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我真的很讨厌你
会改、会改。
昼冬已经听厌了宋舟玉这句话, 也厌倦了宋舟玉的眼泪。或者说,他对宋舟玉的纠缠已经逐渐失去了同理心。
这几天,昼冬想了很多。
从提出分手那天开始, 宋舟玉企图用结合热引诱他、用自残威胁他, 甚至说出了可以当地下情人这种话。他和宋舟玉的关系陷入了死循环, 永远斩不断,理还乱。
他看不懂宋舟玉,就像分手了, 他才看清这段关系带给他的痛苦。
那段时间的迷茫、自卑、不安……是重新回到海里的窒息感。昼冬很感激宋舟玉曾经把他从海里拉上岸, 但是宋舟玉后来又残忍地把他推了下去。
任他溺亡。
分手后,昼冬尝试放下。他努力地走出来,常常把自己丢进工作里, 不断用忙碌麻痹自己。
结果证明,他成功了。他想起宋舟玉的时间越来越少,偶尔想起,也只是淡淡的遗憾和难过。
他正常地工作、正常地生活。可昼冬知道,他和宋舟玉都病了。
宋舟玉成长环境极端, 他的成长环境也不正常。他们相互救赎过对方, 走进过对方的内心,却没有完全治愈对方。他们只会本能地向对方索求内心空缺的爱意。
宋舟玉的纠缠, 宋舟玉的眼泪, 无时无刻在提醒他那一段过去。
昼冬有时候看着宋舟玉的表情,会想,宋舟玉也在海里吗?他也感觉窒息吗?他有没有痛苦?
宋舟玉也在为这段关系难过,在流泪, 在哭泣。昼冬只觉得悲哀, 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怨。
在一起的时候, 宋舟玉不清楚他的难过,也不理解他的难过。可分手后,宋舟玉却不断用自己的痛苦提醒他那一段过去,企图把他一起拉进那名为爱意的沼泽。
昼冬怨吗?
他不是圣人,他怨。看着宋舟玉的眼泪、宋舟玉的卑微、宋舟玉的祈求,他有时候都会生出报复的快感。
难过吗?难过就对了。
他当时也很难过。
但快感过后,他又觉得自己病了,这种心态太奇怪。
他讨厌这样失控的自己,连带着也不喜欢让他变成这样的宋舟玉。
那一点酒气发挥作用,昼冬想说难听的话,想伤害那一双总是湿漉漉的,爱意满满地望着他的眼睛。
他好讨厌宋舟玉。别再这样看着他,也不要再反复地提醒他那段过去。
久违的怨气和怒火袭来,昼冬推开了宋舟玉,“你改不改都与我无关,我不想再被你打扰。”
宋舟玉抽噎,摇头又点头,“对不起,我会改的。”
“你别不要我。至少、至少能不能像对待正常人一样对待我。”
又是这样,张口就来的承诺,宋舟玉太会骗人,他从来不知道宋舟玉嘴里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昼冬压抑的情绪彻底爆发,他声音都在抖:“宋舟玉,你现在做什么?你现在想追回我吗?那你之前都做了什么?你没有体会我的感受,凭什么要求我像对待旁人一样对待你?”
“你只会求我原谅,求我给你机会,可是你做过什么弥补的事情吗?我不生气,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很好?我只是一直在忍耐,现在我不想忍了。”
“宋舟玉,你做错的事远不止这些,你只是在重复我说的话。”
“你反复纠缠我,说到底还是为了你自己。我不想再被你纠缠了,你真的很烦人很自私,你说你明白了,明白我的感受,知道自己做错了,那你能不能离我远远的!!不要再靠近我了!!!”
“我真的、真的很讨厌你!!”
昼冬手贴着快速跳动的心脏,几乎是发泄一般说完这些话,他垂下头,让宋舟玉看不清他的神色。
能不能离我远远的、不要再靠近我,
我真的、真的很讨厌你!
这是昼冬说的,从昼冬嘴里亲口说出来的。
宋舟玉面色惨白。他嘴唇哆嗦,黑瞳里装着颤栗不安的灵魂,急剧地颤动。
昼冬讨厌他讨厌他讨厌他讨厌他……
终于说出来了吗?心底最真实的感受。
胸腔里赤忱滚烫的爱意被泼上冷水,硬生生熄灭,而后又倔强地死灰复燃,不断燃烧,噼里啪啦发出声响。
那是宋舟玉颤栗灵魂的献祭。
即使是难听的话,即使身体摇摇欲坠,精神都变得恍惚,他也不想退缩,不想放弃。
宋舟玉也疼也难过。他疼得手指都在抖。
他不正常,他病了。他太极端,他太偏执。
他甚至觉得自己,他想要用病态的卑微和祈求赎回昼冬的爱,是想要以此证明他还活着。
昼冬的疏离,昼冬的冷漠,昼冬拒绝的言语,没有爱意的眼睛,都让他疼痛。可他竟也觉得畅快。他还活着,昼冬也还在眼前。他还想,如果能让昼冬高兴点,昼冬想要虐他的身,他都全盘接收。
不管是疼痛还是愉悦,只要是昼冬给予的,都能让宋舟玉生出[他是属于昼冬]的怪异病态感,而后化为他心里对昼冬的偏执爱意,汹涌地寄存。
如果不是很多人看着,又或者是昼冬会不高兴,他甚至想跪下来,匍匐在昼冬脚下。
昼冬恋爱了,他愿意做三,道德低下又怎么样?他只想要昼冬。
宋舟玉知道自己不正常,从始至终都知道。
去看医生没用。
昼冬才是他的解药。
宋舟玉站不稳地退后两步,他哭了又笑,脸色很难看,嘴唇哆嗦几下还是说蓝男不分不出话。
脑袋很重很痛,喉咙里也像是吞了能把人毒哑的难喝毒药。
他说不出话,也无法反驳。
因为昼冬说的都是对的。
隔着泪眼,宋舟玉清晰地看着昼冬被戚霁揽进怀里。
相似的冰蓝色眼眸,漆黑十字星胎记。Alpha眉眼间毫不掩饰对他的厌恶。
Alpha揉着昼冬的脑袋,把昼冬抱在怀里,耐心地安慰。
那是曾经的他拥有的特权。
现在昼冬收回了。
宋舟玉知道自己一定很难看。头发是乱的,装着嫉妒和爱意的眼睛红肿得可怕。
落魄地像是被主人拒之门外的落败家犬。
艰涩的喉咙里挤出一句:“昼冬,对不起。”
为他的自私,为他的烦人幼稚,为他曾经做过的蠢事道歉。
昼冬兴许听到了,但戚霁看过来的眼神冰冷残忍。
“滚。”——
宋舟玉离开了,昼冬几乎想挖坑把自己埋进去,他还在戚霁怀里,闷着不愿意抬头。
又丢人了。
戚霁抚着昼冬的背,努力把小鸵鸟的头从沙子里□□。
“你只是正常的发脾气,不用害羞。”
昼冬下意识闷声反驳:“我没有害羞。”
已经很丢人,不想更丢人。
昼冬细白的手指在他的衬衫上揪出细密的褶皱,一向强迫症的戚霁却没有在意,他从善如流,“好,没有害羞。”
昼冬等心里好受多了,他才磨磨蹭蹭地探出脑袋,湿濡的蓝眼很像受惊的小动物,小声:“舅舅,刚刚,没有人看到吧?”
小鸵鸟终于把头探出。
戚霁轻轻弹了弹昼冬的额头,教训一般的语气:“有,很多人看到了,看到你哭得丢人的场面。”
昼冬偷偷往他身后看,“胡说,舅舅骗人。”
明明都没人了。
“知道没人了还问。”
像是为了缓解什么,戚霁盯着昼冬发红眼睑下的胎记。
他一直不知道,昼冬承受了这么多。
戚霁先前不是不想插手宋舟玉和昼冬之间的事。他是怕如果他插手,昼冬和宋舟玉的情况会变得更乱。
现在他很后悔没有狠狠揍宋舟玉一顿。
也更不放心把昼冬交给任何人。
眼前的少年很努力地微笑,小声地嘀咕方才丢人的眼泪。
有点傻,还有点执拗的可爱。
戚霁重新把昼冬抱在怀里,他压抑着情绪深呼吸,“只有舅舅看到了,一点也不丢人。”
不丢人。
凡是昼冬的情绪,都不丢人。
“昼冬,对不起。我一直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难过。”
昼冬愣了愣。
“哭出来也没事,以后有舅舅陪你。”
眼泪又忍不住了,昼冬收紧了抱戚霁的手。他闷声:“舅舅,你就是想看我哭。”
“知道了还不快哭?哭完我们回家。”——
[古食]餐厅,昼冬站在门口等戚霁。
戚霁回去宴会厅拿落下的东西了。
昼冬无聊地掂了掂脚尖,眼睛专注地盯着戚霁即将出来的方向。
突然,他听到熟悉的声音。
是何颂。
何颂被一群Alpha围着,Alpha说话很难听,还用下流的目光打量何颂。
昼冬皱眉。他看了看门口,发现戚霁还没有出来,脚步转向,朝何颂那边走过去。
他脚步很快,也没想着遮掩,Alpha很快就发现了他。
Beta,很弱,而且长得……很符合他们的胃口。
迅速对昼冬定位,Alpha们的目光变成恶心的兴奋。
有Alpha从头到脚地打量昼冬,目光很猥琐,“何颂,你认识他吗?”
害怕昼冬被牵扯进来,何颂慌乱,大声否认:“我不认识他!”
但有人认出来了。
“等等、他是不是最近星网上那个,那个天才研究员?”
“哦,那他一定更有钱。”
Alpha齐齐看向昼冬,“你是叫昼冬?”
昼冬没有和他们多废话。他体力有限,但是对付几个不入流的Alpha还是足够。
不多时,地上躺了一片,Alpha肠子都悔青了。
妈的,看着瘦弱,怎么揍人这么疼?
何颂更是震惊,他呆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昼冬把Alpha的钱包几乎都掏空,然后转头温和地问他:“这些是不是他们勒索你的?”
“是、是……”
昼冬递给他,“拿好。”
“我已经报警了,很快会有警察过来,这里也有监控可以查,以后他们不会来骚扰你了。”
何颂脸红红的,还没能反应过来,他结结巴巴:“啊、嗯…谢谢!”
“不客气。”
昼冬一边说一边注意餐厅门口的动静。看到戚霁快要出来的时候,他匆匆起身,朝何颂笑道:“以后遇到这种事,可以勇敢一点。”
何颂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他有些难过地想哭。
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可以反抗,而不是逆来顺受地一味承受。
“嗯,谢谢。”
昼冬已经走远了。
*
新闻发布会过后,关于昼冬的讨论层出不穷,昼冬成为了星网名副其实的顶流。
这一切,都被文年看在眼里。
黑暗的房间,光屏映出他扭曲的神色,以及鼻青脸肿的脸。
文年前两天被人狠狠套麻袋揍了一顿。
他原本是想联系先前去威胁昼冬的绿毛Alpha,让绿毛Alpha给昼冬教训,但是没想到自己被套了麻袋!
文年恨恨地回想。
联系绿毛Alpha的那天,绿毛Alpha的态度就很不对劲。
当初他联系的时候,绿毛Alpha原本是一口拒绝,还骂了他,结果后来不知怎的,又同意了,并且约了他见面。
“见面谈,见面谈我可以不收你钱。”
“怎么?做个坏事这么理直气壮,却连见面都不敢?见个面而已,我又不会拿你怎么样。”
文年最近手头窘迫。
他们家已经被宋舟玉整破产,住的地方被查封,他的Omega父亲又没什么钱财,因此一家人只能一起挤在一个两室一厅的小出租屋里。文查整日出去拉投资,但是都拉不到,脾气也因此越来越暴躁,几乎每天都要发脾气摔东西,小爸爸不敢惹父亲,只能带着他躲在狭小的房间里。
并且因为戚霁,他也被迫从艾尔及亚学院退学,再也没有哪个学院愿意收他,他只能辍学在家。
想起账户里并不宽裕的余额,文年答应了,结果出去见面的时候被Alpha套了麻袋狠狠揍了个半死。
一边打还一边被绿毛Alpha和他的Beta小弟嘲讽。
“帮什么啊?帮个屁!”
“想陷害我们的救命恩人?你哪根葱?”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不管你和昼冬什么仇什么怨,肯定都是你的错。救命恩人这么温柔的人,怎么可能会有错!”
现在他身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文年恨得咬牙切齿。
这一切都是因为昼冬。
“昼冬他的父亲……是个Beta,曾经和你父亲有过一段。我当时还怀着孕,昼冬他的父亲就趁虚而入,给你父亲下药……”
“你出生之后我才知道这件事情。当时我和你父亲大吵了一架,你父亲也和我道歉,坦白是被昼冬的父亲昼颜下-药勾引,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当时气冲冲去找昼颜,昼颜兴许也觉得丢人,不敢见我,带着昼冬回了自己的老家。”
“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交集。这已经是十几年前发生的事了,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昼冬现在会回了主星。”
想起小爸爸的话,文年怨恨地敲击键盘,在关于昼冬的词条里发布了一篇讨论。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了。训狗×2
第52章 他想要宋舟玉痛
【不年:大家好, 我是昼冬同父异母的兄弟。
我和昼冬同岁。
说到这里,大家都应该明白为什么同岁。
因为昼冬的父亲昼颜是插足别人家庭的小三!在我小爸爸怀孕期间,昼冬的父亲勾引我的大爸爸!
简直不知廉耻!
我用我的人格担保, 我说的一切都属实, 如果是假的, 那么我出门400码!】
身上的疼痛不断刺激情绪,文年愤怒地编辑这一段话
隔着屏幕,网友的情绪是最容易调动的。文年胸有成竹, 等他把这些发出去, 一定会引起很高的热度。
可文年没有想到,他的讨论热度是很高,但是只有寥寥几条发言是站在他这边。
【证据?图?造谣可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你人格值几个钱啊?】
【笑死,大白天做白日梦?我先来,我是昼冬男朋友,如果是假的,那么我这辈子都得不到昼冬!】
【小三的儿子?私生子?呕, 我这辈子最恶心的就是私生子】
【楼上的, 如果昼冬不是私生子,你道歉吗?张口闭口私生子, 搞得你好像知道实情!】
【一点证据都不拿出来, 没有证据就想煽动我们?真当我们弱智吗?】
【你这人是不是有病,专门挑昼冬讨论度这么高的时候发这种,鬼都知道你是在博眼球,说吧, 你皮下是哪个无良营销号?】
【真把网友当傻子了?】
【这年头, 营销号爆料越来越不要脸, 没有证据随意造谣别人父亲是小三,道德底线在哪里?】
他怎么没有证据!他小爸爸怎么可能会骗他!
文年羞耻又愤恨,他继续打字,想要反驳那些骂他的网友,但是系统已经显示他的账号已经被锁定,因为造谣被禁言。
他被举报了,他无法发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条讨论下辱骂他的话变得越来越多,一条又一条涌现。
【谁举报的?大好人!】
【笑死了,傻逼打脸不?官方都盖章你造谣】
【之前骂昼冬的出不出来道歉?躲在键盘后面,牛得你们】
文年脸色通红,他才没有骗人!!他恼羞成怒地想要关掉光脑,但眼角余光突然看到一条关于他的讨论。
【博主,我看你地址在主星,之前也发过艾尔及亚学院的照片,想问一下,你是不是之前艾尔及亚学院一年级退学的那个学生?】
【??什么,这造谣的骗子掉马了?快快快,详细说说!】
他们怎么猜出来的?!后背渗出一身冷汗,文年脸色霎时惨败。
如果艾尔及亚学院最近没有退学的学生,那么那条评论指代的就是他。
文年当时发布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他直接用的大号发,并且由于过于愤怒,他并没有想过被人扒出来三次元真实身份的可能。
【我查了查IP,就是你没错了。文年,你又在撒谎。】
文年。
短短的两个字刺痛眼球,文年慌乱地退后。
他被发现了!他该怎么办?文年呼吸急促,他神经质地咬手指,彻底慌了。
文年不知道,他之前在论坛里造谣昼冬被包养,已经被宋舟玉的手下和一些昼冬的拥护者盯上。因此他今天发出来这条讨论后,已经被三方势力盯上了。
【如果我没查错,你是一年级二班的文年吧?之前还在论坛里造谣昼冬被戚霁包养,结果人家是舅侄。现在又造谣别人父亲是小三,你尴不尴尬?】
【好家伙,我认识这个文年,他的Alpha爸爸文查我更是认识,当初我家就在他家对面,他的Omega爸爸才是插足别人家庭的小三!!】
【什么什么!!说清楚一点,快!瓜来!】
【昼冬的父亲是昼颜?天,是我的前老板,他人真的很好!!帮了我们很多】
【我记得昼颜怀孕的时候,昼颜的Alpha出轨了,原因是办公室的一个Omega发情了。笑死,谁信啊??这年头,真的有Omega结合热前期控制不住自己吗?知道自己结合热临近还不打抑制剂?!成年的Alpha还控制不住自己下半身吗?别拿结合热当你们出轨的遮羞布!看了都觉得恶心!】
短短几分钟,风向迅速转变,文年手心发汗,他虚脱地从椅子上滑落,整个人都虚得不行。
他在害怕。
他好像做错事情了,他该怎么办?
但是、他小爸爸才是小三?怎么可能!文年见证过文查和他小爸爸的恩爱。
他切换光脑消息栏,想要问清楚自己的Omega父亲芩阮。
【文年:爸爸,你是不是骗我了?昼冬的父亲昼颜到底是不是小三?】
芩阮回得很快。
【芩阮:爸爸怎么会骗你?】
【芩阮:发生什么了?】
看到芩阮的回复,文年心底多了些底气。
他就知道,他才是对的,他才是正义的一方。只要他让芩阮拿出证据,那些人就不会再骂他!骂过他的都得和他道歉!
文年怨恨,同时又兴奋地问。
【文年:真的吗?昼颜真的是小三吗?】
【芩阮:是啊】
【文年:那爸爸有什么证据吗?我想看看昼冬一家人到底有多不要脸!】
这次芩阮没有立刻回复,文年度秒如年的等待。
十分钟后,他等不及地再次催促。
【文年:爸爸?】
快发他!他要去打脸那群无知的网友!没有人站在他这边,分明他才是正义的!
【文年:你不说的话,我就去问大爸爸了!】
文年咬着手指等待。
一分钟后,芩阮回复了,是一条语音。以为是证据,文年兴冲冲地打开,并把音量调到最大。
他兴奋地想,他要让昼冬身败名裂!
但没想到,芩阮绝望又怨恨的尖叫冲进了他的耳朵。
——“文年!!你到底做了什么!!”
还能听到类似“小三”、“不要脸”、“贱人”等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那些人怎么可以这么说他爸爸?文年也有些生气。他回复:“爸爸,你有没有昼颜做小三的证据?我会帮你打脸那群人的。”
芩阮的声音气急败坏:“有什么有!!文年,你真是蠢东西!又毒又蠢,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被开除了!!”
如今芩阮的工作是他们唯一的经济来源。芩阮失业了,就意味着他们的状况将会变得更窘迫。
文年还愣愣的,他来不及管昼颜的事,不可置信:“怎么会被开除?爸爸,你不是说老板很器重你吗?”
芩阮恨铁不成钢,“你等我回来。”
半小时后,文年忐忑地坐在沙发上,焦急地等待芩阮。
门被推开的那一刻,他连忙迎上去,“爸爸,你怎么会被开除……”
——啪,清脆的一声。文年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立刻多了鲜红的指印。他瞳孔放大,颤颤巍巍地扭头,“爸,你…打我?”
芩阮气得手指都在抖,“你为什么要把我说的那些话发到网上?”
文年眼泪飙出,他大吼:“我只是想为你讨个公道!为什么小三的儿子能活得好好的,我们就得躲在这里,在这个破烂的房子里生活!”
芩阮眼睛发红,“文年!你住口!你知不知道、知道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蠢事!”
文年咬牙切齿,“我没做错!”
真他妈蠢,为什么他会有这么蠢的一个儿子?芩阮冷笑,“你没错?那我告诉你,网上说的都是真的,文查才是出轨的那个,我是他的出轨对象。你满意了吗?”
“爸爸、你说什么?”
文年表情空白。
“我说,你才是小三的儿子,你满意了吗?”
芩阮是小三?
他的爸爸是小三,他才是小三的儿子。残酷的事实冲击大脑,文年一时间无法消化。他怔忪,喃喃:“爸爸,你是小三?”
想到离职前在单位的遭遇,芩阮快要被文年气得心梗。他再次冷笑:“承认自己做错了?”
“你是小三、我是小三的孩子?”
文年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了两圈,而后空白的表情变得扭曲,他哭着大喊,手脚并用地捶打芩阮:“你才是小三!!你是小三!!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那些人都骂我,爸爸,你骗我!”
自己承认是一回事,被亲生儿子指着鼻子骂又是一回事。芩阮脸青一阵白一阵,他辩解:“我和你爸爸是真心相爱,三不三有关系吗?你爸爸只是为了钱才和昼颜在一起!”
“更何况,我不是三,怎么有的你?”
长久以来的认知被推翻,文年又哭又笑,他崩溃地坐在地上,“我是小三的孩子。”
与此同时,昼冬和戚霁也收到了消息。
戚霁比昼冬先清楚事情的经过,他本想不动声色地把所有事情处理了,不让昼冬看到了难过,但是昼冬先找上了他。
小孩慢吞吞地挪进他的书房,眼睛发红,但是神情出奇地冷静,“舅舅,那些事我都知道了。”
昼冬慢慢地抬头,湛蓝色的眼眸在灯下泛起涟漪,破碎、但也坚毅。
“我知道舅舅不告诉我,是不想我难过,但是这一次我想要自己处理,我想自己出面澄清。”
“父亲他很好,昼颜很好,他不应该被人这样议论。”
昼冬生平第一次如此厌恶一个人。他很愤怒,这是文年第二次诋毁昼颜。他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但是他想为昼颜讨回公道。
戚霁定定地看向昼冬,他突然很想抱一抱昼冬,或者揉一揉昼冬脑袋。
昼冬成长了。
原本瘦弱的小树苗,在那一点点善意下扎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也许这个比喻有些不恰当,但是戚霁真的很高兴。他一次又一次喜悦昼冬的变化。
他上前,克制不住地拥抱昼冬,揉昼冬的脑袋,哑声:“舅舅都听你的。”
“你想做什么舅舅都支持你。”
“昼颜很好。没有人相信文年说的话,星网上都是替昼颜平反的,他们都相信昼颜很好。”
他缓声,下巴擦过昼冬的发旋,“因为你很好,所以他们也愿意相信昼颜。”
“谢谢舅舅。”昼冬觉得自己真的是个爱哭鬼,他在Alpha怀里憋了憋眼泪。
“我会做好的。”
得到戚霁的支持,他立刻坐下来,严肃着一张脸,写了一封对文查、文年以及芩阮的讨伐信。
昼冬不擅长吵架,也不擅长把自己的情绪摆在网上,所以他选择了用书信的方式为昼颜澄清。
他会把这封信拍下来传上星网。
戚霁看他一笔一划地写得认真,也开始着手收拾文家一家人。
但是他没想到,有人比他更快。
宋舟玉已经出手了,手段狠辣周全,叫人找不出一点差错。
但戚霁还是面不改色地又往上添了一把火。
昼冬这封信写了整整一个小时。写完那一刻,他顾不上酸痛的手,立马用注册好的星网号把那封信发了上去。
【昼冬:昼颜是我的父亲,他很好。请停止对他的诋毁。[图片]】
信的内容大概是关于文查出轨的来龙去脉,以及昼颜带着他离开垃圾星的原因,末尾,昼冬还提到了文年先前做的那些事。他要求和文家人见面,并且清算一切。
一时间,星网再度爆炸。
【卧槽,他妈的那个文年真他妈满嘴胡话】
【祝他出门400码:)】
【第一次这么愤怒,他们一家到底是不是人?】
另一边,文年崩溃的同时,芩阮也不好受。
毕竟是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孩子,他心疼地把文年从地上拉起来,抱在怀里想要安慰时,出租屋的门再度被暴力推开,文查出现在门口。
Alpha脸色铁青,手上拿着一大叠照片。往日儒雅绅士的皮褪下,文查神色暴戾,“芩阮?你他妈出轨了?你背着我出轨了?”
被发现了。
芩阮抱着文年的手收紧,他恐惧得脊背不自觉地颤动。
“不承认?”文查怒声,他反手一扬,那些露骨的照片讽刺地散在空中。
照片上,芩阮和一个肥头大耳的Alpha在一起纠-缠、缠-绵。
不堪入目的照片纷纷散落,有一张掉在文年脚边。
文年瞳孔震颤,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抱着自己的Omega,声嘶力竭地大吼:“爸爸,你又做了什么!你又出轨了?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文查脚步重重地踩在地板上,他暴力地扯着芩阮的头发,语气歇斯底里地暴怒:“你他妈出轨!!芩阮!!你居然出轨!”
“我当初就不应该相信你和你结婚!你当初勾引我,现在你又去勾引别人!”
丈夫和儿子的逼问,一步一步把芩阮逼得崩溃,他被暴怒的文查拖着,绝望地哭喊:“我做了什么?!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如果不是你这么没用,我用得着勾-引上司来给你拉投资吗!”
“明明投资已经拉到了,但是你问问你的蠢儿子做了什么?在就要成功的时候,我被开除了!!哈哈哈哈我居然被开除了!!我做的一切都变成了笑话,我他妈在别人眼里就是谁都可以上的鸭!”
在文年惊惧的眼泪里,往日恩爱的父母反目成仇地厮打在一起。
Alpha天生对Omega有体型和体力上的压制,很快,芩阮变成被暴打的那一方。
痛苦的哭声和皮肉撞击的声音混杂。文年痛哭,连滚带爬地过去阻止:“别打了!大爸爸!!你住手!小爸爸要撑不住了,求求你、求求你!”
但是不仅没有阻止成功,自己也挨了揍。
他的哭泣唤不起文查的人性。
这一场厮打进行了三分钟,门再度被打开,几个身高体壮的Alpha列队守在门口,恭敬地低头。
人群的尽头,文年看到了宋舟玉。
耀眼的金发散下,戴着耳坠,面色冰冷的宋舟玉。
他看到宋舟玉对着文查抬了抬下巴,冷漠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
“挖了他的腺体,剁了他的命根,教训一顿,折磨够了再丢进狗圈。”
“至于其他两个,你们看着办。”——
和文家人见面的那一天,昼冬和戚霁坐在一边,文查、文年、芩阮又坐在另一边。
两边的画风截然不同。相比起昼冬和戚霁干净整齐的着装,文家人的穿着只能算得上是体面,勉强地遮挡了身体上尚未痊愈的伤痕。
他们落在了宋舟玉手里,每一天都过得很凄惨,如果不是今天要见昼冬,宋舟玉不可能会让他们穿成这样。
文年颤颤巍巍地起身,鞠躬,“昼冬,对不起。我为我之前的言行道歉。”
是他错了。他不该太执着于宋舟玉,也不该因为嫉妒昼冬而诋毁昼冬。
芩阮也第一次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他鼻青脸肿哭得难看,“昼冬,昼颜,对不起。”
如果能够重来,他绝对不会再插足别人的婚姻。
文查的声带已经被折磨得发哑,“小冬,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对昼颜,也不应该那样对你,如果有下辈子我愿意做牛做马补偿你们。”
一人一句的道歉,昼冬心里却没有多大的情绪。释怀、愤怒、原谅,通通没有。
他只觉得可笑。人总是要得到惩罚了,才会愿意反思自己所做过的错事。
他不会原谅他们。
“我不会原谅你们,也不接受你们的道歉。况且你们最对不起的人不是我,是昼颜。”
文查垂下头,仿佛暮年的老者,“我明白,我会去他墓碑前,和他道歉。”
昼冬,“不用,我不想他被打扰。”
至此,再也没有什么好说。
昼冬和戚霁出了餐厅,戚霁揉了揉他的脑袋:“不用愧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昼冬回想文年身上隐隐露出的伤口,犹豫:“舅舅,他们是不是……”
“他们落到了宋舟玉手里。”戚霁没有隐瞒,“心软了吗?”
昼冬摇头,“没有,那是他们罪有应得。”他不会对宋舟玉的行为作出劝解——
关于文年一事的风波过去,昼冬又重新恢复忙碌的生活。
偶尔,他还会遇到何颂,像是当初频繁遇见许蔺星那样。
不过何颂倒没有许蔺星那般烦人。
何颂似乎很缺钱,每次遇见,何颂都是在兼职。
特别在当初和殷忱见面的咖啡厅里,昼冬遇到了很多次何颂。第一次遇见,他安静地在位置上画图,何颂给他送了一杯咖啡。
再后来,他每次去,何颂都会偷偷给他送一杯咖啡。
原本今天是工作日,但新机甲的推进部署有条不紊地进行,顾银尘特意给他放了一个假。从忙碌的日子里脱离,昼冬一时间茫然得不知道该去哪,于是又来了这里。
这几天的见面让何颂和昼冬熟稔不少。
店里并不是很忙,何颂给昼冬递了一包包装精致的小熊饼干,腼腆害羞地抿唇笑:“昼冬,这是我做的饼干。”
“上次看你好像很喜欢吃,所以我又做了一份,不知道还合不合你胃口。”
昼冬从图纸中抬头,笑道:“我喜欢的。”
听见他说喜欢,何颂表情更是惊喜,他激动地在昼冬面前坐下,“你喜欢吗?太好了!”
“我昨天做的时候,还担心你今天会不来……”
“结果你还是来了。”
何颂的眼睛亮亮的,像只小兔子,如果此刻有兔耳朵,怕是耳朵也要高兴得竖起来了。
“我很高兴。”
说完,他脸红红地,为了遮掩什么一般低头,“你、你先忙,”
昼冬低头,盯着那包可爱的小熊饼干,手指慢慢地蜷缩在一起。
他知道宋舟玉在跟踪他,也知道宋舟玉在看。
那天在餐厅门口,他同样知道宋舟玉在看。
【“以后遇到这种事,可以勇敢一点。”】
是宋舟玉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垃圾星的那一个月,他被桑迪欺负,宋舟玉替他报复回去,然后就抱着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昼冬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分明心里想的不是这一句,但是嘴巴却违背意识,神使鬼差地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他想要宋舟玉痛。
他厌烦了宋舟玉的纠缠,想要宋舟玉放手。宋舟玉怎么样才能不再烦他?
让宋舟玉痛,只要够痛够折磨,宋舟玉就会离开。
昼冬明白,只要他和别人正常交往,宋舟玉都会吃醋,会嫉妒。
可他果然还是不习惯做这些事。即使是和别人正常的遇见,正常的谈话,但想到宋舟玉在跟踪他,昼冬都会觉得这是为了让宋舟玉后悔,让宋舟玉痛苦而做的事。
这不正常。
他和宋舟玉都病了。
昼冬苦笑。
他不能变成这样。
因为宋舟玉,他好像变成了另外一种人。昼冬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也更加讨厌让他变成这样的宋舟玉。
昼冬抿唇。他又坐了一会儿,决定和何颂告别。他和宋舟玉之间的事情,再把第三个人牵扯进来,就太奇怪了。
但就在他要离开时,何颂坐到了他身边。
昼冬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和何颂交流,但何颂轻轻地扯住他的衣角,软声:“昼冬,是有人在看着我们吗?”
何颂察觉到了?昼冬怔忪。
兔子一样清纯软糯的少年面色薄红,手指紧紧揪着他的衣角,结结巴巴地说:“我知道的,我都、我都知道。”
“昼冬,我喜欢你,我愿意、愿意……。”
何颂明白,昼冬从没有利用过他刺激宋舟玉,他们之间就是正常交往。但是他想被昼冬利用。
心甘情愿。
何颂脸红着,逐渐地缩短他和昼冬的距离,他颤颤巍巍地握上昼冬的手,睫毛不安地颤动。
“你利用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爱恨海情天文学()
第53章 他在模仿那段过去里的自己
只要有一丝一毫能够和昼冬有交集的机会, 何颂都不想放弃。
他想留住昼冬。
何颂有预感,如果今天放走昼冬,那么他以后就再也没有和昼冬见面的机会了。他握住昼冬的手, 看了一眼昼冬, 却又不敢看清楚昼冬的表情, 匆匆地低下头。
他的指尖还在颤抖。
他怕被昼冬拒绝,于是又挪进了一些他和昼冬的距离,从偏一点的角落看, 他几乎整个人依偎进昼冬的怀里。
昼冬沉默, 他往后躲了躲何颂的触碰,低声:“何颂,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何颂回得很快, 声音紧张。
“你需要我,我可以帮你打掩护。他很难缠,对吗?我……”一向说话紧张口吃的人逻辑奇异地顺畅,“我都可以帮你。”
何颂揪紧了昼冬的衣角,语言已然紧张得混乱, “我们都是Beta, 我不会出轨,我会好好对你的。”
那双总是羞怯的眼睛勇敢地望着他, 孤掷一注地想要一个结果。
他表情实在像一只可怜的兔子, 昼冬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无奈地笑了笑,“你很好,没必要把自己摆在这么卑微的位置上。”
何颂垂下眼帘, 他心尖发颤, 感受昼冬的指尖穿插在他的发尾, 而后又抽离。
“何颂,”昼冬的语气很认真,“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态。”
宋舟玉在看着他,无时无刻,像个变态一样跟踪他。宋舟玉以为他没发现,事实上,每一分每一秒他都知道宋舟玉在哪个方向。
因为宋舟玉总是炽热的,不同寻常人的目光。
让人厌烦。
“他在看着,这让我生活里的一切都变得很奇怪。好像我和任何人交往、说话,都是为了让他嫉妒。我已经不清楚我的内心,我的心态很不正常,不适合和别人再开展一段关系。”
“所以、”
昼冬想要拒绝,但何颂打断了他。何颂握着他的手,声音又哑又颤,“可是我明白的,你不是这样的人。”
在他们交往的过程中,昼冬从未拿他刺激过宋舟玉,从未利用他。昼冬是那么温柔,才会让他起了妄念。
“我可以追你吗?我不想和你断了联系,昼冬,我喜欢你。”
不同宋舟玉炙热的爱意,何颂是胆小的,但迈出的脚步又那么坚定。
昼冬哑然。
何颂又说:“他在角落看着对吗?在咖啡厅的角落。”
那位惹眼的Omega几乎和昼冬同时进入咖啡厅,也和昼冬点了同样的咖啡,但是却选择和昼冬在相反的截然不同的位置坐着。
在那个位置,可以完美地实现偷窥。
偷窥昼冬的一举一动。
“他一来我就注意到了,他一直在看着你。”
压低鸭舌帽,戴着白色口罩的,伪装技术拙劣的Omega并不能十分清晰地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只能看到相貌清纯的少年不住往昼冬身上贴。
何颂话音落下,Omega像是终于压抑不住情绪,猛地地从位置上站起,直勾勾地盯着昼冬的方向。
何颂飞快地收回视线,小声:“他要过来了。”
昼冬把何颂往外推了推。他实在无法习惯故意让宋舟玉吃醋嫉妒的行为,温声拒绝道:“你别这样,别让他误会了。”
何颂却固执地不放开昼冬的手,“不会的。”
Omega脚步极快,短短三秒就来到了他们身边。
倏尔,一声惊呼。
放在桌子上的滚烫咖啡被碰倒,何颂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大片红,他往后闪躲,偎进昼冬怀里,样貌清纯的少年眼含泪花,惊惧地抬头,模样很是可怜。
昼冬没看清楚咖啡是怎么被碰倒的。他皱眉,礼貌地往后躲了躲,手扶着何颂的背,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替何颂擦着溅到衣服上的咖啡。
他问何颂:“你还好吗?”
何颂咬了咬唇,眼睛疼得发红,可怜兮兮道:“没事。”
疑似罪魁祸首的Omega像一座雕像,昼冬没有抬头,而是等何颂坐稳后,退回一个安全距离。平静问:“不道歉吗?”
何颂小心翼翼地吹着伤口,故作轻松地说:“没事的,本来就是我不小心。”
Omega脖颈处黑色阻隔扣发出红光反应Omega极其不稳定的情绪。他盯着昼冬,眼睛发红得可怕,好似随时会哭出来。
不是他碰倒的咖啡。以他和咖啡的距离,他根本碰不到,是那贱人自己碰倒的。
可是昼冬怪他。
都是这个绿茶Beta。
贱人、贱人……!他忘了,除了威胁最大的Alpha,还有Beta。他们共同感觉不到信息素,会有很多共同话题,尤其那个Beta还会做饭。
很多人喜欢昼冬,他一点优势都没有。
宋舟玉妒火攻心,他看着那纠缠了昼冬好几天的Beta,绿茶地往昼冬身上贴。咬牙切齿的同时又觉得委屈,昼冬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地怪他?
他抿唇:“哥,不是我的错。”
昼冬抬头了。他看着宋舟玉。
终于承认跟踪他了吗?跟这么多天爽吗?累吗?监控他的生活有意思吗?
宋舟玉那双湿漉漉的黑瞳总是装了很多,但不管多少,永远都有对他的爱意。疯狂的,要把他燃起来的爱意。
此刻,眼眸里流露出焦躁、不安、还有隐隐的祈求。
昼冬知道宋舟玉这是又嫉妒了。
但他不在乎。他只是和别人正常交往,并没有做什么越界的事情。
嫉妒就嫉妒。
痛了就离开。离他远远的,再也不要靠近他,再也不要提醒他那段过去。
宋舟玉也在看昼冬。
他目光固执地,不愿意错过昼冬每一个微表情。
宋舟玉第一次这么讨厌自己对昼冬的了解。
因为昼冬的表情没有任何动容。昼冬不管他了,还怪他,分明不是他的错。
气氛怪异,何颂目光在昼冬和Omega之间转了转,连忙打圆场,扯扯昼冬的袖子,颇为歉意地脸红红小声解释:“真的不是他的错,是我不小心碰倒了。”
贱人,绿茶、不要脸。
宋舟玉在心里把何颂骂得稀巴烂。他气极了,伸手想要把何颂从昼冬身边拉开,却被昼冬的眼神制止。
他委屈地,悻悻缩回手。
昼冬无视宋舟玉的反应,起身,“有没有冰块?你的伤口必须进行应急处理。”
何颂跟上他,“有,但是我自己可以处理的。”
昼冬:“有人帮忙总是会快一些。”
用什么冰块?烫死他才最好。宋舟玉怨恨,他盯着何颂的手,恨不得上手直接剁了。
何颂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香小动物一般害怕地往昼冬身后缩了缩。
宋舟玉:“……”
贱人!
他当时就应该往自己身上也泼咖啡!
宋舟玉恨得不行,他像是被抛弃的怨O,眼睁睁地看着昼冬和何颂离开。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又愤恨幽怨地跟了上去。
昼冬替何颂撩起袖子,用冷水冲伤口。何颂眼睫轻颤,偷偷地看着昼冬的侧脸。
温润又温柔。
他悄悄地抿了抿唇笑。
却听到昼冬说:“下次不要做这种事了。”
“很危险。”
何颂心底升起被看穿的尴尬窘迫,羞耻得快要哭出来。他嗫嚅,结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昼冬安抚地朝他笑,“我明白的。”
“你是为了我。”
虽然昼冬没有看清楚咖啡是怎么倒的,但是他了解宋舟玉。
“我只是不想你再做这样危险的事。”
“你没必要为了我这样。”
昼冬的拒绝很委婉,何颂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可是、怎么没必要……
何颂肩膀丧气地塌下,“昼冬,我是不是很差劲?”
昼冬顿了顿,“不是,是我的问题。”是他的问题,他无法理清他的内心。
他仔细地避开伤口替何颂擦干手,放上冰袋。
“这样冷敷会舒服很多,之后再涂一些烫伤膏和祛疤膏就好。”
昼冬真的好温柔,就连拒绝也这么没有棱角。何颂更想哭了,他低头,“昼冬,对不起。”
“你没有错,是我的问题。”昼冬依旧是那句话。
何颂孤单地坐在凳子上,眼巴巴地抬头看他,“那我们还能见面吗?”
昼冬只说:“以后会遇见的。”
胡说,以后恐怕昼冬都要避着他走。何颂这回真的忍不住眼泪。
他是不是错了?他是不是不应该告白?
可是他真的好喜欢昼冬。
何颂不想用眼泪绑架昼冬,他转身,不让昼冬看见自己的泪水。
昼冬抿了抿唇,在桌子上放了块手帕,离开了——
从咖啡厅出来,昼冬沿着小路走了一段,到了没什么人的地方,他停下脚步。
“宋舟玉,出来。”
风吹过树梢,没有人回应。
昼冬转身,面无表情。“宋舟玉。”
第二遍,面前的一棵树,偷偷地探出颗脑袋,像是在和主人玩捉迷藏的小狗,悄悄探头偷看主人。
宋舟玉磨磨蹭蹭地从树旁边挪出,表情很欣喜,眼睛很亮。
“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为什么这么开心?凭什么宋舟玉这么开心?他却要每天为了被跟踪被打扰而烦恼?他真的受够了。宋舟玉这几天一直、一直跟着他。
很烦人、烦死人了。
他原本不是这样的,是宋舟玉把他变成了这样。
昼冬突然很想让宋舟玉难过,想要那双眼睛为他哭泣。
他知道这样的自己不正常。
昼冬压下异样的情绪,转身快步离开。
他不要变成这样。远离宋舟玉就好,只要远离宋舟玉。
可是他走一步,宋舟玉又会追上来,像是黏人的小狗。
“哥,你怎么走了?”
“你不是有话对我说吗?”
宋舟玉心情很好,因为昼冬拒绝了那个绿茶Beta,那个不要脸的贱人。
这是不是说明昼冬心里还有他?
“昼冬,你想对我说什么呀?”
在他一步又一步地追问,昼冬脚步停了。
可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伤人。
“宋舟玉,这样有意思吗?天天跟着我,爽吗?”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有多烦人?”
数不清第几次被说烦人,宋舟玉僵住。他小心翼翼地,不敢去看昼冬表情,咬唇:“我只是想看看你,你别赶我走。”
昼冬看着他,“可我不想被你看。”
“你到底能不能离我远点?”
“你是不是忘了我对你说过什么了?”
时光似乎跃迁,回到了他隐瞒、欺骗昼冬的那一段时间。宋舟玉回忆种种,难受得呼吸不过来。他哑声:“对不起。”
宋舟玉清楚。
他记得他和昼冬说过的每一句话。关于垃圾星的一切,他的记忆仍旧不甚明朗。
他记不起那一切,只能模糊地有个大致轮廓。却还要照着那模糊记忆里的自己,模仿那时候的言行举止。
他知道昼冬很喜欢那时候的他。他想要昼冬喜欢他,哪怕只有一点点。
宋舟玉时常会问,记不起来的他,还是他吗?
以往和昼冬在一起的那些时日,他总不愿意承认,不愿意承认那些日子里的人是他,甚至每当昼冬提起,他都像吃醋的无理取闹的妻子抱着昼冬又哭又闹。
可现在分开了,他又想用那段日子挽留这段关系,挽回昼冬。
讽刺又可笑。
宋舟玉哀求,“我以后不会打扰你了,我会站得远远的,不会让你发现的。”
死不悔改。
昼冬知道,他握着伤害宋舟玉的武器。他有宋舟玉的软肋。
只要宋舟玉一天爱他,他握着的武器就永远有效。
宋舟玉的眼睛如愿地有了眼泪,也有了难过。昼冬却不觉得压抑的情绪有丝毫缓解。
“如果你想看着我为了让你难受,然后和其他人在一起,那你就继续跟。”
“我不跟了。”
宋舟玉打断他,魔怔似的重复,“我不跟了。”
“不跟了……”
宋舟玉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滴又一滴地砸在地上。
昼冬已经没有可以递给他的手帕,“宋舟玉,你能走出来的。”
这句话像是说给宋舟玉,又像是说给自己。
能走出来的。
他们都能。
昼冬转身继续往前走,宋舟玉被留在原地——
没有宋舟玉的跟踪,昼冬安稳地过了几天平静日子。
但在一次研究院聚餐,他又遇到了何颂。
巧的是,何颂又被人抢劫了。
只是这回没等昼冬出手,何颂就自己解决了。等拿回钱财,何颂才看见站在眼前的昼冬。他先是愣了一会儿,而后脸上迸发巨大的欣喜。
“昼冬?”
一旁的江听鹤开口:“你们认识?”
昼冬和何颂打了个招呼,解释:“嗯,一个朋友。”
殷忱好奇:“我怎么没见过。”
江听云:“你一定得见过?”
殷忱:“……”要你管!
何颂看看昼冬身边的Alpha,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的自卑。他尴尬地收回打招呼的手,无措地抓了抓手。
昼冬看出了他的局促,随意闲聊两句后,双方再次告别。
然后更巧的是,在门口遇到了和政客聚餐的宋舟玉。宋舟玉游离在人群外围,姿态慵懒疏离,却没有人敢小觑他。
这时候的宋舟玉很不一样。
冷静、强大,散发运筹帷幄的上位者气息。
昼冬又想起了曾经有人对宋舟玉的评价——天生的政客,理性的阴谋家。
想完,他又抿唇。他不应该再想和宋舟玉有关的事情。
江听鹤在前面蹦跳,问:“今天吃什么啊?”
昼冬收回目光,温声:“我都可以。”
大厅的灯光很亮,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昼冬偏头和殷忱说话,恰好错过了宋舟玉看向他的目光。
聚餐进行到一半,昼冬出来透气,又在阳台遇见了何颂。
“昼冬?”
何颂惊讶。
昼冬微微偏头,礼貌地抿唇笑:“何颂。好巧,又遇到了。”
“其实不巧。”
何颂脸红,他解释:“我在这里兼职。”
他自顾自地又说:“我母亲生病了,需要用很多钱。所以我高中辍学出来打工了。”
“嗯。”
这段对话之后,夜色就变得安静。
何颂偏头看向昼冬,很努力地缓和气氛,“上次的表白,我都不在意了,你就不要尴尬啦。”
他知道死缠烂打很难看。
昼冬也笑,表情看着很乖。他无奈:“我没有在意这个。”
“后面也没有刻意躲你,只是太忙了,腾不出时间去咖啡厅。”
昼冬的解释让何颂心里被拒绝的难过少了不少,他脸还是红红的,像是只小兔子。
“昼冬,你、你上次放在桌子上的手帕,原本我想洗干净还给你,但是我后来找不到了。”
“一条手帕而已,找不到也没关系。”
“我会回去再找找的。”
光脑发出响声,何颂看了看表上的时间,小声:“那我先去忙啦,休息时间结束了。”
何颂匆匆离开,阳台又剩下昼冬一个人。
吹着夜风,昼冬闭了闭眼。
他知道有人在看,知道角落里躲着一个人。
但是他没有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无关小剧场
冬崽:“我没有手帕可以给你了”
宋舟玉自己哭唧唧拿出手帕。“我有,我偷的。”
冬崽只是迷茫,后面还有虐宋舟玉的哈。其实他的迷茫也是对宋舟玉的虐(?)
爬上来补充一下:宋舟玉的正常,是在假装正常。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冬崽爱他。他疯死了,一点也不正常。如果昼冬真的和别人在一起了,他会做很极端的事。
冬崽迷茫是因为想起他和宋舟玉的过去。以前宋舟玉救赎过他。(前面说了,宋舟玉在本能地模仿垃圾星那时候的自己)
两个人原本性格都有缺陷,现在宋舟玉还想着奔向昼冬,但是昼冬很迷茫,他不明白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了。因为他宋舟玉的感情很复杂,,这里绝对没有 pua !
后续这个情节会处理好的 qvq
第54章 恶作剧
他和昼冬已经快一周没有见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算起来,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了昼冬。
汹涌的,要把理智冲垮的爱意和思念袭来, 宋舟玉压抑地躲在角落里, 目光痴痴地看着昼冬的背影。
就算何颂和昼冬出现在同一个画面, 他的眼中也始终只有昼冬,偶尔闪过的嫉妒,也因为昼冬对何颂的态度而消解。
这几天他不跟着昼冬, 怕被发现, 也不敢让私家侦探离昼冬太近,每天都只能靠着贫瘠的消息和照片想象昼冬的一天。
今天有没有贱人勾搭昼冬?昼冬有好好吃饭吗?有没有、有没有那么几秒是想过他的?现在昼冬看着月亮,又在想什么呢?
从古至今, 月亮的意义总是特别的。宋舟玉听说过不少望月寄思的典故。
昼冬是在想谁吗?
……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了?
毫无根据、虚无缥缈的想法,却让宋舟玉莫名地慌了神。他不由自主地捏紧了口袋里手帕,像是被丢弃的小狗叼紧主人曾经留给他的狗牌。
但那狗牌也是他偷来的。
宋舟玉偷走了昼冬留给何颂的手帕。
他幼稚地想,他也因为昼冬的拒绝哭,哭得次数更多, 他更需要昼冬的手帕。所以他毫无负担地偷走了, 宝贝似的连着抱着睡了好几天。
他想完,被他一直注视着的人微微低头, 柔软的乌发与衣领分离, 无意识地露出Beta残缺的腺体。
白皙、干净,残缺却又完美。与黑发的反差好似在珍贵的白纸上滴下浓墨,极大地冲击观看者的视觉。
宋舟玉情不自禁地摸摸脖子处的阻隔扣,咽了咽口水。
随后又忧心忡忡地想。如果他割了腺体, 腺体一定会变得丑陋不好看, 如果以后昼冬不愿意标记他了, 怎么办?
他的想法不正常,实在是太跳跃,却始终围着昼冬。他的情绪因为昼冬而起,就连那颗心脏的跳动,都被昼冬牢牢牵扯着。
宋舟玉又看向昼冬别的、裸——露的皮肤,让目光代替自己,把昼冬舔了个遍。
虽然昼冬不让他跟着他,但是他在角落里偷偷看看,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已经偷看了好几分钟,宋舟玉才亡羊补牢似的虚伪地想。
他站直身体,透过阴暗角落的缝隙,贪婪地直勾勾盯着昼冬。
于是那一道炽热的、充满爱意的目光持续地注视着昼冬。
可昼冬不为所动。
他知道宋舟玉在看他,在哪个角落、以哪种姿态,昼冬都心知肚明,一清二楚。
可清楚又有什么用?他和宋舟玉已经没关系了。
……
没关系了、没关系了、没关系了。舌尖一遍又一遍地滚过这四个字,昼冬压抑地吐出一口气。
思绪好乱。
他在想什么?他不知道。
是宋舟玉让他变成这样。明明已经分手了,为什么还要来打扰他?为什么一遍又一遍地用眼泪,用变态式的跟踪,不断地提醒他——他们曾经在一起过。
即使那时候的爱意畸形,双方都受了伤。
宋舟玉的一言一行,都让他联想到垃圾星时候的他们。昼冬没办法不乱,那时候宋舟玉帮过他,把他从泥潭里拉了出来。
他知道宋舟玉在打感情牌。
太卑鄙了。
昼冬眼前又浮现宋舟玉那一双湿漉漉的、哀求的眼睛。
宋舟玉在求救,他在求他救他。可他又要怎么帮?他的心态也不正常了。
昼冬扶着阳台栏杆的手不自觉收紧,他撑着额头,窒息一般呼出一口气。
“昼冬?”
江听鹤的声音。
昼冬收拾好情绪,他侧过身,“怎么了?是要回去了吗?”
他们今天的聚餐并没有打算聚很长时间。这段时间工作下来,大家都挺累的,因此只是来放松一下,然后再各回各家休息睡大觉。
Alpha和Beta的影子越来越接近。阴影处,一个身影着急地动了动,而后又缩回。
江听鹤抓了抓粉毛,走到他身边,笑笑:“没有,他们还在闹。我觉得里面有点闷,所以出来透透气。”
“你怎么也在这里?”
昼冬也笑,“我也是出来透气的。”
江听鹤啊了一声,脸有点红。他讷讷地碰了碰鼻子,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开场。
憋了半天,他目光乱飘,看着昼冬的发旋,说:“昼冬,我感觉你最近心情好像不太好。”
“是因为新机甲的研究吗?”
“不完全是。”昼冬摇头,“但是我不会耽误工作的。”
他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他不是这个意思的。此刻,江听鹤无比懊恼自己没有江听云的口才。
似乎是双子之间的心有灵犀,他想完没多久,江听云出现在了走廊。
橙发狼尾的Alpha微笑:“你们在聊什么?”
这下子,除了殷忱,聚餐的人都在阳台了。
昼冬还是在双子中间,Alpha距离把控得很好,并不会让他感觉不适。
江听鹤接腔:“在聊最近有什么烦心事。”
江听云打趣:“最近的烦心事是作业写不完了。”
“对啊,请假还要写作业,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相处这么久,昼冬研究清楚双子对学习的不热衷。他接过话头:“我写完了,回去的时候发一份给你们就好。”
“好耶,救世主!”
江听鹤手舞足蹈,就差没跳起来了。
夜色深沉,云层厚重,唯一倾泻的那一点月光偏爱地全数洒在昼冬身上。
昼冬在和江听鹤说话。
江听云低头看向他,“你呢,你有什么烦心事?”
昼冬语气顿了顿。过了一会儿,在双子关心的目光下,他无奈地耸了耸肩,开玩笑道:“我心情不好,原来这么明显吗?”
江听云抓紧了栏杆,哑声:“不明显。”
似乎有言外之意,似乎又没有。
江听鹤的神色变得奇怪。他警告地看向江听云——江听云,你他妈想干什么?
月亮偏移,云层把那一点月光盖住。
气氛变得怪异。
江听鹤勾住江听云的肩膀,大声地哈哈笑,似乎在掩盖什么,“昼冬,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他最近受刺激了。”
“没关系。”昼冬表情从诧异变得温和,但是离他们的距离很明显地变远了。
那一点退后的距离让江听鹤表情定格,他抓紧了江听云的肩膀。
藏不住了。
被发现了。
江听鹤嘴角的笑容消失,他低头盯着脚尖,有些呼吸不过来。
似乎有秘密被抖漏,空气再度变得奇怪。
过了一会儿,在昼冬诧异的目光下,一直低着头的江听云突然捂着脸笑了起来。
安静的空间里,他的笑声分外明显。昼冬表情一时变得有些呆。
江听云笑什么?
云层挪开了,天空变得很亮。江听云笑得很放肆,他勾着江听鹤的肩膀,笑道:“确实不明显,但是你的表情实在是太好猜了啊。”
“你看你现在,表情就呆呆的,被吓到了吧?”
江听鹤撞了撞江听云的肩膀,语气恶劣嫌弃:“下次做这种恶作剧,能不能不要带上我,你真的无聊死了。”
“抱歉抱歉,一下子没忍住。”
原来是恶作剧。昼冬很显然地松了一口气,“你们也太无聊了。”
“在里面闷久了嘛。”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昼冬对江家双子的恶劣性格有所了解。
作为测试员,江家双子比研究员多了很多空闲时间,而十八-九岁的少年总是精力充沛,尤其喜欢捉弄别人。先前江听鹤和江听云也有过类似的恶作剧,不过不是戏弄他,是戏弄研究院其他研究员。
没想到这回就到他头上了。昼冬面色薄红,无奈,“别笑了,有点丢人。”
江听云嘴角仍有明晃晃的笑意,表情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没关系,你不是第一个这么丢人的人。”
江听鹤表情嫌恶,“江听云,你怎么说话这么恶心了。”
他们正聊着,走廊里又双叒出现一个人。
殷忱大步冲过来,搂住江听鹤的肩膀,威胁似的说:“你们在干嘛啊,等半天不回来。”
他还凶神恶煞地控诉:“Z,出来透气透这么久,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学习去了?”
知道先前江听鹤江听云是在开玩笑,昼冬心情轻松不少,他闷笑:“是,背着你学习了一整个单元呢。”
殷忱:“!!”
“可恶啊!”
昼冬和殷忱往前走,江听鹤和江听云在后面。他们脚步很慢,很快落后昼冬和殷忱。
在包厢门口,江听鹤扯了扯嘴角,“这样也太难看了。”
丢人又失败的试探,最后难堪地遮掩。
江听云脚步停顿,低声:“没关系。”
没关系,只要能在昼冬身边……就够了——
聚餐结束,戚霁来接昼冬。
“最近怎么愁眉苦脸的?顾银尘又给你丢什么难办的任务了?”
顾银尘再度背锅,昼冬连忙澄清:“不是的。”
戚霁,“那怎么总是不开心?”
“宋舟玉又来烦你了?”
“也不是……”
昼冬哑然,怎么也说不出口。
戚霁安抚,“有什么都可以和舅舅说。”
他低着头,手指不安地纠缠,“他这几天没有再来找我了。”
同时,心底有一个声音:为什么不来?为什么要让他一个人这么烦?
他好讨厌宋舟玉。来也讨厌,不来也讨厌。为什么会有人可以这么烦?
戚霁盯着昼冬看了一会儿,倏尔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要不要出去散散心?”——
接下来几天,宋舟玉经历了这辈子最不愿意回想的恐慌。
因为他找不到昼冬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事情太多,更新来晚了ot2,留评论给大家发红包赔礼道歉,虽然可能没几个人了TvT
第55章 他没有错
收到消息的时候, 宋舟玉正在和一位合作了很久的Alpha谈判。
“少爷,人不见了。”
这位线人是长期跟着昼冬的。
“从早上开始,就没有再发现昼冬少爷的踪迹, 中午的时候再看, 昼冬少爷人已经不见了。”
后面的话宋舟玉已经听不清了, 他情绪紧绷,方才淡定的表情全然消失。
Alpha奇怪地看着宋舟玉猛地起身,快步走向门口。
“宋, 今天不谈了吗?”不是说今天的合作很重要吗?
“不谈。”
宋舟玉脚步很快, 不出一分钟,楼下响起汽车引擎的声音。
“找不到了?我不是说了让你们一直跟着他吗?你们怎么办事的?”
宋舟玉把目的地定在宋寄之的别墅,他语气无法掩饰的暴怒和阴森, “如果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就马上收拾东西滚去军部领罚。”
昼冬会不会出什么事了?一想到这个可能,宋舟玉就无法控制怒火。
被宋舟玉的语气吓到,线人不由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有一点可以确定,昼冬少爷是和戚上将一起消失的。军部那边显示, 戚上将请了将近半个月的假期, 昼冬少爷也不例外。这段时间,两人的轨迹也基本重合, 但是在中午的时候, 我们能够追踪到的踪迹就彻底消失了。”
“戚上将的请假理由尚未清楚,但研究院那边的人说,昼冬少爷是请假去散心了。”
“属下猜测,应该是戚上将用了军事上最先进的能够隐蔽行踪的信号屏蔽器。”
很明显, 就是昼冬不想让他跟了。
宋舟玉挂了线人的电话, 挫败地望着窗外飞速移动的高楼大厦。
散心为什么不能让他知道?他说过不会打扰他了, 就远远地看着,都不可以吗?
宋舟玉盯着光脑里那一长串发送失败的消息,心脏不由自主地收紧,好似被人用手狠狠攥住,血液也无法流通的窒息。
昼冬把他删了。
他的消息发不出去,他也无法再找到昼冬。他连那一点关于昼冬照片和行踪的慰藉都没有了。
思绪纷乱,宋舟玉脑袋昏沉,等他再度睁开眼,他已经在宋寄之的别墅门口。
宋寄之在夺权中落败,处境很不好。但他向来会找乐子,宋舟玉来的时候,他正裹着狐裘,悠闲地在院子里煮茶。
看见宋舟玉,他还心情很好地挥了挥手。
“宋舟玉。”
他真是昏了头,他为什么要来这里?宋寄之虚伪的语气让他生理厌恶,宋舟玉掉头就走。
“是不是急着去找昼冬?”
宋舟玉停了脚步。
宋寄之看着他的背影,支着下巴笑眯眯地说:“你找不到他。真讽刺啊,当初你料到了我会去找你,特意在公寓客厅拉了一条嘲讽我的横幅,却从没有考虑过昼冬,你那时候想过昼冬会去找你吗?想过昼冬的感受吗?”
宋寄之从不吝啬在宋舟玉心口捅刀子。
他呷了一口茶,抚了抚怀里的柯尔鸭,“现在福报来了。”
宋舟玉冷笑:“与其管我的事,不如想想明天怎么面对你那位可敬的父亲。”
他和昼冬的事,还轮不到宋寄之来置喙。
宋渣爹确实要找他,宋寄之蹙眉。
他和宋舟玉积怨已久,但他同样也不喜欢宋渣爹。
宋舟玉上了车,又去了昼冬的住处。
他在期待昼冬今天会回来。
但是心底总有一个声音,昼冬请这么多天假,不会回来了,昼冬要跟戚霁去一个他完全找不到的地方。
因为昼冬很烦他。
宋舟玉有些呼吸不上来,他摸了摸昼冬送他的耳坠,勉强压制汹涌不安的情绪。
不会的,昼冬不会不要他的。
但他在门口等了一夜,公寓里的那盏灯始终没有亮起。
天光微亮,宋舟玉眼睛发红,充满怖人的红血丝,他不错眼地盯着那扇门,又不断刷新和昼冬的好友请求。
回他吧回他吧回他吧回他吧,起码同意一下他的好友请求……
没有昼冬的消息,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宋舟玉拿出口袋里的手帕,出神地盯着。
有时候他都在想,如果他是昼冬身上的一件不会被丢弃的物品就好了,这样他永远不会离开昼冬。
等他死了,可以把他的骨头做成项链,再把他身上的其他部位做成饰品,让昼冬一直佩戴。
可他又想,万一昼冬不愿意,觉得死人的东西晦气怎么办?他对于昼冬而言,是个惹人厌的麻烦。没人会愿意把麻烦戴在身上。
宋舟玉焦虑地咬手指,一夜未睡的大脑隐隐作痛,他神经质地理了理头发,口中不知道在喃喃自语什么。
又等了一天,太阳落下月亮升起。
宋舟玉神色枯败。
他无视那乱糟糟的、毫无光泽的金发,贴着车窗,布满红血丝的眼球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看着那扇门,像是恐怖片里吓人的凶手。
第三天了,昼冬会回来吗?
光脑消息框里,他单方面发送失败的消息已经达到上百条。
昼冬仍旧没有同意他的好友请求。
第四天。
几乎昏迷的宋舟玉被殷忱领走。
殷忱不客气地把营养液混合的粥端在躺尸的Omega面前。
“宋舟玉,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到底还想不想活了?”如果不是他收到宋舟玉下属的消息,宋舟玉怕不是要死在车里了!
殷忱没好气,“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死在车里了?”
“死在车里也好,……”
这样昼冬回来看见他,会一直记得他的吧?可是那样尸体好难看,还会臭,昼冬更不愿意要他了。
殷忱:“………”
好友的颓废堕落让殷忱心梗,他低声:“宋舟玉,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我在找人。”
宋舟玉的声音虚弱又无助,殷忱喉咙再次哽了哽。
“我在找昼冬。”
“殷忱,你知道他的消息吗?”
“我不知道,他不让我去找他。他把我删了,拉黑了,我找不到他,我等了他好久,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说了我可以当第三者,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做,我控制不住自己,”
宋舟玉自问自答地崩溃。
殷忱哑然,“………”
“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他,在哪里?我很想他。”
“宋舟玉,你……”
因为不用再打掩护,所以殷忱和宋舟玉的见面都少了不少,他不知道宋舟玉已经疯得这么厉害。
“我要死了,为什么他还不回来呢?”
“我不正常吗?我很正常了,我学着正常人的生活,可是他还是不喜欢我。”
一点也不正常啊大哥,你哪里正常了!!殷忱无法理解宋舟玉对正常的定义。
他以为的正常:能量有正有负但本质还是个好人的正常。
宋舟玉以为的正常:疯狗披个西装绅士的壳,本质还是恶徒。
“他不要我了,殷忱,他不要我了。”
殷忱看着宋舟玉喃喃自语地蜷缩成一团,形成自我保护的姿势。
他握紧了口袋里的镇定剂。
他不能再让宋舟玉发疯。
三十分钟后,殷忱满头大汗地把昏迷的Omega搬进医疗舱。
宋舟玉仍旧在不安地蹙眉。
殷忱按下了医疗舱的关闭按钮。内心的沉重没有丝毫缓解。
宋舟玉的偏执让他心惊。
殷忱叹气:“睡吧,昼冬会回来的。”
*
提出散心的那一晚,戚霁和昼冬说走就走。
戚霁这几年几乎没给自己放过假,所以积攒了一堆假期。而昼冬作为机甲设计的主要大功臣,本身就有几天假期,顾银尘听说他心情不好,立刻给昼冬批了几天假,连带着研究院的团队也跟着放假。
为了新机甲的设计,他们已经连轴转了快半个月。新型虫族已经得到控制,新机甲的设计可以适当往后推一推。
这几天,昼冬和戚霁逛了好几个星球。在前往下一个星球前,他们都会在星舰上提前做好攻略,努力让每一趟星球旅行都变得有趣。
旅行让人心情愉悦,昼冬逐渐忘记了宋舟玉带给他的烦恼。
最后一站,是人类的故乡——蓝星。
昼冬站在沙滩上,张开双手感受海风。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他偏头,神情兴奋,“舅舅,这里好漂亮。”
戚霁穿着海滩特供沙滩服,海风吹动白发,黑皮在太阳光下闪耀迷人的光泽。
他揉揉昼冬的脑袋,而后把帽子摘下,给昼冬戴上。
“开心吗?”
“开心!”
昼冬幼稚地踩着戚霁的脚印,他的脚印要比戚霁的小,踩上去,可以完美地被戚霁脚印包裹。
咸湿清新的海风拂过,一双大手按住昼冬差点被风吹翻的帽子。
“昼冬,帽子要被吹走了。”
在Alpha面前,昼冬永远像个小朋友。他手忙脚乱地戴好,又被Alpha摆正身子,站姿笔直,乖乖地等Alpha帮他把下巴的帽绳系好。
戚霁挠挠他的下巴,笑:“怎么头这么小,戴个帽子都戴不稳。”
昼冬用手按住帽子防止被风吹走,不服气地反驳:“是舅舅头大。”
戚霁闲适地在前面走,等昼冬追上来。
散了一会儿步,昼冬突然说:“舅舅,我想去看看爸爸。”
他想和昼颜说,他现在过得很好,文查也得到惩罚了,当年被抢的东西,他也帮昼颜拿了回来。
戚霁也没问为什么,“嗯,舅舅陪你。”
被人无条件纵容的感觉实在是太好。昼冬脚步都不由轻快,“舅舅有想做的事情吗?我也可以陪舅舅一起做。”
戚霁没说话,昼冬只当他在思考,便慢悠悠地和他一起走下去。
过了一会儿,Alpha认真的声音和着海风吹过。
“我想让昼冬高兴一点。”
昼冬怔了怔,他停下脚步,看向戚霁。
戚霁微微弯身,把宽大的海滩帽往下压,遮住昼冬怔忪发红的眼睛。
“你还在为宋舟玉的事情在自责对吗?”
“昼冬,你是个乖孩子,你没有对不起谁。你不用有负担,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帽檐下,昼冬的下巴尖滴下一滴泪。戚霁指尖接住那滴泪,很快,他怀里撞进一个人。
昼冬紧紧地抱住了他,像是溺水之人抱住救命的浮木。
戚霁抚着昼冬的背。
“你没有做错什么。在这段感情里,你已经尽了你最大的努力,是宋舟玉不识好歹。”
“你也不用怪自己,他变成这样,不是你的错。他的成长环境太极端,但这不是你造成的,你也没有救赎他的任务,你生下来就应该为自己活,不要给自己加什么负担和枷锁。”
“我们昼冬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孩子。要多想想自己,多爱惜自己,学会拒绝,好吗?”
昼冬抱紧戚霁,再也忍不住眼泪,他在戚霁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戚霁察觉了,还给了他意见,告诉他不是他的错。
长期纠结拉扯撕裂的心脏好似被放进温暖的治疗液里,一点一点恢复生机。
昼冬揪着戚霁的衣服,语无伦次:“舅舅,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已经不正常了。”
“我看到他,我就觉得他烦。我想让他不这么烦我,所以我伤害他了。我看到他哭,看到他痛,我心里居然会觉得很痛快。”
“可是……”
他努力不去想宋舟玉,把宋舟玉的对话框删除,把当初的一切都丢进回忆,可宋舟玉留下太多。
他想放下了,但宋舟玉的存在常常提醒他。
——他走不出来。
“他找我,我觉得烦。我让他不要来找我,他真的就不来了,我又觉得烦。为什么不来?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么烦的事情里……”
“我不正常了,舅舅,我有病。”
昼冬抽噎,他哭得喘不上气,那双破碎的蓝眸溢满眼泪。
他从不知道昼冬心里藏着这么多事。戚霁手指摩挲昼冬的眼睑,替昼冬擦去眼泪,指腹遮住那十字星。
昼冬对于戚霁的意义十分不同。戚霁的所有情感来源昼冬,昼冬给予他全新的、活着的意义。
戚霁于昼冬似朋友似亲人,昼冬于戚霁又何尝不是?
如果说戚霁把昼冬从自卑的泥潭里拉了出来,帮助昼冬发光。那么昼冬就是把曾经封闭在自我世界里、情感谈漠的戚霁变成了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
他们是血缘浓厚的亲人,拥有最深刻的羁绊,是彼此最亲密的存在。
他本能地想保护昼冬。
那双和他相似的眼睛里眼泪不断大滴大滴涌出,戚霁好似也被拖着坠入情绪的漩涡。
宋舟玉到底对昼冬做了什么?他已经数不清昼冬第几次为宋舟玉哭。
怒火燎原,理智岌岌可危。戚霁压抑着情绪,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昼冬,这是正常的。
“宋舟玉对你这么差,你做什么报复都是正常的。我们不是圣人,也不当圣人。”
“不管你接下来做什么,舅舅都支持你。如果一直没有喜欢的人,那就和舅舅生活在一起。”
戚霁重新把昼冬抱在怀里。
“哭出来就好了,舅舅陪你。”
等昼冬完全发泄情绪,喉咙已经哭哑。戚霁替他摘掉帽子,把他湿掉的头发捋了捋,又摸摸他的眼睛,温声:“好点了吗?”
昼冬已经说不出话,他肩膀颤抖着,点头又摇头。
戚霁用帽子替他扇风,依旧是那句:“舅舅陪你。”
于是昼冬又抱着戚霁哭了一场。
等情绪彻底稳定下来,他又喃喃自语似地问:“舅舅,我是正常的吗?”
昼冬的眼睛哭肿。戚霁深呼吸压抑想要暴揍宋舟玉的情绪。
对昼冬说:“正常的。”
“不喜欢就拒绝他,这是你的权利。他难不难过都与你无关,如果他的眼泪让你觉得痛快,那也不用觉得有负担,这是正常的。”
“不要多在意他了,要多想想自己的感受。”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劝他去看医生。”
昼冬似懂非懂地点头,戚霁搂着他走回酒店。
“明天还想去哪里?”
昼冬低声:“我想去看看爸爸。”
“嗯。”
“舅舅呢?”
“陪你去。”
“……”——
时隔四个月,昼冬再度踏上了垃圾星的土地。
在前往墓地的路上,有不少村民看到了他和戚霁,尴尬又脸红地避开他们走了。
还有几个和昼冬打招呼。
对于这些旧人,昼冬心情很复杂,他手足无措地不知道怎么回应,戚霁就主动地替他揽下回复的责任。
到达墓地,昼冬发现昼颜、戚晨珊、昼如年的墓碑都是干净的,并且墓碑前的水果是新鲜的,还带着水珠,表示长期有人供奉。
他愣了愣。戚霁让他看亭子底下偷偷藏起来的几个少年。
“应该是他们。”
那是曾经欺负过昼冬的人。
自从昼冬和文家的事情曝光后,垃圾星不少人也知道了当年事情的真相。
他们都误会昼颜和昼冬了。
从那以后,不少人自发地,轮流打扫昼家人的墓碑。
戚霁把了解到的事情和昼冬解释。
昼冬鼻子酸了。他对着墓碑拜了拜,低声:“爸爸,外公外婆,我现在过的很好。我交到了很多朋友,还很幸运地加入了喜欢的研究院,从事自己喜欢的行业。”
“舅舅也对我很好……”
昼冬絮絮地说着,眼睛倏尔有些红。
他真的很幸运。
昼颜教过他,要成熟,要稳重,不要依靠别人,最重要靠自己,昼如年和戚晨珊教他温柔,温柔对待世间的人和事。现在戚霁告诉他,要爱自己。
他有很好的家人,他一直是被爱的。
“爸爸,外公外婆,我下次再来看你们。”
昼冬再次拜了拜墓碑,戚霁也跪下,和昼冬一起。
曾经的他不懂得亲情的意义,对昼如年和戚晨珊少有关心。好在……现在还不算晚。戚霁愧疚地轻声道歉。
昼冬握紧了戚霁的手,似乎是在安慰。
戚霁也回握。“回去吗?”
昼冬点头:“嗯。”
但来到星舰附近,昼冬又发现,他们的星舰面前放了很多水果,以及一些道歉信。
数了数份数,一共是一百五十份。而垃圾星村子里一共有一百五十个家庭。
这是他们对昼冬的道歉。
昼冬抿了抿唇。
戚霁揉揉他的脑袋,“这是你应得的,也是他们早就应该做的事情。”
因为戚霁的话,他紧绷的情绪松了不少。昼冬闷头应了一声,和戚霁一起把东西搬上了星舰。
启程回主星。
*
这是昼冬消失的第七天,也是宋舟玉在治疗舱里躺尸的第四天。
在得知昼冬回来后,殷忱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回家里。然后不出意料地看到满地的狼藉。
宋舟玉又打烂治疗舱逃了出去。
殷忱:“……”
为什么一个Omega四天只靠营养液维持生机都tm这么有力气啊!而且为什么宋舟玉知道昼冬回来了!!明明这几天都躺在治疗舱里啥也不知道啊!!!
殷忱深深迷惑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是个智障。
得,宋舟玉死不了就行。
殷忱认命地指挥管家收拾残局。
另一边,逃出来的宋舟玉特地回去收拾了自己,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提前躲进了昼冬的房间里。
他直觉,不能让戚霁看见他。
没多久,他听见了昼冬开门和关门的声音,却迟迟没有听见脚步声。
他从窗帘里偷偷探头,对上了昼冬看他的眼神。
他已经、快半个月没有见过昼冬了。
血液诚实兴奋地流动,手里的窗帘布被揪皱,宋舟玉激动地踏出一步,却在昼冬平静的目光下又收回。
昼冬看起来似乎心情不好?
他低头,怯怯地喊:“昼冬。”
昼冬神色不变,“出去,我今天不想和你吵架。”
宋舟玉眼里马上有了泪水,“哥……”
他们已经快半个月没见面了,昼冬难道就不想他吗?
长期的疯狂已然让宋舟玉的思维混乱。
他不动,委委屈屈地看着昼冬。
昼冬无视他,径直往床的方向走去。
宋舟玉马上小狗一样跟上去,讨好地说着一些话。
“哥,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你。你去了哪里呀?过得开心吗?我也想出去,但是我太忙了,一直都没时间出去,你以后有时间了,能不能陪陪我,和我……”
他的自言自语被昼冬冷漠地打断。
“宋舟玉,你应该去看医生。”
宋舟玉咬唇,装作没听到地继续说:“以后,你陪我一起去好吗?”
可无论他说什么,昼冬都只重复一句:“宋舟玉,你应该去看医生。”
在昼冬第五次重复这句话时,宋舟玉再也无法控制情绪。
昼冬是Beta,对他的信息素没有反应,不喜欢他的人,也不喜欢他的性格,甚至还劝他去看医生。
他崩溃地哭泣:“我不需要医生!!去看了医生,那还是我吗?…哥,我不想变成那样,你可以治好我的,你才是我的医生。”
昼冬努力稳住情绪,他看着宋舟玉,“我不是你的医生。”
“你是……”
宋舟玉崩溃的哭声在耳边,昼冬觉得心里那一点病态的想看宋舟玉痛苦的不正常又在跃动。他揪了揪手指,声音也有些不稳,“宋舟玉…你去看看医生吧…”
宋舟玉敏锐察觉了他话里的动摇,急急忙忙地想要抱住昼冬,却只抓住了昼冬的一片衣角,他哀求,“哥,你才是我的医生。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会做好的。”
“我不会再让你难过了,也不会让你不舒服,不会再瞒着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宋舟玉知道如何让自己看起来最可怜。他把阻隔扣弄歪和头发衣服弄得凌乱,表情泫然欲泣地看着昼冬。
他在卖惨,在求救。
昼冬一清二楚,脑海里那一根理智的弦被宋舟玉逼得紧绷,他快要控制不住对宋舟玉的厌烦。
他低声:“你非要复合,对吗?”
宋舟玉眼睛亮了亮,急忙捉住他的手表明心意,“是、我要!!”
昼冬,“如果要继续交往,那么我不会再考虑你的感受。”
为什么还要来纠缠他?为什么要一遍又一遍提醒他这段过去?
他是正常的,是宋舟玉自己找上门。
他会给宋舟玉教训。
宋舟玉仍旧疯狂点头,昼冬抽出被宋舟玉紧握的手,神色莫辨。
“好,那我们复合。”——
得到复合的回复,成功加回昼冬的光脑,宋舟玉仍幸福得不可置信。
他盯着光脑上[您已成功添加对方为好友]的系统通知,幸福得不知所以。
他和昼冬复合了,复合了!
宋舟玉高兴得恨不得去楼下跑三圈。他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对话框,幻想着和昼冬日后的美好生活,兴奋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他早早起了床给昼冬做便当。
做完便当,他给昼冬发了消息,像是宫里等待皇帝临幸的妃子,忐忑地等待回复。
【我的厨艺进步很多了,哥,我今天给你送饭好吗?】
一个上午过去,没有回复。
因为那天晚上昼冬说的,最近很忙,没事不要找他,宋舟玉又不敢贸然打扰昼冬,他只能不断地给昼冬发消息。
【我今天买到了很甜的西瓜】
【哥,你什么时候下班,我去接你好不好?】
【……】
一天下来,昼冬没有回他的消息。
宋舟玉捏着光脑,恍惚的,煎熬得如同沙漠里渴水的旅人。
星网曾经有一个功能,可以显示对方究竟是已读不回,还是根本没有点开过对话框,没有看过消息。但因为这个功能导致了很多人际关系的矛盾,所以很快又被下架了。
宋舟玉现在迫切地想知道,昼冬有看他的消息吗?如果看了,那是不是说明昼冬也在乎他?
但他无法得知。
宋舟玉看着已经冷掉的便当,心里的那一点复合的喜悦消弭无形。
他想到了他和昼冬的以前。
他之前也这样过吗?
是的,他消失过很长一段时间,让昼冬焦虑又担心地度过了好几天。
他是活该的。
宋舟玉像是自虐一般,不断地给昼冬发消息。
【宋舟玉:哥,我好想你】
【宋舟玉:我今天也买了水果,会给哥哥送过去的。】
【……】
到了昼冬不回消息的第三天,他终于忍不住,拿上做好的便当,去军部找昼冬。
于是碰巧的,撞见了昼冬和何颂在一起吃饭。
吃完饭,两人往回走。
宋舟玉僵在原地,通体冰冷。
他看见有人匆匆跑过,而后昼冬护了护身边的何颂,温柔地和何颂说话。
“你对机甲有兴趣吗?”
何颂的脸很红,“有的,我很喜欢机甲,高中在读的时候,机甲的课业成绩也很高。”
“我有一份工作可以介绍给你,薪资还不错,你要不要来?”昼冬知道何颂缺钱,他今天找何颂来,是为了帮何颂。
何颂惊喜,“真的吗?可以吗?”
“我学历不是很好,我真的可以吗?”
他以为那天的话只是他随口一说……没想到昼冬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了。
昼冬抿唇笑:“我只是推荐你,让你有一个机会,具体能不能拿到名额还是得靠你自己。”
昼颜当初因病去世,他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他想帮何颂。
“没问题!!我可以的!”
分明只是正常地交流,在宋舟玉眼里却变得异常刺眼。
想起昼冬的那句:我不希望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宋舟玉揪紧了手里的便当。
他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昼冬面无表情地和他擦身而过。
甚至何颂都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昼冬却始终没有回过头。
宋舟玉眼眶红了,他上前两步,抓着昼冬的衣角,“哥……你看见我了吗?”
很明显是昼冬的私事,何颂打了个手势,表示自己先走了。
昼冬回身,语气很淡,“看见了。”
看见了……为什么不理他?
宋舟玉咬唇,“哥,你能不能,别这样。”
“你之前不也是这样对我的吗?”昼冬神情和语气无比地冷漠,“宋舟玉,我并没有出轨。我只是和别人正常交往。”
“你可以去看病,可以不和我复合。这都是你求来的。”
“如果你觉得不适合,我们可以分手。”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啦!!为了写完这个情节,被迫日了7呜呜呜呜
冬崽日常训狗ww,宋舟玉的成长线开启啦
感受到大家的爱了!谢谢大家!挨个亲亲!
第56章 他像是昼冬人生里隐晦的第三者
“如果你觉得不适合, 我们可以分手。”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一下子把宋舟玉敲醒。他瞳孔紧缩,想去握昼冬的手, 但是对上昼冬冷漠的神情, 他又不敢碰, 只敢虚虚地拢着,哽咽摇头,“不分手!…我不分手…”
他好不容易求来的机会, 不可以分手…他还没有让昼冬看见他的改变, 还没有和昼冬好好相处……
宋舟玉怕自己让昼冬不开心了,小心翼翼地观察昼冬的脸色。他握着昼冬的手,微微走近, 用脑袋抵着昼冬的肩膀,“哥,我不会再乱吃醋了。”
“对不起,你别生我的气了。”
快半个月不见,宋舟玉似乎又长高了些, 原来昼冬看他只需要平视, 现在看过去,仍旧只需要平视, 因为宋舟玉为他低头, 倒像只对着主人摇尾巴讨好的小狗。
昼冬碰了碰宋舟玉的耳坠,脸色总算变得温和。“知道错了就好。”
昼冬难得地语气软下来,宋舟玉以为昼冬原谅他了,眉梢都染上喜色, 软乎乎地抱着昼冬道歉, “我真的知道错了, 哥,谢谢你原谅我。”
昼冬没有回应,只是由着宋舟玉抱。
久违的拥抱,昼冬身上的气味几乎要让宋舟玉落泪,他已经很久没有靠近过昼冬,更别说这样身体相贴的拥抱。
昼冬的存在让他安心。
即使昼冬从始至终都没有回抱他。
宋舟玉小狗一样蹭蹭昼冬的侧脸,哽咽地想要落泪。
可他没能抱多久。
明明是紧紧相贴的怀抱,但昼冬轻轻一推,宋舟玉就放开了他。
就像他们曾经的关系。浓烈炽热的爱意下,是不堪一击的羁绊。
宋舟玉被推开,像是犯了错的孩子,无措地站着,小心翼翼地检讨自己,“哥,是我抱得太用力了吗?对不起,我太久、太久没有抱过你了……”
他越说语气越慌,因为他眼睁睁地看着昼冬的眼睛渐渐失去温度。
昼冬对他说,“可是为什么现在你才知道错了呢?”
“之前为什么不知道?”
“还是知道了不想改?”
他说过,他会给宋舟玉教训。昼冬看着脸色凝固的宋舟玉,心里疼痛的同时,还伴随着一丝畅快。
说不出话了吗?当初你是怎么对我的?
为什么不反驳?
没办法反驳吗?
他看着眼前他曾经放在心尖上的人,一字一句地说:“宋舟玉,你真是可笑。”
宋舟玉僵住,他耳边嗡嗡作响,喉咙发哑发紧,疼得他说不出话。
昼冬在恨他,在怨他。
眼眶发红,宋舟玉狼狈地擦了擦眼泪,他低声:“哥,对不起,我错了。”
“翻来覆去的道歉,没意思。”
昼冬厌烦了他的眼泪,转身想要离开。
宋舟玉咬唇,把眼泪憋了回去,亦步亦趋跟在昼冬身后,他想说,他下午想来接昼冬下班。但他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只能虚虚地握着昼冬的衣角,努力地平复情绪。
这里偏僻,几乎没什么人路过,昼冬没有计较宋舟玉的小动作。
等快要到了人多的地方,昼冬拨开了宋舟玉握着他衣角的手,“你应该还记得,我说过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宋舟玉退而求其次:“朋友、假装作为朋友也不可以吗?”
而昼冬只是望着他。
宋舟玉明白了。
不行。
因为他当初也是这样,让昼冬陪他一起熬了将近一个月的地下恋情。
脑袋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拳,宋舟玉踉跄地后退两步,窒息一般捂着心口大口呼吸。
宋舟玉也知道痛了,真是可笑。
昼冬扯了扯嘴角,“我说过,受不了你可以分手,我从没有强迫过你一定要答应。”
分手这两个字,对于宋舟玉来说如同禁区,一旦提及,宋舟玉便会像是炮弹一样炸开,他情绪激动,“我不分手!”
宋舟玉的反应在意料之中,昼冬没多大情绪,他点头:“随你。”
继续往前走。
宋舟玉保持陌生人的距离跟在昼冬后面,人少的时候他靠近昼冬,偷偷和昼冬说几句话,人多的时候,他就会自动地恢复陌生人距离。
在即将离开时,宋舟玉鼓起勇气,“哥,你能不能回我信息,你不让我找你,我有时候想和你聊聊天,都不知道怎么办。”
昼冬只是说:“我让你别来烦我,你今天不也是来了?”
昼冬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刺,不管刺哪里,他的目标就是要让宋舟玉难受。
宋舟玉再度语塞。情绪上涌,他喉咙发哑泛酸,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变成酸气冲天的情绪发酵桶。
他抿唇,仍旧不甘心,“那我今天、今天下午可以来接你下班吗?”
昼冬烦了,直接转身,“不可以。”
宋舟玉远远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难受地握紧拳头。
他像是从前,被他无数次丢在原地的昼冬——
下午下班,宋舟玉还是来了,但是没有直接出现在军部门口,而是给昼冬发了消息后,在车里等待昼冬。
【宋舟玉:哥,我来接你啦![小狗飞奔]】
怕昼冬不知道他的位置,还贴心地发了照片和定位。
【宋舟玉:我在这里[照片][定位]】
昼冬还有两分钟下班,宋舟玉有些紧张地等待。
两分钟后,军部大门陆陆续续出来几个人。
宋舟玉抓了抓手,脸几乎贴上车窗。
第一个不是昼冬、第二个也不是、第三个还是不是……
不错眼地看了五分钟,宋舟玉的眼睛已经干涩发红,但他偏偏不眨眼,自虐一般用这种感受提醒自己赎罪。
又一个五分钟后,昼冬出来了,身边围着形形色色的Alpha和Beta,还有一个戴着粉红色阻隔扣的Omega,暗戳戳地想要往昼冬身上贴,但是都被江家双子和殷忱隔开。
昼冬在人群里笑得很开心,看样子他们是要去聚餐。
可是昼冬不记得他了吗?
宋舟玉焦虑地咬手指。
昼冬是太忙了,没有看到他的消息,不知道他要来接他下班吗?
宋舟玉掏出光脑,输入了消息,却有些不敢发送。
万一是看到了,却不想理他怎么办?
宋舟玉的手指已经被他咬破皮,眼看着昼冬就要和那群人离开,他着急地按下了发送键。
意外的,昼冬停下了。
宋舟玉心里燃起希望,他猛地起身,脑袋差点撞到车顶,脸贴上车窗,贪婪地看着昼冬的动作。
昼冬掏出了光脑。
一定是在看他的消息!
昼冬还是在乎他的…宋舟玉欣喜得想哭。
昼冬会回复他什么呢?他有些局促地坐下,像被老师检查作业的小学生,紧张不安地等待审批。
十秒钟、二十秒钟……一分钟。
宋舟玉的光脑始终没有响起特别关心的消息铃声。
他看看窗外的昼冬,又看看手里的光脑,有些焦虑。
昼冬已经把光脑收起来了,说明消息已经处理完了,为什么他的光脑一点动静都没有?
是不是坏了?
宋舟玉焦急地把数据连接打开又关闭,又把光脑折腾得重新开关机,光脑都没有显示昼冬的消息。
那只有一个可能。
——昼冬没有给他发消息。
不管是已读还是未读都已经不重要,昼冬没有回复他。
宋舟玉像是被泼醒,呆滞地转头,不出意外地看着昼冬和那群人离开。
他们的方向是往他的这边。
几次情绪大起大落,已经把宋舟玉折腾得绝望,但这一次,又让宋舟玉绝望的内心起了一点妄念。
万一呢?
万一昼冬看到了他的消息不回复,是想要给他一个惊喜,想把他介绍给他的朋友呢?
宋舟玉幻想着,唇边扯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现在很丑,不可以就这样见昼冬的朋友,一定要打扮一下才行,他不能给昼冬丢脸。
宋舟玉坐在车里,对着车里的镜子,为着这个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万一做准备。
他一边整理着装,一边忍不住看向窗外。
昼冬越来越近了。
宋舟玉捏紧了手里的手帕。昼冬越靠近,他的手指抖得越厉害。
他没有把握,没有把握昼冬会选择他。
明明他和昼冬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以前昼冬总是爱着他的。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他让昼冬失望的对他再也没有爱意了?
宋舟玉又忍不住贴着车窗,变态一样看着昼冬。走过来的人很多,但是他的目光像是锁定了一般,永远只会在昼冬身上。
离得近了,宋舟玉也能听见他们讨论的话。
“今晚吃什么?去哪里聚餐呀?”
“昼冬,你想吃什么?”
昼冬回:“我都可以,今天由你们决定就好?”
他们要去聚餐。
说不定到了他这里,会带上他一起……宋舟玉仍旧抱着不切实际的妄想。
一步、两步……越来越近了。
宋舟玉胸腔里的心脏疯狂跳动,似乎要跳出来,在所有人面前爆炸,宣泄无法释放的紧张不安恐慌。
他们到了。
他们并没有人停下,昼冬也跟着人群离开。
宋舟玉心脏骤停。
他好似行尸走肉一般转了转无神的瞳孔,而后猛地打开车门,下了车。
宋舟玉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的理智已经被害怕昼冬抛弃他的惊恐和恐惧烧成灰,只能凭借本能作出举动。
——他想要昼冬看见他。
他的动静实在是大,不少人都回头看他,包括昼冬。
很多人惊讶。
“宋舟玉?”
“宋舟玉来这里做什么?”
“他该不会是……!”
来找昼冬的吧?
话未尽,但不少人都把目光偷偷放到了昼冬身上。
殷忱也慌得一批,他看看显然又在发疯的宋舟玉,还有事不关己的昼冬,简直想跪。
淦啊,宋舟玉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江家双子对视,默默地往昼冬旁边靠。
宋舟玉的状态不正常,他们怕宋舟玉暴起伤人。
安静又诡异的气氛里,有一个读不懂空气的Alpha开口,“昼冬,你和他认识吗?”
Alpha并没有任何恶意。相反,他十分欣赏昼冬。只是他实在过于直男和读不懂空气,才会问这种看似让昼冬难堪的问题。
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秒,像是高锰酸钾滴入双氧水中,顷刻剧烈反应,而后又趋于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的平静。
事实上,很多人目光都偷偷放在昼冬身上。
宋舟玉也同样。他祈求地看向昼冬。
承认吧…承认吧……,他真的知道错了。
可昼冬只是目光轻轻掠过他,淡声,“不认识。”
连不熟都吝啬。
宋舟玉脸色发白,他垂下头,遮掩破败的神色。
江家双子和殷忱都愣了愣。
读不懂空气的Alpha再次开口:“小报上说你们的新闻,该不会都是真的吧?”
不少人面面相觑。
他们不是八卦,只是觉得Alpha实在是勇。
江听鹤搂住直男Alpha的肩膀,“诶,八卦昼冬干什么?怎么不来八卦八卦我?”
江听云也把他和昼冬隔开,“嗯,想问什么就问,我们有问必答。”
直男Alpha:“???”喂!
昼冬目光再次掠过宋舟玉,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而后无奈地说:“真的没有什么,你们别乱想了。”
他神色自若,看不出说谎的痕迹,也就没有人怀疑他。
“走走走,聊这个干嘛呀,吃饭去。”
“干饭咯干饭咯!”
人群向前走,昼冬顿了顿脚步,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眼宋舟玉。
他的眼神依旧冷漠。
昼冬从来不知道自己演技还能这么好。但他实在是痛快极了。
他已经说过了,不要来找他。宋舟玉偏偏要凑上来,他为什么不能教训?
连最后一眼,他也吝啬,只是停留不到一秒,就重新跟上人群。
宋舟玉被留在原地——
最后,神色恍惚的宋舟玉是被殷忱领走的。
宋舟玉公寓。
殷忱给呆滞的Omega递了杯热水,“喝吧。”
宋舟玉不接,殷忱转而放在桌子上。
沉默蔓延。
殷忱知道说什么能够撬开宋舟玉这张嘴。于是他问:“你还想追回昼冬?”
宋舟玉动了动嘴唇。
殷忱:“?”
殷忱又问了一遍。
宋舟玉再次动了动嘴唇。
殷忱:“……”
看来不是他耳聋,是宋舟玉哑巴了。
殷忱深呼吸,告诉自己宋舟玉就他妈这狗脾气,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想追回昼冬?如果你回答,我就告诉你现在有没有人在追Z。”
“没有。”
宋舟玉说。
宋舟玉的脑子已经成为一团浆糊,但他仍然记得昼冬说过的话。不可以让殷忱知道他和昼冬已经复合,不然昼冬会和他分手。
殷忱才不信,他又给宋舟玉的杯子添了点水,“如果要追……”就得改变一下你的疯狗性格。
但是他没来得及说完,宋舟玉已经像是闻到肉骨头的狗,猛地亮了眼睛。
殷忱就这么看着不理人、神色枯败好像失去了重要宝贝的Omega变得神采奕奕。
宋舟玉先是站起来走了一圈,然后又坐下来,捧着光脑痴痴地笑。
脸上洋溢着过年的喜悦。
殷忱:“……,你怎么了?”
“昼冬回我消息了。”宋舟玉第一次回复得这么快。
【昼冬:今晚的事抱歉,但是我说过了,我不想要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加上标点符号,昼冬回复了他27个字。
宋舟玉觉得自己真的是疯魔了,因为这27个字,他对昼冬下午的行为完完全全地谅解了。
何况,这里面也有一部分是他自作自受。
是他活该的。
昼冬没有错。
宋舟玉没有忘却下午心梗难受得快要死掉的窒息,但是他不舍得怪昼冬。
【宋舟玉:明天想吃什么呀?我可以给哥做】
【昼冬:我明天有约了,你不用来找我】
【昼冬:还是少来找我吧,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宋舟玉:那我偷偷看你一眼可以吗?】
【宋舟玉:只是一眼】
昼冬没有再回复。
“还是少来找我吧,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满腔的热情被泼了冷水,宋舟玉放下光脑,神情怔然,着魔似的,反复地念着这一句话。
殷忱看着他欲哭不哭、欲笑不笑的表情,一时有些后背发毛。
“宋舟玉,你……你没事吧?”
宋舟玉没说话,游魂似的走回了房间。
砰一声,关上了门——
接下来几天,宋舟玉都在昼冬这样忽冷忽热的态度里度日。
昼冬不允许宋舟玉去找他,他们只是偶尔的,光脑上有联系。
而光脑的消息,昼冬回复总是不及时。快的时候会秒回,但多数时候是一天后回复。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天,宋舟玉终于得到了昼冬的见面许可。
宋舟玉激动地从床上蹦起来,好似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他特地洗了澡,又站在全身镜面前换了好几件衣服,都觉得不太适合。
最后还是选了昼冬最喜欢的一件,又戴上昼冬送他的耳坠,把长发扎成高马尾,拎着做好的便当出门。
昼冬今天约宋舟玉见面,只是因为宋舟玉过于烦人,几乎每天都要问他,能不能够见面。
正好今天有空,他就答应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何颂也找上他了。因为他推荐的工作,何颂应聘上了。
得知何颂缺钱,昼冬当初推荐给何颂的是研究院一个分管器械的工作。因为新机甲的研究,研究院最近人手不足,他听说顾银尘要公开招人,于是马上推荐了何颂。
昼冬并不是无缘无故推荐何颂。他在先前和何颂聊天的时候,清楚何颂喜欢机甲,也知道何颂的关于机甲方面的基础知识很牢固,所以才会推荐何颂。
何颂表情很兴奋,只是脸还是红得厉害,像是只激动又不安的小兔子。
“我面试成功了。昼冬,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近期何颂母亲的病情恶化,转入了医院重症监护,需要花钱的地方更多。何颂请不起陪护,只能辞掉了[古食]的兼职,晚上去照顾母亲,也因此少了一份收入来源。
但好在,因为昼冬的推荐,何颂有了另外一份更高薪的工作。
研究院毕竟是主星最大的研究所,薪资报酬待遇不知道要比其他兼职好了多少倍。
昼冬介绍的这份工作不仅解了何颂的燃眉之急,也让何颂未来几个月都不用担心母亲医药费的问题。
何颂很感激昼冬,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地结巴:“昼冬、我、我请你吃饭好吗?不过我现在没什么钱,不是、不是不想请你吃饭的意思……”
“我就是想,我给你带我自己做的便当可以吗?”
在昼冬的目光下,何颂的头越来越低,声音也越来越小,“如果你不嫌弃,我可以每天给你带。”
“这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和我没关系。”昼冬笑,“如果你想要感谢我,给我再做一次小熊饼干就好了。”
“已经很久没吃了,怪想念的。”
得知何颂应聘成功,昼冬的高兴不比何颂少。他明白失去亲人的滋味,因此他比任何人都想要何颂的母亲好起来。
他嘱咐:“后面如果还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说。”
何颂小心翼翼,“那我今天,能一起和你吃饭吗?我做了两份。”
对上昼冬的目光,何颂又疯狂摆手,“我没有要打扰你的意思,我就是很感激你。”
他的喜欢会对昼冬造成困扰。何颂已经决定把对昼冬的喜欢深埋心底。
“可以吗?”
“也不是非要你答应啦,就是两份饭的话,我自己也吃的完,就是、就是……”
何颂眼睛越来越红,他嗫嚅,“拒绝也没关系的。”
“这么紧张做什么?”看何颂的样子,如果他不答应,恐怕会难受一整天。
昼冬失笑,“走吧。”
何颂猛地抬头,脸色惊喜,“真的吗?”
何颂有时候真的很像一只小动物。
昼冬无奈点头:“一顿饭而已,我还不至于不答应你。”
至于宋舟玉?
他只说了和宋舟玉见面,并没有说过他要和宋舟玉一起吃饭——
怕昼冬尴尬,何颂特地挑了人多的食堂,和昼冬在窗边的位置坐下。
他把新的干净的漂亮饭盒递过去给昼冬,自己拿的则是久一点的,因为使用次数过多,边缘磨损严重的饭盒。
昼冬刚接过,口袋里的光脑就响起叮叮咚咚的消息提示音。
他和何颂打了个手势,打开了光脑看消息。
是宋舟玉的消息。
【宋舟玉:我出发啦[小狗狂奔]】
【宋舟玉:哥,你在做什么呀?我马上就到了】
昼冬面不改色。
【昼冬:还在忙】
一旦说实话,会惹来更多的质问,他厌倦了宋舟玉的质问。
【昼冬:你先去吃饭吧,不用管我】
宋舟玉没有回复。昼冬也不管,收起光脑,安静地吃饭。
研究院的食堂门外,宋舟玉透过那一块完全透明的玻璃,看向昼冬和何颂。
他嘴唇哆嗦,垂在身侧的手倏尔握紧。
骗人……骗人!!
昼冬骗他!
什么在忙?这是在忙吗?忙着干什么?忙着和别人吃饭吗?
为什么要骗他?
宋舟玉被嫉妒和上涌的酸楚湮没,他像个深宫里被冷落的妒妇,日日夜夜盼不到负心郎的临幸。
好不容易盼到了,得到了负心郎的承诺,而负心郎转头就和别的妃子跑了。
这让他如何不嫉妒不疯狂?
宋舟玉咬牙切齿地盯着何颂,怒气冲冲地迈出脚步,想要质问昼冬和何颂。
但走了两步,从阴影来到太阳底下,那一点理智悄然回笼。
他像是被兜头的阳光砸醒,浑身冰冷。
昼冬说过,不希望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以及,戳穿昼冬骗他之后,他又能得到什么?
宋舟玉咬唇,把发抖痉挛的手指收拢成拳,重新退回了阴影——
昼冬和宋舟玉见面,已经是下午。
宋舟玉坐在树荫底下,面色很不好,身旁是一份打开了的,放凉的饭。
他看向昼冬,黑黝黝的瞳孔深不可测,“哥。”
昼冬,“嗯。”
没有任何起伏的音调。
宋舟玉有些呼吸不上来。他用发抖的指尖遮住通红的眼眶,声音颤抖嘶哑,“哥……我…。”
昼冬从始至终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肯离他再进一步。
为什么?为什么和何颂就肯靠这么近?
明明他和昼冬才是情侣关系!
宋舟玉再也无法忍住眼泪,他抽泣,跌跌撞撞地起身,撞进昼冬怀里。
他紧紧地抱住昼冬,“我都看见了……你和他吃饭。”
“哥,为什么要骗我?”
“你说你在忙,可是我看见你,看见你和他吃饭。”
宋舟玉哭得断断续续,眼泪不要钱似的砸在昼冬锁骨附近。
他绝望地哽咽:“哥,你解释好不好,你只要和我解释,我就会相信的。”
宋舟玉真的快要受不了了,日复一日地活在这种担心害怕被抛弃的忐忑生活里。
他像是见不得光的小三,是昼冬人生中隐晦的第三者。
痛吗?宋舟玉终于知道痛了。昼冬眼睛也红了,他没有回抱宋舟玉,而是用事不关己的态度回答:“我和他没关系。”
只有一句话。
宋舟玉再度收紧怀抱,“我信。”
“你信什么?”昼冬侧过脸,对上宋舟玉破碎的眼眸,脸色温和却又冷漠。“宋舟玉,我不喜欢别人,但是也不会喜欢你。”
“我已经栽过一次跟头,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会再栽第二次?”
昼冬把他对宋舟玉的怨恨化为刀刃,狠狠地刺向宋舟玉。
宋舟玉的灵魂似乎破碎又重组,汹涌的眼泪无法控制地掉落,他张唇,却无法发出声音,手指在抖,浑身都在抖。
痛…好痛……
原来昼冬当时是这种感觉吗?
宋舟玉已经把唇咬出血,他肩膀耸动,哽咽又绝望地抽泣。
昼冬无动于衷,“我说过很多次了,不想受伤就离我远一点。”
“我已经不正常了。”
宋舟玉却拼命摇头,他已经快要说不出话,却要执意开口,喉咙已经涌上骇人的血腥味。
“哥,你没有不正常,你不高兴了,不高兴了就骂我、打我也可以的,昼冬,你不要藏在心里…我……我、对不起………”
昼冬冷静地,像是在看一场毫不关己的戏剧。他反问,“那你呢?之前为什么要把所有都藏在心里?”
“你要我忘掉那些过去吗?宋舟玉,我不是你,我忘不掉。”
“用着自己讨厌的东西来挽回我,感觉很难受吧?那为什么还要用呢?不要模仿了,别让我对你的最后印象都没有,别让我彻底地讨厌你。”
“你模仿得真的很拙劣。”
昼冬在嘲讽。
嘲讽他失去的那些记忆,嘲讽他宛如赝品的模仿。
作者有话要说:
回旋镖,镖镖致命
第57章 他哭尽了所有爱恨
“你模仿得真的很拙劣。”
宋舟玉曾经无数次用无理取闹的眼泪提醒昼冬, 他不记得垃圾星上的所有事情,也不记得那段回忆。这是那时候他最想让昼冬忘却的,现在却模仿那时候的自己, 强行让昼冬回忆。
昼冬回想宋舟玉的行径, 觉得好笑又讽刺。
是想让他愧疚?还是想让他后悔?
该愧疚、后悔的到底是谁?
昼冬心里的疼痛一点也不比宋舟玉少, 但他却觉得无比的畅快。
痛吗?痛就对了,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呆在情绪的漩涡中心?
宋舟玉也应该和他一起。
和他一起痛,体会他曾经的感受, 才算道歉, 才算是他给宋舟玉的教训。
昼冬从前从不会愿意把自己遭受过的难受情绪加注在别人身上,但是宋舟玉是例外。
他已经不想去想这样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恨。
宋舟玉垂着头,喉咙的血腥味源源不断涌入, 他几欲呕血,“昼冬,我、…对不起。”
反反复复,宋舟玉也只有这一句话了。昼冬突然觉得没意思,他低声:“算了。”
算了…?
什么算了?是他们之间的恩怨算了, 还是他们的关系算了?
不管哪一种, 宋舟玉都不想。他不想和昼冬毫无关系。
从前他总认为恨比爱长久,想要昼冬恨他。可真的当昼冬恨他, 他又觉得哪哪都疼。因为昼冬是真的恨, 那一点怨恨几欲把他杀死。
宋舟玉舔了舔唇,舔去唇边的血腥,手指抖着捉住昼冬的衣角,“我…”
他面无血色, 唇边却溢出丝丝鲜血, 轻声:“哥, 不能算了,我会努力记起来的,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宋舟玉的大脑出了毛病,当初医生说他脑子里有淤血,所以才忘记那一个月的事情。
只要淤血消了,他就能记起来了。
那样…昼冬会不会勉强多喜欢他一点?
怕昼冬觉得不耐烦,他又急忙补充:“很快的,淤血的而已,很快的。”
脑部的淤血,又怎么很快消除?
宋舟玉又想骗他。
“记不起来也没关系。”昼冬已经懒得拍开他的手,他闭了闭眼,把汹涌的情绪压下,“我已经不需要了。”
怎么会不需要…昼冬那么喜欢那时候的他。宋舟玉直觉他要失去很重要的东西,他语气控制不住地慌张,“你需要的。”
“我不需要。”
平静又冷漠的声音,让宋舟玉听不出任何情绪。
昼冬抬眼,看向已然在情绪崩溃边缘的宋舟玉。“如果你不想我更讨厌你,你最好终止这个话题。”
宋舟玉哽住,红着眼睛闭嘴了。
昼冬看了他一会儿,倏尔轻笑,纤长的羽睫扇动,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之前怎么没这么听话。”
宋舟玉抿唇,跟在他身后。
他像是自己叼着狗绳的小狗,眼巴巴地跟在主人身后。
走了一段路,昼冬拨开宋舟玉握着他衣角的手,“今天见面的时间差不多了,你可以走了。”
宋舟玉走了两步,“哥,你不走吗?”
“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你、…”昼冬话没说完,就被宋舟玉哀求地打断。
“哥,别说了。”
宋舟玉拼命摇头,突如其来的窒息感扼住他的喉咙,“哥,别说了。”
以前他们见面,为了恋情不被曝光,他和昼冬都是一前一后到达约会地点,最后也是一前一后离开。
总之,为了那一段见不得光的恋情,他和昼冬永远不会同时到达,又或者同时离开。
昼冬那一句话,是在提醒他这件事。
宋舟玉心脏抽搐疼痛,“别说了。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昼冬好笑地看他:“我说什么了?”
“只是几天而已,一个月都没有,你就受不了了?”
“我说过了,受不了可以分手。”
“你去看医生比在我这里耗着管用。”
“我不是心理医生,治不了你的病。”
昼冬已经把话说得极其难听,但宋舟玉却还是那句话,“不分手。”
他喃喃自语:“我们不分手。”
宋舟玉不愿意分手。
昼冬冷漠,“那你就受着。”——
日子波澜不惊地过了两天,机甲研究筹备已经推进第二阶段,顾银尘又给昼冬他们放了假。不过放假理由不是让他们去放松,而是因为,昼冬他们要回学校考试。
十二月底,艾尔及亚学院的期末测试即将开始,顾银尘特地放假让他们备考。
江听鹤完全不想学习,他趴在桌子上,病恹恹,“我宁愿不放假,不想回去考试。”
“在这里多幸福,不用早早起床上学,也不用听枯燥无聊的理论课。还能…”
还能随时随地和昼冬在一起。
江听鹤及时刹车,把话收回,偷偷看了眼昼冬,发现昼冬在和殷忱画图,又挫败地收回目光,失望地开口:“我什么都没学,这回又得挂。”
他可怜兮兮的,只是也不知道是在可怜兮兮哪一件事。
“回去又要被父亲揍了。”
昼冬回头,“我整理了考试重点,需要吗?”
江听鹤拍桌子支楞起来,“要!!”
原来昼冬有在听他废话。
有点幸福。
江听云摘下机甲连接的头盔,把汗湿的橙发往后捋,露出愈发凌厉的五官。
“考试重点?可以和我对一下吗?我也整理了一份。”
江听云虽然也不爱学习,但是学习态度好歹比江听鹤端正。
昼冬答应了。
殷忱哀嚎:“就我没有考试重点。”三年级生的痛。
“完蛋了,我这学期一点都没学。”
昼冬犹豫着,“我看过三年级的书,或许可以给你画一画?”
殷忱:!!
“Z,你才一年级诶,你居然看到三年级的书了?”
昼冬解释:“之前比较空闲的时候自学了几个科目。”
“可能不是很准,但是学校理论课出题的套路都是差不多的,拿个优秀的分数应该没问题。”
艾尔及亚学院成绩划分是:合格(60-79)、优秀(80-89)、超级优秀(90-100)
《拿个优秀的分数应该没问题》、《比较空闲的时候自学了几个科目》
昼冬究竟是什么神仙QAQ
殷忱:!!!“我也要!”
简直救世主QAQ
“没关系。”
偷偷看了眼江听云和江听鹤,殷忱碰了碰昼冬的手,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音量问:“那个,昼冬,最近、最近宋舟玉有没有来烦你啊?”
为了不引起昼冬反感,他也很少在昼冬面前提宋舟玉。但是今天他实在忍不住了。宋舟玉最近正常得不正常。
特别,那一点不正常看起来又很正常。
所以他怕昼冬又被宋舟玉骚扰。
在好兄弟和知音之间,殷忱总是会不自觉偏向昼冬一些。
因为宋舟玉实在是太疯了。
昼冬知道殷忱是在担心自己,安抚地对他笑笑,“他没有来找过我。”
因为昼冬不允许。
宋舟玉最近确实正常了很多。不会胡乱吃醋,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发疯崩溃。
开始正常地生活,笨拙地学着爱人。
但迟来的正常还有用吗?
没有用。
起码他现在不想接受。
“那就好。”殷忱松了一口气。
“嗯。”
光脑上,昼冬面不改色地再次拒绝了宋舟玉的见面邀请。
*
第二天,顾银尘给他们放了假,昼冬一行人回到了艾尔及亚学院。
久违的校园生活,昼冬还是习惯性地坐在教室的最角落。
“昼冬,你终于回来了!”林季泪眼汪汪,他快一个月没见过昼冬了。
“林季,好久不见。”昼冬抿唇笑,递过去一颗糖。
林季脸红红地兴奋接过糖,“我还怕你忘了我呢,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脸还是那张招人的脸,甚至还变得更好看了,但是他总感觉昼冬身上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林季盯着昼冬看了半天,才看出来,那是自信沉淀下来的温润。
昼冬没有了当初的怯弱,变得更有魅力了。
林季吃下那颗糖,在全班人催促的目光下,终于开口问出那个问题:“上次你学院联赛拿了冠军,我们都还没为你庆祝过呢,这次期中考试之后,我们出去聚餐好不好?只有我们班的人,没有其他人的。”
“大家都太久没见啦,很想再和你聚一聚。”
放在昼冬身上的目光很多,他们都在等待昼冬的回答。
昼冬倏尔觉得有些局促,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手,“可以呀,我都可以。”
他还记得一班同学曾经给予他的善意,他也想要回报他们。
一班的同学欢呼。
“好耶!!”
“我已经开始期待考完试那天了!”
一开始,他们还有些担心昼冬会看不起他们。毕竟昼冬现在的身份地位,看不起他们也不奇怪。但是昼冬没有变,昼冬还是那个昼冬。
林季眼睛有些热,他抹了抹眼角的泪,嘟囔:“我就知道,昼冬才不会变的。”
陆陆续续地,和昼冬说话的人变多了。在备考期间,昼冬把自己画的重点分享出去,不少人去问昼冬问题。
但其中多数都是抱着不轨的心思。江听鹤发了一通脾气,那些人才有所收敛。
期末考试的前一天中午,林季抱着一大堆资料跑进教室。
气喘吁吁:“昼冬、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把这些资料放到三班班长那里?快要上课了,我得去送一下二班的。”
“拜托拜托——”
昼冬手头并没有什么着急的事情,他点头,“好。”
林季又风风火火跑了。
资料并不重,昼冬两只手抱着,很快来到三班的教室。
宋舟玉所在的教室。
昼冬抿了抿唇,放慢了脚步站到三班教室门口。
不用敲门,仅仅是他站到门口的那一刻,人群的目光就自动聚集在他身上。
宋舟玉坐在最显眼的位置上。
昼冬敲了敲门板,温声:“请问,三班的班长是哪一位?”
人群安静,不少人面面相觑。
昼冬?他怎么会来这里?是不是来找宋舟玉的……
但是昼冬一眼都没有看过宋舟玉诶,反倒是宋舟玉一直跟狗盯着肉骨头一样,盯着昼冬。
就在昼冬要问第二遍时,一个Beta的凳子被臭着脸的宋舟玉狠狠地踹了踹。
那人急急忙忙地脸红从位置上站起来,“那个,我是、我是三班的班长……抱歉抱歉,刚刚没有听见。”
“没关系。”
昼冬把资料书递过去,“这是机甲实战课的资料书。”
宋舟玉脸还是臭的。他盯着昼冬的侧脸,那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再度袭来。
以前昼冬总是把他放在第一位,但是现在,昼冬身边的所有人和事,都能比他重要。
看他一眼吧看他一眼看他一眼看他一眼…他在最显眼的位置上,一眼就能看见……
昼冬……
宋舟玉黑瞳湿濡,用只有昼冬才能看懂的眼神,无声地祈求着。
似乎是听见了他的心声,昼冬看过来了。
看的却不是他的方向。
已经不是第一次失望,宋舟玉心脏的抽疼感却从没有减少。
时间溯回,好像回到了他站在一班门口,昼冬坐在教室的角落,他看向昼冬,却喊了江听云的名字。
多么讽刺。
这是昼冬当时的感受吗?
宋舟玉自虐一般,反复地回想昼冬当时温和却独独对他冷漠的侧脸。
他看着昼冬和那所谓的班长说话,又看着昼冬离开。
从始至终,昼冬都没有朝他看一眼——
为期两天的考试结束,昼冬和戚霁说明后,同一班的同学去聚了餐。
聚餐的地点在附近新开的一家Ktv。
为了这次聚餐,林季提前订了包厢。只是没想到,在门口,和同样聚餐的三班的同学撞上了。
两个班级的人相互看看。
三班班长:“好巧啊。”
林季尬笑:“哈哈哈,是有点巧了。”
昼冬在人群的最中心,他往前看去,看到了游离在人群外围的宋舟玉。
宋舟玉也在看着他。
装满爱意的湿漉漉的瞳孔几欲把他吞噬。
慢慢的,那双眼又多了些其他的情绪,酸涩的不安的忐忑的欢喜。
忠诚地传递狗狗的心意——哥,你终于愿意看我了。
那一点忐忑不安的欢喜像是气球,在昼冬的注视下缓慢膨胀变大。
在就要炸开的那一刻。
昼冬像是恶作剧一般挪开了目光。
气球变瘪。
宋舟玉目光黯淡。
门口的寒暄尴尬又核平,短暂唠嗑了两句,两班人马浩浩汤汤地朝着自己订下的包厢进发。
然后又双发现,对方就在隔壁。
三班班长尬笑:“呵呵呵呵,好巧哦。”
林季:“………”
心里:敲里吗!你说不是故意的我都不信!
表面:“哈哈哈,是有点巧。”
总之,双方就这么伴着这该死的缘分进了包厢。
这场聚会下来,总体还是开心的。一班的同学十分照顾昼冬的感受,知道昼冬可能会有些局促,没有过分地闹昼冬。
在真心话大冒险环节,昼冬就算输了,也是被问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
——“今天吃的什么?”
“考试顺利吗?”
“你觉得物理最后一道大题难吗?”
因为昼冬在,他们也没有玩得太过火,一场聚会玩得像是学习大会,个个都收起了青春期的躁动,像是迟来地明白了矜持为何物。
中途,昼冬又出去透了透气。这次的透气是想逃避。
昼冬拍拍有些红的脸。
他不是不想和一班的同学相处,只是觉得他们太过热情,他有些招架不住。
他轻车熟路地往阳台那边走,中途听见了几个疑似三班同学的对话。
“宋舟玉从来都不参加这种聚会的,今年怎么突然来了?还指定要来这里。”
“说实话,这不是很明显吗?肯定是因为昼冬啊。”
“他们之前恋情这么轰轰烈烈,就算分手收场了,我也感觉宋舟玉会念念不忘。”
昼冬脚步停了,他在阴影处,处于那群人的视野盲区。
对面有影子晃动,那几个人还在继续说。
“宋舟玉这人,就是一祸水。何况他的绯闻满天飞,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所以昼冬到底怎么和宋舟玉在一起的?我真的疑惑好久了。”
“他俩真是不配,一点也不合适。”
“不懂。不过也不用想太多吧,反正他们已经分手了。”
“唉,分手了。”
“分手了不好吗?”
“当然好啊,也不知道昼冬喜欢什么样的,还喜不喜欢Omega啊?喜欢的话我都想试试了。”
“Beta和Beta才是最配的好吧。AO在没有信息素的Beta眼里,不就是会发-情的小丑吗?”
“求求AO别祸害B,别说什么信息素契合度,连标记都不能,那还不是得在床上折腾,我见过太多AB结合,结果B不能满足A,A出轨的例子了。”
“BO也是,Omega真的能抵挡百分百契合的Alpha的信息素吗?”
“所以说啦,B和B在一起才是最合适的,宋舟玉还是去祸害别人吧,别再靠近昼冬了。”
“漏漏漏!智者不入爱河!昼冬独美!”
脚步声远去,昼冬看着同样在阴影里的另外一个人。
他低低喊了一声:“宋舟玉。”
月光移位,露出阳台上站着的金发黑眼的Omega。
他和宋舟玉听完了全程。
宋舟玉是什么感受?
眼睛红红的,嘴巴也紧闭,是又要哭吗?
昼冬突然很想知道,他盯着宋舟玉,问:“听见了吗?”
听到了吗。
所有人都说他们不配。
“不是真的。”
极度压抑嘶哑的声音,有一瞬间,昼冬几乎以为自己听错。
可那的确是宋舟玉的声音。
“哥…那不是真的。”
宋舟玉摇头重复。
他的情绪已经收敛了很多,不会胡乱吃醋,也不会做出太极端的事。
他体会着当初昼冬的感受,在摸索着如何爱人,在慢慢改正当初的错误。
昼冬却像是挑剔的老师,看着不合格的学生。
“什么不是真的?他们说的哪一句话有错?”
“我是Beta,无法感知信息素,无法和你有契合度,是假的吗?”
关于这一点,宋舟玉实验测试过无数次。
没反应就是没反应。即使他的信息素疯狂缠上昼冬,在空气中高达百分之九十,昼冬也不会被他引诱发-情。
甚至也不会透过信息素,得知他疯狂的爱意和龌龊的心思。
宋舟玉手握成拳,他艰难地低头,逃避昼冬的目光。
他不想承认。
但昼冬不放过他。“宋舟玉,你不想说吗?”
宋舟玉颤抖地咬唇,他指尖深陷掌心,“…我说。”
在昼冬的注视下,他像是初次学会说话的小孩,张张唇,却无法发声,反而眼泪先落了下来。
他捂着眼睛,一字一句地把一句话说完整。
“不、不是假的。”
宋舟玉能感受昼冬的靠近。他无比思念的,无比熟悉的气味正在靠近他。
并且握住了他的手。
昼冬覆上宋舟玉捂着眼睛的手,指尖摩挲宋舟玉流泪的眼睛。
他像是在看着阔别已久的爱人,柔声:“他们说,我不能标记你,是假的吗?”
眼泪汹涌,宋舟玉已经不能看清楚昼冬的脸,他逃避地,想要躲进施暴者的怀里,却被施暴者钳住手。
昼冬又问,“你还是不想说吗?”
宋舟玉能够感觉到昼冬轻轻抬起他的下巴,轻柔地替他擦去眼泪,他声音颤抖,“哥,我说。”
“不是。”
他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但是昼冬并不准备放过他。
“不是什么?”
宋舟玉的心脏好像被人狠狠捅了一刀,那刀刃还在里面残忍地转了转。
他几乎站不稳,重复:“不是、不是假的。”
看,宋舟玉终于愿意承认了,他们根本不配。
这么多人都清楚的事情,他们当事人现在才明白。
昼冬想笑,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他遏制内心巨大的荒凉和可悲,换了种问法:“宋舟玉,你能抵挡得住百分百契合Alpha的信息素吗?”
该怎么形容昼冬的表情?
荒唐的、怔然的……以及,巨大的悲怆。
“我可以!…!”
宋舟玉回得很快,他挣开昼冬的桎梏,紧紧地抱住昼冬,不断地告诉昼冬他可以。
昼冬的身体很单薄,抱在怀里宋舟玉也觉得轻飘飘的没有实感,他再度收紧怀抱,反复重复。
“昼冬,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昼冬,我真的爱你……”
“要怎么你才能相信。”
怀里的人在颤抖,宋舟玉捧着昼冬的脸,嘴唇哆嗦着,他不断地亲吻怀里的人。
“别哭、别哭、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昼冬你别哭,……”
“对不起……对不起……”
“昼冬,对不起……”
昼冬的眼泪破碎,掉在拥抱的间隙。他在宋舟玉怀里,像个假人,没有任何生气。
宋舟玉彻底慌了,他抱着昼冬,不停地去亲昼冬的眼泪。
可是好多、好多……
昼冬哭了、昼冬因为他哭了。
宋舟玉颤抖着,他亲昼冬的眼睛,也亲昼冬的唇,可昼冬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温热的唇相触,是他们活着的证明。
“哥,对不起。”
鸦羽睫沾染了破碎的眼泪,昼冬眨了眨眼睛,他像是大梦一场,眼前光影错乱。
等眼睛重新聚焦,他看向宋舟玉,神色茫然,“宋舟玉?”
“是我。”
宋舟玉脸色惨白,他又哭又笑,着魔似的重复:“是我。”
“我是宋舟玉。”
昼冬碰了碰他的眼睛,下一秒又像是被烫到一般拿开手。
似乎这一下,昼冬彻底回了神。
他推开了宋舟玉。说:
“宋舟玉,我们分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批发刀子回来了.jpg
第58章 你要订婚了?
昼冬的眼睛慢慢变得有生气, 变得鲜活,但里面却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他看着宋舟玉,宋舟玉抱着他的手一直在抖, 神情也是惴惴不安, 口中魔怔似的不断喃喃自语。
“我会去治病的、我会去的, 昼冬,你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昼冬内心泛不起波澜。他眨眨眼睛,又喊了一声:“宋舟玉。”
一直喃喃自语的人像是被这句话叫醒, 宋舟玉眼睛霎时更红了, 眼泪也掉得更厉害。
“我在。”
他摩挲昼冬的侧脸,怕昼冬不愿意让他碰,又小心翼翼地放开了。怕吓到昼冬, 声音也不自觉放轻,“我在的。”
“哥,你还好吗?”
“我还好。”昼冬咳了咳,伸手推了推宋舟玉。
宋舟玉颤抖的手抱了个空,他有些无措地收回, 笨拙地重复, “你没事、没事就好…昼冬,你没事就好。”
这不是昼冬第一次在宋舟玉面前哭。在垃圾星的时候, 昼冬也在宋舟玉面前哭过。
但无论哪一次, 昼冬的眼泪都会让宋舟玉心如刀绞,手忙脚乱地不知所措。
昼冬像是大梦一场清醒的人,他只是轻轻推了推宋舟玉,宋舟玉就不敢抱他了, 但看昼冬摇摇晃晃地扶着墙, 又担心昼冬摔了, 只敢站在一旁虚虚地放着手,以便昼冬不稳的时候帮忙扶一把。
可昼冬就算是再怎么摇晃,他也还是站稳了。就像是他曾经无数次面对生活的痛击,还是自己跌跌撞撞地又站了起来。
他不需要宋舟玉了。
宋舟玉咬唇,从未体会过的巨大心酸悲怆让他灵魂都在颤栗。
他直觉他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昼冬虚虚靠着墙,缓了缓过于汹涌的情绪。
他为什么会哭?为什么会难过?
因为他也曾经认真地对待过那一段感情,认真地把宋舟玉放在心上。他相信宋舟玉也是爱他的,可那畸形的爱意,让他们都受了伤害。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那畸形的爱意都夹在他们中间,无时无刻在折磨他们。
这一刻,昼冬才恍惚地觉得,从分手到复合,一切都像是大梦一场。
宋舟玉是在变好,但是昼冬不想等他了。
昼冬喘了喘,宋舟玉想帮他抚背,却被昼冬制止。
宋舟玉不敢再靠近,他惴惴不安地看着昼冬哭红的眼尾,下一秒又像是被针扎到,仓皇地挪开了视线。
他让昼冬哭了。
他又一次伤害了昼冬。
宋舟玉现在才看清了,不管是没分手的之前还是复合的现在,他都让昼冬在痛苦。
时间一分一秒在沉默的空气中流逝。
宋舟玉在等昼冬恢复情绪,表情着急又担心,像是守护主人的小狗。
过了三分钟,昼冬才再次开口,把宋舟玉刻意忽略的话题再次提起,他说:“宋舟玉,我们分手吧。”
宋舟玉咬了咬唇,他先是看了一眼昼冬,然后眼泪又掉了。他低头,像是无法呼吸一般,快速地喘了喘。
昼冬没有开玩笑。
他好失败。
好不容易复合了,却一而再再而三让昼冬想要分手。
宋舟玉抹了一把泪,手指已经揪成一团,他摸摸外套,又碰碰耳坠,就是不敢看昼冬。
丢人。
失败。
他不想分手。
宋舟玉低头看脚尖,肩膀不停耸动。
可是他只会给昼冬带来痛苦。
他怀里的昼冬,没有任何生机。甚至有一秒,宋舟玉以为昼冬已经死在他怀里了。
原来昼冬这么难受,原来昼冬这么恨他。
宋舟玉难受得快要死去,他嘴唇张合,却发不出声音。试了好几次,喉咙里满是血腥味,才勉强地说出那句话,他吸吸鼻子,“昼冬,我们,能不能、不分手。”
“等你找到喜欢的人,我们再分手也可以不是吗?你现在没有喜欢的人,我也没有……我们还可以在一起……”
可昼冬的目光却在明晃晃地嘲讽他。
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昼冬不是没人追,也不是没人喜欢,为什么非要栽在他这里?
宋舟玉自己擦了擦眼泪,哽咽,“我……”
昼冬看穿了他拙劣的理由,“分手吧,我不想再继续了。”
“没意思。”
没意思,没意思。
关于宋舟玉的一切都没意思。
宋舟玉几乎站不稳,喉咙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他无法反驳昼冬。
可是要分手吗?
昼冬又是怎么想的?他的眼睛里,还有对他的一丝一毫的在意吗?
宋舟玉不敢看。可是不看,他又怎么知道昼冬的想法?
万一昼冬也是,也是像之前那样呢?
宋舟玉孤注一掷地,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抬头看向昼冬。
对上昼冬的目光,他彻底僵在原地。
昼冬眼里什么也没有。
他不恨他,他不爱他,他放下了。
宋舟玉慌张地低头,他想逃避,却怎么也忘不掉昼冬的眼睛。那一双湛蓝的眼眸不断在脑海浮现,他出了一身冷汗,像是重病的病人,无法控制自己的自主行为,眼泪汹涌,手指和身体都在发抖。
“哥,对不起。”
“那我、”
那一句话好似卡在喉咙里的石头,粗粝地摩擦他的声带,让他浑身都在疼。
“我、我们分手。”
终于把一句话说完整,宋舟玉捂着嘴开始疯狂咳嗽。他难受地弯身,眼泪和咳嗽声一起,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当初昼冬求他放过他,他还不能明白那句话的意思,现在却是体会到了。
是他的错。
一切都是他的错。
宋舟玉快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他跪在地上,指缝逐渐溢出鲜红。
“哥,对不起。”
“嗯。”
昼冬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分手了。
第二次。
他到底做了什么?
宋舟玉又哭又笑,然后又开始咳嗽,指缝里溢出的鲜血也越来越多。
很快,他面前又站定了一个人。
不是昼冬。
是戚霁。
Alpha面无表情的脸在月光下有些骇人。
宋舟玉摸了一把嘴角的血,扶着栏杆站了起来。
戚霁原本来这里,是想给昼冬一个惊喜。
他听说昼冬和同学来这里聚会,便把和下属的聚会也订在了这里。
但是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
他内心对宋舟玉的不满堆叠至今,已经变成燎原的怒火。
他和宋舟玉没什么好说的,但是不妨碍他想揍宋舟玉。
宋舟玉还有脸哭。
戚霁喉咙里溢出声声嘲讽压抑的低笑,“你凭什么要让昼冬为你童年的阴影买单?”
尚未愈合的伤口又被撒了一把盐,宋舟玉呼吸窒了窒,“对不起。”
“对不起?”
戚霁手背青筋暴起,他拎着宋舟玉的衣领,把他怼在墙上,咬牙切齿,“你的道歉值什么?能抹掉昼冬受伤的事实吗?”
“昼冬童年也过得不好,但是他怎么对你的?你又是怎么对他的?!他为你哭了多少次?你是把他的哭泣当成你的勋章了吗?”
“宋舟玉,你是个人吗?”
宋舟玉心脏钝钝发痛,他垂下头,稍长的金发遮住眼眸,沙哑的声音重复:“对不起。”
戚霁冷眼。
他压抑不住心中的暴戾,拖着宋舟玉进了最近的卫生间。
很快,门外的地板放了一块正在打扫的牌子。
有两位客人醉醺醺地路过。
醉醺醺的客人A暴躁:“怎么还在打扫啊!!我尿急啊!”
另一个客人B回答:“打扫就换一个吧,这里又不止一个卫生间。”
等等……
客人A嗅了嗅,那一点醉意彻底没了,“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打架?”
客人B:“??”
“没有吧?你喝醉了。”
客人A又仔细听了听,那声音又没有了。他挠挠头,“奇了怪了,刚才还听见的啊。”
“我听得那声音还挺疼的。”
客人B回头催促:“走了走了,去另外一边厕所,我快憋死了。”
客人A跟上去:“哦哦……”
脚步声远去,
月光逐渐移动,照到阳台上那一滩骇人的血迹。
*
分手后,昼冬的生活又重回了正轨。
他在光脑上重新把宋舟玉删了,把过去的那一堆回忆扔进了最角落。
宋舟玉也再也没有来烦他。
一年级学期结束后,寒假开始,他和宋舟玉几乎没有碰面的机会。
两个人就像是永不相交的平行线,过着各自的生活。
就算是偶尔在军部遇见,昼冬也是毫无波澜地和宋舟玉擦肩而过。
寒假开始的第一周,新机甲的第三部分工作开始筹备推进。
昼冬为了机甲的调试和测试忙得昏天暗地,戚霁担心他,时不时会过来研究院投喂和视察。
又一次调试失败,昼冬揉了揉眉心,苦恼地盯着草稿纸上那一堆混乱的数据。
他勾划了几笔,才发现身边的殷忱好久都没有说话,望着空气不知道在想什么。
“机甲超人,你不专心。”
昼冬用笔戳了戳他的手,开玩笑道,“今天也在烦恼怎么征服宇宙吗?”
殷忱这才回神,他也揉了揉眉心,叹气:“是啊,今天也在思考怎么毁灭宇宙。”
他这几天见证了本世纪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宋舟玉居然愿意去看病了。挂的是精神科,去的频率还不少。只不过每次去,都要带上一块皱兮兮的手帕。
殷忱问过宋舟玉手帕的意义,宋舟玉没说。
不过这些也没必要让昼冬知道。
虽然不知道宋舟玉和昼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殷忱能看得出来,昼冬走出来了。
宋舟玉也在恢复正常。
这看起来似乎是标准的治愈he,但殷忱又觉得不对劲。
因为每一次昼冬和宋舟玉遇见,昼冬能面不改色地擦肩而过,宋舟玉却不能。
宋舟玉每次都要停下来,看昼冬的背影很久。
心里有一个声音,只有昼冬走出来了。殷忱又想叹气了。
这两人,也不知道应该心疼谁。
殷忱收起乱七八糟的思绪,问:“刚才的测试怎么样?”
昼冬趴在桌子上,笔尖随意勾划,不自觉地在草稿纸上画画,“再算不出来这堆数据错在哪里,我也要毁灭宇宙了。”
“好啊,我们一起。”
殷忱凑过去,“Z,你这只小狗画的不错嘛。”
“活灵活现的。”还有点眼熟。
他画了一只小狗吗?
昼冬怔了怔,他正了正身体,笔尖放在小狗的眼睛上。随即又挪开,若无其事地笑道:“随手画的。”
他把那张纸折了起来,扔进了最近的机器垃圾桶,“对了,江听云他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下一次测试?”
画得这么好,为什么要扔掉?
殷忱摸了摸脸颊,虽然心里奇怪,但是也没问。回答道:“半个小时后,刚才消耗太大了,他们得补充补充能量。”
“嗯。”
昼冬站了起来,“太闷了,我出去透口气。”
殷忱不疑有他,“OK!”——
研究所附近有一片树林,昼冬伸了伸懒腰,迈步走进去。
只是他走了没两步,就被人从身后叫住。
何颂急匆匆地跑过来,“昼冬!!”
跑到昼冬身边,他表情很兴奋,“昼冬!我妈妈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她的手术很成功。昼冬,谢谢你。”
“真的吗?”昼冬惊喜。
前两天他还听何颂念叨阿姨要做手术,担心得不行。
“成功了?”
何颂声音压抑不住的喜悦,“成功了!”
“她过两天就能出院了,听说是你帮我,还说要请你来我们家吃饭。”
他屈指挠了挠侧脸,“不过我替你拒绝了。”他知道昼冬可能会不好意思。
昼冬笑,“替我和阿姨说声抱歉,我确实没办法去。最近太忙了,实在是抽不开身。”
“没关系没关系。”何颂摆摆手。
他们一起走了一段路,又聊了几句,就各自回了各自岗位。
不过这件事情不知道被谁看到了,还在研究院里到处胡说,导致事情越传越离谱。
何颂原本只是来找昼冬道谢,到最后传着传着,这件事就变成了——昼冬要和何颂见父母了。
殷忱听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结婚了。如果真结婚了,那就是英年早婚了。”
昼冬:“……”
他无奈:“谁传的,这么离谱。”
江听鹤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脸色很不爽,“不知道。”
这群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也不传传他和昼冬的?
江听云递给昼冬和殷忱热饮,“流言更新迭代很快,过一阵子就没人说了。”
“是啊,而且你们有没有发现,最近实验室里总是少东西,好像进贼了似的。”特别是垃圾桶里的草稿纸啊啥的,每天都会不见。
有时候他第二天想要去找回草稿纸,都找不到。难不成机器人垃圾桶也开始吃垃圾了?
殷忱疑惑,但是他吸了一口热饮后,又很快把疑惑抛之脑后,“冬天的热饮,真治愈啊。”
他朝江听云wink了一下,“暖暖的,很贴心。”
遭到了江听云的冷脸,“再这么油腻,头给你打掉。”
殷忱:“……”
他转头看昼冬,“Z,他威胁我。”
昼冬不吃他这套,“如果你这样和我说,那我只好勉为其难地帮江听云摁住你了。”
殷忱:“……”
他像是没人爱的野草。
江听鹤笑得放肆,那张和江听云一模一样的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幸灾乐祸,“活该。”
事后,何颂也找昼冬道了好几次歉。兔子一样的少年脸红红的,在他面前愧疚地快要哭出来。
昼冬说了好几次没关系,才让何颂收回了眼泪。
晚上下班,和戚霁一起回去,戚霁也问起了这个问题:“是不是背着舅舅有情况了?”
“没有。”昼冬有点服气这个谣言,威力怎么就这么大?风都吹到戚霁那里去了。
“有也不是不行。”戚霁摸摸他的头,“就是别再受欺负了。”
戚霁说这句话,是想要试探昼冬有没有走出来。
那天之后,他一直担心昼冬的心理状态,不敢让昼冬独处太久。但事实证明他好像多心了,昼冬的状态和先前没什么区别,甚至比之前更好。
就好像放下了什么重担。
昼冬小大人一样拍拍戚霁的肩膀,语重心长,“舅舅,你又来。”
“我真的没事了。”
“如果你要问我现在什么感觉,我唯一能说出来的就是,遗憾和释然。”
他现在很少想起宋舟玉,就算想起来,也是平淡的遗憾,并不会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昼冬很喜欢这样的自己,也很喜欢这样回归正轨的生活。
戚霁捏捏他的脸,教训道:“你也知道舅舅担心你。”
昼冬举手投降,含混不清地道歉:“我知道错了。”——
回了公寓,戚霁和昼冬一起进厨房做饭。
戚霁每天的爱好之一就是做饭给昼冬吃,怎么也不愿意把掌勺的机会让出去,因此昼冬只能在厨房打打下手。
晚饭结束,两人互道晚安。
昼冬回了房间,敏锐地察觉了房间里的气味不同。
宋舟玉似乎来过。
昼冬脚步顿了顿,他环视一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反倒是在书桌上发现了一份完整的病情报告。
是宋舟玉的病历。
宋舟玉去看病了。愿意去看病是好事,可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已经和他没关系了。
昼冬把那一叠病历拿起来,他没有翻看,而是面不改色地把病历丢进了垃圾桶。
*
周末,昼冬和殷忱、江家双子去吃饭。他们去的地方离研究所并不远,因为吃完饭,他们还得继续回去工作。
研究所的工作原本是有双休的,但是最近偏远星球新型虫族再度猖狂,他们又不得不加紧机甲研究进度。
现在,机甲研究已经进入最后最关键的收尾阶段,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差错。
昼冬原本还想赖在研究所里把工作完成,但是恰好碰上顾银尘来看望,顾银尘担心他的身体,于是让殷忱、江听鹤和江听云拖着他出去吃饭。
四人进入餐厅,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但多数人的目光还是在昼冬身上。
“吃什么?”
江听鹤翻了翻菜单,“我这几天喝营养液,都快喝吐了。”
昼冬接过他递过来的菜单,“我来一碗面吧。”
殷忱举手,“我要吃肉呜呜呜呜”
江听云叫来机器服务员点单。
等菜上齐,四人都没有再多说话,而是低头吃各自的午饭,完美恪守食不言。
但就在他们准备吃完的时候,角落里有人冲出来,慌张地大喊:“有人有抑制剂吗?!有Omega在卫生间分化发热了!!”
话音落下,丝丝缕缕属于Omega的甜美信息素也随之飘出。
在场不少Alpha的呼吸变得急促。
“能控制一下吗?信息素不要飘出来啊!!”
“不是,为什么临近分化期还要出来乱跑?!”
求助的Beta欲哭无泪,“不是乱跑,是不知道为什么分化提前了。”
在场用餐的多数是Alpha和Beta,没有人能为他提供抑制剂。眼看着空气中信息素浓度越来越高,Beta无助地快要哭出来。
昼冬站了起来,“我……”
却有人比他更快,那道身影越过他,掏出口袋里的抑制剂,“我有抑制剂,初次分化的话一剂的剂量可能不够,如果打完信息素没有变化,需要打两剂。稳定下来回去之后最好去医院看看。”
Beta千谢万谢地离开了。
事情解决,餐厅也打开了换气扇,信息素的味道逐渐消失。昼冬坐下,安静地继续吃饭。
殷忱嘴里的东西瞬间没了滋味。
……谁能告诉他,宋舟玉怎么会在这里啊!!而且还成为了热心群众!之前宋舟玉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江听云和江听鹤也对视。
只有昼冬脸色不变。
宋舟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目光似乎往昼冬那里看了看,然后又回去了自己的位置。
居然没有纠缠过来。
殷忱觉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有点诧异。
看来看病是有点用的。
起码没这么疯了。
江听云和江听鹤摸不准昼冬的心思,但是对于这种事情,不提才是最好的。他们安静地陪昼冬吃完了这顿饭。
但是一顿饭结束,出门的时候,他们又遇到了宋舟玉。
宋舟玉脚边有一只猫,应该是餐厅老板养的贪吃大橘。
他手里还拿着一份饼,大橘使劲在他脚边转悠,撒娇地嗷嗷叫,想要吃那块饼。
似乎是不习惯,宋舟玉脸色很别扭,耳朵红的,不知道怎么办,最后蹲下身不甚熟练地摸了摸大橘的脑袋。
昼冬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他和宋舟玉对上视线,宋舟玉又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有些紧张地收回手。
大橘似乎也不喜欢被他摸,在他收手的那一刻,就跑到了昼冬身边,嗷嗷叫地想要昼冬摸。
昼冬如猫愿地揉揉它的脑袋。
在他起身的时候,宋舟玉背着手,紧张地像是被老师检查作业的小学生。
然而昼冬只是看了一眼,就和江听鹤他们一起离开了。
宋舟玉咬唇,手不自觉收紧。
他在这里等了很久。
不止今天。
从分手的那一天开始,他想方设法地想要和昼冬偶遇,却因为种种一次又一次错过。
好不容易遇上,昼冬也不会多看他两眼。
他很努力治病了,最近情绪也没有这么容易崩溃。医生也说他脑子里的淤血也很快能消了,他就快能想起在垃圾星的一切。
但是又有什么意义?
昼冬扔掉了他送过去的病历本,他不要正常的他。
加之昼冬最近的绯闻。
昼冬已经和那个Beta去见父母了吗?
昼冬要结婚了?
宋舟玉难受得呼吸不上来,疼得五脏六腑都似乎要移位。
他嘲讽江听云和江听鹤,和到头来,能够光明正大站在昼冬身边的却不是他。
宋舟玉眼神黯然。
他打开那份原本要送给昼冬的饼,神情麻木,机械地咬下一口,踩着昼冬方才走过的路,一步一步离开——
一天的工作下来,昼冬感觉脑子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打开光脑,收到了戚霁的消息。
【戚霁:今天突然有一个紧急会议,需要半个小时左右】
【昼冬:没关系,我可以等舅舅】
戚霁没有再回复,昼冬趴在桌子上,无聊地放空自己,开始画画。
在又一次画了一只狗,他指尖停顿,而后用笔戳戳那只狗,把那张纸丢进垃圾桶。
身边的人陆陆续续走光,实验室只剩昼冬一个人。
昼冬很享受这种安静,他干脆把灯关了,坐在黑暗里放空大脑。
只是过了五分钟,实验室的门再次被人打开。
起初他以为是有人忘记东西回来拿,但是进来的人却没有开灯,而是偷偷摸摸地开了手电筒。
很熟悉的气味和身影。
昼冬在最角落,有些哑然地看着那个贼。
偷东西的贼并没有发现他,专心地蹲下身翻垃圾桶。
在小偷开始翻第二个垃圾桶时,昼冬刻意地发出了点动静。
手电筒的光慌张地晃动两下,扫过他的衣角,小偷不动了。
空荡荡的实验室里剩下两个人,两个人都没有选择开灯。
安静的空气里,他们各自的呼吸在对方耳朵里格外明显。
这是在干什么?昼冬皱眉。
他突然觉得这样的气氛很蠢,过了一会儿,他起身,想要避开了小偷所在的位置离开。
咔哒。
小偷打开了手电筒。
看了一眼昼冬,宋舟玉又低头,不自觉地捻了捻散落的金发,小声:“昼冬。”
昼冬恍然未觉,径直绕过他。
又是这样……
宋舟玉眼睛红了,他也跟着站起来,着急地跟着昼冬,“哥……你理理我。”
昼冬看了眼宋舟玉拉着他的手,宋舟玉马上又收回,神情紧张。
昼冬回身,“什么事?”
宋舟玉讪讪地缩回手,“我……”他张张嘴,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他不敢问,他害怕得到真相。
在昼冬耐心告罄的前一秒,他终于说出口,“哥,你是要……订婚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嗝,宋舟玉虐身虐心准备
(捂住我要剧透的嘴)
第59章 你想被戚霁揍吗
宋舟玉说完, 对着昼冬的视线,他又不自觉地说了一遍,“哥, 你是不是要订婚了?”
昼冬的目光明晃晃地写着不耐烦的嫌弃, 似乎在讨厌他一如既往的幼稚和无理取闹。
“我不是……”宋舟玉踌躇, “我只是问问。”
他怕昼冬误会,又小声:“我有一点吃醋,但是我能控制的。”
那个贱人怎么配得上昼冬?
心理问题能治, 但是难根治。宋舟玉能控制情绪, 可那些情绪还是会存在,他只是能控制。
他还是会吃醋,有时候还是会很疯。
昼冬说, “你以什么立场问?朋友?…还是,”宋舟玉目光立刻变得慌乱,好像在哀求,哀求昼冬不要说出那个词。
但昼冬不理会,“前男友?”
“我……”宋舟玉哽住, 他快速地喘了喘气, 呼吸不上来的窒息感让他好似即将溺死在海里。
“对不起。”
因为释然,昼冬已经可以做到面无表情地给宋舟玉捅刀子。
“我不清楚你的身份, 所以我没有义务要告诉你这些事情。”
他没有承担解答宋舟玉胡思乱想的责任。
宋舟玉吸吸鼻子, 低声:“那我可以重新追你吗?”
论长相,宋舟玉无疑长得很好看,身高腿长,身体纤细却蕴含巨大的可怕力量, 让人不敢小觑。
他还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
此刻, 他狼狈地坐在地上, 手电筒散落的那一抹光打在他身上,身边的灰尘都像是跃动的光点。
狼狈,却又不失美感。
除开特殊时刻,宋舟玉几乎心机地,每时每刻都想要在昼冬面前展现自己的优势,宛如动物界里求偶的雄性。
但昼冬显然已经看够了他的手段,语气轻飘飘的,“你怎么会认为我会在你这里栽第二次?”
“我的事情都与你无关。”
“那、”宋舟玉头又开始痛了,他感觉脑子里那根弦不断地紧绷,清晰地带来疼痛。
“你别去、别去好不好?别去和他的妈妈见面,我、我不是嫉妒、昼冬,这个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昼冬匪夷所思。
当然,他不打算和何颂母亲见面。但是他就是觉得宋舟玉满嘴歪理。
“我和他们只是普通地见一面,也没有被小报捕风捉影说是订婚。”
“有什么不一样?”
宋舟玉被问住了。
因为他曾经为了夺权,订婚的消息铺天盖地。
昼冬是在报复他吗?
可昼冬眼里什么都没有,没有爱也没有恨。
他宁愿昼冬是在报复他。
宋舟玉心脏扭曲地痉挛跳动,他灵魂都在不安,喉咙里再度涌上血腥,他干巴巴地看着昼冬。“我…”
“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先走了。”
我可以当你的情人…
巨大的酸楚泛上,宋舟玉嘴唇哆嗦,终究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他不敢说,他怕昼冬会生气。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好像没什么用,但是医生说,我好了很多了,我很快就能想起来以前的一切了。”
他想让昼冬知道,他在治病,他在变好,他在成长,即使昼冬不在意了。
一个人治病很难过,尤其回去还要面对空无一人、冷清的,没有一丝一毫人气的公寓。
宋舟玉突然很想杀掉以前的自己。
因为他把曾经装满昼冬回忆的公寓弄没了。
以前,昼冬在他那里,总是会很安静地呆在他身边,或看书或写作业,偶尔,他会忍不住黏上去亲亲抱抱昼冬,昼冬也只是害羞地躲开。平时昼冬来看他,还会给他带东西。逐渐的,那间公寓多了很多昼冬的痕迹。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了。
他仗着昼冬的爱肆意妄为,他以为昼冬还会包容他,没有一丝犹豫地把曾经他们生活过的公寓丢弃了。
所以他现在也被昼冬宛如丢垃圾一般舍弃。
他的卧室里再也没有昼冬的味道,偷来的手帕也快没有了。宋舟玉难受地眨眨眼睛,把眼泪憋了回去。
因此这几天他才会在实验室当小偷,尽管能偷到的只有昼冬的草稿纸。
他实在是太想念昼冬了。这段时间,怕昼冬发现生气,他不敢再跟踪昼冬,也不敢再半夜潜伏进昼冬的房子。
难得的偶遇上,昼冬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以前他只要撒娇,昼冬就会把外套给他。现在可能要等他死掉了,昼冬才会多看他一眼。
宋舟玉干巴巴地,翻来覆去的只有一句话,“昼冬,对不起。”
又是这句话。
昼冬这次干脆地没回头。
昼冬离开后,宋舟玉擦了擦眼泪站起来,又继续翻垃圾桶。
实验室的垃圾桶多数是纸张,宋舟玉认出昼冬的字迹,宝贝似的把那些废纸揣口袋里。
等他也出了实验室,室外絮絮地落下些许飘雪。
下雪了。
宋舟玉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废纸,神情有些恍惚。
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已经准备要过年了——
一月中旬,主星和各个星球开始下雪,古地球的春节临近,研究所也到处张灯结彩。
昼冬和戚霁也买了对联和灯笼,准备除夕那天挂上。
新机甲的收尾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进度已经推进至百分之九十五,预计能够在春节前完成新机甲的测试和组装。
这就意味着,他们可以正常放假。
昼冬高兴地多画了两张图。
他喜色言于表,顾银尘扶了扶单边镜,无奈:“放假有这么高兴吗?”
显得他平时压榨昼冬,这要是被戚霁知道了,他又得和戚霁上一次Pk台。
“高兴。”昼冬抿唇笑,脸色兴奋的薄红,“我感觉已经好久没过过年了。”
从前昼颜去世后,他再也没过过像样的春节。
殷忱倒是不太高兴,回去之后,他又得面对他那古板的老父亲。
“啊啊啊我不想离开研究所,让我死在这里吧。”
江听鹤走过来,表情丧气,“不想+10086”
不想和昼冬分开。过年回去,又得面对一大堆小屁孩。
江听云在江听鹤身边,“昼冬,过年的时候,我们能去找你玩吗?”
昼冬很欢迎,“当然可以。”
“我我我我!”殷忱举手,“我也要!”
年轻真好。
顾银尘拍了拍手,“行啦行啦,那今天早点下班吧,收尾工作差不多了,大家也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好耶!”
“院长万岁!”
比平时提早三十分钟下班,昼冬给戚霁发了消息,很快得到回复。
巧的是,戚霁也提前下班了。
昼冬抱了一箱研究院同事给他的年货,小跑过去找戚霁。
戚霁见他跑得笨重,大步向前走,接过他怀里的年货,“今天怎么这么早?”
昼冬解放双手,轻轻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高兴道:“提前下班啦!”
戚霁也被他的表情感染,腾出手揉揉他的脑袋,“提前下班的代价是要去参加应酬。”
昼冬跟在戚霁旁边走,“那今晚不一起吃饭了吗?”
“舅舅,是什么应酬呀?”
“没必要的应酬,类似公司年会。”
临近过年,皇宫会开一次年终宴会,就相当于古地球公司的年会。戚霁向来不喜欢这种聚会,基本都是能推就推,推不掉的就让喜欢社交的副官去参加。
他这次也不打算去,他问昼冬:“今晚有什么想吃的吗?”
“舅舅不去了吗?”
这句话提醒了戚霁,或许他可以带昼冬去看看年会?
这段时间昼冬都泡在研究所,天天为顾银尘打工,戚霁看着昼冬的黑眼圈都觉得心疼。
因此他问:“你想去吗?去看看?”
“可以吗?”
昼冬有些兴奋。
“当然可以,”戚霁弹了弹他的额头,“带个家属的事情。”
于是下班后,戚霁特意带昼冬去买了衣服,如果不是昼冬拒绝,戚霁能带着他把妆发也弄齐全了。
一般这种年会式宴会并不要求穿得多隆重,只要自己舒服就好。但是戚霁就想让昼冬穿得漂漂亮亮的。
戚霁满意地看着昼冬的西幻古堡小少爷装扮。突然体会到了古地球家长炫耀孩子的心情.jpg
灯光下的少年黑发蓝瞳,肤色冷白,左眼眼睑下十字星胎记夺目,湛蓝如同青空的眼眸晕染让人神晕目眩的温柔。尤其那一张标致的美人脸,溢满破碎的清冷感。
昼冬局促地碰了碰领子,“舅舅,这样、这样真的不会很奇怪吗?”
“不会。”戚霁十分满意。他穿了和昼冬同款的服饰。繁复贵重的设计衬上黑皮白发,霎是亮眼。
“这样很好看。”
旁边的两个服务员无声尖叫。
妈呀。
戚霁和昼冬分明脸不一样,但那相同的胎记和眼眸,实在是太像哥哥牵着弟弟了,穿着款式相同的服饰,莫名有种双生的宿命感。
约莫三十分钟后,昼冬和戚霁来到了宴会举办地点。
戚霁并不需要邀请函。
他的身份就是他最好的证明。
他们去得迟,进去的时候,其他人已经来得差不多。
侍应生打开宴会的大门,戚霁走近,众人见惯了戚霁那张冷面阎王脸,也只是惊讶戚霁居然愿意来参加这种聚会,片刻又陆陆续续收回视线。
但而后,戚霁侧身,露出了他身后的昼冬。
于是从门口开始,宴会像是逐渐消音了一般,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上流权贵圈子里,基本都听说了有昼冬这么个人,照片、新闻都看了不少,但是亲眼见到还是第一次。
戚霁的侄子,今年学院联赛冠军获得者、各大研究院抢着要的机甲天才,无数耀眼头衔堆在一起,………也没有把那张漂亮的脸压下半分。
“他真的击败了[熊]?”
无法想象,少年精瘦纤细的身体蕴藏了如此大的未知力量。
“他是Beta?叫昼冬,对吗?”
“明明包得这么严实,甚至还带着半指手套,但是我觉得好涩啊救命。”
“宋舟玉真的是……太不知好歹了。”
“咳咳,现在去问戚霁有没有联姻意向,应该不会被打吧?”
处于人群视线中心的昼冬,不自觉地牵紧了戚霁的手。
戚霁警告地扫了一圈,不少人脸红地轻咳挪开视线,也有不少人不怕死仍旧继续看。
“昼冬,你也来了!”
江听鹤像是欢快的小鸟,扑棱扑棱飞到昼冬身边。
他穿的应该是江家定制的制服。类似军装,却又比正式的军装多了几分肆意和少年意气。
“晚上好。”
江听云紧随其后,帮昼冬挡了一部分视线。
多了熟悉的人,昼冬心情总算没有这么紧张,他笑,“晚上好。”
戚霁摸摸他的脑袋,叮嘱:“去玩吧,但是不要离舅舅太远。”
有他在,在场大部分人都不敢对昼冬怎么样,甚至还要给昼冬几分面子。
江听鹤高兴了,“好耶,昼冬,我们去玩吧?”
“你还没来过这里吧?我带你去逛逛。”
昼冬眼睛亮亮的,“舅舅,可以吗?”
“去吧。”
戚霁虽然不爽江听云和江听鹤,但是他更想要昼冬开心。
因为每年都有客人带家属来,家属包括不限于小孩、老人,所以宴会的各个场所设置了不少娱乐项目。
论玩,江听鹤是个中翘楚,于是他和江听云一左一右,带着昼冬走遍了整个宴会会场。
玩完最后一个项目,昼冬还意犹未尽,他走在江家双子中间,兴奋地交流游戏经验。
江听鹤没想到昼冬看着很安静,实际上也很爱玩,看到游戏机,眼睛亮得跟小动物一样,坐上去玩的那一刻表情也是高兴得像是屯粮成功的仓鼠。
江听云对游戏也很精通,属于三个人里的大腿。“如果下次还有机会,我们可以玩玩别的。”
江听鹤小声:“偷偷告诉你,江听云房间里藏了好多绝版典藏游戏卡。”
“不过他一般不轻易拿出来给别人玩。”
绝版!典藏!
昼冬咽了咽口水,眼睛更亮了,他转头盯着江听云。
可恶,该怎么开口,好有吸引力。
江听云:“……”
江听云根本抵不过他一眼,他摸了摸鼻子,暴露出红红的耳垂,“没关系,可以给你玩。”
江听鹤馋江听云的游戏好久,可算用昼冬这块敲门砖打开了,他不由高呼:“好耶!!”
昼冬万岁!
“好耶!”昼冬学着江听鹤高呼,动作有些笨拙。“江听云万岁!”
江听云脸已经红透了。
他们往宴会主厅的方向走。走一段路后,遇见了宋舟玉。
宋舟玉身边是好几个政要中心的大臣,他站在那一群年过半百的大臣中间,气势完全不输阴谋里浸润多年的老家伙们。
沉稳冷静,还有运筹帷幄的果决狠厉。
宋舟玉听见脚步声,也跟着那群大臣的视线回头看。
江听云和江听鹤面色如常地打招呼,昼冬则是冷淡地点了点头。
宋舟玉和身边的大臣打了个手势,又说了几句话,大臣们散开,他便朝昼冬那边走去。
他声音很惊喜,“哥,你怎么在这里?”
宋舟玉最擅长的就是装傻。每一次见面,他都能假装不记得昼冬之前说过的所有的难听话,然后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和昼冬搭话。
就好像是先前的昼冬,无论宋舟玉对他有多少隐瞒,他也极力安慰自己理解和包容宋舟玉的隐瞒行为。
昼冬回他。“来参加宴会。”
这句话颇有[你问的什么废话]、[搭讪技巧真拙劣]的嘲讽在里面,尤其昼冬的语气还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但宋舟玉不在意。
他只要能看见昼冬,和昼冬说上几句话,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说:“那要我带你逛一逛吗?我在这里……”
昼冬打断他,“不用,江听鹤和江听云已经带我逛过了。”
“这里很好玩。”
宋舟玉哪里看不出昼冬的拒绝?昼冬连和他多说两句话都不想。
喉咙泛上酸意,他抿唇,“那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其实宋舟玉也没逛过整个宴会场所。因为从小到大,只要是这样的场所,他都需要费尽心思地和宋寄之斗,和所有人斗,片刻也不得安宁,又哪里来的时间休息逛会场?
他只是想找理由和昼冬相处。
可昼冬……
很讨厌他。
宋舟玉又想咳血了。他压下喉咙里血腥味的痒意,“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吗?”
江听云和江听鹤面面相觑。他们没有插话,因为这是昼冬的私事。
昼冬拒绝了,“抱歉,可能不是很方便。我们回去主厅了,再见。”
一向不擅长拒绝人的昼冬不留余地地拒绝了他。宋舟玉眼睛酸得想哭,他眼睁睁地看着昼冬和江家双子离开,然后又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像是循着主人气味找过去的小狗,一步步跟在昼冬后面走。
主厅已经开始了年会必备的抽奖环节,昼冬他们进去的时候还顺带拿了抽奖牌。
昼冬出现的那一刻,主厅的氛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具体表现为——大家都开始要脸了。
有些正在八卦的B和O矜持地咳了咳,开始讨论政事,还有一些讨论O的A闭紧了嘴巴。
宴会厅前所未有的和谐(×)。
昼冬恍然未觉气氛的变化,他还疑惑,觉得年会也没有江听鹤说的这么不堪。
江听鹤告诉他,年会就是成年人吹牛社交应酬的地方,无聊得很。
大家都挺文明的呀(×)。
告别了江家双子,昼冬小步跑到戚霁身边。戚霁正在和别的Alpha谈话,看见他乖乖等在一边,谈话间隙给他递了个小蛋糕,还顺手擦了擦他额头上汗。
Alpha觉得有趣,他看看昼冬,笑道:“这位是昼冬?有婚配么?”
戚霁:“滚。”
Alpha很识相:“好嘞。”
数不清这是第几个问这样问题的人,戚霁揉了揉眉心。“不用在意他的话。”
昼冬还在吃蛋糕。沉迷吃小蛋糕什么也没听见的他茫然抬头,“怎么了?”
没听见也好,反正他都会解决的,昼冬没必要知道。戚霁点点他的脑袋,“我说,小蛋糕都沾嘴边了。”
“哦哦…”昼冬脸红地擦了擦嘴巴。
抽奖环节中途有一个休息节目,昼冬已经被戚霁喂饱了,戚霁还向侍应生要了杯热牛奶,让昼冬无聊的时候抱着喝。
前面开了几个大奖,但是没几个人的心思在奖品上,他们都偷偷地看向角落里被投喂的昼冬。
“天呐,他好像小动物,好心动好心动,想偷走,请问他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
“戚霁的侄子,不怕被揍你就去。”
“我听说宋舟玉都被戚霁揍了,揍得可惨。”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已经没有人会因为宋舟玉的脸和Omega身份就小瞧宋舟玉。
问就是曾经小瞧过,然后被狠狠打脸了,真正物理意义上的打脸。
脸还肿着,不敢小看.jpg
悦耳的琴声响起,昼冬愣了愣。
他抬头,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台上的宋舟玉。
宋舟玉在舞台中央,灯光偏爱地打在他身上,金色长发散落,耳坠闪闪发亮。指尖跃动,熟悉的音符一点一点流泻。
这是在垃圾星时,宋舟玉给他弹过的。明明都不记得了,却还是会本能地模仿。
宋舟玉这算什么呢?
昼冬心里已经泛不起波澜,他低头,又继续喝牛奶,刻意忽略了舞台上的琴声。
但是没过一会儿,有侍应生来说:“戚上将,那位找您。”
戚霁抬眼,看到了在另外一边的宋渣爹。
宋渣爹穿着雍容华贵,神色威严,身边站了好几个大臣。
戚霁面色不改点头,准备起身时,侍应生又小心翼翼地说:“那位还说,要带着您身边的这位少爷一起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不知道说啥了qwq,感觉现在没几个人了(捂嘴哭),日常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写劈叉了(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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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那不是你的
戚霁皱眉。
让昼冬过去干什么?
侍应生似乎也知道这个要求触到了戚霁的禁区, 身体瑟了瑟。
昼冬安抚地朝侍应生笑了笑,而后对戚霁说:“舅舅,没关系的。”
他可以过去。让戚霁一个人去, 他也不放心。
因为宋舟玉, 昼冬对宋渣爹的印象也不好。
戚霁不想让昼冬去, 但宋渣爹恶心人的手段多的是。他按着昼冬的肩膀让他坐下,“舅舅过去就好,不会有什么事的。”
虽然不知道宋渣爹找昼冬想做什么, 但他还不至于连昼冬都护不住。
昼冬却摇头, 小声:“舅舅,我和你一起。”
“我不是无理取闹……只是……”
虽然很不想回忆,但是他曾经从宋舟玉口中多少了解了宋渣爹的性格。宋渣爹已经见过他, 现在不过去,后续也有被单独叫过去的可能。
如果他被单独叫去,这会让戚霁更担心。
昼冬把缘由说了一遍,戚霁舒了一口气。他看着昼冬的眼睛,突然感觉昼冬成长了许多。
很喜悦, 也很欣慰。
他碰碰昼冬的手, “舅舅在。”
戚霁还是带着昼冬一起过去了。
宋渣爹身上威压很重,是长期身居高位积累下来的气势。他眉头似乎总是紧锁, 额头处有几条显眼细密的皱纹。
戚霁行了绅士礼, 宋渣爹看过来,嘴角漾出一抹并不和蔼的笑。
他似乎是想和祥地笑,但是身上阴沉的气质反而让这个笑容变得阴森。
他朝昼冬笑了笑,便开始和戚霁讨论今年的军事情形, 以及未来关于虫族出没的趋势。
除了开始的那一个笑容, 宋渣爹全程没有再看向昼冬, 似乎一开始指明让昼冬过来只是无心之举。
在话题即将结束时,他话题调转,看向昼冬,问:“这就是昼冬?戚上将的侄子?”
终于来了,铺垫这么久不累么?
戚霁原本冷淡的脸色变得更为淡漠。他对宋渣爹没什么好印象。如今皇室、法院、军方三权分立,以他的身份,也不用完全听令宋渣爹。
但宋渣爹像是看不见戚霁的冷脸,又对昼冬说:“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好不好轮得到你评判?以往戚霁听副官说过,上面的人说话都是话里有别的深意,若有若无的暗示让人很恶心。
那时候戚霁还无法理解。
现在他体会到了。
戚霁的脸彻底黑了,这时候,宋渣爹像是才发现他的不耐,微笑道:“戚上将不用紧张,知道你宝贝这位侄子,我没想做什么。”
“不过,他居然是一个Beta,真的是可惜了。”
宋渣爹说话的语气让人很不适,戚霁阻止了想要说话的昼冬,开口道:“戚某的事还不需要您来操心,还是希望陛下多操心操心自己的家事。”
言下之意:先前宋寄之和宋舟玉斗这么狠,你坐收渔翁之利,现在宋寄之认输退出了,宋舟玉打到你头上了,你管好你自己吧。
眼看着宋渣爹嘴角笑容消失,戚霁总算体会到了副官说的,明里暗里内涵人的爽感了。
他正想带着昼冬告辞,宋渣爹却不想放人,两个士兵挡在离开的出口,戒备地看着他。
气氛剑拔弩张。
“父亲。”
冷漠的声音从另一边通道传来,打破了这样的氛围。
宋舟玉沉着脸快步朝他们方向走来,身后仅仅跟了一个Alpha。
宋渣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差,他身边的大臣也开始变得慌乱。
宋舟玉怎么会过来?他们不是找人拖住他了吗?
宋舟玉站定,阴森的目光扫过宋渣爹身边的几位大臣,似乎在记住他们的脸,随后他身后的Alpha拿出本子,在本子上记录。
几个大臣面色煞白,眼神惊恐,似乎很怕宋舟玉。
宋渣爹语气斥责:“我不是让你去办事了吗?你过来干什么?”
“来看望父亲是否安好。”
宋舟玉讽刺地规矩行了礼,金色长发垂落,遮住冷白的脸颊,和他凶狠暴戾的眼眸。
他倒不知道,宋渣爹的手已经可以伸到他这边来了。
随后,他又对宋渣爹身边的大臣问好,嘴角勾起,冰冷的黑眸一一看过去,“各位,日安。”
那群大臣却像是听到了执行死刑前法官的最后判言,一个一个急匆匆地和宋渣爹告辞。
宋渣爹脸色更差,活像吃了死老鼠。
宋舟玉转而看向他,“父亲,晚宴进行了这么久,您应该困了,对吗?”
宋渣爹像是被扼住要害的猛禽,面容微滞,但很快又恢复正常,仿佛那一点停滞只是错觉。
他意义不明地盯着宋舟玉,而后说:“是有些困了。”
宋舟玉身边的Alpha上前,做了一个手势,“陛下,请。”
宋舟玉冷眼。
权谋?什么笑话。
他现在愿意叫宋渣爹一声父亲,是给宋渣爹面子。
权利大到一定程度,宋舟玉已经懒得和这群老家伙玩权谋,软的不行来硬的,只要能让他们屈服,再暴力一点也不是不行。
这也是宋舟玉在外名声这么差的原因。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
宋渣爹对戚霁和昼冬微笑点头,回身那一刻,表情变得极其难看,就差没甩袖子走人。
解决了所有麻烦,气氛似乎也变得尴尬。
宋舟玉像是收起了所有的刺,小心翼翼地看向昼冬,“哥……”
目睹了一切的昼冬心情复杂,他感觉自己从没有看透过宋舟玉。
宋舟玉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柔软的一面。
戚霁不想昼冬和宋舟玉再有过多的接触。今晚如果不是因为宋舟玉,昼冬也不会被宋渣爹盯上。
他握着昼冬的手,忽略了宋舟玉的目光,“回去位置吧,你还想吃什么?”
看不透又怎么样,总之他们已经没关系了。昼冬也不再理会宋舟玉,和戚霁一起离开了。
宋舟玉咬唇,手紧紧握成拳。
Alpha,“少爷,先前陛下送来的,和您信息素匹配度百分百以及百分之九十九的Alpha已经处理完毕。”
“接下来?”
宋舟玉冷笑,“割掉腺体,把那些人都丢到那傻*逼寝殿里去。”——
回去的时候,戚霁和昼冬遇到了江家一行人。
“江老元帅。”戚霁带着昼冬行了一个绅士礼,“日安。”
江老元帅对戚霁有大恩。
他是当年行军途中,在垃圾星上看中戚霁,并把戚霁带走的人。
可以说,没有江老元帅就没有今天的戚霁。
遇见旧人,江老元帅心情也很好,他和戚霁聊了两句,江家双子则站到小辈的圈子里,和昼冬说话。
时间长了,江老元帅也不可避免注意到这位被自家孙子包围的Beta。
他还没见过有哪位同辈能被江听云他们这么喜欢。
江老元帅问:“戚霁,这是你的侄子?”
戚霁揉揉昼冬的脑袋,笑道:“是犬侄,让江老元帅见笑了。”
昼冬很乖巧地打了招呼,江老元帅目光很赞赏,“我外孙给我看过那段视频。”
关于昼冬斩杀虫族[熊]的视频到现在还在流传,同时也被收录进[十大丝滑流畅战斗名场面]。
他怀念道:“真是后生可畏吧。”
江听鹤附和:“是吧是吧!爷爷你不知道昼冬有多天才。”
江听云赞同:“确实很天才。”
他们两兄弟唱双簧一样把昼冬高高捧起。
昼冬哪里听不出他们语气里的玩笑,脸色通红,他小声:“江听鹤,你再乱说,我就告诉顾银尘你偷喝他珍藏在实验室的酒。”
江听鹤:“!!”
昼冬怎么知道的?天呐,他不要破坏他在昼冬心里的形象,他下意识甩锅:“不是我喝的!是江听云喝的!”
江听云:“……”
撸袖子。
江听鹤理直气壮:“你敢说你没喝吗!”
江听云:“我没喝。”
继续撸袖子。
兄弟情破裂.jpg
昼冬:“……”
他隔开吵架的江家双子,“禁止斗殴。”
江老元帅目光怀念。他在昼冬身上,同样看到了当年在戚霁身上看到的东西。
沉稳、冷静、以及勇敢。像是一柄尚未开刃的宝剑。
想着想着,他动了挖墙脚的心思,“昼冬,要不要来……”
“江老元帅,这可不行。”顾银尘不知道从那个角落晃出来,一把搂住昼冬,笑眯眯道:“当着我的面撬墙角可不好呢。”
“咳咳。”银发老人紧急刹车,“开个玩笑。”
戚霁:“你怎么也过来了?”
“没办法,我每天都在担心昼冬被人抢了。”
顾银尘对他笑笑,然后给了江听鹤江听云一人一锤,“偷喝我的酒,能耐了?”
江听鹤:“……”
江听云:“……”
而后异口同声,互相指着对方:“是他喝的!”
昼冬趁机溜到戚霁身边,扯扯戚霁的袖子,“舅舅,我们回家?”
前面的几个人已经闹成一团了,戚霁好笑道:“你是不是看到顾银尘过来了,才故意这么说的?”
昼冬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昼冬不好意思地脸红,“有一点。”
谁让江听云江听鹤在戚霁面前开他玩笑。
戚霁:“做得很棒。”
黑心舅侄.jpg
“好了,我们回家。”
*
距离除夕还有一周,主星的雪一天比一天猖狂,昼冬也被迫围上厚厚的围巾。
又一天上班,戚霁把他从雪地里拔——出来,无奈:“让你别老往厚雪堆跳。”
“嘿嘿嘿……”
昼冬当着戚霁的面,又跳进去一次。不一会儿,雪堆里冒出一颗脑袋。昼冬把头上的雪甩掉,兴奋道:“我没见过雪啦。”
垃圾星虽然四季分明,却从不会下雪。这还是昼冬第一次看见雪。
戚霁认命地又把雪堆里的人捞出来,替他拍掉身上的雪花,“小心些,别感冒了。”
昼冬眼睫上还沾了雪,配上湛蓝的眼,那雪花像是天空的白云。戚霁不客气地替他抹脸,“要是生病了,下次就别想这么玩了。”
“不会的,我最近身体好多了。”昼冬认真地回答。
“昼冬——!”殷忱兴奋地从远处奔过来,后面还跟着懒散的江家双子。
“要不要过去看看?军部正在举行训练比赛呢!!”
“什么训练比赛?”昼冬抖掉身上的雪,好奇:“在哪里?”
戚霁给他解释:“是军部的年终检阅。”
昼冬:“…!…打架的吗?”=-=+
殷忱感叹:“Z,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好战分子。”
“我只是喜欢看这种比赛,分析别人的动作很有意思。”
殷忱:!
所以昼冬比赛那天才能这么轻松地解决虫族?
戚霁早就猜到了昼冬会想去,他笑,“我带你们过去。”
“好耶!走走走!”
殷忱推着昼冬往前,昼冬挣扎扭头,“诶,我们就这么走了,研究所的工作怎么办?”
“哎呀,管他呢!”
正在实验室等人的顾银尘打了个喷嚏——
军部特殊训练场,戚霁带着昼冬他们进入的那一刻,气氛开始变化。
因为戚霁是今天的检阅人。
看见戚霁,负责人跑了过来,“戚上将,宋舟玉也来了,他说想和士兵们比试。”
戚霁看过去,果然宋舟玉也在,他身边是两个大臣的Alpha后裔。
宋舟玉长高了。他换上了士兵穿的比赛常服,正站在擂台中央,神情冷漠地低头咬紧绷带,像是一头矫健俊美的猎豹。
似乎是察觉他们这边的动静,宋舟玉也往这边看过来。
殷忱:“……”
草,怎么遇上了。
他看向昼冬,发现昼冬根本没有往台上看,而是笑着和江听鹤说话。
对于宋舟玉的行为,戚霁没多管,他冷淡点头:“他想来就来。”
检阅很快开始,戚霁坐上了评委席,昼冬一行人入坐观众席。
所谓的检阅是1v1的擂台切磋。
宋舟玉从一开始站上去,就没有再下去过。
每打败一个人,他都会往台下望一眼,像是在找什么人。
但偶尔真的对上了昼冬的目光,宋舟玉又有些不安。
他不介意让别人知道他在追昼冬,他怕的是昼冬不愿意让别人知道。
每每对上宋舟玉的目光,昼冬都会面无表情地挪开视线。
而宋舟玉看见他不理,也会失望地收回目光。
昼冬太熟悉宋舟玉这样的表情了。宋舟玉这样看他,就像是捕猎成功,想要得到表扬的小狗。
表扬什么?要表扬也不是找他。
次数多了,昼冬干脆不看,低头处理光脑上堆积的消息。
但还是不可避免听到一些关于宋舟玉的讨论。
“宋舟玉旁边两个Alpha……?”
“你不要命啦?传宋舟玉的谣言。那两个人只是宋舟玉的下属。”
“你没听说,宋舟玉拿到实权后,把曾经喜欢传他八卦的新闻号都给整治了吗?那些人,啧啧,可惨了。”
宋舟玉能服众,不仅仅是因为他狠厉的手段,更是因为他有实才。
“不过你觉得,他会怕和他契合度百分百的A吗?”
一般讨论到AO百分百契合度,用到的词语都是臣服。但是他们怎么也想象不出来,宋舟玉臣服的模样,也不相信宋舟玉会臣服谁。
“你说什么鬼话?宋舟玉分化之后就不断进行抗信息素训练,你觉得他怕?而且在没分化之前,宋舟玉加入过军部的青苗计划,他是当年青苗计划的第一名。”
青苗计划是军部推出的一个针对青少年群体的夏令营活动。
殷忱说,他从没想过宋舟玉会分化成Alpha以外的性别,这句话并不是杜撰。
宋舟玉在分化前,因为营养不良,看着比同龄人瘦,但是那细瘦身体下蕴藏的爆发力不可小觑。
基本和宋舟玉参加过同一届青苗计划的Alpha小时候都被宋舟玉暴打过。
谋略、速度、力量、技巧,宋舟玉都十分出色。最重要的是,宋舟玉不要命。
在那种群狼环饲的环境下,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而那时候,没人会在意宋舟玉的死活。
死掉了,也就是和死了一只小猫小狗一样的待遇。
“可是那是百分百契合度的Alpha诶……”
AO之间百分百契合度,就意味着信息素碰上的那一刻,两人极有可能失去理智,化为只懂得交-配的原始野-兽。
“你这么一说,我也开始好奇了,真的有O能抵挡百分百的Alpha吗?”
那两个人讨论宋舟玉的声音越来越大,而昼冬就在他们身边,殷忱尴尬,“要不我们换个位置?”
“没关系,不用换了。”昼冬的表情看起来是真的不在意。
擂台上,宋舟玉已经连赢七场。
江听鹤和江听云在讨论分析宋舟玉的打法,昼冬摘下耳机,感觉有些没意思。
在他们没分手之前,宋舟玉幼稚不讲理他想找宋舟玉,却屡次找不到人。现在分手了,宋舟玉反而成长了,并且无时无刻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戏剧又好笑。
他起身,“我出去透透气。”
不想再看见宋舟玉。
擂台上,宋舟玉目光紧紧跟随昼冬,在看见昼冬出去那一刻,他几乎也想脱掉拳套,跟随昼冬而去。
但是他不能。
检阅忌讳弃赛和打假赛,这是对擂台的不尊重。
等他下台,检阅已经接近尾声。
他匆匆脱下拳套,换好衣服,想要出去找昼冬,却发现昼冬已经回来,正在门口和何颂说话。
又是他…又是这个贱人,凭什么?
宋舟玉握紧拳,他几乎压抑不住嫉妒的怒火。
何颂是特地来给昼冬报喜的,他妈妈的病情已经好了很多,医生说再留院观察一周,不出意外,除夕的时候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他终于可以和母亲一起过年了。
何颂说着说着,眼睛又红了,他吸吸鼻子,“昼冬,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好……”
如果没有昼冬的帮助,他妈妈的手术费就凑不齐,也许就熬不过那段时间。
昼冬递给他手帕,笑道:“好好和阿姨过年,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
“谢谢。”
只是何颂指尖还没碰到手帕,手帕就被人中途截走。
宋舟玉眼睛比何颂更红,眼泪也是说来就来。他幼稚地当着何颂的面,开始用昼冬的手帕擦眼泪,还抿唇,“哥……”
何颂:“……”
昼冬皱眉,“拿来。”
宋舟玉揪紧手帕,咬唇,“这是我先拿到的。”
是他先拿到的,抢来的也是他的。
何颂看看宋舟玉,又看看昼冬,小声:“没关系的,我有纸巾,手帕没有也没关系。”
也不知道这句话戳中了宋舟玉哪一根神经,他突然恶狠狠地说:“本来就不是你的!”
贱人!不要脸!凭什么一直缠着昼冬!
何颂愣了愣,“我…不是…”
无理取闹。
昼冬让何颂先走,宋舟玉却觉得难过极了,他扯了扯昼冬的衣角,哽咽:“哥,我没有无理取闹。”
何颂离开,昼冬压了压心里的怒火,“宋舟玉,还给我。”
“不要。”宋舟玉快速地眨眨眼睛,似乎是想把眼泪憋回去。他固执地重复,“不要。”
只是一条手帕,曾经他可以给宋舟玉更多的时候,宋舟玉为什么不珍惜?
宋舟玉幼稚得像是小学生。
那一点怒火没了,昼冬觉得好笑,他走近两步,冷声:“宋舟玉,你当我是什么了?”
“你把我当成长路上的磨刀石吗?你现在忏悔,之前你的幼稚你的不成熟都可以盖过去了对吗?”
即使宋舟玉想忘却,昼冬也会一遍又一遍残忍地提醒他——他们已经分手了。
“哥,我没有…!”
昼冬连一条手帕都不愿意给他。
昼冬,“我再说一遍,那不是你的东西。”
“拿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宋舟玉还得再虐虐,他会长大的,大家给他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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