雷东川道:“我猜也是,他看起来也搬不动几块砖。”
方启笑道:“是,老大,你是想问建筑有关的事吗?”
雷东川:“隔行如隔山,我问了也没什么用,还是需要专业的人去做。如果有差不多待遇的建筑公司,地点在东昌的话,你爸会回来吗?”
方启:“当然,他南下就是为了多赚一点辛苦费,那边盖楼房的多。”
“这两年咱们这边也开始了,我估摸着以后都差不多,上回去京城的时候看着写字楼比之前多了不少。”雷东川道,“我想开个建筑公司,刚开始肯定规模会小,不过慢慢干,做大的机会还是有的。”
他跟方启一边说一边走,打好一壶热水回病房之后,才对方父开口提了建筑公司的事。
方启他爸反应和方启差不多,惊讶之余,还表达了一定的担忧:“东昌可能没有那么多工程,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但是这个涉及太多人,不能因为我们一家就……”
“就是因为要用到的人多,所以才找您。”雷东川把手里的册子递给他,道:“这是这段时间我让人整理的关于震后受灾家庭的名册,大部分是矿上的,我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之前就想着做点什么事,正好那天跟方启聊起来,知道方伯伯您以前做工程,这些人家里,我打算酌情提供2到3个就业名额,建筑队挂在百川名下,前期费用走百川账上,等接了工程我们就自负盈亏,工程上的事儿由您负责,您赚得多,底下人就分得多。”
方父一时间被这个消息震地没回过神来,反应过来之后,说话都有些磕巴:“这、这怎么行?前期开销太大,就算是挂在百川名下,那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而且——”
雷东川笑道:“您是想说,这是您家里的事,不好跟外人牵扯上关系吧?”
方父嗫嚅几下,到了嘴边的话没有说出来。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第193节===
雷东川道:“我在省城这边有律师,您好好想一下,我下午让律师过来跟您聊,如果没什么问题,咱们就签个就业合同。”
雷东川做事利落,有三分把握就敢试一试,更何况现在资金和人员基本配置到位。
雷东川没多留,说完之后就先走了,方父连忙让方启送了送他们。短暂的接触过后,方父总会忍不住把雷东川当成一个和自己辈分差不多的大人对待,忘了他比自己儿子还小几岁。
方启送他们下楼的时候,雷东川对他道:“老方,建筑公司的事儿我是认真的,你陪伯父在省城医院疗养的这段时间也好好想想,等下午律师来的时候跟他们谈,都不是外人,上回带你见过的那几个,也姓方,是我表哥。”
“老大……”
“行了,一个人哪还得完哪!”一旁的孙小九也走过来,拍了拍方启的肩膀道:“老大以前就说了,咱们有钱一起赚,有困难了,互相帮扶一把也是应该的,赶紧点个头,老大还等着呢!”
方启过了片刻后,缓缓点头。
雷东川笑道:“这就对了。”
方启也笑了一下,眉宇间松开许多,这些年一直都是他跟着父亲去东昌城里给那些矿难家属们送钱,他们送去的钱也不多,只能尽一份心意。也正因为如此,那些人的名字和家庭情况他都记得住,其中不少家庭有第二个孩子,有些也会有子侄辈,如果真的成立建筑公司,那么这些人都可以来得到一份工作。
钱是一时的,工作和技能可以跟随他们一生,而且雷东川并没有动关系直接把人推荐进百川,而是单独成立了一个建筑队,让方父能出力,照顾了方家人的自尊心,这也让方启十分感激。
想说的话太多,到了嘴边,反而沉默起来。
方启本就不擅长这些,索性也不多讲,反正他认准了雷东川这个老板,以后只会一条路跟下去。
司机车停在外面,一时绕不过来,孙小九去找了。
雷东川就站在医院门口和方启闲聊了几句,说起来省城的时候,忍不住道:“这孙小九和杜明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以前吩咐点事儿干得特别积极,跑得比兔子都快,我喊他们俩跟着来趟省城,一个比一个难叫,孙小九守着个鱼塘不撒手,这杜明去乡下之后,在山上养鸡也这样,都不肯走,就这么爱干农活啊?”
方启扶了扶眼镜,道:“老大,你不知道那个传言吗?”
“什么传言?”
方启想了一下,还是告诉他道:“大家私下里一直有一个传言,说在你手底下,谁要是被派下去养鱼喂鸡,养了之后,就算是通过了历练,会步步高升。”
雷东川一脸不可置信,看向他问道:“这谁瞎传的?老方,你不会也信了吧?”
方启笑道:“我是第一个啊。”
雷东川:“……”
他这才想起来,方启是第一个管理鱼塘的人,也确实算步步高升,如今坐到了经理的位置。
鱼塘那“传言”还真是从他这开始的。
雷东川想了想,自己乐了:“行吧,让他们去下头历练一下也好,也算是内部良性竞争吧。”这种小道消息他也懒得管,权当看个乐子了。
方启拿了一个信封出来,交给雷东川道:“老大,这是我之前查到的一点消息,前几天还没有整理好,就没有交给你。”
“什么东西?”雷东川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一份详尽资料:“金缘珠宝行……贺乔生?”
方启道:“对,他现在改姓罗,叫罗乔生,以前是金缘珠宝行的一个普通职员,他的履历很奇怪,20岁的时候被推荐进大学,毕业之后却默默无闻做了3年最基础的金匠师,之后突然和金缘珠宝行老板的女儿结婚了,我查不到太多详细的资料,只找到这些时间,另外我还打听到一件事,这个罗乔生,以前姓贺的时候,曾是贺大师的义子。”
雷东川拧眉想了片刻,道:“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贺大师当年拿扁担打过一个,他也是头一回见老人如此动怒,只是那个时候年纪小,不懂这些,现在串联起来明白过来。
“何家乐大卖场之前上了金柜,也是金缘珠宝行提供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挂了另一个牌子,没有用自己的。”方启指了资料其中一页,道:“还有杜家车行被砸的事,我让杜老板以受害人身份去警局询问了,那些人闹事前名下都收到过一笔来路不明的钱款,这几项银行汇款的线索有限,但是可以确定是从鹏城汇款过来,金缘珠宝行的总部就在那边,可惜时间不太充足,我目前只查到这些。”
雷东川道:“已经很多了,我带回去慢慢看,有什么事再联络你。”
方启点头道:“好。”
两人正聊着,孙小九带着司机过来了,雷东川把资料收回信封走了。
方启站在医院门口,等车子开走之后,才返回病房。
*
下午,律师如约而来。
百川有自己专属的律师团队,几乎省城一半知名律师或在这里任职,或挂靠这里,可以说别的企业砸重金想聘请的金牌律师都在这里也不为过。
过来的律师有两个人,一个负责商谈,另一个则面带笑容的为他们记录,说的内容和雷东川上午讲的差不多,但更为详尽一些。
这两个人语气态度谦和,没有半分架子,方父问的所有问题,他们都一一给出解答,特别耐心。
方父在南边工作的时候,多是与工人们交流,遇到这样的合同事项处理起来有些拘束,最后还是方启代为谈了具体条件,修改了其中两条,拿给父亲签字。
方律师看他签字,略有些犹豫:“你这样改恐怕有些不妥,按照合同上写的,在建筑队效力5年之后可以自行离开加入或组建同类型公司,不受行业从业条款约束……”
方启道:“不用了,合同上给的保证已经很多了,我父亲的性格我知道,他在南边为同一家公司服务了十多年,回来之后,轻易也不会改变。”他看着父亲签好字,收回来递交给对方,“更何况,我和百川的合同还在,我们一家人向来是在一起的。”
对方只当方启说的是句玩笑话,都笑了。
方启起身送他们。
方父坐在病床上,低头看着刚刚签字的手,想的却是方启刚才那句话。
他年轻的时候和身为矿区书记的父亲关系并不好,他痛恨父亲,责怪他对自己太过严苛,也曾经怨过他不帮助自己安排工作,父子争执的结果就是他负气南下,不肯再沾“方老书记”一点光。
但是等人到中年,却不由自主地走上了和父亲一样的道路。
他心里有杆秤,良心时刻告诉他,不能歪。
当年那件事,是他父亲欠了那些家庭太多,他能从金钱上弥补的有限,只能尽自己可能,让背上的荆棘藤条落下来的时候,不至于那么负罪。
他给自己背上了枷锁。
他跟妻子提过离婚,但是她不肯,她接纳他,一如当初他们刚在一起那样,愿意跟着他一同吃苦。
这么多年,他们家里一同做这件事,从未跟别人提起过。刚开始那些家庭怨恨他们,有人推搡打骂,也有人把他们拒之门外,但是时间长了,慢慢的有些人态度转变,虽然还是沉默,但会在他们上门的时候送上一杯水。
这一杯水,比什么都珍贵。
他感受到了赎罪的意义。
……
他想起刚才方启说的话,他们一家人向来是在一起的。
方父手指握紧,指腹和手指两侧因为写字留下的茧子粗糙,可他丝毫感觉不到,只眼眶微微泛红。
方启回来之后,方父的情绪已经调整过来,又恢复了平日的谦和,看他进来指了一旁的小桌道:“外面热吧?来,先喝杯水,歇一歇。”
方启坐在一旁喝水,他们父子两个都不怎么善于表达,对话也只有寥寥几句。
方父问道:“东川他们刚念大学?之前听你说,我还以为他们已经工作好些年了,看着他模样跟大小伙子一样,说话办事跟他爸很像。”
方启:“嗯,他之前就一直管着乡下那些事,村里的豆腐坊和其他几个小加工厂都是他牵头搭线,帮着找了设备,扩大规模,还投了一个食品加工厂,百川里面有个‘林场’牌的蜂蜜,就是他给办起来的。”
方启说起自己会比较沉默,但说起老板话比平时多了一些,给父亲讲了鱼塘,还讲了百川起家的过程,从物流仓储一直说到了运输车队。
方父听得愣住:“他这么年轻,干了这么多事啊……”
方启笑道:“是啊,老大说——”他想了一下,还是学了雷东川一贯的语气讲道:“‘三天两头的涨价,谁受得了这个’。”
他学得太像,方父忍不住都笑了:“像是他说的话。”
方启:“别人都说做生意是为了赚钱,我觉得他不是,他是真的想做好一件事,有的时候我觉得能遇到他真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方父听了之后,点头道:“是啊,东川是个好人。”
方启:“嗯,他们一家人都很好。”
*
东昌小城。
雷东川赶回来之后,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倒不是因为别的,是白子慕入学时间要到了。
贺大师比所有人都高兴,他在京城珠宝协会有个理事的职位,本来就有几个月时间要在京城那边做事,这次更是直接提前回京,和白子慕同一天回去,顺路去看看孙儿的学校。
雷东川争取到了送行的机会,和他们一起去。
他从省城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回家之后没换衣服,还是那一身衣服进厨房系了围裙炒菜,大约是带着点憋闷,铁锅和锅铲砰砰作响,炒出了火星。
白子慕过来瞧他,见他穿着西裤和白衬衫,腕上还戴了手表,忍不住问道:“哥,你出去了?”
雷东川道:“出去一趟,你退后两步,一会小心烫着你。”
白子慕没听话,反而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他身后,探头道:“做什么好吃的了?”
“小碗儿,我说什么来着?”
“我又没站在前面,哥你看,我躲在你后面,挡得可好了。”
“……”
雷东川炸了虾仁,装盘子里放在一旁,白子慕张嘴示意,等他喂了一颗虾球才心满意足。
雷东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家里小朋友一句话都没说,就站在他旁边吃口东西,他心里都舒坦。
白子慕上前给雷东川挽了袖子,瞧着露出来的小臂肌肉线条“哇”了一声,还伸手摸了摸:“哥,你真厉害!”
雷东川下意识绷紧了整条胳膊,但等了半天,也没见白子慕摸其他地方,只能悻悻卸去力气,转身去炒下一道菜。
白子慕在厨房里蹭吃的,没一会也瞧出他带了情绪,奇怪道:“哥,谁惹你生气了?”
雷东川哼道:“没谁,跟自己生气。”
“啊?”
“气自己没钱,等我攒够了钱,把那什么破数院给买下来,100年内不许搞集训!”
白子慕笑得趴在他背上,半天没起来。
第207章 门禁卡
贺大师提前去京城,以“顺路”的理由带上了白子慕,乐呵呵地送他去学校。
因为这次是要先参加集训,不是开学仪式,白子慕劝了董玉秀,让她先留在家里休息,等开学再去,董玉秀眼睛手术刚做一两个月,也受不住长途奔波,想了想只能无奈答应。
一老一少上路,雷东川不放心,一路陪同北上。
路上的时候白子慕趴在他肩膀那睡着了,雷东川看了一眼,一路没舍得动,怕他醒过来。
贺大师坐在前面本来在说话,跟白子慕介绍京城的小吃和糕点,听到后面安静下来,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不但没觉出异样,反而自己也跟着放轻了说话声音,咳嗽一声也轻轻的。
雷东川想给他拿水,贺大师摆摆手道:“不用,我没事,你照顾好弟弟啊。”
雷东川答应一声,稳稳坐着。
中途在服务区的时候,白子慕也没醒,几个人下车简单吃了口饭,贺大师先买点什么带上,雷东川道:“贺爷爷不用了,我包里带了吃的,还有水,等一会小碗儿醒了吃两口,到了京城再找地方吃饭吧。”
贺大师道:“也行,这里东西太油,估计子慕也吃不下。”他自己倒是胃口还行,吃了大半碗面,坐在那休息的时候还问道:“子慕怎么一路上都在睡啊?他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第194节===
雷东川笑道:“他这几天一直在看书。”
“看书?”
“对啊,这不到了学校就要去集训队吗,小碗儿您还不知道,嘴上不说,特别要面子,生怕自己看书少有什么题目不会算,这几天争分夺秒把唐教授送来的那几本教材反反复复地翻了好几遍。”
贺大师也听乐了,点头道:“子慕这点随我,争强好胜的。”
雷东川给老人倒茶,搭话道:“我觉得也是,爷爷,您到了之后跟学校提提意见,就算是集训,一个月也应该放半天假,到时候咱们去看看他,好歹送点吃的、用的。”
贺大师道:“我提了管用吗?”
雷东川:“当然了,我问过陆伯伯,之前京大考古院也邀请您去做演讲来着,您忙给推了……”他看了老人,小心建议道,“要不您看看时间,有空的话可以去讲半个钟头,凡事都好商量吗。”
贺大师刚想点头,看了雷东川一眼之后,梗着脖子半路转了话:“我的事儿你甭管,操心你自己就行!”
雷东川笑笑,给他杯子里倒了茶。
他也算是在贺大师身边长大的,知道老人嘴硬心软,有这么一句肯定就已经听到心里去了。
吃过饭回到车上,白子慕还在后排睡着。
雷东川轻手轻脚把他抱起来一点,让他枕在自己腿上继续睡,下午阳光有点热,他还伸出遮挡了一下。
白子慕睡了一路,他就光明正大地看了一路。
京城。
路上开个5个多小时的车,到了之后先去找了地方吃饭,白子慕刚睡起来有些没胃口,吃了一碗绿豆汤去暑气才好转了一些。
他喝了一口,道:“这个绿豆汤里放了乌梅,好奇怪,怎么和家里的一样?”
贺大师听了直乐,对他道:“就是家里的,你哥背了一路,里头冰块都化了,你要是早睡起来一点,还能喝上冰镇的哪!”
雷东川给他碗里夹菜,叮嘱他多吃,面上表情一如往常,他做这些事实在是习惯了。
白子慕还是更喜欢吃家里的菜,雷东川带来的绿豆汤喝了不少,贺大师瞧在眼里,心里忍不住开始琢磨雷家小子路上说的话——要是他去京大开几场讲座,倒是也耽误不了多少事。
刚到学校,白子慕还没等进宿舍,就有几个教授找过来,把他接走了。
雷东川提着行李去了宿舍楼,大概是和集训有关,白子慕分到的宿舍环境还不错,四人间相对来说要宽敞一些,有单独的柜子和书桌,床铺在上面,下面是供个人放物品的台面。
白子慕的行李有两个皮箱,雷东川已经收拾过一遍,也没什么不能看的,打开箱子帮他整理好。
贺大师坐在一旁椅子上,在那指挥,但是没说几句就发现雷东川干活比他想的还要利索,也就不怎么管这些,转头去看了一眼宿舍。
他们是第一个来的,宿舍其他人还未到,贺大师看了一眼孙儿的床铺,有些感慨:“怎么这么快,一眨眼你和子慕就长大了,我总觉得子慕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那么大一点,满肚子心眼……”
雷东川笑了一声,道:“是。”
贺大师又问他:“东川哪,你几号开学?我到时候也去看看你。”
“贺爷爷我不用……”
“你不用什么,你也就比子慕大个两岁,你们俩呀,一样,都是小孩儿。”老人笑呵呵的,摆摆手道:“就这么定了啊。”
雷东川从小和白子慕都在一块,贺大师教着教着,就变成了两个,也已经习惯了,在老人心里,其实雷东川也没比白子慕差到哪儿去,一样的重视。
雷东川收拾好床铺,弄好了之后凑到贺大师身边道:“贺爷爷,您有个老朋友是不是在考古院啊?也好长时间没见了,要不——”
贺大师瞪他一眼,哼道:“你少算计我!”
话虽这么说着,但还是站起身往外走,老人瞧见雷东川要跟过来,大约面子上有点过不去,不许他跟,拿拐杖指着宿舍道:“我们几个老朋友叙旧,你跟来干啥,去,把子慕那些书摆上,我谈好了回来接你。”
雷东川咧嘴笑道:“好嘞!”
他在宿舍把白子慕带来的书都摆放好,又顺便打扫了一下宿舍卫生,坐在那等了一会,干脆出去买了一个小台灯回来。雷东川起初按自己习惯放台灯,想了想又降低了一点高度,按白子慕的身高给放好,正在调配台灯高度的时候,就听到宿舍门响,回头就看到了白子慕。
白子慕大约是跑回来的,额头上还带了汗,瞧见他还在立刻就笑了。
雷东川有点意外:“怎么提前回来了?”
“我跟教授说了下,等你们走了我再过去。”白子慕走过来问道:“哥,你在弄什么?”
雷东川道:“给你安了个台灯,晚上看书用。”
白子慕坐在那试了试,但对台灯兴趣不大,很快转过头来,喊了他一声。
雷东川扶着椅子,弯腰也看他,捏他鼻尖:“少撒娇,在家里闹着提前早来的也是你,现在舍不得了?早管着干嘛了。”
白子慕伸手抱住他,埋头蹭了蹭:“哥,我已经开始想家了,也想你……”
雷东川抬手揉了揉小卷毛,哄他:“宿舍不是有电话吗,想我了就打电话,甭管什么时候,你喊一声我就过来找你。”
“可是我不想你那么辛苦。”
“这算什么辛苦。”
“一喊就来吗?”
“嗯。”
白子慕躲在他怀里一会,大概也有点不好意思,埋头不肯出来。
雷东川故意逗他道:“我看看,掉金豆豆没有?”等把人从怀里挖出来,看到对方低垂着眼睛,睫毛微微粘湿在一处,又忍不住有点心疼了,抬手给他擦干小声道:“你跟教授申请一下,一周……不,一个月请半天假,我和爷爷他们都想你,见一面,就能撑过去了。”
最后一句说的不是白子慕,更像是说自己。
雷东川觉得,要是一年见不到人,撑不过去的怕是自己。
白子慕乖乖点头:“哥,我会努力学习,争取一下。”
雷东川喜欢他平时冷冷清清的样子,也喜欢他这会儿乖巧听话的模样,只是这么看着,就心软得一塌糊涂,站在那一动不动的看着,心里想的却是亲一下。
一小下就行,就跟那天白子慕午睡时候,他弯腰印在唇角的那个吻。
他还记得那个触感,很软,只贴一下,心脏都要跳出胸腔。
白子慕抬头看他,喊了一声:“哥。”
雷东川扶着椅背,微微弯腰,他手心有点出汗的手,忽然听到白子慕仰头问他:“你那天带回来的信封,里面是什么?”
雷东川用了仅存的理智回想了一下,才记起那是在省医院方启给他查的那些资料,他张开口话到了嘴边又改了主意:“没什么重要的,你先去集训,等回来再跟你说。”
白子慕歪头看他,问道:“是很重要的信吗?”
雷东川含糊道:“还行吧。”
“是女生写给你的吗?”
“……”
雷东川盯着他看了一会,捏他脸一下:“不是情书。人不大,想的还不少,忙你的集训去吧,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白子慕像是小狗一样绕着他转圈,打探那封信的信息,雷东川一颗心被他撩拨得又酸又甜,绷着嘴角努力保持平静表情,挑眉道:“等你集训结束之后告诉你。”
白子慕看着他,一脸困惑。
雷东川倒是对他这点小心思挺高兴,伸手点他鼻尖一下:“你呢?”
“我?我当然跟你最好啊。”白子慕认真道。
雷东川故意装作不在意,问他:“之前那个呢,你不是说有个喜欢的人?跟她说了没有?”
白子慕咬唇看他,过了片刻小声道:“没有说,他现在进入考验期了。”
“那你跟我说说,我帮你看看这人行不行……”
“等哥哥什么时候告诉我信封的事,我再告诉你那个人。”
雷东川挑眉,看了他好一会,缓缓点头道:“行吧。”
过了一会,雷东川接到了贺大师的电话,起身拿了自己的外套搭在手臂上离开宿舍楼。白子慕一路送他们去了校门口,在贺大师面前他没有再透露出自己的情绪,一路扶着老人的胳膊,还笑着跟他们摆手说再见。
雷东川上了车还在看,见校门口站着的人影一直没离开,拧着眉头没吭声。
贺大师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故意咳了一声,道:“从下个月开始。”
雷东川回神,问道:“贺爷爷,您说什么?”
贺大师道:“我说,从下个月开始,一个学期6次,我和京大考古院合作来这边办讲座,你到时候有空的话过来帮我跑跑腿,顺便给子慕送点东西,宿舍还知道路吧?我跟那边说了,给你办个门禁卡,不过只能你自个儿进去,旁人不行啊。”
雷东川脸上露出惊喜,笑了道:“哎,谢谢贺爷爷!”
贺大师心里得意,但嘴上不肯松口,摆摆手故意道:“没什么大不了的,老贺那边一早就想跟我合作,这不他们弄了一批金银器回来,国家博物院那边还想拍摄修复过程,杂七杂八一大堆事,就老贺手底下那几个学生,去挖挖土还行,真要修复,还得是我们专业的来。”
雷东川真心实意夸道:“贺爷爷出手,肯定没问题。”
“那是,”贺大师被奉承一句,心里挺舒坦,但很快对他道:“就这一回啊,也就是你开口,我最烦别人管。”
雷东川点点头:“贺爷爷,我给小碗儿送饭的时候,也给您准备一份吧?上回的鸡汤怎么样,我记得您也喜欢吃清淡口的,我做的滋味再足一点,放点笋干……”
贺大师硬生生被他说得口水都有了,暗暗咽了一下。
雷家这小子,别的不说,做饭这手艺真是没得挑啊!
……
两年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的工夫,就过去了几个春秋。
R大。
大学篮球联赛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几乎各大高校男生们都在谈论这个话题,尤其是R大的校篮球队一直以来排名都还挺靠前,气氛更是热烈。月底,比赛进入尾声的时候,更是传来了有几场明星赛的消息,一时间大家都很激动。不少人打问到了地点,知道R大体育馆在这几天也有一场,听说会有知名球员过来。
“是哪个球队的?”
“我就不说球队了,我只说一个名字你就知道了,雷少骁——”
“喝!竟然是‘雷霆少校’吗,这人可太有名了,我姐不看篮球赛都知道他!”
“可不是,之前好像还上了一个综艺节目,笑死我了,别人来都是努力表现自己,就他打球的时候说脏话,让教练罚去喂猪。”
“真骂人了啊?难怪我看到一直消音……”
“也不怪他啊,对面那队前锋打球太脏了,换了我也开骂,他那算是替大伙儿骂的,性情中人吗!”
几个男生一边走一边讨论,说起要看球赛的时候,还有人道:“喊上大雷吧?我记得他也喜欢看球来着,还收集了好多海报。”
另一个道:“肯定不在,你们也不看看日子,这都月底了。”
“哦,对对,去看女朋友。”
“大雷真谈对象了啊?”
几个人面面相觑,其实大家也没见到,但是都听说有这么一个人,好像是个挺厉害的学霸。每个月雷东川都会雷打不动去一趟京大,有的时候能见到人,回来高兴一点,要是见不到,那脸能黑三天,任谁一眼都能瞧出来。
===第195节===
第208章 骑士
雷东川也算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
这人平时不爱出风头,但是架不住身高长相摆在那,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关注。
他平时一节课不耽误,但是没课的时候基本上找不到人,每天都很忙,大一那年还住过一阵宿舍,后面忙得厉害一个月也就偶尔回来拿点东西,放个课本。所以不只是同班,连同宿舍的人都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大家只知道有不少校外人士来找雷东川,每次人都不一样,有不少人都开着车,轿车、越野,什么车都有。
甚至雷东川自己,两年下来就换了四五辆车。
也有人猜着雷东川可能是富二代,但是也没瞧见他有什么特殊花钱的嗜好,开汽车的频率都没有他骑车的次数多。
雷东川有辆改装后的摩托车,黑色雅马哈,机车身型流畅,暗夜里的骑士一般,光停在那就十分炫酷。
班上的同学们对雷东川的敬畏大过于好奇,他们跟雷东川一般大的年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站在雷东川跟前的时候,总有一种汇报工作的错觉,因此至今也没有人敢过去问他。
之前有别的学院的女孩看上雷东川,来宿舍楼下等了一个月才瞧见他一回。
女孩长得漂亮,在自己学院里也是被捧着惯了,以为自己这样追上一阵就能金石为开,但没想到刚搭了两句话就被堵得哑口无声。
女孩:“雷学长,我想问下,你平时不在宿舍都去干什么了呀?”
雷东川:“私事。”
女孩:“不能告诉我吗?”
雷东川:“不能。”
……
女孩悻悻收手,决定不再捂这块石头。
雷东川经此一役,倒是让周围对他跃跃欲试的人消停了下来,再没有人试图跟他搭话了。
京城季节分明,一场秋雨一场寒。
在同校的学生们热烈讨论篮球赛的时候,雷东川正骑着他的那辆机车穿梭在道路上,赶在夜色擦边时刻,到了京大。
京大车辆管控严格,所幸白子慕他们那几栋宿舍楼有些特权,白子慕自己没车,就把出入牌照给了雷东川。雷东川路上有些事耽搁,骑车过来的时候有点晚了,停在宿舍楼下先看了一眼手表。
下雨了。
骑行服贴身穿着,有雨水从上面滑落,雷东川摘了头盔在那等。
相差不到几分钟,一个长相模样漂亮的男生就回来了,他独自一个人往宿舍走,怀里抱着几本书,一只手撑着伞有些歪歪扭扭,伞角偶尔抬起,让他看到楼下那辆熟悉的摩托车,原本平静清澈如水的眼睛,像是雨天后霓虹的倒映,一时间亮了起来。
“哥!”
白子慕向他跑过去,把雨伞努力撑在他头顶,“你怎么来啦?下雨了,在外面等了多久?”
雷东川冷声道:“十三天。”
白子慕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笑着道:“怎么还生气啊,我上次又不是故意放你鸽子,集训太累了,我在实验室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都是第二天了呀。”
雷东川抬手摸了摸他的耳朵,触感冰凉,他也没在外面多耽误,背着包下车道:“走吧,进去再找你算账。”
白子慕走在前面,好奇地看他带来的背包,还想伸手摸摸,雷东川半路握住他的手牵着没放,板着脸道:“别动手动脚的。”
“哥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雷东川没吭声,只牵着他的手一步步走进宿舍楼,舍管见了他们,还笑着打招呼道:“大雷来了啊?”
雷东川颔首道:“叔,这是上回说的香烟,老家捎来的,不值什么,您尝个新鲜。”他从背包里拿出两盒散烟,递给对方,不多不少,更像是给老朋友带的一点土特产。
舍管连声说不用,雷东川力气大,给他塞手里,他也只能留下。
真要说起来,舍管跟雷东川比白子慕还要熟。
没办法,这人来的比306宿舍住的白子慕回来的还勤快,有的时候白子慕忙到太晚,又或者是被数院的教授们带去外地开研讨会,经常两三天才回来。
雷东川带着白子慕回了寝室,倚靠在门边,看他开门。
白子慕嘀咕道:“你又不是没钥匙……”
雷东川催他:“快点,一会菜要凉了。”
白子慕因为跳级换过一次宿舍,这次是两人间,一旁空闲的床是一位数学院学长的,对方读研,课程和白子慕不同,但也一样被教授们抓了壮丁,每天闷头在实验室里算数据,回来的时间要更晚。
雷东川带来的背包鼓鼓囊囊,打开之后拿出七八个保温饭盒,一个个打开摆在白子慕面前,全都是他爱吃的菜。
白子慕拿了毛巾过来想给他擦干头发,但是俩人身高差了一截,他踮脚也只能把毛巾搭在雷东川的脑袋上,带了点困惑问道:“哥,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没有啊。”
雷东川顶着毛巾,哄他快坐下吃饭,白子慕坐在桌前瞧见雷东川要帮他卷薄饼的时候,连忙道:“哥!”
雷东川看他:“怎么了?”
“你没洗手。”
“……”
雷东川把饭盒往他那边推了推,抬手捏了他脸一下,磨牙道:“就你事儿多,赶紧吃,一会凉了我就全扔了。”
白子慕吃了一口薄饼,含糊道:“别扔呀,给小张学长留着吧,他上回闻着味儿吃的泡面,太可怜了。”
雷东川拿毛巾擦了擦头发,嗤道:“你还有闲心管人家呢?吃你的吧,再让我抓到你不好好吃饭,我就天天过来堵你。”
白子慕仰头看他,眼睛弯起来:“哥,你做的这个小饼好好吃啊。”
雷东川差点没绷住,嘴角动了动,勉强维持住了自己的尊严。
他去洗了手回来,坐在一旁给白子慕卷小饼,薄得几乎透明的饼皮十分劲道,里面夹了白子慕喜欢吃的蔬菜,还有一筷响油鳝糊,像是烤鸭卷一样喂到对方嘴里,光是看他这么一口口吃进去,雷东川就觉得没白忙活,心里舒坦了许多。
白子慕自己吃了两口,也去喂他,雷东川避开道:“我在外头吃过了,今天杜明过来一趟,我们出去谈了点事。”
白子慕就乖乖坐在一旁自己吃,大约真的饿了,比平时吃的要多一些。
雷东川一直看他,不见面的时候心浮气躁,可见了面心里也一样躁动不止。
他抬手用拇指给白子慕擦了下唇角,不动声色道:“沾了点东西。”
白子慕被他照顾习惯了,也并未觉出有什么不妥,吃到最后,手里还有一口小饼没吃完,举着放在雷东川嘴边笑道:“哥你自己尝尝,这回做的可太成功了,特别好吃!”
雷东川吃了,没拆穿他。
白子慕吃饭从小到大都是一道难题,今天吃这么多,已经很给面子了。
雷东川收拾桌子的时候,白子慕就坐在床上一边翻书一边跟他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手里的笔一直没有停下,显然也是为了今天特意带了部分工作出来。
“小碗儿,明天有空没有?二哥过来了,要过来打什么明星赛,哦对了,他还跟我说了,你要是明天没空,就周四也可以,他周四打最后一场,就在京大……”
“小碗儿?”
雷东川把东西收拾好,白子慕已经歪躺在床铺上睡着了。
雷东川放轻了动作,弯腰过去把他鞋子脱了,轻轻抽走了他手里的圆珠笔。
白子慕手指微微动了下,牵住了他的衣袖,含糊喊了一声哥哥。
雷东川坐在一旁,小声道:“嗯,在这了,没走。”
白子慕困得像是在说梦话,雷东川只听清“别走”两个字,其余更像是小孩子撒娇的呢喃。他抬手整理了一下白子慕额前的碎发,把外套脱了,搭在他身上:“知道,多陪你一会。”
第209章 小动作
白子慕睡得很沉。
雷东川坐在旁边陪着,低头看他,手指捏着他的一点微微卷起的头发。
白子慕的腰很细,脖子也细细的,皮肤冷白,能看到血管的颜色,他身上盖着雷东川的夹克外套,像是小朋友偷穿大人的衣服一般,大了一截遮挡住下巴,露出精致眉眼和高挺鼻梁。
两年时间,他们之间变了一些,也有些没变过。
白子慕还是那样白白净净带着书卷气,像是被放在象牙塔里用书卷供养的小少爷,只需要坐在那里不需要过问俗世纷争——他也的确是这样做的,两年来,比谁都要认真攻克一道道难题,付出了无数时间和心血。
雷东川之前有一回找不到白子慕,托了一些朋友打问过关于他们这个集训队的事,就因为查了一下,刚开始打问到一点消息就被人找上门来,还差点被十一局的特勤人员带回去审问。后来还是唐教授出面,对方发现他是家属之后,就给放了,闹了一场乌龙。
雷东川那个时候开始知道,或许他弟做的事,并不只是“集训”这么简单。
他最初还担心过一阵,不过后面看到白子慕只是算题,想了想也放心了,他弟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除了头脑聪明,别的也做不了什么,每天和教授们待在实验室里,应该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事。
他旁敲侧击问了白子慕日常,果然和他想的一样,每天都是书山题海,倒是也足够安全。
雷东川这两年时常过来探望白子慕,平时能不能遇到算是运气,但是月底的时候是他们两个约定好的,白子慕一定会在这一天抽出几个小时,再忙也会见一面。
白子慕来不及去外面,他就把吃到的好吃的东西都搜刮带来,一样不落地摆在他面前。
外头流行什么,他就给白子慕买什么。
最新款的手机,最新款的手表,还有球鞋、衣服……甚至是车。
他确实买了几辆车,但都是给他们俩准备的,他一个人开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杜明家里有车行,这两年发展得挺不错,有部分车型也是托了关系好不容易弄到的,只是白子慕没时间出来兜风,雷东川买回来放车库里搁着,平时就骑自己那辆摩托车,懒得摆弄那些。
副驾上都没人,他耍帅给谁看。
……
白子慕睡了一个多小时,醒过来的时候恍惚了一下,看到雷东川才眨眨眼想起自己在宿舍。
雷东川捏他鼻子,故意道:“舍得醒了?”
白子慕醒了就笑,弯着眼睛喊他:“哥,我好像梦到你了。”
“哪个好?”
“嗯?”
“梦里的我好,还是现在的我好?”
白子慕被他逗笑了:“哪有人这么跟自己比的,都好啊。”他坐起身伸了个懒腰,起来略微活动了下,看了四周道:“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雷东川:“哦,我给你收拾了一下,还有那些衣服,替换的我给你放好了,之前那些薄衣服我带走。”
白子慕点点头,又问他:“哥,我好像听见你说二哥的事,他要来吗?”
雷东川跟他又讲了一遍:“二哥那场比赛打完要傍晚了,你有时间的话就来,其余的不用管,我来安排。”
===第196节===
白子慕想了下道:“周四吧,周四正好,爷爷有个讲座也要过来,晚上咱们一块吃饭。”
“好。”
他们说话的功夫,雷东川又顺便给他收拾整理了一下。
白子慕这里不乱,但是堆放了很多书,贺大师每次过来总是不放心孙儿,会特意来看看,雷东川一般都会赶在前头给他收拾一下宿舍。
白子慕这边有个七层的书架,上面放了许多书,看过的叠放在上面,有些做了折角痕迹的摞在一旁,放的有些不稳,动了一下就有书掉下来,雷东川忙给扶住了,伸手护了白子慕头顶道:“小心。”
两个人一前一后站着,雷东川微微低头,呼吸都能触碰到对方耳尖。
白子慕:“哥,我想跟你说——”
啪嗒,一本书掉下来,砸到了雷东川挡在那的胳膊上,也打断了白子慕的话。
雷东川把其余书往里推了推,问他:“什么?”
白子慕:“没什么,下回吧。”
雷东川:“是有什么想吃的菜?”
白子慕干巴巴道:“……算是吧。”
雷东川揉了揉他脑袋,接过他手里那几本书一边给他放好一边笑着道:“想吃什么给我发个短信,我周四一块给你带来。”想着过几天又能见面,雷东川心情也好了不少,还哼了几句歌。
这边宿舍楼什么都好,就是不能留宿。
雷东川看了眼时间,还是卡在12点之前走了。
白子慕要去送他,雷东川道:“别了,外面下雨,你别再着凉,就站在窗边看着吧。”
他把外套穿回来,背包离开。
雷东川小跑下楼,看了一眼唯一亮灯的小窗和窗前模糊的身影,呼出一口白气,骑车走了。
他身上的夹克外套暖烘烘的,带着一点若隐若现的味道,像是洗衣粉和阳光晒过的香气,还有一点少年人捂热了的淡淡暖意,很熟悉。这么穿着,就好像是白子慕在拥抱他一样,他骑车没回学校,反方向去了自己的公寓。
他两年前来京城和白子慕陪着董玉秀做手术的时候,就在京城置办了房子。
公寓里的东西都是两份,但是只有一份有动用过的痕迹——白子慕太忙,还未曾来过。
不过,没来过也好。
雷东川进门之后,径直去了卧室。
卧室门只来得及半遮掩着,都没有关牢,能看到卧室柔软大床的一角。
双人床上,躺着雷东川一个人,他穿了一路的那件夹克外套脱下来盖在脸上,遮挡住表情,只能看到露出来的喉结上下滚动,极力隐忍,手上力道大的青筋崩出。
一旁是散开着的背包,里面放着凌乱的一些衣物,大多是夏天穿的T恤和长裤,夹杂在这些衣服里还有一两件巴掌大的衣物。
雷东川手里拿的就是其中一件。
……
许久之后。
归于平静。
雷东川嗅着夹克外套上最后那一点气味消失,抬手掀开夹克,神情略有些餍足,但很快又拧眉抬手看了下那几乎可以称为布料的东西。
那点布料已经彻底被弄脏,也破了,还不回去了。
雷东川躺了片刻,起身收拾了一下,把这件衣服洗干净收好,这些用过的“布料”单独放在一处,而另一边则是一模一样的还未拆开的新的衣物。
白子慕的衣服都是他在收拾整理,趁机中饱私囊一两件,也查不出。
第210章 红酒
白子慕见了雷东川一面,回去加班加点忙了几天。
他在数学方面展现了极佳的天赋,再加上一流学府的环境,让他在短短两年时间像是海绵一样疯狂吸纳知识,现在已经能跟上唐斉教授团队里的进度了。白子慕是团队小组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大家对他十分关照,尤其是经常和他一同商讨的一位师姐,对他很是照顾,两个人性格也差不多,都是恨不得睡觉都抱着数据合眼的人。
那位师姐比白子慕更拼,结婚当天带了几摞演算题过去,路上坐车去酒店的时间一点都没耽误。
白子慕两年来很少请假,反倒是京城数院的教授们担心他两头都这么努力,身体吃不消,主动给他减负。
周四的时候,白子慕调配好了时间,腾出了下午3点之后的时间打算去看望贺大师。
正准备离开实验室的时候,就接到了唐斉教授给他打来的一个电话。
唐教授他们小组里用的手机是特制的,保密措施更为严格,白子慕也有一台这样的手机,他接起来之后,先跟唐教授汇报了一下这段时间的成果。
唐斉教授笑呵呵道:“好好,我听你师姐说过了,SHA—1的推演怎么样,还顺利吗?”
白子慕道:“遇到了一点小麻烦,这边机房里的电脑性能不错,但多台电脑运算下来,我和师姐守了3天也没有任何进展,很可能和之前一样的情况。”
唐教授惊讶道:“京大数院的机房是国内最好的了,怎么它也不行吗?”
“对。”
唐斉教授领导的小组专门从事华国的网络密码工作,国内多所高校都在配合,他们之前把S大数院机房里所有的电脑都空出来,让它们统一运行SHA—1的推演,本以为多台电脑一天可以运算出来,可等待了七八天,都没有任何进展。时间紧迫,唐教授就让小组成员带着数据资料来找白子慕,希望能借助京大的力量,早一点算出结果。
但现在看来,依旧是失败了。
白子慕道:“老师,我打算下一步手动推算。”
“靠人力推算?”
“一半一半吧,计算机崩溃的原因是因为出现了太多方程式,这些方程式之间互有矛盾,计算机也不知道正确的路径,很容易就会产生数据崩溃。”白子慕道:“我和师姐商量过后,打算先做一段时间的手动演算,找到运行程序之后,才能彻底解决目前的困境。”
唐教授问道:“子慕,你有把握吗?”
白子慕:“我知道需要调整哪些路线,也相信自己的推导能力。”
少年人声音平静又有底气,带着一种只有这个年纪才有的傲气,唐斉教授听了忍不住露出笑容,点头道:“好,那我给你时间,你按你想的去做,但是这段时间之内我不能给你提供物质以外的帮助,你也知道,咱们小组的人太少了,实在分不出人手。”
白子慕想了想,道:“老师,目前小组里只有师姐和我的想法一致,她推导方向和我的相同,如果我们两个人一起手动演算的话,时间会节省不少。”
唐斉教授在电话那边沉默许久,才咬咬牙答应下来:“行,那就分成两个小组,你们两个大胆去尝试,其他成员由我带着继续按原计划推导。”
“谢谢老师……”
“先别忙着道谢,子慕啊,你们俩可是我这里的定海神针,单独分出去,等于去了一半的力量。先说好了,我最多给你半年的时间,时间紧任务重,你自己心里要明白。”唐斉教授声音有些疲惫,但依旧温和,像是一个无限宽容的长者耐心对他说道:“破译密码非常重要,只有不断破译,才能建立更标准、规范的密码体系,我们现在还用着M国人的那一套密码体系,等于所有事都摊在别人眼皮子底下,时间不等人哪。”
电话那边过了一会,才开口道:“老师,您才是我们的定海神针,有您在我们心里踏实,做什么都不怕。”
唐斉教授本来还在感慨,被他这马屁一拍自己先乐了:“你少捧着我,每回这么说,肯定是有事儿求我办。”
“哪有。”
“真没有?那我挂了啊。”
“哎老师,我就是想今天请个假,我家里来人了,想在外面住一晚。”
唐斉教授笑呵呵道:“行啊,我帮你批假条,明天上午10点能回学校吗?”
白子慕也笑了,点头道:“能。”
唐斉教授对这个学生还是非常满意的,虽然白子慕身在京大,但是平时算起学术交流,还是他这边谈得更多,唐教授私心里把白子慕当了小弟子,平时对他多有关照。谈完正事之后,唐教授又对他道:“子慕,是这样的,你上次让我们帮忙找人的事有点眉目,过段时间十一局的人会过去找你,具体的由他们跟你讲……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好,谢谢老师。”
白子慕说得镇定,但挂断电话之后握着手机的指节都用力到泛白。
两年了,他一直在和十一局那边联络,当初从白老爷子手里接过来的那些资料也备份之后转交给了那边,这么长时间的寻找,终于有了一点消息,在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心口发紧。
白子慕在原地坐着等了一阵,才恢复了冷静,起身换了衣服准备外出。
他从机房走出来,外面的太阳有些刺眼,抬头眯着眼睛看了片刻之后,感觉到了一丝暖意,手指也没有之前那么僵硬了。
白子慕赶到阶梯教室的时候,讲座已经快要结束了。
贺大师这两年来一直在和考古院、国博合作,修复了不少珍贵金银器皿文物,因为修复过程在各大电视台播出,一时间这个脾气暴躁的大胡子老头成了不少人的偶像,还有人特意想来拜师学艺,所以他的讲座一开,很多人都跑来听课,再加上是对外公开课,考古院那些没课的教授们也都来看,比起学生们还要认真,拿着笔记本一字一句记录贺大师讲的内容。
教室里坐满了人,连台阶和走廊里都坐了人,上课的时候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很尊敬老先生。
等到讲座结束,还有不少人拿了笔记本过来,小心翼翼跟老先生询问不懂的地方。
贺大师被学生们围住,眼睛却看向后门的方向,因为围拢的人太多,他一时间没看清楚最后面进来的那个人,只模糊晃了一下瞧着身影熟悉。正打算再看的时候,就瞧见有人拿了一大捧花举着过来,一旁还有一个秘书模样的人伸手拦住周围的学生,大声道:“让一让,大家让一下——”
捧着花过来的是一个看着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模样还算周正,只是眼睛看起来有些奇怪,吊着眼睛看人一样不怎么正派。他上前两步,笑着把花送到贺大师面前,祝贺道:“贺爷爷,您讲的真的是太好了,我……”
贺大师却拧起眉头,不高兴道:“你是谁?”
对方噎了一下,抬头瞪了一眼秘书。
秘书连忙上前一步,道:“贺老先生,这位也是业内知名珠宝行的,是专门负责京津一带业务的负责人。”
贺大师:“怎么,他没名字的吗,还是见不得人?”
“不不,当然有,这位是金缘珠宝行的罗加庆,罗经理。”
这话不说也就罢了,一开口,贺大师脸色都沉下来,看了他一眼直接挥手推搡开那捧花,若不是周围学生多,老头估计都要开骂了,他好歹记着这里是孙儿念书的学校,硬生生憋住了在这挥拐棍的想法。
罗加庆不知,还在暗喜,他这次过来的时候家里再三叮嘱,说贺大师要有什么怒气一定要忍着,哪怕挨一巴掌也不能走,只是被推搡开鲜花,已经比他想的好太多了。
罗加庆还想跟着,试图跟贺大师搭话,走了两步就被一旁的人拦下。对方身量和他相仿,但因为比例好看起来双腿更为修长,拦在前面的手也像是做科研的一般,手指骨节分明,纤细如韧竹。罗加庆顺着这只手看过去,就看到一张格外漂亮的脸,头发垂下微卷,皮肤格外白皙,他从事珠宝行业见过无数长相出众的模特明星,但还是被眼前这人惊艳了一瞬。
对方一双微微眯起的眼睛也在挑剔地打量他,片刻后笑了一下,这一笑让罗加庆越发觉得熟悉,总觉得哪里见过。
“让让,别挡路。”
“我是来看贺爷爷的……”
“我爷爷没空,还有许多事要做,如果你有什么想谈的,不防回家问过你父母之后再来。”
罗加庆看着他转身扶着贺大师的胳膊,脑袋里闪过几个画面,忽然想起他是谁了,“白子慕”三个字到了嘴边却愣是没敢说出来,只咬紧牙关看着他搀扶贺大师离去。
贺大师身边两个助理跟过来,一个挡在他面前,另一个则跟在他们身后。
罗加庆即便想追上去也做不到。
他心里愤恨地想,贺大师身边那个位置本来应该是他的。
……
白子慕搀扶着贺大师走到外面,看着老人沉着脸不说话,哄他道:“爷爷,不生气了,都怪我哥。”
贺大师本来一肚子气,转头看他:“怎么怪东川了?”
白子慕:“要是我哥在,那个罗加庆怎么可能走得离您那么近啊,我哥一只手就能把他拎起来扔出去……”他看了一眼老人的脸色,故意提高了一点语调道,“以后我让我哥找人专门盯着,不许那个人再进您的教室,也不让他出现在你方圆十里之内,好不好?”
===第197节===
贺大师哼了一声,道:“谁气他了。”
白子慕:“那您怎么看起来不高兴?”
贺大师手里的拐棍在地上点了点,不乐意道:“你自己说,上回来看我是什么时候?这都半个月了,我才见你一回,还有今天这讲座,你是不是最后一个到的,我这一整堂课满教室找呀找,每个人都瞧遍了,就是看不见你……”
白子慕眼睛弯起来,但很快忍住笑意,故意严肃道:“那也怪我哥。”
“怎么又怪东川?”
“因为我哥给我打电话,耽误了时间呗,爷爷,我哥提前去订位子了,说是找了一家特别好吃的店,一会要是您吃着不好,就给我使眼色,咱俩一块‘罢工’。”
“你少来!都长这么大了,吃口饭怎么还耍心眼哪?!”
饭店。
白子慕和贺大师下车的时候,雷东川已经等在路边了,看到他们上前两步道:“贺爷爷,我给您打电话来着,没打通,小碗儿跟您说了吧?”
贺大师一路上已经被哄得差不多了,气消了大半,点头道:“说了,你二哥也来了?”
雷东川扶着他道:“对,他回来打球赛,也是刚到没一会。我跟小碗儿说了,他说肯定要去看您,大半个月没见了,他心里就挂念着您了,说是以后等二哥打别的比赛,他再去。”
贺大师心里最后那一点小火苗也掐灭了,舒舒坦坦地跟着两个孩子上楼去。
包间里,雷少骁穿着一身运动服等在那,正在煮鸡汤火锅,瞧见他们进来连忙起身笑道:“贺爷爷,您来了?快来这里坐,都给您准备好了,您瞧,笋尖、茼蒿、薄羊肉片……哦还有粉藕,老三找这个藕可费了不少时间,特意交代我多煮一会,说您喜欢吃糯一点的。”
雷东川安排的周到,时间算得也刚刚好,贺大师一来就能吃上最鲜嫩的一口。
几人入座,雷东川挨着白子慕坐在一起,给他盛了一碗汤,低声道:“尝尝。”
白子慕喝了一口,就尝出是雷家村山上散养的鸡肉,加了一点蘑菇提鲜,滋味非常足,汤也去过一次油,喝着刚刚好。
白子慕喝了一碗,还想要,雷东川给他夹菜,哄他先吃:“吃半碗饭,吃了之后再喝汤。”
“哥,我想吃汤泡饭。”
“……”
雷东川没办法,只能给他盛了小半碗汤,白子慕坐在那美滋滋泡饭吃。
贺大师瞧见,摇头笑道:“在学校的时候跟个小大人似的,一到东川面前,还是小孩。”
雷少骁听了嘿嘿一笑,从身后背包里拿出两瓶红酒放在桌上:“子慕,你今年过生日的时候二哥在国外训练没能回来,一直觉得亏欠你,赶巧今天咱们凑在一块,二哥给你补上!”
白子慕抬头看了一眼,问道:“二哥,这是什么?”
“拉菲啊,电影里不是开口闭口的提这个吗,来来,我给你倒一杯,你尝尝!”
第211章 攻心为上
白子慕看了一眼二哥拿出来的酒,有些意外,但很快笑了道:“好巧,我也带了一瓶,我们一起尝尝。”
白子慕带来的酒和雷少骁的不同,虽然他说是“果酒”,但看起来度数更高一些——是滇省有名的松子酒。
雷少骁拿过来看了一眼,咋舌道:“乖宝,谁给你的啊?”
白子慕道:“上次跟教授他们出去,他们都说这个不错,听说好像是坚果酒,也算果酒的一种吧。”
“坚果算什么果啊,这酒47°,你看着后面写着了!”雷少骁哭笑不得,拿过来给他看,不过很快释然道:“你头一回出门,估计当成特产什么的买了,没事儿,这是好酒,我们浅尝一口就行。”
他又让人拿了一套小酒杯上来,倒了一点出来让大家一起尝尝。雷少骁想的很简单,毕竟是白子慕大老远买了背回来的,要是一口都不喝岂不是让小朋友伤心?
他还拿着白子慕当小孩哄,但真正把白子慕当小朋友保护的则是雷东川。
雷东川拦着道:“二哥,我替他喝吧,他一会还要回宿舍。”
白子慕在一旁道:“不回去了,我请假了,今天可以出来住。”
雷少骁眉开眼笑,给他倒了一小杯:“还是乖宝对我好,知道咱们今天出来聚会,肯定玩儿得晚,这都提前做好准备了。不过你只能喝这一小杯,不让明天起来醉得不省人事,我怕数院的那些大教授们要跑来找我要人了。”
几杯酒下肚,雷少骁就开始和白子慕勾肩搭背起来,他酒量随了雷家人,都比较浅,舌头有些不太灵活道:“子慕啊,二哥在国外训练的时候就一直想你,你不知道,在外头太苦了!”
“二哥训练成果不错,我在电视上看过你打赢了好几次——”
“那吃的都是什么啊,简直了!我最后靠两包火锅底料和三袋榨菜硬撑下来的。”
“……”
白子慕想笑,但是看着二哥眼圈泛红的样子,忍住没笑,跟着点头说是。
雷少骁醉酒之后爱撒娇,雷东川则不然,他比二哥要沉默许多。
大约是这两年也被家里带着参与过一些场合,酒量比二哥略微高那么一点,虽然喝了同样多的酒,但还能盯着白子慕那边,一看到雷少骁还给他倒酒,就不动声色拿到自己这边来,跟白子慕交换之后自己喝了。
白子慕看他一眼,没吭声。
雷少骁现在已经从诉苦阶段走出来,开始臭美了:“乖宝,二哥每次队里拍宣传照、拍海报什么的,都给你留了一份,老三拿给你没有?”
白子慕乖乖奉承:“给了,拍得很好看。”
一旁的雷东川闷不吭声喝酒,心想给的未免太多。
别人只是给一两次自己单独照片的,他二哥不同,但凡海报上有自己的,都送,还在最醒目的位置签上自己的名字,送两份。雷东川记得自己第一次拿到的时候,二哥那副得意的模样,还特意跟他讲了下什么叫C位——因为他就在C位旁边,紧紧挨着教练,说这叫最受重视的球员。
贺大师跟他们年轻人聚会也高兴,尤其是雷少骁把气氛弄得不错,老人喝了一点红酒之后也敞开心扉,学他那样跟白子慕说话:“子慕啊,你不能出校门,爷爷来瞧你总行了吧,可这都半个月了,我才见你一回,我老头子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总共也就这么点时间,想见你一回怎么这么难啊——”
白子慕连忙拍了拍圆木餐桌,拉着贺大师的手也一起拍了下:“爷爷不许这么说,您长命百岁。”
贺大师瞧见他着急,心里舒坦了一点。
……
聚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白子慕扶着贺大师去了车上,交代了老人身边的助理几句话,那人也是宝华银楼过来的,还是头一次看到贺大师喝醉,一时间很是慌张。
白子慕道:“没事,今天能高兴,爷爷喝了一点红酒,帮助睡眠的,你带他回去多照顾一点,看着他睡一觉就好了。”
“好。”
白子慕送贺大师的车离开之后,转身回去饭店门口。
雷家兄弟正站在路边低声谈话,两个人身量相仿,模样帅气,只是一个站在那绷着脸不怎么说话,另一个则长了桃花眼,笑起来挺和善。
雷少骁:“看不出来呀,老三,这才半年没见酒量见涨啊。”
雷东川喝了酒话少,只嗯了一声。
雷少骁拿胳膊碰了碰他,借着酒意跟他打问私事:“说听说学校里有漂亮女孩儿追你,哎老三,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谈个女朋友回来?”
“还早。”
“不早了啊,大哥现在还不找对象,咱妈都急了,你好歹帮我分担一下火力,我这一个月都相亲四回了!”雷少骁摇头感慨,转头瞧见白子慕过来又对他道:“乖宝,你可别学大哥,也别学你哥那样,跟我学,二哥教你怎么讨女孩儿喜欢。你以后要遇到喜欢的人,想送礼物就找我,我可会挑了!我上回还送了一个一人多高的粉红大布娃娃,我……唔?老三你推我干什么?”
雷东川受不了他似的,拧眉道:“二哥,小碗儿才多大,你别带坏他。”
雷少骁比他还生气:“我挑的哪儿不对了,粉色一准没错!!”
“……”
雷东川跟一个喝醉酒的人讲不清楚道理,让司机送他回队上,白子慕请了假,但雷二哥却是要归队的,他今天能出来聚餐都是教练看在“最佳球员”的份上给他开了一回特权。
白子慕跟着雷东川打车回去,两个人在路上都很沉默,路程过半的时候,白子慕歪头靠在他肩上,嘀咕了一句。
雷东川垂眼看他,低声问:“怎么了?”
“哥,我好像喝醉了。”
雷东川低头在他身上闻了一下,确实闻到了一点松子酒的气味,他虽然帮着拦酒,但家人聚会开心,白子慕还是喝了一些。
雷东川握着他的手,略用力一下:“活该,我说了让你喝红酒,半路也不肯换。”
白子慕低声笑了笑,在他肩膀那蹭了蹭,又喊他一声。
雷东川把他不听话的手指都收拢回来,轻轻握着道:“一会就到家了。”
白子慕第一次外宿,也是头一回来到雷东川准备的公寓,但没有丝毫的陌生感。
这里和他们以前住过的房子太像了,布置得几乎和以前一样,到处看着都是熟悉的痕迹,连浴室里两个并排放在一处的杯子都和以前一样。
白子慕喝了酒一直昏昏沉沉,人看起来已经带了醉意,躺在沙发上就想睡。
雷东川本来想撑着去拿毛巾,但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被白子慕拉了一下胳膊,就摔在沙发上,两个人身形几乎相叠在一处,他头一次觉得白子慕酒后的体温高,甚至相触的地方都发烫。
仔细感受之后,才发现酒后身体温度高的那个人,原来是自己。
两个人相叠躺在沙发上,雷东川撑了一只胳膊在一侧,低头看他,白子慕闭着眼睛,衣服都松开了几颗扣子,露出一小片白皙肌肤。
他的皮肤很白,能看到血管的颜色。
他的骨架也偏小,尤其是在雷东川用自己身体对比过之后,更显得单薄。
雷东川看着,慢慢伸手摸了一下。
白子慕微微动了一下,但并未睁眼,在雷东川手指触碰过脸颊、脖颈之后,他也只是在沙发上像发出一些战栗似的缩起来一点,团在对方身下。
狭小的沙发上,再轻微的动作也能触碰到对方,雷东川替他挡了酒,看着还正常,但大脑里已经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他甚至觉得,自己好像沉浸在之前编织出来的无数梦境里,身体几乎在闻到熟悉温暖的气味一瞬间,就进入备战状态。
身下的人柔弱无骨,任他予取予求。
雷东川低头,亲了亲他,先是一下,紧跟着控制不住似的,呼吸都变重了。他埋在白子慕颈间,去闻对方身上的气息,跟他无数次在衣服上闻到的一样,很轻微的一点刺激,但一丁点就足以让他起反应。
那双伸出来,握着雷东川胳膊的手已经滑到衣袖那,变成牵着衣摆的样子,看是在暴风雨里脆弱的雏鸟,又畏惧又依赖。
雷东川伸手探入衣摆的时候,对方小声哼了一声,没松手,双腿曲起挨着他蹭了蹭。
雷东川短暂回神,停下动作。
白子慕微微垂着眼睛,他似乎已经从“醉”的状态里清醒过来一点,但并未离开,反而勾着雷东川的脖子让他贴近自己,唇瓣触碰了一下,轻轻厮磨。
“哥……”
这一声,让雷东川惊醒过来。
他在一瞬间清醒之后,感受到自己此刻的狼狈,从沙发上坐起身想要离开。
白子慕抓住他的手腕,力气比平时都要大,几乎是把雷东川拽回到了自己身边,带着隐忍愤怒道:“雷东川,你敢现在走,就一辈子别来见我!”
雷东川踉跄跪在沙发边,衣服狼狈,一边轻吻他一边哄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白子慕咬牙,一双盯着他的眼睛里泛起湿润,倔强地不肯移开分毫。“你今天如果走了,你就是这个意思。”
“小碗儿,今天晚上不对,是哥的错,我们不该这样……不不,我不是说你有问题,是我,我的错……”雷东川有些慌乱,回来之后也不敢再爬上沙发,“你还小,以后的很多事都没想好,我不想你后悔。”
===第198节===
白子慕已经从酒意里“清醒”过来,他坐起身,比雷东川身上略微好一点,只领口乱了,衣服有些被揉皱。
他起身坐在沙发上,沉默片刻,开口道:“我不管,哥,你刚才碰我了,就要负责。”
雷东川喝了酒脑筋有些转不太过来,习惯性先点头,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我,我可以?”
第212章 拍拖
白子慕看了他一会,从沙发上起来,抬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他衣服只是被拽得乱了,反倒是雷东川身上衣衫半解,看着凌乱许多。他眯眼看着雷东川道:“我也不打算强迫你做什么决定,我去洗一下,你在这想清楚了再跟我好好说。”他走了两步,又问:“浴室在哪?”
雷东川愣愣地指了主卧,等白子慕走进去,他忽然想起什么忙跟着站起身,却被自己松开的裤子拌了一下,差点摔倒,急急忙忙一手提着裤子跑进去,磕巴道:“你等一下,我有些东西忘了收……”
床上凌乱放着几件衣服,大多是夏天穿的,有一件还是白子慕学校发的T恤,印着京大的字样,不管是从款式大小还是印的字来看,都不会认错。
白子慕站在床边,伸手拨开自己那几件衣服,还看到了一件被揉皱成一团的布料。
雷东川脑门上都冒汗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小碗儿你听我解释,我——”
白子慕看他一眼,淡声道:“你先把裤子穿好吧。”
雷东川:“……”
雷东川穿好裤子,立正挨打。
但白子慕即使看到也没什么太大反应,面色如常去了浴室洗漱。
雷东川还记得刚才白子慕说的那句狠话,怕自己走了明天再也不能回来,就站在浴室门外,听着里面的水声在那有一句没一句的跟白子慕说话。
他喝多了舌头有些不太灵活,但也不敢走,说到后面已经有些词不达意,就固执地贴在门口那一声声喊对方的名字。
浴室里水声隐约传来,过了片刻,停了。
雷东川趁着这会,赶忙又喊了一声:“小碗儿?”
白子慕打开门,穿着一身浴袍出来,头发都未来得及擦干,“听见了,你喊那么大声,隔壁都要听见了。”
雷东川跟在他身后,白子慕一回头,他就停下来,眼巴巴看着对方。
白子慕拿毛巾擦干头发,挑眉看他:“不睡觉?”
雷东川就老老实实坐在床上等他,床上的衣物已经被收拾干净,白子慕没提,雷东川当然也不会再说,毕竟是自己干的事儿,现在东窗事发,说什么都晚了。
白子慕挨着他躺下,拽了他胳膊一下,见雷东川没反应,又拍了拍身边的床铺打了个哈欠小声道:“哥,睡吧,折腾了大半夜我都困了,明天还要去学校……”
两个人躺在那,雷东川觉得自己心跳声大到要藏不住了。
他感觉到对方手指轻轻动了下,触碰到自己手背,他大着胆子伸手握住那只手,低声喊他:“小碗儿。”
“嗯,我听着了。”白子慕垂下的睫毛动了动,平静道:“你想好怎么跟我说了吗?”
雷东川道:“我,我会负责。”
“还有呢?”
“我刚才想过了,我会安排好全部的事,接下来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你给我几年时间,我保证能赚很多钱,以后不管什么时候都能照顾好你,就像咱们在家里的时候一样,不,比在家里更好……”
白子慕听他结结巴巴在那说着,一直等他把能想到的都说完,过了一会才问道:“还有呢。”
雷东川愣了下:“什么?”
白子慕微微侧身,双手捧着他的脸颊,额头抵在一起小声问他:“哥,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你刚才就顾着亲我,扯我衣服,都没有说一句喜欢我……”
雷东川喉结滚动几下,床头那盏台灯不够亮,像是落日昏黄的光芒淡淡落在白子慕身上,他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看到他俊美的眉眼,还有秀挺的鼻梁,以及垂下来有些委屈的嘴角,像是一个没有要到糖果的小朋友。
雷东川见不得他这样,抬手轻轻碰了他的唇,“喜欢的。”
他怎么会不喜欢?
他喜欢的都快要疯了。
白子慕握住他的手放在脸颊上,跟小时候撒娇时一样,整个脸埋在宽大的掌心蹭了蹭,小声抱怨:“哥,你刚才都弄疼我了。”
雷东川想起身检查一下,但是白子慕不肯,埋进他怀里双手抱着含糊道:“不要。”
雷东川哄他:“我就看一下,我喝醉了,怕手上没个轻重……”
“那你多说几遍,我就不疼了。”
“说什么?”
“说你喜欢我。”
雷东川不善表达自己的感情,刚才做那些荒唐事的时候,也不过是担心吓到对方,但此刻小声说上几句,反倒是自己面红耳赤起来。
白子慕抱着他,让他多说几遍,他就小声说了许多遍。
“我喜欢你。”
“最喜欢吗?”
“嗯,最喜欢。”
白子慕探头去看他,眼睛里带了点光芒:“哥,你喜欢多久了?以后也会一直、一直跟我好,对不对?”
雷东川羞于提起过去,他把白子慕按在怀里,低头亲了他发心,只回答了后面一句:“会。”
……
雷东川躺在那,还想跟他说说话,谈一下他们的以后,但是酒劲儿上来,一沾枕头反而睡得比白子慕还快,眼皮子合上之后沉沉睡着了。
他睡了一夜,大约是喝了酒的缘故,没做什么梦。
醒过来的时候,白子慕已经走了。
外面餐厅的桌子上,还放了一份早餐,白子慕留了一张纸条给他,叮嘱他按时吃饭。
雷东川坐在那,吃完了都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心乱如麻。
他记得昨天睡前发生的事,但因为太顺,反而又忍不住怀疑——他总疑心是自己做了一场梦,白子慕没来过,昨天全那些全都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己脑补出来的。
可是身上的衣服还带着淡淡酒气,手边放着的纸条也在证明,对方确实来过这里。
*
雷东川原本隔三差五都会去京大宿舍里找白子慕,但是这次连着好几天都没蹲到人,不是他来早了,就是白子慕刚好去了实验室,那个“集训组”一般人进不去,雷东川也没办法。
一直等到一个多礼拜之后,才遇到了白子慕一次,雷东川立刻就追在后面去了寝室,找过去跟他说话。
寝室里。
室友依旧不在,白子慕桌上摊开放了两本书,其余的和雷东川之前收拾的一样,并未动乱。
白子慕还是那样白白净净的书生气,只是看起来这几天身体好了一点点,精神还不错,坐下之后还有闲心去看雷东川背来的包,饶有兴致问道:“哥,今天带什么好吃的了?”
雷东川把包放一边,面对面坐下,寝室的书桌太小两个人的膝盖抵着,他打从瞧见他视线就没挪开过,盯着问道:“那天,你还记得吧?”
白子慕反倒是挺放松,微微抬起下巴:“不记得了。”
“你——你怎么能不记得啊?!”雷东川急了,他弟记性从小就好,过目不忘,他这几天想了好多说辞,从来没想过会在第一句就卡壳。
白子慕坐在那想了想,歪头道:“哦,我记起来了,你亲了我,还藏了我的衣服,我记得有两件夏天穿的T恤,还有一条长裤和一条短裤。”
雷东川:“……”
白子慕:“你那天还跟我说了很多话,我觉得你说的挺对的,我也要想一想,再考虑一下。”他看了雷东川脸色,忽然噗嗤一笑,拍了拍对方胳膊道:“哥,我逗你玩儿的。”
雷东川脸色没好,干巴巴问道:“哪一句是。”
“嗯?”
“哪一句是逗我玩的。”
白子慕握着他的手,把那双大手合拢在自己掌心,低声笑道:“刚刚说考虑那句是假的,你不知道吗,人家都说酒后吐真言,我那天说的都是认真的。”
雷东川反手握着他的手,脸色缓过来一点,低声道:“我也是,全部都是认真的。”
他的喜欢是真的,害怕小朋友受伤也是认真的。
雷东川等了一个礼拜,终于听到他亲口说上这一句,一颗心才算踏实了。他打开背包,和往常一样拿了准备好的饭菜过来,但是又和平时有一点点不同,小声道:“我这几天做了好多菜,还以为你也想我……”
白子慕:“我当然想啊,可是那天留宿之后,你第二天没起来,我打了半天车才回学校,都迟到了,这几天一直在补进度。”他拿了筷子,夹起一块肉喂到雷东川嘴边,笑眯眯道:“哥你也吃,我一瞧就知道你今天晚上肯定没吃饭。”
雷东川嚼了咽下去,奇怪道:“你怎么知道?”
白子慕拿手比在眉心学他拧眉的样子,先把自己逗乐了:“你一没吃饱,就不高兴呗,我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那会我兜里喜欢装着糖,吃什么都习惯给你留一半。”
雷东川一直看他。
白子慕抬头疑惑道:“怎么了?”
雷东川趁着寝室没人的时候,偷偷跟他牵手,手指交缠握在一处,拧眉道:“我以为那天是假的,是我自己瞎想出来的。”
白子慕把饭分成两份,捡着盘子里的炖牛肉都挑出来给他,炒得鲜嫩的蔬菜全都夹到了自己碗里。
雷东川:“我好长时间都在想,你那天是不是亲我了,还是你逗我玩儿,我过来找你好几次,一直找不到,我还去你们学校食堂等你,打电话问二哥,二哥也说你没跟他联系,我还以为你——你差不多行了啊,还挑!”他从一开始就发现白子慕在挑食,这会变本加厉把不爱吃的都放他碗里,视线终于落在白子慕筷子上轻声呵斥一句。
白子慕一脸无辜,放下筷子。
他那碗里差不多也挑好了,除了小青菜,就是零星的几个小虾米。
雷东川深吸了口气:“我这几天提心吊胆觉都睡不好,你都不知道我这一个礼拜怎么过来的!”
白子慕喂他吃饭,勺子递到嘴边,哄他尝一口。
雷东川脸色缓下来,抬手使劲揉了揉他脑袋:“真是,念了两年大学都没改过来,还是挑食。”
白子慕见他开始吃饭,自己也吃了一口青菜,反驳道:“我在外面表现可好了,从来不挑。”
“那回来怎么不行了?”
“回来有你啊。”
白子慕回答的理直气壮,自己忍不住都笑了。
白子慕回来找资料的,吃过饭只有一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雷东川对此有些不满,问他道:“是你们教授故意罚你的?就因为你上回外宿回来晚了?”
白子慕摇头道:“不是,最近有点忙,之前在机房等数据的时候还能休息一下,现在需要动手推导公式……”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笑道:“你就当这里也有一台电脑在运行,而且还是24小时不间断的,需要做的事太多了。”
雷东川抬手给他揉了一下,白子慕本来还想翻书,但是被揉了几下太舒服了,再加上消化的时候本来就有点倦意,被雷东川哄了几句就干脆躺下休息片刻。
他这两年做了很多事。
几乎跟机器一样,睁眼就工作,闭上眼睛就能睡着。
===第199节===
雷东川道:“小碗儿,别太辛苦了,可以不用两年。”
白子慕正在犯困,没太听明白:“嗯?”
雷东川弯腰哄他道:“不用两年,你可以慢慢做这些事,我可以再等你两年,等你三年,等你慢慢把它做得完美。”
他虽然不知道白子慕具体在做的事,也不懂那些公式,但他却是最了解白子慕性格的人。
白子慕抬手抱住他的腰,挨着蹭了蹭,像小时候一样依赖他。
接下来几个月,雷东川去京大的次数越加频繁。
他们的关系终究和以前不同了,雷东川去见他的时候,也不再满足于只是看一眼,和他一起吃个饭。
有的时候白子慕会尽量把中午的时间抽出来半个小时,他们会去食堂一起吃饭,在人来人往的餐厅里,雷东川会偷偷在餐桌下握他的手;有的时候是在傍晚,雷东川会骑车来接他,出去走一走,或者就在学校里像其他小情侣一样,趁着夜色降临,牵手拍拖。
雷东川会送他回宿舍,在宿舍楼不远处的树影下,用夹克衫遮挡住他,低头跟他亲吻。
那是一个很轻浅的吻,可是因为对方呼吸炙热,让白子慕常常有种会被灼伤的错觉。
白子慕躲在他怀里,捏他手指玩。
雷东川低声道:“小碗儿,你再说一遍。”
白子慕:“哥,你每天都问一遍,还没听够吗?”
雷东川催他:“没听够,快说,说了就让你回宿舍。”
白子慕垂下眼睛,看着他们两个的影子融入深色树影,小声道:“306宿舍的白子慕有家属了。”
雷东川嘴角刚刚扬起来,就听到怀里的人抬头问他:“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那天晚上,就是我住在你那边的时候,你床上放的那些是我的衣服吧?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用我衣服的?”
雷东川身体僵了一下,白子慕还想问,忽然觉出不对,低头看了一眼有些惊讶道:“不是吧,我就问了一句而已,哥你那里怎么就起来了……”
雷东川捂住他嘴,隔着手背狠狠亲了一口:“别说话,不然不让你回宿舍了。”
白子慕眨眨眼,缓缓点头。
第213章 金娃娃
雷东川抱着他平复不下来,分开一点,站着冷静了一会才好了些。
他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白子慕也凑过去,握着他的手转过来看了一眼:“啊,快11点了。”
雷东川捏他脸一下,道:“回去吧,早点休息,别把自己弄得太累了。”
白子慕走出去几步,又折返回来,跑回树影下拥抱了他一下,垫脚在他耳边道:“哥,明天见。”
雷东川看着他回去,一直到三楼宿舍的那盏灯亮起,这才离开。
楼上。
白子慕站在窗前,依旧穿着刚才那一身外出的衣服,他看着雷东川走了,才从宿舍拿了几本书抱着走下楼。
舍管看到他,问道:“白同学,又要去实验室啊?”
白子慕点点头道:“对,可能还是凌晨才回来,麻烦您帮我留门了。”
舍管笑呵呵点头,对他道:“放心吧,院长特意交代过,就是你们这样起早贪黑做科研实在太辛苦啦,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呀。”
白子慕:“好。伯伯您下次见到我哥,还请您不要告诉他我晚上出去的事,我怕他担心。”
舍管:“知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对吧,你们哥俩感情真好。”
白子慕笑了一下,跟他寒暄几句去了实验室。
实验室分了两部分,一部分人在外面用机房里的电脑运算测试,另外一个单独的小房间,提供给他安静演算。
唐教授没有过来,但让小组里的其他人从鲁省赶过来,送了这些宝贵的材料,外头的一张废纸,对于他们来说,都是熬了数天的心血,每个人即便是眼睛里带了红血丝,也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努力测试着,一遍遍试图打破密码。
唐教授小组里的成员大部分都在S大,这次来京大是为了机房里型号先进的计算机,师姐王芸正在亲自监管,她手头还有一叠厚厚的草稿纸,在看到白子慕进来之后,跟身边的人叮嘱几句,就起身过来对他道:“子慕来了?正好,我们用刚才的那几个公式再推一遍,去里面的小办公室吧,那边安静。”
白子慕道:“好。”
王芸走在前面,低声问道:“子慕你最近经常请假回寝室,是身体不舒服吗?”
白子慕顿了一下,道:“有一点吧,不碍事,我哥来看过我了,休息一下就好。”
“我就说嘛,你平时都睡在这边,吃饭都不舍得离开。”王芸关切道:“如果太累一定要跟我说,唐老师说你年纪小,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白子慕笑了一下,轻轻点头。
他哪里有什么空闲时间,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时间恨不得全都用来推导公式算法。
他以为上次聚会的那一瓶松子酒只是能起到一点小作用,万万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不过这样也好,早一天定下来,他心里也能踏实,工作起来不会再分心。
白子慕面上平静,但是带酒出去的那天,心里就已经把所有可能发生的事都想过一遍。
他甚至想过,如果他主动靠近会不会被他哥推开——震惊、讶异或者厌恶,对方可能会出现的每一种情绪,他都想过如何应对。
如果那天不是二哥提了有女孩在追求雷东川,他或许会更循序渐进,不会展露出强势的一面——就跟他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在雷东川面前的样子一样。
他可以耍无赖,可以撒娇,可以引导雷东川以为是“自己主导”的错觉下跟他在一起。
他还挺喜欢亲吻的感觉,但是再快,尾巴就要被抓住了。
……
白子慕无数思绪略过,不过一瞬而已。
他坐在办公桌前,拿起自己惯用的圆珠笔在唇边碰了碰,“咔哒”一声按出笔芯。
那一声轻微响声之后,他思维收拢起关于“接吻滋味还不错”的想法,视线落在草稿纸上,目光专注而锐利,完全进入到工作状态。
圆珠笔落在纸上,发出沙沙声响。
同一张办公桌上,坐着国内密码学的顶尖研究者,也是华国最有名的两所数院费尽心血培养出来的后起之秀,一众老教授们的希望。
*
雷东川看望过白子慕,也没有回学校,去了外面的一处工地。
去年的时候,雷东川手头的那个工程建筑队就已经开始盈利了,方启他爸做的很好,干劲儿也足,雷东川在京城读书之后,自己把工程队接手过来,趁着这个机会成立了一家建筑公司。他找了一些这边的关系,在京城接了几个小项目,如今也慢慢做出了一点名气,建筑队施工的地方是东郊的一处别墅群,名叫牡丹园。
整个别墅小区很大,有近两百套别墅,他们只承包了其中一小部分。
雷东川过去看了他们,入夜了,大部分工人已经睡下,只有执勤的两个人在轮班,看到他过来的时候还晃了晃手电筒,认出来之后才打招呼,喊了一声老板。
雷东川问道:“都休息了吧,方叔呢?”
对方连忙道:“队长还没睡,我这就去叫他!”
方父很快就出来了,他身体比前两年好一些,看着也没有再瘦得那么病态,脸上带着笑意,看着更像是什么小地方的中学老师,人斯斯文文的,带着点客气寒暄道:“东川来了?路上冷吧,快进来坐,我倒茶给你喝。”
雷东川笑道:“不用那么麻烦,叔,我正好有空过来看看工地上的情况,咱们一边走一边说吧。”
“哎哎,好。”
方父带他去工地上转了一圈,他们负责的少,现在做的是最后一点绿化带的工作,因为他们自己有一些机械工具,怕丢,这才每天都执勤。
方父笑道:“大家干劲都可足了,比我预期的完工要快,我本来还想着能过年的时候回家,现在好了,没准还能提前俩月,比你们寒假放的都早哪。”
雷东川看过之后,问道:“叔,这边工程再多接一部分,咱们还能做吗?”
方父有些惊讶,但还是点头道:“能,都是做惯了的,如果是同一个小区,做起来还更方便些。”
雷东川道:“那就好,只是要辛苦大家晚走两个月,这边有什么需要的您给我列个单子,回头我让人补齐了送来。”
方父摇头道:“那倒不用,东西都还齐全,就是过年的时候……”
“过年的时候当然要回家,不光是您,我也想家里人啊。”雷东川笑道,“我在跟别墅这边的负责人谈了,他说很满意咱们的工,想多分一小片过来。”
方父很高兴,连连点头:“别的不说,咱们这绝对是真材实料,工人们都是我一个个手把手带出来的,技术真是没得挑。”
雷东川跟他商量下具体的时间和工作片区,正打算走,就听到方父笑呵呵问道:“谈对象了吧?”
雷东川愣了下:“叔,这都能看出来啊?”
“你以前一个月来工地两回,这次一个礼拜来四五回了,我是过来人,能理解,这一谈对象呀就想成家,成家肯定要攒钱嘛!我猜你一定是瞧上哪家的好姑娘,想着给人家准备点彩礼嫁妆什么的吧?”
雷东川倒是也没否认,叹道:“叔您不知道,他家里太有钱了,我压力也很大。”
方父听了眼睛都微微睁圆了一些,不敢置信道:“比你家还有钱啊?那得是什么首富家的小孩了吧?”
雷东川乐了一声,点头道:“差不多,我先走了,回见啊!”
他走到小区门口,跨上机车戴好头盔,打了打闪光灯跟对方示意,骑车走了。
方启他爸站在门口那看着他背景,还在咋舌,他一时半会实在想不出雷东川找了一个怎样的金娃娃,喃喃道:“那家的厂子至少得有好几百员工,搞不好要跟东昌制衣厂那么大了呀,真是不得了。”
雷东川压力确实挺大。
雷妈妈对他一直都是实践教育为主,从来不会过早对他未来发展的方向做出约束,换句话说,就是大学由着他折腾。
他在大学读书之余,确实也做了一些事,但那些跟董玉秀的厂子比起来,差着太远。
他要把白子慕从董姨那边“抢”过来,最基础的物质条件一定要准备好,哪怕比不上董姨的身家,好歹他自己也要有点能拿得出手的底气。
他在心里想过几种对策,最差的一种无非就是在两边亲人长辈面前承认了,反正他也没做什么坏事,不过就是顺理成章地喜欢上了白子慕。
他们从小就在一起,喜欢彼此这样的事,和吃饭、睡觉一样自然。
他们经过了十多年的磨合,长成了对方最喜欢的样子。
他想不到还会有谁比白子慕更合他心意。
这人,他要定了。
*
雷东川做事十分果断,一旦有想做的事,绝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在京城开始搭建自己的人脉关系网,因为大学同学、教授,还有贺大师等人的关系在,倒是比他之前想的要容易一点,但对他最大帮助的却是董玉秀。
董玉秀在京城开了高定礼服的服装店,会舍得花昂贵价格定制礼服的人,一般都是有各种场合需要参与的成功人士,要么是颇有身份地位的女企业家,要么就是企业家们的太太,董玉秀做了会员制度,进出的人非富即贵。
雷东川刚开始被她带去会客室,跟那些太太团们打招呼。
董玉秀:“这是我家的小孩,叫他东川就行,小孩子初来乍到,有些事情不懂的地方还想请大家多多关照。”她把雷东川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笑着带他去认识人,有人问的时候还会帮忙回答。
“小董,你家这孩子长得可真好,我儿子大学毕业都没这么高呢!在哪个大学读书?”
“R大,读商科,最近投了东郊牡丹园的一片建设。”
===第200节===
“以后也打算留在京城吗?我只是过来开会,在这边认识的人不多,不过可以给你介绍一下其他老朋友。”
“那就麻烦您了,东川,快过来谢谢王阿姨!”
……
雷东川刚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后面就慢慢适应了。
甚至在董玉秀每次对客人介绍的时候,他都会特意竖起耳朵听一遍,真好,董姨说他也是她的孩子,他们两家果然是命中注定的一家人。
董玉秀带他认识了不少人,趁着休息的时候,跟他问了白子慕的情况:“子慕在学校还好吧?我上次打电话过去,他声音听着迷迷糊糊的,带着点鼻音,我还以为他感冒了,担心好久。”
雷东川道:“姨,您下午打的?他现在忙到很晚,下午的时候会补一两个小时的觉,不然晚上撑不住。”
董玉秀懊恼道:“难怪,我就是下午打的,早知道就不打扰他睡觉了……”
雷东川笑道:“没事,他也想您,就他那手机,我打过去都是静音,只有最重要的人他才放出点声音来。”
董玉秀被他逗笑了,她身边只有这么一个小孩,对白子慕的重视超乎想象,即便母子俩平时关系就很好,在听到白子慕只接自己电话的时候心里还是暖了一下。
“我下个月要过来谈个合作,也不知道子慕那天忙不忙,你帮我问问他,要是忙就别勉强,你帮我送些东西给他就好。”董玉秀坐在那面上带着微笑,掰着手指道:“我准备了满满一皮箱呢,有冬天的羽绒服,还有一些他平时吃的果脯、鱼肉松什么的。”
“姨,吃的东西不用准备,我每个礼拜都去给他送……”
“不一样呀。”董玉秀摆摆手,笑吟吟道:“那是家里的小杏树今年结的果子,我都摘下来晒干了,子慕最喜欢吃它了。”
雷东川心里微微动了一下,坐在一旁认真道:“姨,我以后一定对小碗儿好。”
董玉秀笑道:“怎么你现在对他还不够好吗,我看着都羡慕呢。”
雷东川:“以后还会好,一定比现在更好。”
第214章 电影院
唐斉教授给了白子慕几个月的时间,白子慕在工作和雷东川之间,都尽量给出了时间,那能拿来节省的只剩下睡眠。
雷东川来找他的时候,明显发现白子慕变得嗜睡。
月底白子慕照例腾出半天的假,先跟着雷东川去服装店见了董玉秀,简单吃过饭之后,董玉秀因为约了人要谈合同,有些遗憾道:“宝宝,妈妈还有些事没忙完,我给你准备了一些东西,等会让东川给你一起带过去。对了,这里还有一点零花钱,你难得出来一次,不用节省,拿去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吧。”
董玉秀准备的零花钱是双份儿的,照例也给了雷东川一份。
雷东川人高马大站在那,拿着那个红包有些滑稽,不过他没退回去,大大方方接了。
等到一出门,他就把红包给了白子慕:“给,你一起拿去用。”
“哥……”
雷东川给他戴好头盔,整理一下打断他道:“不用跟我客气,以后我的就是你的,全都给你。”
白子慕问他:“哥,你说养我,就是拿我妈妈给的零用钱养吗?”
雷东川屈起手指弹了头盔一下,挑眉道:“不止这些,以后咱们两家大人甭管谁给的零花钱啊,压岁钱啊,我都给你,攒好了听见没?等以后咱们过日子用。”
白子慕笑得不行,把钱揣兜里认真点头。
董玉秀给了钱,白子慕也没急着回学校,问了雷东川之后俩人去看了一场电影。
这是白子慕两年来第一次进电影院,他以前对这些娱乐活动也不是很在意,不过京城的电影院装修豪华,和东昌小城的完全不同,椅子也是又宽又软,人坐在上面像是陷入棉花团里,特别舒服。
雷东川并不是临时起意,他之前查了很久,知道今天傍晚演的是一场科幻电影,因此在白子慕问起的时候特意提了这里。
电影拍的不错,剧情挺有意思,在场的观众时不时发出哄笑声。
雷东川侧头去看白子慕,发现他向后倚靠着椅背,已经睡着了。
这已经不是白子慕第一次在他面前睡着,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没发现,但随着他去京大见白子慕的次数变多,心里也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屏幕亮光闪过,雷东川看了他眼底的那一小片青色,并未叫醒他,只是抬手扶着他脑袋让他倚靠在自己肩膀上,好能睡得安稳些。
白子慕惊醒,看到是他之后才用力眨眨眼,试着要坐起来:“哥,我刚才是不是又睡着了?”
雷东川抬手把他按回来,道:“没事,睡一会吧,等结束了喊你。”
白子慕撑着看了一会,可能是雷东川身上很暖,又或者在熟悉的人身边特定的安全感,即便周围声音喧嚣也让他像隔在半密封容器里似的,很快眼皮发沉,慢慢睡过去。
雷东川本想带他回家去,做点小菜给他吃,但看他睡得太香,没舍得叫醒。
……
白子慕睡饱醒过来,发现周围座椅都空着,屏幕上还在播着那部新上映的科幻影片,但整场只有他和雷东川两个人在。
他坐起身,有些困惑道:“哥,我睡了很久吗?”
雷东川抬手给他整理了微微翘起来的那一撮儿头发,道:“嗯,睡了两场。”
“怎么没有人——”
“我包场了。”
白子慕反应了片刻,才明白过了,不过很快又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啊,不是说好了看完电影回家去做饭吃吗,这样吃饭就来不及了……”
“没事,就在附近吃碗面,吃饱了我送你回去。”
白子慕有些懊恼。
雷东川握着他的手,带他出去,低声对他道:“等下回,我多准备一点好吃的,以后时间还多。”
出了电影院,就在门口看到了方启,方启手里拿了一件厚呢子大衣,还提了一个挺大的食盒,看到他们之后大步走过来。
白子慕见了他挺高兴,问道:“老方,你不在东昌工作了?”
方启笑道:“是,我十天前刚调过来,老大这边缺人手。”
白子慕疑惑:“我哥做什么了,怎么缺人……”
雷东川抬手搭在他肩上,打断道:“附近有家粥铺还不错,先坐下吃口东西,边吃边聊。”
粥铺。
白子慕只要了一碗白粥,其余吃的都是方启带来的小菜,这些里一看就知道大半都是雷东川提前准备好的,像是那道八宝酱菜、卤牛肉、手撕鸡,都很入味,还有一小碗熬得浓郁且不带油星的松茸鸡汤,白子慕吃得香甜。
方启在一旁跟雷东川汇报工作,说的是工地上的事,他说这些没避着白子慕,跟以前一样,拿雷东川当大老板,白子慕就是他们的小老板,俩人不分彼此。
雷东川问道:“钱结了吗?”
方启道:“电影院那边已经结过了。”
白子慕问他:“电影院什么费用?”
方启笑道:“包场的费用,刚才你睡着了,老大怕你醒过来,让一直放那部电影。”
雷东川看了一眼白子慕碗里的粥,叮嘱道:“再喝一点粥,这都一半没到。”
白子慕道:“我喜欢吃这个卤牛肉,哥,我带一点回去吃。”
雷东川夹了一筷喂他,不为所动:“好,车里还有一份,一会给你送宿舍去,你喜欢吃的话现在多吃两口。”
白子慕逃不开,只能又吃了两口。
雷东川也没难为他,其实比起盯着白子慕吃饭,他更喜欢投喂的那种乐趣。以前白子慕还小的时候,矮墩墩一个坐在小板凳上,乖乖捧着一个大海碗跟他们兄弟三个一起吃饭,后来还是雷奶奶第一个看不下去,给换了一个小碗。
那个碗小得很,雷东川还记得自己抗议过,为什么给弟弟用茶杯吃饭。
时间过得太快,而他也是真的幸运。
吃过饭后,雷东川让方启开车送他们回去,自己的机车暂时放在电影院的停车场。
白子慕路上精神了点,跟他们有说有笑,方启起初附和几句,后面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安静下来。
白子慕问道:“老方,你刚才说孙小九闯祸的事,后来呢?怎么说一半不讲了?”
方启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略有些绷紧声音道:“我,忘了。”
雷东川坐在后排,他个子高,抬眼就看到前面的后视镜,正好和方启看过来的视线撞在一处,方启下意识躲避,没敢再看过来。
雷东川没吭声,和白子慕握着的手半隐在影子里,没有分开。
白子慕倒是没察觉,他没看到前面,只当方启是因为开车紧张,还安抚道:“老方你别怕,这边虽然红绿灯多,但是晚上车少,你慢慢开。”
“好。”
车子一路开到了京大,宿舍楼下。
雷东川帮白子慕提了东西上楼,送下他之后,只在楼上待了十分钟左右就走了。
方启等在车上,雷东川一回来,他就问道:“老大,去哪儿?”
雷东川道:“去我那边,有点事跟你谈。”
方启答应一声,问道:“是工程队的事吗,我来的时候已经要了这两年的报告来看,还查了一下别墅群那边的投资方……”
雷东川道:“你刚才看到了?”
方启顿了一下,含糊道:“什么?”
“别装傻。”雷东川笑了一声,“孙小九演傻子可比你像多了,你演不来。”
方启听出他语气放松,也跟着放缓了表情,轻声道:“看到一点,但不确定……老大,你们两个,你是认真的?”
雷东川不乐意了,拧眉道:“什么叫我是认真的,他也是好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一点惊讶,没想到,呃,你们彼此喜欢。”方启连忙解释道,“太突然了,而且以前你们关系也很好。”
“现在更好。”雷东川往前一点,单手撑着前排椅背跟他炫耀:“老方你没谈过对象吧?”
方启诚实道:“没有。”
“我跟你说,这滋味儿可太棒了,可惜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反正你今天晚上也瞧见了,你看小碗儿,他是不是比平时更听我的话?”
方启认真思索片刻,他很想说没有。而且看起来和平时也没什么不同,白子慕不想吃饭的时候依旧会想办法耍赖,即便老大出手,也只能喂一口而已。
虽然这么想,但方启也知道绝对不能这么说,只客气道:“确实比平时更听话。”
雷东川:“对吧,你一定是在那个时候就发现端倪了是不是?”
方启嘴上说是,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答案,要不是他们老大反复摸白子慕手背,他压根看不出来。
“我弟脸皮薄,这事先别往外说,反正你自己提前知道也没什么,我是认真在谈对象,以后要结婚的那种,到时候给发喜帖,别忘了来随份子钱。”雷东川看向车窗外,看着外面闪过的路灯和街面的霓虹,语气平静。
方启过了一会,也笑了,点头道:“好。”
方启跟在雷东川身边更多,比起经常外派出去做事的孙小九,他更像是雷东川身边的二把手,做事细心,口风也很紧。雷东川吩咐过他之后,在他面前也不怎么掩饰,但方启却跟开了雷达似的,大部分时候比雷东川这个当事人还要小心谨慎。
===第201节===
半个月后,贺大师和考古院那边有了重大发现,修复了一件国宝级金器文物,这事一时间上了新闻,又被各大纸媒转载,很是轰动了一段时间。
贺大师一个月会固定来京大开一到两次讲座,这次再来的时候,校方格外重视,为了保证老先生的安全,还特意找了几名安保人员,专门负责维持现场秩序。
雷东川陪着贺大师过去,路上给白子慕打了电话,想提醒他不要忘了今天讲座的时间。
往常的时候电话打通不接是正常的,白子慕那个手机号码特殊,而且为了不影响他推演做题,一般都是静音。但是今天雷东川打过去的时候,却是占线,他有些奇怪,连着打了四五个电话,都是占线。
贺大师问道:“怎么样了,子慕今天还是在忙吗?”
雷东川连忙收了手机,解释道:“没有,我之前跟他说过了,就是他现在太累,昨天可能通宵来着,要晚一点过来,可能等中场的时候就来了。”
贺大师心疼道:“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他这么累,那就别来了嘛!”老人指了指雷东川捏着的手机,催促道,“赶紧的,东川你再给他打个电话,说我心疼他,让他多睡一会,晚上起的来就跟咱们一块吃饭,起不来就算啦!”
雷东川刚想说话,就听到手机响了,是白子慕打来的。
“哥,刚才有点事,爷爷他们已经到了?”
“对,在礼堂这边。”
“好,我马上过去。”白子慕那边听着像是在下楼,有轻微的回响,“对了哥,你多叫几个人过来,上次爷爷来开演讲的时候,那个姓罗的一直想凑过来说话,爷爷很不高兴,这次别再让他靠近了。”
“哪个姓罗的?”
“罗加庆啊,金缘珠宝行的那个罗加庆,哦,我记得他爸好像叫罗乔生,以前也是爷爷的徒弟……”
雷东川握着手机,眉头拧起来。
白子慕赶到的时候,发现雷东川等在礼堂门口的树阴下,一看到他就大步走过来。
白子慕笑道:“哥,怎么在这里等我?我在学校里路还是挺熟的,能找到。”
雷东川道:“就是有点担心,见到你就好,走吧,咱们一起进去。”
贺大师这次排场比之前大多了,来听课的学生太多,校方也高高兴兴给他准备了小礼堂以供使用,全场都坐满了人。
白子慕挨着贺大师坐在第一排,他向左右看了一眼,瞧见不少穿黑衣的安保人员站在两旁过道上,低声问一旁的雷东川:“哥,你怎么叫了这么多人来?”
雷东川:“今天人多,爷爷年纪大了,我担心他。”
白子慕哦了一声,大约是觉得也对,没再问这个。
校方的负责人站在台上,满面红光地介绍了考古院的老教授们和贺大师之后,对着话筒邀请了贺大师上台演讲,负责人激动的都有点破音——也不怪他,他是考古院出身,这件事对考古人来说实在是振奋人心。
贺大师起身,但并没上台,咳了一声看向白子慕:“我年纪大了,腿脚不好,子慕你扶我一把。”
白子慕起身道:“好。”
他起身扶着贺大师上台,贺老头平时身体硬朗,抡起拐棍打人都没什么问题,这会儿忽然变得“柔弱”,还特意伸出胳膊让白子慕搀扶,走完那几步台阶,到了台上,才松开白子慕的手,拍拍他胳膊笑呵呵道:“行了,你回去吧。”
台上灯光有些耀眼,白子慕只上台几分钟,但还是让在场的师生都惊艳了一回。
那些大教授只是觉得他长得容貌昳丽,但惊艳过之后,注意力更多的放在贺大师身上,他们更期待接下来的演讲;礼堂里的学生们有不少人瞧见之后已经开始低声打听那是谁,前排坐着的校报记者更是借着自己身份的优势,拿出带着的相机多拍了几张照片,后面几个女生后悔不已,低声道:“早知道我们也带相机来了,只是自己看到,都没拍下来!”
旁边一个女孩安慰道:“没事,校报的人拍下来了,到时候看报纸就行!”
“对对,我认识校报的人,到时候跟他们多要几张照片!”
……
台上,贺大师站在讲台前,清了清喉咙,对着麦克风道:“我今日能站在此处,能和考古院做出此番成绩,还当感谢我的孙儿,当初因为他考入贵校,才有了这番缘分——”
贺大师一番话,让原本安静的现场又喧哗起来,前排坐着的那几个大教授也愣了下,他们平日更关注学术,还是第一次听到老先生在台上不讲专业问题,提起了家人。但是教授们很快反应过来,开始让大家安静,礼堂的气氛已经炒热起来,一时半会也消不下去,也不知道是谁带头,一个人鼓掌,紧跟着其他人也都纷纷鼓掌,热情浪潮席卷了整个礼堂!
台上的老先生在他们眼里,也不再是那个遥不可及的大师——听听,刚才贺大师亲口说啦,他孙儿在这里念书,那贺大师就是他们京大的家属、大家共同的长辈嘛!
最后排,角落里。
罗加庆带着助理坐在那,脸色阴沉得难看。
助理坐在一旁不敢出声。
罗加庆抬头看他一眼,阴沉沉道:“我让你去约贺老先生见面的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助理低声道:“我去了几次,对方都说忙,或许等过几天贺大师有空了,等那时再登门拜访……”他当时没敢通报金缘珠宝行的名字,递了一张私人名片,不然估计连前去预约都做不到。
“废物。”罗加庆骂了一句。
助理头埋得更低,知道他脾气暴躁,不敢反驳。
贺大师对这一切一无所知,老头今天特别满意,他乖孙难得来的早,就坐在第一排,他一抬眼就能瞧见的地方,整场演讲下来,贺大师甚至还超常发挥了一下,讲了两个颇为风趣的段子,逗得全场人都开怀大笑。
底下考古院的人也在听,他们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当初在修复文物的时候,贺大师那可是比任何大教授都要严厉,对他们只是口头训诫,听说宝华银楼过去的那俩大师傅,哪里要是没做好,老先生还拿拐棍比划着吓唬人哪!
贺大师讲完之后,在雷鸣般的掌声里,又等来了上台的白子慕,被乖孙挽着手臂施施然走下台阶。
雷东川准备了一束花,偷偷递给白子慕,让他送给老爷子。
贺大师对这些不在意,只要是白子慕送的,他都乐呵呵收下,花束太大,他交给一旁宝华银楼的人抱着,叮嘱道:“小心点哪,这是你们小师叔给的,一会带回去插花瓶里。”
“哎!”
雷东川招呼方启过来,让他带贺大师和白子慕他们先走,自己留在后面,打算去找校报的人。
他刚才就听到相机拍照的声响,当时为了不扫老人的兴,没有提这事,但为了安全起见,他和董玉秀都在尽量保护白子慕,尽量不要让照片流露出去。
他刚找到校报的人,就看到有两个便衣一前一后把拍照的那个人带去后面,收走了相机。
雷东川脚步顿了下,站在那看。
对方察觉到他视线,抬头看了一下,在跟同伴低声说了几句之后并没有跟雷东川交涉,很快走了。
雷东川看着他们有点眼熟,倒也不是长相,就是身上的气质跟他二叔局里那些老警察似的,但又比那些人瞧着更厉害些。他想不通,去找了白子慕低声跟他说了下,白子慕道:“哦,是十一局的人。”
“十一局?”
“对啊,就是唐教授他们项目的负责人,哥你忘了,上次你还想查那边,你现在照片还压在人家组长那,那边都知道你。”
雷东川想起来了,道:“我哪儿是查他们,我就是想看看你在哪里集训,那不是找不到你着急了吗……你今天电话一直打不通,就是他们找你?”
白子慕道:“嗯,唐教授让他们来的,有些事通知我。”
雷东川犹豫再三,还是低声道:“小碗儿,要是太危险的事,你就推了,实在不行跟他们说说,换我去,哎你别笑啊!我除了不会做题,其他的不比你差吧?”
白子慕笑着点头,认真道:“不差,哥你做题也可好了,就是你平时不怎么喜欢学习,更喜欢社会实践。”
雷东川被他几句话哄得自信心膨胀,但是再问对方通知白子慕什么事,白子慕却不肯说了。
白子慕:“哥,这是我的秘密。”
雷东川知道他们有保密协议,摸了摸鼻尖,道:“行吧,我不为难你。”
第215章 金镯子
礼堂里,师生们逐渐散去。
罗加庆走在最后面,他脸色阴沉难看,想着贺大师临走抱着的那捧花束,心里就一阵愤愤不平。
他前些天过来的时候,手里带的也是一捧花,那是他特意花了大价钱请园艺师给单独制作的,但贺大师知道他身份之后,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黑着脸就走了。
同样都是一束花,待遇天差地别。
罗加庆想着刚才贺大师上台的时候介绍家人的宠爱语气,脸上肌肉更是抽动两下。
助理小心跟在一旁,对他道:“罗少,车已经在外面等了。”
罗加庆一边走一边道:“你去查一查那个白子慕,他在这边读书,去看看他读哪个学院,还有他平时都去哪里、周围认识什么人……”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他如果离校,你跟他几天,把具体时间地点都摸清楚。”
助理点点头,低声应是。
罗加庆心里略微舒坦一点,他别的没有,手里算是有些钱,有钱就好办事。
就像是两年前的时候,他父亲协助何家乐大卖场上金柜同百川竞争,又或者在省城砸了一个小小的汽修店,但凡是跟贺大师走得近的人、跟他他争抢贺大师“亲人”这一身份的人,统统都没好日子过。
罗加庆抬头看着贺大师一行离去的身影,视线慢慢移到老人身边的白子慕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嫉妒:“这些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另一边。
京大校方的负责人正在寻找贺大师,他们准备了庆功宴,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却发现老先生人找不见了。心急火燎找了半天之后,才从一些学生口中打听到,贺大师竟然是去了学校食堂。
负责人瞠目结舌:“怎么、怎么去食堂了?你们之前没跟贺大师身边的人沟通好吗?”
“沟通了啊,但是贺老那边说了,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就想简简单单吃个饭。”
“……”
负责人心想,他们那一桌撑破天也就十几个人,这食堂里坐着的可是大几百人呀,要算起人数来,哪儿有食堂多?
可就算心里这么想,他也不敢说,只能赶紧带着去找去了食堂。
食堂里,贺大师正坐在靠窗的餐桌那,面前摆着几个打好菜的餐盘。
白子慕挨着老人坐在那,跟他说话:“爷爷,要不您还是跟他们去吧,不用特意为了我留在这边,食堂吃不好,而且那边人都在找您……”
“有什么吃不好的啊,我看着都挺好!”贺大师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饭菜,“这茄子烧得就很入味嘛,你爷爷我啊,当年吃糠咽菜都能行,现在日子好过了,这些比我们那会儿吃的强多啦!”
白子慕笑了一下,推了一个餐盘过去:“这个狮子头不错,您尝尝。”
“嗯,味儿挺正的,不错!”
白子慕时间不算充足,无法陪着老人去校外用餐,贺大师干脆就跟着他去食堂简单吃一口。老爷子一辈子什么香的苦的都吃过了,比起吃饭,他更想多留下一会儿陪陪小孩。
白子慕知道老人的心思,也就不再劝他。
贺大师在食堂里,吃什么都开心,雷东川打了两碗免费的海带蛋花汤,老头也高高兴兴喝了,还夸了两句:“这汤是免费的?那可真不错。”
“嗯,有时候还会有别的汤,像是小米粥或者白菜汤,也是免费的,大家自己去打。”
正聊着,就看到校方那边几个人匆匆赶过来,虽然贺大师已经吃上了,但他们还是过来跟老先生说了一下庆功宴的事,没有贺大师,后面安排的一切接待环节都乱了。负责人说的时候惴惴不安:“这,您要是没时间我们可以安排下一次,后面还有一些采访……”
贺大师这会心情好,对他们挺客气,点头道:“吃饭就算了,后续的活动我配合你们吧,采访减少一些,这几天采访的已经够多啦,叫两个记者过来,一起问就好了。”
“好好。”
校方负责人松了口气,发现贺大师没有传言中那么难沟通,他们都听说过贺大师脾气不大好,说的时候特别小心。
贺大师不走,这几个人也没敢自己离开,跟着在食堂打了一份饭,坐在后面一张桌上吃。
用过餐,白子慕还去买了几个苹果过来,提着给了贺大师:“爷爷,这个溏心苹果不错,我这两天每天都吃一个,您把这些带回去,每天都记得吃呀。”
贺大师哼道:“拿几个苹果就想糊弄我?”
===第202节===
白子慕拿他当小孩一样哄,认真道:“我数了,这里面是7个,等您吃完了,下礼拜我再给您买。”
贺大师抬头看他:“你下礼拜能出来?”
白子慕想了想,道:“我要是不能离校,就买了让我哥给您送去,保管您一个冬天都能吃上溏心苹果。”
贺大师这才心满意足,提着那兜苹果出去,跟故意炫耀似的,都不让旁边的人拿,非得自己拎着。
白子慕看了一眼时间,对一旁的雷东川道:“哥,你跟爷爷一块过去吧,我回实验室了。”
雷东川起身道:“我送你过去。”
白子慕奇怪道:“就在学校,而且那边你进不去。”
雷东川:“我知道,我送到路口那边,看着你进去。”
两个人一路走得有点沉默,白子慕是吃饱了消食,脑海里漫无边际想着一些公式,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身边的人今天格外安静,抬头看了他问道:“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这么紧张。”
雷东川摇摇头:“没什么。”
“你别想骗我,我能看出来。”
雷东川失笑,想习惯性去牵他的手,抬起一半才想起这是白天只能收回来插在衣兜里,低声道:“没多大点事,就是上回你说的那个罗加庆,今天又过来了,我有点担心。”
白子慕:“他就是想跟爷爷打招呼,哥,你不用担心,罗乔生当年做那种事,爷爷早就跟他们恩断义绝了,不会再理他们的。”
雷东川嗯了一声。
白子慕不知道两年前的事,雷东川怕影响他“集训”的进度,一直没提过。
这两年多的时间,罗乔生父子一直在明里暗里找茬,雷东川也不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教训了几次,但对方屡教不改,又狡猾得很,只是“花钱买凶”,躲在后面抓不到他们的把柄。
这次跟以往不同,以前的时候罗家父子不会自己出面,但是这次明显是急了,甚至罗加庆都赶到了京城来。
雷东川送下白子慕之后,回去一直陪在贺大师身边,送老人回住所后更是以定制首饰为由,留了两个人在那边,时刻跟着。
贺大师对此很奇怪,把他叫来问道:“东川哪,你就买个镯子,至于弄俩人过来吗?”
雷东川道:“那不一样,爷爷,我定制的吗,怕说不清楚。”
贺大师看了他好一会,雷东川都有些心虚了,老人才问道:“你是不是想送人,就走关系送礼,挺重要的那种?要不我亲自动手给你做吧。”
雷东川顺着接了话,坐在那跟老人道:“对对,您帮我吧。”
贺大师掳袖子坐下,拿了纸笔问道:“有什么要求没有?
雷东川也不懂这些门道,就在那瞎说:“没什么,您看着来就行,要纯金的吧,细点,好看点。”
“废话,你这跟没说一样,尺寸呢?你弄个镯子,这尺寸总有吧?”
“啊?哦哦,有,大概这么大。”
“……”
雷东川拿自己的手比划一个圈给老人看,贺大师看他手圈出来的,又抬头看看他,拉下脸骂道:“这是镯子吗?你自己看看你比划的这大小!这是脚镯呢吧?!谁家能戴这么大一个镯子啊!”
雷东川心虚,又圈小了一点:“那,这么大?”
贺大师被他气够呛,总算比划着把尺寸定下来,老人按雷东川手腕粗细暂定的尺寸,看着都沉默了,原本想的那些精细的做工都用不太上,琢磨着大约是个男士款的手镯。
雷东川自己心虚,立刻矢口否认:“女款的,要女士款的。”
“你确定?”
“确定!”雷东川审美非常一般,还在那试图要个“龙凤呈祥”的雕刻:“爷爷,雕刻时间长点没事,我能等。”这样他安排人守在这,也合理多了。
贺大师不耐烦地赶他:“去去,什么龙凤呈祥,这都什么年代了,谁雕那种老古董,你在这净耽误我干活,快走、快走!”
雷东川自己走了,但是硬留了两个人过来,说是留在这帮忙跑腿。
陆平为此感到奇怪,但跟雷东川私下交谈几句之后,回来立刻同意了,贺大师赶人的时候,陆平还帮着说了两句,笑着道:“东川怕咱们这忙不开,这不耽误您功夫,还让您老人家亲自动手了一回,他心里过意不去嘛!留两个人,给咱们跑腿用的。”
贺大师哼了一声,背着手又回了操作间,这才没再赶人。
因为是给自己人做的,贺大师花了一些心思琢磨,修修改改,亲自上手一点点磨技艺,金镯做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几个月之后了。
京城柳树枝条开始抽嫩芽的时候,贺大师把雷东川叫过来,把那镯子丢他怀里,发出叮当脆响。
小老头抬高了下巴傲气道:“拿去吧,甭管你干什么用,给谁,都能满意!”
雷东川接过来,拿出来瞧了一眼,手上的劲儿都下意识减轻了几分,生怕把这宝贝捏坏。那是一件活开口的绞丝镯,其间暗嵌了数枚金铃铛,只有米粒大小,闻其声而不见其物;镯面纹路精美,通体细小斩面,但又光滑无痕,因此在阳光下看起来反倒是带起波光粼粼之感,尤其是正午阳光正盛的时候,金芒落在皮肤上都带起水纹。
贺大师乐了道:“不用那么小心,我参照了以前臂环的款式,你看着不厚,里面还加了一层嵌刻,放在光下更亮些。”
雷东川再不识货,也知道这是件宝贝,放回盒子里包装好,认真谢了老人。
贺大师道:“没事,就是东川哪,你这是要送谁呀?”他实在太好奇这大尺寸的镯子能给谁戴。
雷东川心里也不知道那人是谁,只能含糊道:“就,一个朋友。”
贺大师想了想,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头一回送礼吧?没事,年轻人脸皮薄正常,行啦,忙你这活儿耽误我好几个月,你这段时间别来烦我,我好好休息一下。”
老人脾气古怪,说完就自己走了,连给雷东川说句客套话的时间都没留。
雷东川收了镯子,但是手下那两个人没带走,依旧留在这里。
他出来一趟,想着顺路去给白子慕送点东西,就去了京大。
白子慕中午刚好回寝室,跟往常一样,被雷东川使唤坐在一旁吃零食,顺便指挥一下书籍的归放。
白子慕吃了一点芝麻糖,舔了舔手指,忽然看到他放在一旁的外套口袋里鼓鼓囊囊,问道:“哥,你兜里放的什么东西?”
雷东川正在收拾他的东西,看了一眼道:“哦,我刚才贺爷爷那边过来,前段时间托他打了个镯子。”
白子慕拿过来,打开看了一眼,挑眉问道:“你要送人?”
雷东川张了张嘴,知道瞒不过他,干脆全说了:“就之前那阵不是罗加庆一直围着转吗,我担心贺爷爷那边有事,想着送两个人过去盯着点,又怕他不高兴,就找了个理由,托他打个金镯子。”
“爷爷没问你?”
“问了啊,他当我送礼呢!”
白子慕自己套在手上,晃了晃,金镯直接滑落到了小臂,他忍不住笑道:“这镯子漂亮是漂亮,能给谁戴呀?这么大,都能套脚腕上了。”
“巧了,贺爷爷也这么说来着。”
雷东川把书都摆放好,顺便还给擦了一下书架,听着后面一直没声音,有些奇怪道:“小碗儿,怎么了?”
白子慕坐在床铺上,弯腰在摆弄什么,雷东川靠近的时候身体都蜷缩起来,带了点慌乱道:“我没事,哥,你去帮我看看,我放桌上的那些资料……”
“那些我都给你收拾好了,按页码摞起来了,你——”
雷东川话说到一半,后面的咽了下去,视线顺着白子慕用手遮挡的地方看下去,手指无法完全遮挡的地方,那只金镯套在了纤细脚腕上,皮肤白皙,蜷缩起来的脚趾都带着几分慌张。
雷东川走近几步,低头道:“我看看。”
白子慕没办法,只能松开一点手:“哥,你快帮我摘下来,我下午还要出去。”他感觉到雷东川在伸手摸那只金镯,但是手总会一半落在他脚腕那,痒得忍不住想躲,“能摘下来吗?”
“你怎么想起把它戴脚上的?”
“我,我就是看它漂亮——”
雷东川手摸了摸那只金镯,勾起来一点,暗嵌的小金铃发出细微声响,他用拇指仔细摩挲脚腕那一小片皮肤,摸到对方身体微微发抖的时候,才哑声道:“不好摘,我试试。”
春末夏初,天气正好。
窗外有光透进来,本是凉爽宜人的天气,但房间里却显得热燥许多。
雷东川“奋斗”许久,都没有能把那只金镯摘下来,反倒是弄得它时不时发出脆响。里面的小金铃声音细碎,隐隐约约,本是一种雅致声音,现在听在耳朵里,弄得白子慕耳尖发烫,想伸手去捂住不让它发声,但很快就被阻止了。
雷东川微微抬眼,按住他作乱的那只手道:“别闹,还没摘下来。”
白子慕眼里都起了水雾,咽了一下道:“我不让你摘了。”
“那你想让谁摘?”
第216章 集训结束
“你凑的也太近了,还、还……”
“还怎么,给你帮半天忙,亲一口都不行?”雷东川身体力行,又亲了一下脚背,看到他娇气地蜷缩起脚趾,努力想躲,忍不住笑了一下。
雷东川想做一点更坏的事。
他刚向下伸出手,白子慕就躲他,拧眉道:“别,你刚才擦书桌,没洗手。”
雷东川鼻尖抵着他的,哑声道:“怎么从小到大,事儿都这么多,行行行,不用手,我用别的行吧?”
白子慕愣了下,就看到他退下去,措不及防喊了一声:“哥!”
……
许久之后。
雷东川耳边安静下来,套着金镯的脚腕搭在他肩膀一侧,将要滑落一样,没什么力气,刚才一下接一下隐约响起的金铃声归于平静。
白子慕累的不行,刚才一直揪着雷东川头发,让他起来,但没什么用,一直等到他哥心满意足了,这才松开他。
雷东川凑过去,亲他额头一下。
白子慕缓了一会,抬眼看他,水雾朦胧的。
他还没从刚才的云雾中回过神来,就看到雷东川咽了什么下去,忙伸手去碰他,但没拦住,一时有些气恼:“哥,你怎么吃那个……多脏啊!”
“不脏。”
雷东川哄他睡觉,给他盖好薄被:“你睡一会,我看着时间,等半个小时再喊你起来吃饭。”
白子慕被折腾了一下,也累了,盖上被子挨着他睡了。
雷东川低头看他,手指绕着他头发打圈儿,等人睡着了,才慢慢下床去收拾自己。
大约释放了压力,白子慕这一觉睡得很熟,比平时一个钟头恢复的都好,苏醒过来的时候懒懒地躺在那,即便是醒来也还是很舒服,手指头都放松了似的,不想动弹。
雷东川已经把饭菜给热过一遍,等白子慕起来吃的时候,他就坐在一边削苹果皮,切好之后放在小瓷盘里递给他:“一会把这个也吃了。”
白子慕:“我吃不完。”
“先试一试,剩下的我吃。”
白子慕看他,视线又慢慢往下转,雷东川喂了一块苹果给他,隐隐带了点警告道:“别招我,这两天火气大。”
白子慕笑了一下,凑近一点跟他咬耳朵,小声说了一句话。
===第203节===
雷东川犹豫片刻,还是摇头:“算了,等以后吧。”
白子慕奇怪:“为什么,哥,我也可以帮你——”
雷东川刚降下去的一点火差点被他挑起来,抬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我跟你不一样,你加上吃饭也就剩下半个钟头,这点时间够干什么的?”
白子慕不乐意,跟他顶嘴:“那你是说我快吗?我已经很努力了,谁让你劲儿那么大!”
雷东川:“……”
雷东川:“快吃,吃完了去实验室,快点把那破‘集训’弄完,你下回再这么跟我说话,看我怎么收拾你。还有下回不许睡在实验室,你以后要注意身体,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
“那是谁的?”
“我的。”
白子慕被他逗得直笑,还没觉察出危险。
等他吃完饭,咬了一口苹果就想走的时候,雷东川干脆把人抓过来,埋头在他衣领那,喉结微动,忍住想要咬下去的牙齿,只含着那一小块嫩肉用牙齿磨了磨,白子慕吓了一跳手里的那块苹果都掉地上了。
雷东川威胁道:“刚才怎么跟你说的?再让我抓到你挑食,就罚你。”
白子慕手指在他肩膀那抓紧了一点,身体绷紧了,小声喊他名字。
雷东川松开他。
白子慕没走,反而抱着他,躲进他怀里。
雷东川就这样抱着他,哑声道:“吓着你了?”
白子慕摇摇头,过了一会才道:“有一点点。”
“以后这样的事儿还有很多,还会做更过分的事,你要是受不住现在还能停——”
“哥,我知道。”
雷东川顿了一下,靠近他耳边,低声说话。
白子慕起初还听着,很快脸上滚烫,耳畔红得几乎要滴血,他捂住雷东川的嘴,抬头瞪他。
雷东川挑眉:“不是都知道,知道还怕我说?”
白子慕:“那你也不能……也不能,什么都说啊!”
雷东川握着他手腕,低头亲了亲,闷笑不止。
白子慕拿头撞他一下,气恼他的无礼,片刻之后感觉到身下有些不对,想起身,但是被雷东川按住了,抱紧了一点道:“别走,就这么让我抱一会,不动你。”
“哥,我还是起来吧,你这样一会怎么出门……”
雷东川抱着他嘀咕道:“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出去,咱们在这坐一天不成吗。”
白子慕拽着他头发,笑着让他起身:“你想干什么?从此君王不早朝吗?”
“能?”
“不能!”
*
唐教授给了白子慕一年时间,白子慕比他预期要快,提前了几个月,赶在八月末交了一份完美答卷。
唐斉教授亲自来京大,重新在机房看运算程序。
这一次路径正确,运算十分迅速。
白子慕眼底带着青黑色的眼圈,穿着和实验室里所有人一样的白大褂,坐在电脑前,视线一瞬不瞬盯着数字滚动的屏幕。
在他身后,是数位院士,以及“集训组”里共同奋斗了两年多时间的学长学姐们。
他构建的所有数学模型,几百个方程,都是用手一个一个推导出来,彻底解决了计算机运算路径和方程式之间的矛盾。
在几乎完美的运算中,原本坚如磐石的MD5被撬开了一个小缺口。
之前停滞了数月的进度,在这个时候,终于算出了新的数据,再次往前推了一大步,已经有学生开始忍不住想要出声欢呼,但演算还在进行,他们只能按耐住激动的心情,努力用手按在心脏处,等待下一个最期待的结果——
白子慕冷静道:“老师,演算完毕。”
唐斉教授压住有些发颤的声音,尽量镇定道:“换成普通计算机,进行二次推演。”
“是。”
在使用了新型方法之后,普通计算机仅运算两个多小时,就轻松破解了M国军方的安保系统。
唐斉教授看了一眼腕表,吩咐学生做好记录,他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兴奋,激动道:“现在是2个小时,我相信肯定有熟悉计算机的人员在,如果更合理、更优化运用这份成果,实际应用中破解的时间会比这个再次提高。”
一旁站着的其他院士也纷纷点头,不少人面容上展露笑容:“我们华国计算机虽然刚开始起步,但是网上的人才不少,这样的高手肯定有!”
“对对,这次推演的重要意义在于证明了Hash值的分布是有明显规律的,这就从理论上打破以往的实验数据,大大降低了攻击难度!”
……
世间万物,不破不立。
他们既然能破解,就能创建更合理的密码体系。
万事开头难,他们已经走过了最难的一步,接下来每一步,都将充满信心。
从两鬓斑白的老教授到一个个年轻的学生,每个人都控制不住地有些热泪盈眶,唐斉教授摘下眼镜擦了擦眼角的热泪,叹道:“好啊,太好了,这十万长征第一步,咱们总算跨出去了。”
一旁京大数院的教授笑着摇头,对他道:“唐老,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哪里是夸出去一步,这已经走了一半了,你也不要走,就留在这里申请去参加全球密码会议,到时候这项科研成果一发表,该着急上火的,就是M国人啦!”
唐斉教授笑着点头:“是,我们急了这么多年,是该让他们也着急一下。”
离着全球密码会议还有一段时间,唐教授在跟上面打过申请之后,打算亲自写这篇论文,还挑选了要带去国外参加会议的学生。
他手下有三位得力学生,两男一女,其中就有白子慕。
只是在找到白子慕的时候,白子慕却摇头拒绝了。
唐斉教授有些惊讶,问道:“子慕,怎么了,你的推演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这是你应得的荣誉。”
白子慕笑道:“老师,您和王芸师姐、师哥他们忙了好几年,我不过是最后才加入,做的还少,而且我已经拿到了属于我的奖励。”
唐斉教授有些疑惑,不解道:“什么奖励?”
白子慕道:“十一局的人跟我说,已经找到了一些关于我爸的消息,我打算下个月初参加完升级考试之后,进藏看看。”
唐斉教授叹了口气,对他道:“你是个好孩子,这次找完人,你有什么打算?”
白子慕带了几分傲气道:“当然是继续破解,MD5虽然已经被攻克,但在它上面还有SHA-1,老师,我有信心,也有把握可以完成这项破解,明年的全球密码会议,我会带您和师姐一同过去。”
唐斉教授心里那点伤感,一下被他冲得烟消云散,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好小子,敢情你看不上MD5,在这憋大招呢?这可是前两年国外刚研究出来的成果,号称十台超级计算机也要算百年的密码,你要是真能破解SHA-1,也别给我当研究生啦,到时候我帮你申请,去科学院,有空的时候你过来给我带研究生就行!”
白子慕想了想,问道:“老师,S大薪资怎么样?”
“你真想来?”
“嗯,我家里人都在鲁省,我毕业之后也打算回去。”
白子慕是真的觉得大学老师是一份不错的工作,一来他喜欢学校单纯的学术环境,二来是有寒暑假,加起来能休息好长时间,对他再合适不过。
唐斉教授还未想过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连声道:“你先安心毕业,做好手头的破解工作,以后的事老师帮你安排。”
第217章 欠条
白子慕在学校忙碌几日之后,完成了关于实验室的工作交接,顺便又提交了一份升学申请。
做完这些之后,他去宿舍收拾了行李。
留在这里的东西已经不太多了,好些都已经被雷东川提前拿走,他就捡了桌上放着的几本时常翻阅的书,收好放进背包里,另外拿了一件外套。
同宿舍的学长刚好回来,两个人见了一面,彼此打招呼的时候都特别客气。
学长挠挠头,道:“白同学,相处这么长时间还没请你吃一顿饭,你这又要跳级了,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你去跟梁教授的毕业班吗?”
白子慕笑了一声,点头道:“对。”
“梁教授是咱们数学院出了名的好脾气,你能跟上他的班真幸运,对了,你要是有什么关于毕业论文不太懂的地方,尽管来问我,别的帮不上什么忙,这个我有经验。”学长笑呵呵的,跟他拍胸脯自荐。
“好,谢谢学长。”
“甭客气,你新宿舍定下来了吗,我帮你搬东西吧?”
“我暂时先住家里,前段时间跟老师他们忙完了一个大项目,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同寝的学长顿时羡慕道:“真好,那我不打扰你了,我回来拿点东西就走了……哎,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才是,你哥每次给你送饭,我都能吃上一顿,蹭了你快一年的饭了,真是太感谢了。”
他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听起来依依不舍,那句“太感谢”听着更像是“太好吃”了。
白子慕被逗笑了。
他哥做饭确实好吃,一半是因为天分,另一边是因为他挑嘴。
磨练一个厨子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胃口小且刁钻的食客,这两点上,他们俩都做得很好。
白子慕从宿舍出来之后,给雷东川打了个电话,他之前的手机已经交回去,现在用的是雷东川给他新买的一个诺基亚,很小巧。
雷东川今天有些忙,安排了车和司机来接他。
白子慕上车之后,才发现司机是一个新来的,对方长得挺高大,坐姿笔挺,说话带着一点北方口音,很客气地跟他打了招呼。
白子慕问道:“你是冀州人?”
对方道:“小老板耳力好,一下就听出来了,我是冀州的,以前当过几年兵,出任务受了伤就退下来了,雷队长照顾我们这些老兵,给介绍了新工作,我就过来帮忙开车了。”
白子慕知道是雷东川特意安排的,之前的时候就听他说起送了两个人去贺大师那边守着,估计和这个新来的司机情况差不多。
新来的司机姓周,叫周岩,会的东西还不少。
白子慕问起的时候,他一边开车一边咧嘴笑出一口白牙:“都会一点吧,中小型汽船、快艇,还有路面上四个轮子的,上手问题都不大,小老板用的着的地方就说话。”
“好。”
“小老板,咱们先回住处?”
白子慕想了想,说了一个地址给他:“不急,先去探望一位长辈。”
周岩对京城地形相对熟悉,车技也很稳,很快送了白子慕到地方,正是贺大师在京城的工作室。
贺大师时常来京城出差,加上白子慕念大学之后,老爷子想着既是长住,就买了一处做工作室。他买的时候因为价格便宜,直接买了一层办公楼,但是平时也用不到这么多,挑了位置最好的几间打通自用,另外的租了出去,每个月还有一笔不菲租金。
白子慕找过来的时候,贺大师正在工作室里盘珠子,一串儿珊瑚摩挲得通体蜡质光滑,红如牛血,一旁还放了一件放大镜,老人时不时拿起来看一看,特别专注。
===第204节===
白子慕推开一点门,看到他的时候略有些犹豫,但隔间门缝还未合拢,就听到坐在窗边的贺大师喊他:“哎,怎么刚来就走!”
白子慕这才进去,站在门口笑道:“爷爷,我以为您在忙。”
贺大师手里那串珊瑚珠放下,收手让他过来,笑呵呵道:“我能有什么忙的,还不是你那几个伯伯,给我找了几串珠子,解解闷儿!”他让白子慕坐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又问道,“今天怎么有空出来了?你们那个什么唐教授,不管着你啦?”
白子慕:“嗯,之前的项目做完了,唐教授也在忙,要写报告。”
贺大师:“那你现在算是放假了?”
白子慕:“唔,也不算,过几天要跟教授他们出去一趟,回来之后就放假了,大概能休息一个月。”他怕老人担心,没有提进藏寻人的事,只说了平时常用的理由。
贺大师没听出来,挺高兴地拍了拍他的手道:“是该休息了,你这念了两年大学,寒暑假都没休息一回,补你一个月也是应该的。”老人一开心就想送东西,手边也没什么趁手的,就把那条珊瑚珠塞给了白子慕。“爷爷最近也没打什么东西,这串珊瑚成色还算不错,拿着吧。”
白子慕没留神,接在手里才觉得沉甸甸的,沉得石头一般。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串珊瑚珠看起来颜色红得娇嫩,看不出有这么沉的分量。
贺大师道:“珊瑚是这样,等过两天你再来,还有一串粉白色的,虽不值什么钱,但跟家里小杏树开的花儿似的,那颜色你一瞧就喜欢!”
白子慕也笑了,点头说好。
他在这边多陪了一会老人,期间接了雷东川一个电话,听着声音有些嘈杂,像是在工地上,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你在那边多陪爷爷一会,我这边尽快,下午忙完了就过去接你。”
白子慕道:“不用,哥,我下午还要出去一趟,想去买点东西。”
雷东川道:“行,你跟周岩说,去哪让他开车带你去。”
白子慕答应了一声,抬头往外面看了一眼,周岩和别的司机不一样,没有在楼下等,反而一步一跟站在了工作室外面的接待厅里,宝华银楼的几个学徒正在热情让他坐下,还送了茶水过去,周岩略有些拘谨,倒是也顺势坐下了,看着并未有离开的打算。
白子慕到了嘴边的话,想了想,还是换了一句:“哥,我晚上买点菜,等你回来,我们在家吃吧。”
雷东川那边笑了一声,低声道:“行,别动火,等我回去做饭。”
“嗯。”
白子慕脾气好,但是不代表贺大师脾气也好,老头工作室里人已经够多了,平时宝华银楼的人来他都嫌烦,更何况这会儿雷东川的人在外面一守就是三个。
贺大师瞧见周岩之后,回来气鼓鼓问白子慕:“那是你哥给你找来的吧,跟那么紧,是司机啊还是保镖啊?没多大点事,折腾得倒是不轻,回头跟东川说一声,让他赶紧把人带走,上回镯子都做完了,人还留在这干嘛。”
“……”
白子慕耳朵发烫,含糊应了一声。
他现在听不得镯子两个字,那天之后,雷东川倒是大大方方把金镯送给他了,但是他不想看到,早压箱子底去了。
白子慕留在这陪着贺大师简单吃了午饭,准备走的时候,忽然听到接待厅那边有争吵声。
白子慕扶着老人出去看了一下,有些意外地在接待厅见到了罗加庆。
罗加庆带着助理过来,显然被门口的人拦住,周岩和之前留下的两个保镖也站起身,他们看了白子慕一眼,只要对方一声令下,就能上前把人按住。
白子慕微微摇头,周岩那几个人就只站在那,没动手。
贺大师看到对方,颇有些不高兴:“你又来干什么?不是跟你说了吗,和金缘珠宝行合作的事绝无可能,以后不要来烦我。”
罗加庆上前一步,他身上衣服在刚才的揪扯中有些皱了,看起来有点狼狈,语气也有点着急:“贺爷爷,不,贺大师,这对您来说不是难事,只要您老人家动动手指,就能救金缘……”
贺大师气笑了:“我救金缘干什么?”
“这,都是国内珠宝行——”
“国内珠宝行多了去了,难道哪一个有难,我都得拼了命去救一把?”贺大师摇头道,“你回去吧,告诉你家里长辈,不管是谁来,都没用。”
罗加庆一而再再而三想来拜访贺大师,之前几次都被拦下,这次是借用了他人的名片才能进入工作室,他知道自己也只有这最后一次的拜访机会,从兜里试着翻找什么。
白子慕眼睛盯着他,喊了一声:“周岩!”
周岩一直注意着罗加庆举动,白子慕一出声,他立刻就冲了过去,抢在前面把罗加庆按在了地上!
事情发生的太快,罗加庆身边的助理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老板已经面贴地皮了,助理忙想上前,但是工作室守在外面的两个保镖也不是吃素的,一前一后把他挡在外面,助理只能干跳脚:“贺大师,贺老先生!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们罗经理没有冒犯您的心思,他就是想拿点东西给您看——”
贺大师上前一步,低头看他。
罗加庆被按在那,心里气恼,但也动不了分毫,只能努力抬了眼睛道:“贺爷爷,我,我家里长辈说让我把这个交给您。”按着他的保镖略微送了一边的胳膊,罗加庆勉强伸手从衣兜里拿了一个信封出来,举着递给贺大师。
贺大师接过,拆开之后,里面是一份纸张泛黄的欠条。
欠条上字迹有部分已经有些模糊,但是依旧可以辨认出是一张借粮的字条,“今向罗德耀借粗粮壹佰斤”的字样看得清楚,落款是贺延春——贺大师本人。
“我祖父说,61年的时候您跟他打的欠条,这一百斤粮食,可是救了宝华银楼一半人的命!”罗加庆道,“我祖父说,说和您是故交好友……”
贺大师捏碎了那张欠条,看向他冷淡道:“那他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为抵债而替他打造的那尊金佛?”
第218章 “出差”
罗加庆愣了下。
贺大师看着他,对这样一个毛头小子说不上什么失望,只是因他姓罗很难不产生厌恶之感,微微皱眉开口道:“你年岁小,过去的事儿我不跟你计较,既然你这次来了,我和你家里的事,干脆也一次说清楚给你听。”
“贺爷爷……”
“你不必跟我攀交情,你父亲当年做的事,你可曾听过?”
“是,父亲当年做错了事,这些年也一直自责——”
“他只需自责吗?他害了一条人命,毁了宝华银楼多少人的前程,我想了20年,还是想不明白,人心为何如此之恶。”贺大师摇摇头,叹道:“你回去吧,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也不会和你们金缘珠宝行有任何往来。”
罗加庆紧张道:“可是我祖父,祖父确实是没有办法了,他是真心喜爱金器之人,他说您这世上只有您能懂他!”
贺大师冷淡道:“当年或许是吧,但是现在已经不是了。”
“祖父说——”
“那你回去问问他,当年欠我的东西,是否该物归原主。”
贺大师言尽于此,不想再和罗加庆多说一句,让人赶他走,自己握着拐杖慢慢走回去,颇有些疲态。
白子慕扶着老人走了两步,在门口的时候想松手,但很快就被贺大师反手握住了,老人摇摇头对他道:“子慕,你别去。”
白子慕:“爷爷,我就是想去问问他,跟他说几句话。”
贺大师拍了拍他的手背,对他道:“跟你没关系,这种事,爷爷希望你一辈子也别遇到。”
白子慕回头看了一眼,见周岩和那两个保镖已经架着罗加庆等人赶出去,也就没再过去,留在老人身边安抚了片刻。贺大师虽然身体硬朗,但毕竟是八十多岁的老人,白子慕找出常备的丸药,喂他吃下几颗,休息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贺大师不愿意提起当年往事,但白子慕心里还是在意的。
他趁着老人睡下休息,去找了陆平,问了一下当年和罗家的事。
陆平犹豫片刻,还是叹了一声:“说起来,全都是因为那尊金佛,师父拿人家当朋友,可有些人畜生不如。”
再提已是近30年前的旧事。
当时贺大师五十来岁,正值年富力强,他手上有劲儿,技艺也是最好的时候,做出的金器一件件都是传世珍品,很是闯出了一番名气。也是在此时,姓罗的富商找上门来,以在灾年借给宝华银楼百斤粮食的名义,请求贺大师出手,为他打造一尊金佛。
贺大师耗费了2年时间,闭门不出,几乎是耗费了自己全部心力打造了那尊金佛。
金佛出世,并未引起轰动,因为罗姓富商一看到它之后就珍藏起来,除了贺大师身边几个最亲信的徒弟,并未有人再见到过它。
陆平道:“当年闹文化运动,要破四旧,别说金佛,就算是一些耳环首饰也留不得。罗家的人为了自保,就把金佛交上去,说要融成金锭上交,那年头太乱,上交给谁也说不准,但明晃晃的金子在那,任谁都要多看两眼。”
白子慕问道:“那尊金佛当真被融了?”
陆平摇头,哑声道:“没有,罗家藏了金佛数年,知道它的价值,哪里舍得融了,他们在交出去的前一晚忽然改口,说金佛被盗,栽赃给师父。师父不认,但贺乔生……不,罗乔生那个王八蛋,站出来做证,害得师父去农场改造,差点死在那里。”
“再后来,曹善武和另一个师哥去看望师父,想写信伸冤,但信还没交上去,人就折了一个。”
“宝华银楼和罗家,一辈子不可能再有任何合作。”
……
陆平说了许多,这么老实巴交的一个人,难得在提起往事的时候带了愤恨不平。
白子慕想了片刻,道:“金佛还在罗家。”
陆平低声问道:“子慕,你听到什么消息了?”
白子慕摇摇头,道:“没有什么消息,但这事不难推算。”当年罗家人栽赃贺大师,但是贺大师并未反咬一口,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金佛还在罗家人手里,贺大师也想护住它。
在那样危急时刻,能把金佛看得比人命重要的只有懂它的人,贺大师和罗姓富商都想要保护好这件金器,让它不至于被融毁,它远远不只是一块金子而已。只是罗姓富商或许出于贪婪,而贺大师则出于不忍——不忍自己的心血被毁。
陆平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我们之前也是这么猜的,只是没有再见罗家拿出来过,一时也找不到证据。”
白子慕道:“陆伯伯,那尊金佛什么样的?”
陆平回忆片刻,给他比划了一下,认真道:“大概有手臂大小,莲花底座,双手结智慧印……那尊金佛很不一样,你若是看到,你就能懂了。”
陆平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只是一眼,就会心中平静,于心中生出一份慈悲。
那是一种很难描述的感觉,只有见过,才会懂。
白子慕点点头,道:“难怪从来没见爷爷打过这般大的金佛了。”
陆平摇头道:“倒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师父当年状态最好的时候,打造了这尊金佛,后来技艺精湛,但年纪不等人,再也回不到巅峰的时候了,那尊金佛是他老人家一辈子的念想。”
白子慕听了若有所思。
陆平看他一眼,叮嘱道:“子慕,你可千万别去找罗家的人,那些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只管念书,其余的不用管,师父身边就只有你一个亲人,金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你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吗?”
白子慕笑道:“陆伯伯,您别担心,我就是随便问问,再说我就算要找罗家的人,我哥肯定跟我一块去。”
陆平这才点点头,放心了些。
雷东川虽然年纪轻轻的,但是宝华银楼的众人很难不把他当成同辈看待,雷家这小子往这边一站,就让人心里踏实。
白子慕从工作室离开,让司机开车送自己去了商场。
他买了一些外出要用的东西,又去买了菜,其间司机一直跟在他身后,白子慕也不在意。
雷东川一直忙到晚上才回家,一进门就看到玄关处的鞋子,心里动了一下,一边换拖鞋一边喊道:“小碗儿?”
客厅沙发上一处阴影里,被毛毯裹着的人动了动“嗯”了一声。
雷东川走过去,坐在一旁笑道:“怎么在这睡了?”
白子慕眯着眼睛,缓了一会道:“哥,我等了你好久。”
雷东川揉了揉他头发,道:“东郊那边有点忙,回来晚了,我路上买了一盒点心,你先吃两块,我这就去做饭。”
白子慕打了个哈欠,起身跟他一块过去:“好,我已经切好菜了,还剥了豌豆,等会想吃炒饭,加一点火腿丁的那种。”
雷东川道:“行。”他回头看了白子慕一眼,脱下自己外套给他披上,“刚睡醒别着凉。”
===第205节===
雷东川卷起衬衫袖子,洗手做饭。
白子慕就披着他夹克外套,站在后面抱着他,半醒不醒地站着跟他聊天。
雷东川道:“再回去睡一会吧,饭弄好了我喊你。”
白子慕摇头,蹭在他后背上几下,小声说不。
雷东川哄他:“你这样我做不好……”
白子慕伸手往下摸。
雷东川手里的刀差点没拿住,一时脸上发烫,声音都大了点:“哎,别乱摸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里油烟大,也怕一会炒菜烫着你!”
白子慕笑了一声,带着一点刚睡醒的鼻音小声哼道:“我不怕啊,哥,别赶我走,我就想陪着你。”
雷东川:“……”
雷东川吃软不吃硬,彻底拿他没辙,只能任由小尾巴跟在自己后面。
雷东川做了三菜一汤,还做了白子慕点名要的那盘豌豆火腿丁炒饭,看白子慕吃得香,自己胃口也好了很多。他一边给白子慕夹菜,一边问道:“我刚听周岩说,你去商场买东西了?又要出去?”
白子慕点点头,道:“嗯,跟教授他们出去开研讨会。”
“什么时候去?”
“下周三。”
“去几天?”
白子慕夹了一块肉,喂到雷东川嘴里,雷东川吃了之后,还在问:“去几天?”
白子慕笑得不行,抬手摸了摸身旁人严肃的眉眼,感叹道:“哥,我一定是特别喜欢你。”
“嗯?”
“如果不是太喜欢了,我怎么能让你这么管着我?”白子慕眼睛弯起来,给了他想要的答案,“去一周左右,最多十天,我忙完了就回来。”
第219章 秘密
白子慕在家里住了两天,收拾东西的时候也都当着雷东川的面,光明正大打包了行李。
雷东川嘴上说他去的时间太长,但是给他装东西的时候忍不住又多带一点,问道:“你跟家里打电话说了没?我妈之前和董姨还商量,说九月初过来看你,别到时候扑个空。”他声音略高了一点,带了几分刻意,“别让我帮你啊,我可说不清楚,你们集训队一天天的理由那么多——”
白子慕捏他嘴,不让他把剩下的牢骚说完,气得雷东川眉头都挑高了些。
白子慕:“哥,都说了是最后一次出差呀。”
“你那是最后一次吗,刚才还说是‘今年最后一回’,要不你现在就给我写字据,咱们写清楚了,以后也别跑那么远。”
“那我可说不准,不过以后我想去学校工作,有寒暑假,到时候寒暑假保证不跑那么远。”
雷东川听到这个拧眉道:“你毕业不跟我一块管公司?”
白子慕奇怪道:“我也要去公司上班吗,不了吧,我觉得你这方面比我厉害多了,每天要面对那么多人,想想就头疼。”
雷东川:“那学校人就少了?”
白子慕:“学校不一样啊,我大部分时间做科研,偶尔去上课,就算讲课也只是自己说话,不用对着每个人都安排任务。”
“……”
雷东川说不过他,白子慕一双眼睛抬高了看他,眼神清澈得能把他心里那一点想法都照出来。
他就是舍不得跟他分开。
舍不得让家里的小朋友离开自己半步。
但再不舍,也只是发发牢骚,嘴上逞强一下,没几分钟就心软得一塌糊涂,已经开始想以后寒暑假他们去哪里旅行度假的事了。
白子慕去给家里人打电话,在客厅低声说着什么,通话的时候脾气也很好,时不时会笑起来。
雷东川把他背包收拾好,放在一旁,又拿了一件外套搭在上面。
听说这次是去青海,那边气候和京城不同,早晚要更冷一些,带上件厚外套正好。
白子慕跟家里打完电话,过来看他,看了一眼那个背包之后对他道:“哦对了,哥,我也给你买了一个,跟我这个一样的。”
他拿出来之后,雷东川脸上表情缓和许多,两件都是登山包,牛津布材质,防水又结实,颜色款式都是一模一样的。
雷东川对待自己的那个登山包十分爱惜,看了看就收起来,打算等以后两个人一块出门的时候再用。
白子慕一直看他,等他收好才笑道:“真应该让雷妈妈过来看看。”
雷东川:“看什么?”
“看你爱惜书包了呗,哥,你以前用坏了好多书包啊,每天放学都用手甩着书包跑回家,有回铅笔盒都飞出去了。”
“……提以前干吗,好汉不提当年勇啊!”
雷东川揉了揉鼻尖,他跟白子慕在一块之后,唯一的缺点就是自己以前的事儿对方都知道,毕竟他们从小到大都没分开过。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他弟也是追在他身后长大的,什么样子他都瞧见过。
白子慕还想跟他说话,但是手机又响了,这次接起来听了许久,还因为信号不好去了阳台那边,说话也没有跟家里人那样轻松,听的多,说的少。
雷东川只当是学校里的教授找他,但是等白子慕回来之后,才知道是十一局的人。
雷东川问道:“十一局的人找你做什么?”
白子慕拿着手机把玩一下,垂眼道:“没有,是我找他们帮忙查了点事。”
“查什么?”
“哥,你还记得前一阵子罗加庆一直到学校里找爷爷吗?他还托人递了好几回名片过来,想来工作室拜访,求爷爷帮忙办事,我要出去挺长时间时间,实在不放心爷爷那边,就请那边帮忙查了查。”白子慕没提自己当初和十一局的协议,只是告诉了雷东川“集训组”和上面有些关系,对他道:“罗家有个金缘珠宝行,生意上遇到了一些困难,欠了一大笔钱急需周转……”
雷东川拧眉:“他们想找贺爷爷借钱?”
白子慕摇头道:“那笔钱款太大,已经超出能借用的范围,他们想让爷爷替他们打造金器,我觉得这里有些古怪。”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说出疑问,“爷爷打的金器价格很高是没错,但是跟金缘珠宝行欠下的那笔钱还差很多,不足以周转过来,罗加庆一再纠缠到底是为了什么?”
雷东川一直在外面,也跟随两边家人去过一些场合,略想了一下试探道:“或许是想送去抵押或者上拍卖会,这些我替你查,你放心去忙你的事,家里别担心。”
白子慕只能点头:“好吧,哥,有什么事你别自己去做,等我回来咱们商量着办。”
“好。”
*
与此同时。
罗家。
罗加庆在京城几次求见贺大师,最后即便见到一面,也被狼狈赶出,什么都没能说成,他家里电话催得频繁,实在没有办法遮掩,只能回来说明了情况。
罗家所住的花园别墅占地颇大,从外到内装修奢华,墙壁上也是金粉描绘,略显浮夸,大厅吊了巨大水晶吊灯,在灯光下细看,能看出有些地方的金粉雕饰已有斑驳脱落痕迹。
罗加庆站在大厅内,不敢抬头去看前面红木沙发上坐着的老人。
罗德耀已到了古稀之年,满头银发,干瘪多皱的面孔,和他身上的华服很不相称,只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前面站着的孙儿,声音带了严厉:“贺延春当真这么说的?”
罗加庆嗫嚅道:“是,爷爷,他说要归还一个什么金佛,如果真在您那里的话,不如还给他,反正也不值什么,这么多年我都没听说过这东西……”
罗德耀拿起手中茶盏砸向他,“哐”地一声碎在罗加庆脚边,罗加庆立刻噤声,低头不敢多言。
罗德耀闭了闭眼,对他道:“你出去这么一趟,钱花费了不少,事没办成一件……真是个废物,滚下去吧,别在我这儿碍眼!”
罗加庆很惧怕祖父,应了一声连忙走了。
大厅里其他人还在。
罗德耀看向右侧,嗤笑道:“你还傻站着干什么,等着瞧我笑话?你也滚!”
右侧站在博古架一旁的人略微走出来半步,是个清瘦的中年男人,正是罗乔生,他点头应是,很快也走出了豪宅。
身边再没有其他人,罗德耀一直强撑着的气势也弱了大半,他塌下肩膀一下看起来苍老了许多,比他实际年龄还要更衰弱。
罗加庆带回来的话,他听得清楚。
他心里也明白,这是贺大师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拿出金佛,以此证明贺大师当年的青白。
若是如此,或许还有几分旧日恩情可言。
但是罗德耀没有丝毫犹豫,就否决了这个选择。
那尊金佛像是拥有不可言说的魔力,当初是他冒死护住了金佛,也是他独自拥有了金佛几十年的光景,即便是落到如今这般的危机,他也没有想过要拿出那尊金佛。
他的贪婪再一次占了上风。
又或者,他不敢。
怕当年的事暴露在世人面前,怕自己做了那样的恶,无法洗清。
事到如今,罗德耀已经不敢、也不能承认了。
红木沙发上的老人脸上肌肉抽动几下,他握着手里的拐杖,力气大到手指关节泛白,在心里做了一次殊死搏斗,最终还是拿起了手边的电话,只是在拨号的时候,犹豫片刻,还是改了拨出去的号码,把联络人改为罗加庆。
罗加庆刚被骂了一通赶走,再次回来的时候还有些茫然。
罗德耀依旧坐在那里,问他道:“你是一个人回来的吗?可跟你父母说了?”
罗加庆摇头,小声道:“没,您不是在电话里说,让我一个人悄悄回来吗,我爸刚才确实问我了,我说是之前和宝华银楼的一点事没说清楚,您喊我回来再问问。”
罗德耀点点头,起身道:“做得不错,你跟我来。”
罗加庆跟上他,他从小被祖父和母亲管得严格,也算不上多亲近,更确切的说应该是胆怯,他在外头脾气暴躁除了本身性格如此,一多半也是因为家庭环境的关系。只是他在长辈面前装得很好,没有表露出来过,这次也是如此。
罗德耀带他去了地下室,打开了一处暗室,开了保险箱。
罗加庆一直听说家里有这样一个保险箱,但是从没见过,这还是第一次见,将近一人高的保险箱镶嵌在墙壁内,看起来十分厚重,祖父输入密码的时候他故意低头,但眼睛却忍不住瞟了一眼,看到老人抬高的手,遮挡了大半,只能看到隐约动作。
他心里正在可惜,就看到老人已经打开了保险箱,弯腰拿出了一件被红绸覆盖的物品,大约有小臂长短,隐约瞧着是一件金器。
罗加庆心想,原来家中真的有一尊金佛。
罗德耀没有把红绸揭开,按照原样封好,双手捧着放到了一个黑色皮箱里,锁好交到他手中,叮嘱道:“加庆,这东西对我们家极为重要,我原本是想用保险箱里存着的那一点老物件打造一件金器,送去拍卖行,但是现在看来不成了,你帮我把这件金佛带去西番,到那里之后,自然有人接应……做事小心些,知道么?”
罗加庆接过来小心提着,但还有些疑惑:“爷爷,我们既然有金佛,就算不还给贺大师,那我们为什么不把金佛送去拍卖行啊?我们家以前送了那么多东西去拍卖行,价格都很高,这金佛肯定比那些更值钱。”
罗德耀微微拧眉,带了些烦躁道:“你不懂,交代你的事,去办就是了。”
罗加庆喏喏应是,不敢再问。
===第206节===
第220章 石碑
周三,白子慕接到了“集训组”的电话,说是一切准备妥当,要准备出发。
雷东川送他去了学校集合,那边已经有一辆小车在等着了,和往常一样,黑色半旧的轿车,普通的牌照,看起来和路面上行驶的车辆没什么不同。
白子慕背上包,临走的时候又回头对他道:“哥,我上次跟你提过的,我们小时候埋在老宅里的那个盒子,你还记得吗?”
雷东川点点头:“记得,怎么了?”
“我想你回去看一眼,看完了,我们再谈其余的事。”
“什么事儿?”
白子慕笑眯眯道:“就是高中那会,我说我有喜欢的人那事,等你把盒子找出来,我们坐下好好聊聊。”
雷东川一天之内接连遭受打击,这话简直比白子慕亲口说“要出差一周”更让他难以接受,一时间脸色臭得厉害。
白子慕上前拥抱了他一下,大大方方道:“这么说定了啊,你一定要去找。”
雷东川勉强点头:“知道了。”
一直等黑色汽车离开之后,雷东川眉头都没松开。
雷东川回了自己车上,方启等他坐下之后,一边发动汽车一边询问:“老大,是今天回去,还是明天?”
雷东川莫名其妙:“去哪?”
方启道:“子慕说怕您忘了回老宅拿东西,让我提醒你,好像是个盒子。”
雷东川:“……”
雷东川压根就不想回去找,甚至都已经把刚才的话和之前不太愉快的记忆都给打包一块忘了,显然白子慕也了解他个性,还特意找了一个人提醒他。
雷东川拧眉道:“改天再说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他怎么跟你说的?”
方启老老实实复述原话:“子慕说你肯定不愿意跑一趟,让我隔三差五提醒一回,如果他回来没看到盒子,他就回自己家去住,等你拿了盒子再去找他。”
雷东川斜眼看他,方启不敢跟他对视,看着前面的路放低了一点声音建议道:“老大,你要是不方便,不如我回去帮忙找一趟,或者让孙小九他们帮忙带回来——”
雷东川不等他说完,摆摆手打断道:“算了,那东西你们找不到,等两天我自己回去一趟就是了。”
他像是灌了一坛醋,酸意涌上来,忍不住舔了舔牙齿。
这段时间日子过的太好,他有些飘飘然,直到现在才想起来,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他和白子慕在一块的时候,实在是太过顺利,跟做梦似的,毫无阻碍。
时隔多年的一坛老陈醋再开启,实在是让他心里不是滋味。
方启看他脸色沉着,不敢说话,开车上路一段时间之后才问道:“老大,今天工地那边忙完一阵,可以不用过去,咱们去哪?”
雷东川过了片刻,道:“去董姨那边,我订了两套西装,我跟我过去换一下衣服,晚上要去参加一个拍卖会。”
方启应了一声,又问:“是要买什么珠宝字画吗,我去准备一些钱?”
雷东川道:“不用,只是打听些消息。”
*
白子慕在十一局的安排下,在津市换乘了火车,跟随一队修建铁路的工程队一起出发,随行的还有一个专门负责他安全的人。
白子慕的新身份是京大高材生,随同一起去勘测测量数据,他多报了两岁,只说自己是毕业实习。他长得漂亮,又看起来显小,队里不少人在询问过他家庭之后,得知他父亲也是参与这份工作的老员工,一时间逗他道:“那说起来,我们单位以前是铁道兵出身,跟你爸一样,也都是战友,现在虽然已经转为企业,但是我们的战友情还在,以后我们就是你的叔叔伯伯,小雷啊,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们!”
白子慕坐在那笑眯眯点头说好。
他胸前的工作证件上,贴着的是他自己的照片,但是一旁的名字写的却是“雷小川”三个字,一个印章盖在二者之间,严丝合缝认证了他的新身份。
斜对面坐着看报纸的男人不时抬头看一眼白子慕,他是十一局出来的,这次上面特意交代要照顾好这个小朋友,关键时刻要帮他圆一下。
但是现在看来,这个“雷小川”对自己新名字、新身份,认同得特别快,别人喊他一声也自然抬头,简直跟用了十几年一样。
要不是知道这是上头力保的一位科研人员,男人简直要以为这小朋友是自己同行了。
演得跟真的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姓雷。
前两天在火车上,白子慕还能附和大家聊上几句,第三天开始他看着火车窗外的风景,看了一路,很沉默。
他在走父辈的路。
他所看到的,很有可能也是他父亲当年所看到的景色。
下了火车之后,再转乘汽车往西北方向继续行驶,其间有新入队的一个年轻队员有些不适应,停下吸氧休息,这样的事情似乎很常见,队里的老队员们纷纷上前帮忙。
随行的男人凑近一些,低声询问白子慕:“怎么样,还适应吗?”
白子慕嘴唇有些发白,但精神还好,他摇头道:“我没事,还要走多久?”
男人低声道:“还要三四个小时,天黑能到,这里天黑的晚,到了我给找医生检查一下……”
白子慕道:“不用开小灶,我跟大家一样就好。”
对方笑了一下,低声道:“队里就是这样,新来的人要适应几天,你不用担心,等你休息两天适应了之后,我就带你过去。”
白子慕垂着的睫毛抖了下,低声道:“谢谢。”
车队一路行驶,几个小时后到了驻地。
这里的营地比较大,大约有几百人,白子慕有轻微的高原反应,一直胸闷,头疼。
队医检查过之后,只说是常见反应,让卧床休息。
白子慕分到一个小单间,头疼地厉害了,反而睡不着,一直到半夜才勉强入睡。
不知道是不是来了这里,他梦到了自己小时候的事。
他记事很早,还记得自己爸爸穿军装的样子,他们一家三口出门拍照,他被爸爸抱着,大约是因为感冒,鼻子塞着,有些不太高兴,一直垂着眼睛拿手指抠着军装上的银星星。
董玉秀在梦里年轻了许多,二十来岁年轻烂漫的样子,拍着手轻声哄他:“又淘气,子慕看妈妈,抬头好不好?咱们就拍一张,拍完给你买糖吃,你最喜欢吃酸酸糖了对不对?”
白子慕摇摇头,反手抱住爸爸,埋头藏起来。
抱着他的人低声闷笑,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小卷毛,哄道:“没事,我们先让其他人拍,去后面再排一次队就是了。”
他们一家坐在连排长椅上等着,白子慕被他抱了一会,又觉得不太舒服,他们两个好像生疏极了,不管是抱着的,还是试图找位置被抱的,都十分别扭,努力几次之后还是不合拍。
白子慕扭头看向董玉秀,伸出手道:“妈妈——”
男人有些狼狈,但还是温和道:“我再试试。”他小心抱着白子慕,一直耐心等小孩适应,才笑着道:“你长大了,要替我照顾好家,照顾好你妈妈,不要让她再哭啊。”
白子慕还未反应过来,男人就把他交还给了董玉秀,抬手摸他脑袋的时候带了几分不舍:“真乖,玉秀,队里集合,我该走了。”
白子慕下意识去抓他衣袖,却抓了个空。
董玉秀接过他,抱在怀里逗他道:“怎么回事,就离开这么一小会,还想妈妈,掉金豆豆呀?”
白子慕睫毛湿润,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莫名的一阵委屈。
“这是爸爸呀。”
“子慕你看,你一直很想他,他就在你身边。”
白子慕摇头,他想说“不”,但是喉咙里像是有一团棉花,堵得他说不出话来。
他从小跟在董玉秀身边,母亲的怀抱熟悉而温暖,他埋头在她臂弯里努力忍着不哭,鼻尖通红,积蓄的泪水过了片刻大颗大颗滚落下来,完全控制不住。
……
从梦里醒来,一时分不清真假。
白子慕喉咙哽着,微微抬手遮挡住眼睛,手背触感湿润。
他胸腔里一阵阵闷疼,和白天坐车过来的时候不一样,像是空了一块,难过得厉害。
两天后。
白子慕身体休息之后,恢复了一些。
随同他一起过来的人找到他,问道:“这两天又询问了一下之前在这边工作的老员工,问到一条近路,比预期要节省下一些时间,你如果身体不太舒服,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等明天再去,路上时间是够的。”
白子慕沉默一下,道:“不用了,就今天吧。”
对方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但还是带他去了一辆吉普车上,拿了一些食物和水放在后备箱,陪他一同上路。
车子开了一段时间,因为周围景色大致相同,反而看起来像是没怎么移动,白子慕看着窗外,一路上没说话,反倒是开车的人有些于心不忍,低声问道:“你要找的那个人,我问过了,那边说时间过去太多年具体的记录已经不好查证,但是也有些眉目,只是按照那个找下去,最后找到的地方是一处烈士陵园……”
白子慕道:“叔,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想去看一下。”
对方叹了一声,开车不再说话。
车子一直开到下午,才到了烈士陵园。
白子慕下车之后去买了一捧花,一路辨认,一路抽出花枝,摆放在墓前。
有些只有名字,有些贴了照片,还有一些是无名墓碑。
白子慕认真看着,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人。
他心里有些失落,但是很快又生出了一点希望,他找了这里守墓的老人,向他询问当年的事。
老人年纪大了,语言也有些不通畅,比划着跟他说了一阵:“十多年前的事啦,当年有武警部队的人驻扎在附近,第一时间赶过去救助,确实救回了几个人,但是有一辆车在运送伤员的时候从山崖跌落,下面是江水,又是冬天……”老人摇头叹了口气,有些遗憾道,“车捞上来,人都没啦。”
“车上面的那些重伤员……有名单吗?”
老人摇摇头,抬手指了中央的石碑道:“没有名单,遇难的所有人都在这了,不只是铁路局的人,这里还有一些武警官兵,家属每年都来。”
白子慕还想再问,随同的男人低声道:“我已经查过了,当时的伤员虽然救回来几人,但大多数已经无法辨认,只能建了烈士陵园,共同祭拜。”
白子慕声音哽住,“我去石碑那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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