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看一位皇子的出身与地位的高低,就要先看其生母封号。所谓子凭母贵,十爷的生母温僖贵妃钮祜禄氏,其家族的势力非常强大,在后宫的地位就不言而喻了。
这一点,自是八爷不可及的,自己虽足智多谋,生母却出身低微。所幸的是,还能有几位皇子支持自己。这老十不似其他人那么功于心计,直肠子倒是不用对其防备。将念卿嫁于他,岂不是更有益处。
老八的小算盘打得实在妙,这事也是顺水推舟,老十现在是不接受也得接受。
十爷心里虽然不喜欢念卿,但是八爷的这句话,无疑是堵了他的嘴。若说不喜欢,就等于不给八爷面子,不给八福晋的面子。
“那就听八哥的…”
只听,又是无奈的一句。
婚期定在了下月十月初八,郭络罗家老早就盛备奁具。家族势大,总不会像寻常人家的廖廖数件。除了陪送大量衣物首饰,还有梳匣等物共一百二十抬,又媵以婢仆几十余。
念卿是欢心了,十爷却是终日郁郁寡欢。一想到要娶个不喜欢的人同床共枕,心里就闹得慌。可该来的总会来,眼瞅着就到了迎亲这天,十爷站在府邸院落的梧桐树下,迟迟不肯换上喜服。只盯着满地的落叶,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
一个仆从跑了过来,语气有些急:
“爷儿,吉时已到,该换喜服迎亲了。”
十爷没有应声,默默进了房,仆从跟过去伺候更衣。风吹过,树上的一片梧桐叶随风打着旋,无力落下。
晚间,念卿坐在婚房的喜榻,一身绣着花卉的大红礼服,头戴点翠发冠,正沾沾自喜的等着十爷来掀红盖头。
可等到酒席都散了,还是不见人来。念卿有些等急了,便掀起了盖头。陪嫁丫鬟见了,忙阻止道:
“小姐,这红盖头是要等十爷来掀的。”
“人都嫁给他了,无妨。”
念卿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屋里的陈设。房间挂满了大红绸子,桌上的两只花烛跳动的火苗,影影绰绰。据说这成婚时的红烛是要燃到天明的,有白头偕老之意。
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见丫鬟小声道:
“十爷来了。”
念卿赶紧将红盖头盖好,听着十爷的脚步声慢慢靠近。
只见十爷拿起裹着红纸的秤杆,没有犹豫半点,便快速的挑起了红盖头。
接着就传来冷淡的声音:
“你早点休息吧。”
不容念卿多问,就已经抬脚出了门。
望着绸缎鸳鸯婚被,上面撒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念卿又委屈又恼火,洞房花烛夜,竟让她一个人独守空房,这算哪门子事。
内心五味陈杂的熬到天亮,十爷不知何时就出了府,问了下人才知,他一早起来就进了宫。
兴许是女人的直觉,念卿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后脚也跟着进了宫。
十爷进宫便找到茳蓠,只见她的双眼早已哭得通红。墙角边,他双手扶着茳蓠的肩膀,认真的说道:
“我已经想好了,福晋虽然无法选择。但是妾…对,过段时间就纳你为妾,只要你不嫌弃这个位分。”
茳蓠听后,哭着使劲的摇头: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的。”
念卿躲在一处,见到这一幕,不由得连连吃惊,原是跑这儿跟别人私会来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夫君替别的女人擦拭眼泪,这心里的醋坛子翻了,总是要闹一番的。刚想上前,又忽的停住,若贸然行事,只怕会丢了郭络罗家的脸面。
十爷走后,念卿一路跟随着茳蓠,见前方是一处僻静地儿,忙厉声叫住了她:
“站住!”
茳蓠虽认不得她是何人,但是听对方的语气,必是与十爷昨日刚大婚的那个嫡福晋了。
“知道我是谁吗?”
念卿又是一声,走至她的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轻蔑道:
“不过姿色平平而已,也想进十爷府?”
茳蓠只低着头,依旧说不出话来。
“记好了,有我在,你这辈子都休想攀了高枝儿,踏进这十爷府。就算是妾也不行,妾也比你这奴才身份高贵的多,也照样享尽荣华富贵。你一个身份低贱的奴才,只配伺候主子。”
念卿说完就面带得意的走了,在她心里,一个奴才,不配与她共侍一夫。
茳蓠站在原地良久,始终迈不动步。是啊,她能去哪儿呢,一个奴才,不过整天围着主子转而已,又有什么资格想着荣华富贵。
苦笑着望向旁边的一口水井,想来这皇宫里大大小小的水井就有七十多口。茳蓠一步一步的挪到井前,方才的那番羞辱总是挥之不去,一遍一遍的在耳边提醒着她的身份。
站在井边儿,里面的水映着茳蓠的脸,确实很美。就是这张吸引了十爷的脸,在他的福晋眼里不过尔尔。她该怎么争,还没开始便已经输了。
初进宫那天,她穿着一件绣着鹊鸟登梅的衣,那是她的娘特意准备的。
这一刻,茳蓠忽然想家了,想着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她的娘会为她梳发,还总爱在她的鬓边别着新摘的花儿。可是茳蓠熬不到二十五岁出宫那年了,也不想等了。
她取下十爷送给她的簪子,这么昂贵的东西,她自知不配戴着。只紧紧握在手中,握的越来越紧。
纵身一跳,井里溅起的水花仅一瞬,便又悄无声息……
最近总是阴雨连连,显得天空也是灰蒙蒙的。除了坐在门前发着呆赏雨,似是什么也做不了。我最喜欢的,是看着那一滴一滴,落到水缸里的叮叮咚咚。
出神的望着外头,那滴答答的雨声总会拉扯着人的思绪,有人澹泊寡欲,有人忆苦思甜,也有人心平气和。这宫里的每一个人,都带着各自的情绪各司其职,日复一日。似乎有什么盼头,又似乎没有什么盼头。
乍想起之前胤禛写的那张信笺,便从匣子里拿出来看。再有心一瞧,其字清宛挺秀,笔酣墨饱,他的书法着实了得。我轻轻一笑,果然,如他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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