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戒尺的颜色黑的压抑,是由软组织构成的,不会真的把人打坏,但是留下来的疼痛是难以言喻的。
楚衍战战兢兢的看着那根戒尺,甚至连拿着他的主人都忽略了,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那个曾经带给他折磨的东西。
他的声音颤抖着,这辈子第一次向章隽求饶:“不...不要这样。”
章隽没有理会他的请求,只是一步一步的向他靠近,更可怕的是,他看着楚衍的目光居然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一丝宠溺。
他的语调没什么起伏,却能深深的感受到其中的病态和强势:“我也不想打你,可是小衍不听话,缺少教训,我也没有办法。”
“不给你好好长长记性,下次要是再做出这么危险的事情,我会很心疼的。”
心疼。
楚衍无力去解析章隽的心疼意味着什么,他全身心的精力全用在消化自己的恐惧上了。
可是章隽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只是直白的命令道:“小衍,乖乖把手伸出来,我会尽量轻一点的。”
外面的天空极阴极沉,今天或许会是个雷雨天。
从窗缝中漏出的冷风像毒蛇一样的撕咬在楚衍裸露的脖口上,冻的他打了一阵冷颤,浑身瑟瑟发抖。
眼前这个脸上还挂着笑意的章隽并不能让他放松多少,在那个幽暗的巷子里,章隽将邵莱往死里打的那种狠辣,已经深深的烙进了楚衍的心里,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章隽从来没有这么对付过他。
但他的内心还是控制不住的联想着,那个血溅三尺的人会不会有一天成为自己。
见楚衍迟迟的没有伸出手,章隽再一次没有感情的重复道:“伸出来。”
楚衍抿了抿唇,不敢再等,颤抖着把手伸了出去。
啪!
柔韧的戒尺就这么拍打在楚衍脆弱的皮肤上,发出的动静响彻在整个幽暗的房间里,让人心惊肉颤。
楚衍疼的闭紧了双眼,牙齿都在轻轻的发抖。
在打到第五下的时候,楚衍终于忍不住从齿关溢出了一声哭腔。
听到这一声响的章隽愣了一下,没有再打下去,而是用深邃的眼眸注视着楚衍低垂的脑袋和纤细的脖颈。
真脆弱。
当时那把刀离这些地方又是那么近。
看的那一幕的他,心脏都仿佛被人紧紧扼住,无法呼吸。
他怎么敢...
楚衍的眼尾可怜巴巴的红了,他从小就怕疼,可是偏偏又是个粗神经,就是记不住疼,下次还要傻乎乎的继续犯错。
真想把这些疼都烙进他身体的每一寸皮肤,让他好好的记得做错事的代价。
楚衍边流着眼泪边注视着昏暗的地面,看着看着,他突然觉得这地面怎么完全黑成一团了。
他眨巴眨巴眼睛,再一次专注的看着地面,终于清醒的认识到,他把自己哭“瞎”了。
在外面耽搁太久,芯片没电了。
如果要问人在恐惧的时候最害怕什么,楚衍一定会说——突然双目失明,什么也看不见了。
因为他丧失了对危险的感知能力。
他不知道章隽现在是什么表情,不知道自己的身边有什么障碍物,不知道耳边细碎的声音来自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多久才能逃离黑暗。
只要周遭的世界陷入黑暗,他就会很快的失去所有安全感,只想蜷缩起来,战战兢兢的摸索着给芯片充电的器材。
可偏偏是这个时刻,本就对他不要好的世界突然就开始火上浇油,顿时阴风大作起来,原本积蓄在天空的雨水瞬间就不想矜持了,纷纷不要命的从天空中狠狠的砸向地面。
一声声的重雷也随之不断的刺激着楚衍的耳膜。
楚衍吓坏了,突然就开始挣扎起来,他的手用力挣开了章隽的束缚,努力的想摸索着回到自己的房间,给眼睛里的芯片充电。
看明白了这一切的章隽却用力的扒住了楚衍的肩膀,凑近他的耳朵,像是要惩罚他一般,近乎残忍的说着:“抱歉小衍,今天你没有机会充电了。”
***
这又是章隽想出来的什么新的招数吗?
楚衍的目光没有支点,整个人在清淡的月光下显得尤为脆弱。
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容易失去一些理智。
比如现在,他颓废的垂下脑袋,软软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睛,身体微微发颤的说着:“章叔叔,您是不是...很讨厌我。”
听到楚衍突然说出这样的话,章隽有些哑然的站在原地,手上的动作也微微的僵硬。
楚衍的情绪仿佛突然找到了什么突破口一般。
上辈子,章隽利用他,威胁他,惩罚他,讽刺他的这些经历源源不断的从脑海中蹦出来,佐证着他刚刚的话语。
“既然如此,您又何必将我放在身边碍眼呢。”
楚衍痛斥着:“您这么喜欢自虐么?”
楚衍心知肚明,自己在章隽的眼中一文不值,他的温柔是装的,他的宠爱是演的,他的关心的编的。
这一切,在上辈子的时候,在凌风足够强大的时候,他为了不跟凌风撕破脸皮,毫不犹豫的拱手将他出卖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看到这样的楚衍,章隽一向镇定的神色突然有些破裂,深邃的眼眸里忽得挣扎出一丝痛苦。
他下意识的想去安抚青年颤抖的背脊,可是那人却受惊一般的避了开来,自己找了个角落里蜷缩着,因为什么都看不见,走路还不小心磕到了头,红着眼眶委屈的揉着,然后找个墙角蹲下来种蘑菇了。
楚衍觉得,自己这么叛逆,下一步肯定少不了一顿教训。
但是那又怎么样,他难得硬气了一回,事实就是如此,他还不能狡辩了吗。
窗外的暴风雨没有丝毫要停止的迹象,像是无数的诅咒在鞭挞着地表,听着雷雨声阵阵,楚衍什么也看不见,下意识的以为自己也流落在覆盆大雨中,被雨水打湿。
每一道雷声都让楚衍的身体忍不住的轻轻战栗。
他看不见章隽的表情,心中的不安如野草般疯长。
他觉得此刻章隽一定是垂下一双寒眸,用看死人的目光凝视着他,他心里面肯定想着这个小兔崽子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真应该把他拖到外面的雨里洗一洗,把他洗清醒一点,让他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到底是在跟谁说话。
不愧是上辈子跟章隽生活过十几年的人,已经开始有经验了,学会用对方的思维方式预测自己接下来的死状了。
虽然,这样的技能有还不如没有,只会加剧他心中的恐惧。
听着耳边窸窣的动静,他知道章隽靠过来了。
楚衍浑身顿时紧绷起来,努力的将后背贴在墙上,恨不得跟墙壁融为一体。
他感觉到了章隽蹲了下来,正意图对他做些什么,他害怕的连呼吸都凝滞了。
又是一道闪电劈过,下一道撕心裂肺的雷鸣即将到来。
章隽的眼睫颤抖了一下,下意识的伸出手来,温柔地捂住了楚衍的耳朵。
他的手掌可以沾上血,可以毫不留情的杀人。
他自己或许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下意识的做出这样的举动。
楚衍感受着耳际的温热,因为暂时失明而没有光泽的眼睛慢慢睁开。
他承认那一刻他是有点感动的。
直到雷鸣声过后,章隽将手掌从他的耳边放下,蓦得转而去解楚衍松松垮垮的衬衫上的扣子。
楚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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