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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做戏全套


    又是五十两银子顺利到手, 还混了一波同情分,包三儿靠在包明武身上,缓缓走出南镇抚司衙门的时候, 表情差点没撑住,扭曲的让人看着还以为多痛苦了, 将包明武差点也给吓着了。好在虽然反射弧慢了点,可兄弟就是兄弟, 包明武在走到巷子里的时候脑子终于反应过来了,眼角一扫一扫的, 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你这家伙, 反应倒是挺快。”


    “一切为了银子呀。”


    这理由说的, 包明武也忍不住偷摸着笑了。


    “有了这一笔,你家推到重建的钱就够了。”


    不用这个也够,不过这话多说没意思, 包三儿就没开口,等着包明武扶着他走到自家门口, 包三儿已经重新站稳了,虚弱的模样收起了八分, 等着走到金银铺子里头, 更是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铺子里看着柜台的是小七, 因为家里的事儿太多, 如今他已经被老韩头提溜了上来,一点点的接了看铺子的活计,颇有几分培养的意思, 或许再过上几年, 等着他长大, 品行考验合格, 他就该接老韩头的班,成为老包家有一个掌柜了。


    “三爷,您这是……”


    “没事儿,你忙你的,大哥,来都来了,进屋坐会儿吧。”


    “也行,一个时辰的假呢,正好在你这里吃饭,省的回去和那些个大肚汉抢。”


    自家兄弟这里,包明武没什么可客气的,不等包三儿多说几句,他已经大踏步的往里去了。


    包三儿跟在后头,看着包明武先一步走进了他的工作室,想了想,从衔接食铺后厨的月洞门拐到了食铺里头,看了下今儿的菜色。一招手,将正收拾桌椅的大眼睛喊了过来。


    “大眼睛,端上一碗青椒肉丝,一碗萝卜羊肉,一碗昆布丝,一碗酸辣汤,两碗饭送到我工作室去。”


    “舅舅回来了啊,大眼睛你去忙,我来端。”


    正在柜台清点木牌的邱海哥听着声抬头,见着是自家舅舅,立马就放下了手里的活儿走了过来,顺手拿起个托盘就干上了。


    见着他这样孝顺,包三儿心下挺高兴,


    “多盛点,你大舅也来了,在咱家吃饭。”


    “唉,我用大碗盛,另外再多备点米饭。”


    一听大舅来了,邱海哥迅速换了碗碟,一边盛一边冲着正想先走一步的包三儿说到:


    “舅舅,送煤的人刚来了一回,问咱们家下个月定多少。”


    听着是这事儿,包三儿果断停下了往外走的步子,转头皱眉询问起来。


    “你韩爷爷呢?这不是他管着的吗?”


    他家这些采购的事儿,一直是大管家一样的老韩头负责的,从来没出过什么岔子,今儿这是怎么了?


    “韩爷爷去后头院子了,老崔爷爷那边又来了个人,听说以前是做点心的,韩爷爷听着就帮着去安排了。”


    做点心的?他们家这铺子一向可不做点心,怎么突然想着再招人了?老韩头想什么呢?算了,等他回来再问吧。


    “送煤的什么时候再来?”


    “说是一个时辰后。”


    “哦,若是到时候你韩爷爷没来,就告诉他和这个月一样,若是来了,那就听他的。”


    “行吧,舅舅,这菜好了,我给你端过去?”


    “给我吧,你忙你的去。”


    端着托盘,包三儿快步朝自己的工作间过去,这里人刚跨过月洞门,厨房门口老崔头探出了脑袋。看着包三儿脚步轻快,脸色就是一喜,然后迅速转身回屋,对着里头忙碌的老郑说到:


    “三爷看着没事儿了,我就说,年纪轻轻的,不过是睡上一天一夜,不会有什么大碍。也就是你,东想西想的吓唬自己。”


    “没事儿?那就好,那就好啊。”


    老郑刚才还有些木的脸这会儿也和缓了起来,不过絮叨却没停。


    “别说什么瞎想,我这不是担心他嘛。咱们能有如今的好日子,靠的就是三爷,若是他……咱们这舒坦日子可就没了,能不着急?不过老韩头回来了,你也给他说说,这人啊,穷不怕,苦不怕,就怕没个好身体。”


    “那一定的。”


    虽然自打食铺生意稳定起来,包三儿就没在多管这边,可有他在,那就像是有个主心骨,整个食铺所有干活吃饭的,心里就安稳。睡了一天一夜啊,包三儿自己没觉得什么,可铺子里的人却一个个的为他操碎了心。


    “你家这菜越做越香了。”


    包明武端着碗,哗啦啦的一阵猛吃狠吞,包三儿半碗饭还没下去呢,包明武这里已经上第二碗了。这速度,不知道的还以为饿死鬼投胎了。


    “大哥,你吃慢点,这样狼吞虎咽的,对胃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吃饱了就是好,平日里忙得时候,有空塞个馒头都是享福了。行了,不说我,你给郝大人做的那些东西,看他那样子应该是挺满意,许是后头会让你继续做,你心里有数?”


    “只要不让我亏本,有没有数的不一样要做?”


    包三儿放下了碗,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他倒是想只做定制,不搭理衙门的活儿呢,可这可能吗?有得必有失,他想要用锦衣卫的皮护着自己,护着家人,那就要守锦衣卫的规矩和剥削。等价交换,公平的很。


    “做归做,可没让你玩命的做呀。你当次次按时完成是好事儿?”


    包三儿苦笑,他知道包明武的意思,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做的太好了,人家以为你游刃有余,任务会越来越难,越来越赶,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所以今儿我不就累病了嘛。”


    “呵呵,也是,有了这一出,按照郝大人护短的性子,以后应该能轻省些了。”


    包明武将碗里最后一口饭划拉进嘴里,抬头看了看天色,袖子一抹嘴,站起来就准备走人。


    “趁着还有点时间,我去家里看看,你赶紧吃饭,吃完了再睡个午觉,既然是病了,累狠了,那就做个全套。”


    “知道了大哥。”


    包明武走了,包三儿收拾了炕桌,将空了的碗碟都拿到隔壁,再回来却并没有如刚才所说的睡个午觉,而是斜斜的靠在工作间的小炕上,打开了他的系统商城。


    连着五天做了那么多东西,他的积分攒下了不少,合着以前留存的,积分已经超过了一百,到了112分。有了这么一笔积攒在手,不刷刷商店,看看有没有可入手的,那就傻子了。


    你别说,许是努力的人老天庇佑,商城今儿刷新的东西还真有不错的,五感提升0.1,,要价5积分,这个就相当的实用,作为一个手工从业人员,哪怕是保养得宜,日常也注意,可用眼确实挺厉害,常常酸胀干涩的要用眼保健操来缓解。这会儿有了这个,包三儿几乎连着考虑都没有就点了下去。


    提升五感这个选项和别的似乎不一样,包三儿正等着接收呢不想才点下去,整个脑袋一阵清凉闪过。再然后……再然后就没了,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难道这就好了?要不试试?


    抬眼往书架上看,嘿,果然书本封面上的字清楚了好多!竖起耳朵,试试听觉,那嗡嗡嗡的吵吵,是隔壁炒菜的声儿?耳朵也好使了。抽抽鼻子,嗯?这什么味道?怎么有点酸臭?好像是他自己身上的?低头一看,好嘛,这是汗味吧,不然他这么爱干净的人,怎么会有这味儿?端起茶杯喝一口。嗯,味觉也上来了,居然连着茶叶里的涩味都吃出来了。伸手再去摸了一把那些做首饰的工具,手感果然不一样了,感觉敏锐了好多。


    包三儿咧开嘴乐了,这5点花的,实在是划算啊,整体实力上升了一截有没有?若是接那五天的活儿之前有这本事,他那里用耗费这么长时间?光是一个触感就能让他提升一成的速度了。


    一天刷新十项,这才第一项,继续往下看,他有感觉,今儿他好运来了,可惜了这时代没有彩票,不然他肯定要去买一张。


    买彩票也轮不到你中奖,包三儿的好心情在看到接下来的其他东西时,立马就飘散出去七成。科技小管家是什么鬼?这东西就是便宜那也不是他能用的呀。还有这无线路由器,这东西这时代搜毛个网络?大开门冰箱倒是挺想要,可是亲,没电买了当废铁卖吗?


    接连几样都这么让人丧气,好在后头好歹还有个勉强算是可以的东西,不然包三儿又该气急直接点关闭了。


    “500斤面粉?5个积分?这个若是上等白面,倒是和外头差不多的价钱,只是既然和外头一样的价钱,我为啥还要在这里买?难道就图它机器磨的更白点?”


    包三儿嘴角抽抽了一下,总觉得这商店十分的不友好。可该看还得看,走快一年了,他也习惯了,权当是怀念过去好了。毕竟这是唯一能让他知道自己是谁,从哪儿来的东西。


    时间可真是威力巨大啊,才多久,他都快忘了以前的他是什么样了。


    “基础长拳技能?嗯?基础长拳?20积分?”


    包三儿猛地一下坐起来了,眼睛在发光,身子也有些颤抖,这是他第一次从这商店里看到和武功有关联的东西。


    “是了,差点忘了,这里有武功,我也能有武功!!”


    包三儿激动的嘴唇有些发颤,手指抖着就想往下点,不过手还没碰倒呢,包三儿又迅速的缩了回去,然后一下从炕上下来,走到门边小心的打量了一番。


    很好,周围没别人,隔壁也正忙着,想来不会过来打扰他。


    看着情况挺好,包三儿又重新坐回了炕上,然后深呼吸了好几下,这才一脸慎重的点了下去。20积分怎么了?他如今不缺这个,就缺武功。


    “啊……”


    这一次和前头的清凉不同,点下去的第一瞬间,包三儿整个人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固定住了一般,动都不能动一下,浑身还开始发烫,并随着热度一点点由外到内的冲击,他整个人都开始疼了,到了最后,像是有无数的热针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扎刺,那种又疼又痒的折磨真是让人□□。


    包三儿想喊想叫,想大声的发泄,可想想近在迟尺的家人和伙计,想想不能让人知道的系统商城,他又咬着牙生生的忍了下来。即使面容扭曲,即使浑身大汗淋漓,即使咬破了嘴唇出了血,依然坚持着。


    这样坚持了多久?他以为很久,可实际上不过是四五个呼吸罢了,然后这疼就开始衰减,并随着热度褪去,那禁锢他的力量也转眼消失,只有基础拳法的套路留在了他的脑海里。


    没了禁锢的力量,包三儿身子一软,就瘫倒在了炕上,大口的喘息着,连着脑子里的拳法都没心思顾及,只一个劲的庆幸自己撑了过来。


    “三爷,三爷,您这是怎么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这里他刚缓过来,想去看看脑子里的拳法,已经惊呼打断了他的计划,是后院的小厮包子,包三儿睁开眼,只见这孩子满脸焦急的趴在炕沿上,瞪着大眼睛呼喊着。


    “没事儿,刚睡了会儿,许是热着了。你这是去那饭?那赶紧去吧。”


    睡了会儿?热着了?不像啊,外衣都没脱,怎么睡的?今儿天也不算太热,怎么会热着?


    包子一脸不信,眼睛都快瞪圆了,这明显是说谎啊!可这是自己东家,既然东家明显不想说,还有让他赶紧走人的意思,他好像不好细问。不然招了人厌烦,赶出去可怎么好。


    包子砸吧一下嘴缓缓起身,欲言欲止的小表情相当明显,只是见着包三儿眼睛都不往他这里扫才算是死了心,可即使这样,迟疑了好一会儿到底又问了一句:


    “三爷,您是不是病了?出这么多汗呢,要不要喊大夫?”


    “不用,就是累的有些虚,这是虚汗,睡一觉就好了。”


    “那,那好吧,您要觉得不舒坦喊一声啊!”


    听着声,好像好像真没什么大病的样子,包子迟疑再迟疑,最后还是选择听话,起身准备走人。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见着包三儿起身坐了起来,想了想,便跑到了金银铺子那边,冲着小七招了招手。


    “怎么了?”


    “你给三爷沏壶茶过去吧,我看着三爷出了好多汗,许是该渴了。”


    “出汗?怎么会?”


    “瞧着像是捂了一身汗的样子。许是有些着凉了?前些日子不是没睡好嘛,夜里着凉也是有的。”


    “我这就去。”


    一听包三儿可能着凉了,小七脸色都变了,急吼吼的就去取大茶壶,提留着就快步往后走。


    “包子,帮我看一会儿,我倒了茶就回来。”


    “唉。”


    包三儿如今耳朵好的很,外头包子和小七说的话全听见了,见着小七提着茶壶进来先看他的脸色,没好气的说到:


    “没事儿,没事儿,别看了。打个盹捂出一身汗的事儿,看把你们给紧张的。赶紧的吃饭去。”


    中气十足啊!小七放心了。将茶沏上往炕桌上一放,笑嘻嘻的应道。


    “没事儿就好,三爷,您继续。”


    继续个毛,继续睡觉吗?


    “走走走,赶紧走,都是小混蛋,才来了多久,一个个嘴巴都厉害起来了。”


    小七乐呵呵的走了,包子也一脸欢喜的提着食盒往后头去了,包三儿终于清静了。


    咦,不对,还真是要继续,他后头还有东西没看呢,剩下还有什么?今儿运气好像还真不错。


    有什么?剩下的几样里,就一样勉强能买的,还是一匣子小珍珠,10 个积分,也就比外头采买的价钱便宜了不到二两。


    顺手将这个点了一下,东西取出来,包三儿再去看那积分,得只剩下77积分了。真真是攒起来慢用起来快,流水一样。


    不过从今天的收获来看,他还是赚的,而且还是一年里,难得的大爆,他该心满意足了。


    满足的包三儿起身,嗅了嗅自己一身的汗味,相当的嫌弃,想去洗洗换身衣裳。不想他这里刚起来,老韩头就回来了,一进门看到他这一身的汗,还有被咬破的嘴唇,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


    “三爷,这是怎么了?啊,怎么了这是?”


    老韩头可不是那两个孩子,包三儿想用刚才的借口糊弄那是不成的,所以他眨眨眼,换了个说辞。


    “没事儿,我这装病呢。”


    “啊?装病?”


    “对,你来,我和你说,刚才我去衙门……大哥说了,做戏做全套。所以我特意捂了一身汗出来。”


    包三儿拉着老韩头真真假假的那么一通解释,他自以为说的挺齐全的,也挺可信的,可惜,老韩头却不吃这一套。指着他被咬破还挂着血珠子的嘴唇,一脸你骗我的说到:


    “做戏能做成这样?三爷,你可别骗我,老头我虽然老了,眼神还在呢。”


    “那是刚才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咬的,我真没病。”


    哎呦,这些个人,他说一句没病怎么就这么难呢。


    “不信,你找大夫来看?”


    “行,我这就去寻大夫。”


    啊?真要找大夫?呵呵,这可真是做了全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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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出路、宝藏?


    连着两天请了大夫, 不说家里、铺子里的人如何围观关心,就是外头隐隐的也有了些传言,说是包三儿累病了云云。包明武刚开始听到这信儿的时候心下还乐呵, 觉着自己老三做戏挺有天分,还知道用大夫来圆话。可等着话越传越邪乎, 连着吐血都传出来了,他一下子就不淡定了。下了差急吼吼的就往包三儿那儿去。


    “怎么了, 怎么了这是?”


    一进门就看到包三儿斜靠在炕上,盖着被单闭着眼睛, 这可真是吓着包明武了, 明明早上送他回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个下午的功夫就躺下了?


    “是大哥啊, 没事儿,我身体好着呢,大夫都说没事儿了, 就是老韩叔大惊小怪,硬是不让我起来。”


    包三儿睁开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无奈, 包明武看着也稍稍松了口气,不过到底还是端详了一番他的脸色这才彻底放下, 并哭笑不得的说到:


    “外头传的可邪乎了, 说你吐血的都有。”


    “血?还真是有, 吃东西时被惊了一下, 咬到了嘴唇,看看,这会儿还肿着呢。”


    这样的吐血?这血可真是够精贵的。包明武笑的更大声了, 捂着肚子一批做到了边上, 半响才歇了声。


    “那你要不要补补?”


    如果你不用这样调侃的模样说话, 我就信了你的关心。


    “鸡汤来了。”


    这里刚说笑着包三儿要补, 屋子外头老韩头正好端着碗鸡汤过来,这凑巧的包三儿直接捂脸了,而包明武呢,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仰着下巴冲刚进来一脸懵的老韩头说到:


    “老,老韩叔,你,这是伺候老三做月子?”


    “哎呦,大爷,可不能这么瞎说,三爷脸皮薄,撑不住。”


    人老成精,虽然老韩头不知道前头这两兄弟说什么,可看着自家三爷那恨不得当不存在的样,就知道肯定是让大爷笑话了,所以一听什么月子不月子的,半个搁楞都没有,立马就将自家三爷给卖了。


    什么叫脸皮撑不住?哎呦,这老头,竟是越老越逗乐了。


    说笑归说笑,包三儿累狠了是事实,该补确实要补,看着老韩头那热腾腾的鸡汤,包明武二话不说,直接上手将炕桌放好,示意老韩头放这边。然后收敛了几分笑意,略带几分正经的说到:


    “衙门里都听说了,好些人都说,这次确实为难了你,有几个平日你认得的,还问我,要不要来看看你,我替你推了。你如今到底是有了武勋,将来许是能走不一样的路,很不用和锦衣卫绑太近,没得让别人戒备。”


    说到这个,包明武又抬眼看了看老韩头,老韩头知机,知道这兄弟两个许是有什么自己不能听的话要说,放下东西立马就走,顺手还关上了工作室的门。


    听着老韩头的脚步声远去,包明武压低了声音继续说到:


    “不管是哪个衙门,只要想往上走,就不能兄弟在一处的上差,太招眼。”


    包三儿端着鸡汤的手一顿,眼睛也凝了一瞬。


    大哥这话……以往倒是没看出来,这人心里这样的清明。


    “三儿,不是大哥自夸,在锦衣卫,你大哥我比你有优势,会武艺,有实职,又有几代人的人脉,想往上走的话,虽然耗时些,却也算稳扎稳打。”


    这话虽然难听却没错,若非机缘巧合,就是给他路子,他也没本事在锦衣卫混个官身。如今看着他好像比大哥官阶高些,是个总旗,可这说白了和那武勋一样,就是个闲职,光有个好听的名头罢了,锦衣卫里谁当回事儿了?想靠着这个继续往上爬,那几乎没可能。


    “这个我信。”


    垂着头的包三儿稳稳的又喝了一大口,鸡汤里的热气像是一股子暖流,从喉咙口直线向下,一直烫到了肚子里,激起一身的热意,包三儿额头都冒汗了,可他这会儿真顾不上擦,耳朵还竖着呢,就等包明武后头的话。


    “所以这几日我也想了,像是你这样靠着手艺吃饭的,该往哪儿使劲呢?最好是二十四衙门里的银作局,那是执掌内廷打造金银器饰的地方,除了掌印太监,下头有大使一人正五品、左右副使各一人,从五品,下头还有管理、佥书、写字、监工等底层的官员,虽然升职机会不多,可终究是个好差事,和外头也没什么牵扯,不容易出岔子。只是这样的官,多是关系户,一般人没可能去做。”


    包三儿听到这银作局,眼睛就是猛地一亮。


    内廷二十四衙门?他往日还真没注意过,总以为套上内廷两个字,就一定都是太监,如今看来,他见识还是浅了。这应该和清朝时期那什么宫廷造办处一个级别吧?若是这样,那真正是个顶尖手艺人扎堆的地方。


    可惜了,就像是包明武说的那样,这样的地方一般人真没路子进去,更不用说是去当官了。做梦还比较快些。


    “其他你能去的,大哥也帮你想了,若是能进将作监当个官也还成,毕竟你那什么匕首之类的,也算是搭上过关系,进去不至于太尴尬。只是那地方……要保密的事儿太多,头上的管事好些都是什么都不懂的,一个不好容易被牵累。至于其他的,工部稳当,你又不是那不懂得读写的人,去了哪怕没有功名呢,也能混的过去,只是那地方做的多是大活计,什么修渠修城修宫殿的,从头学起不现实。军械所、神机营更不是一个路子。”


    说到这里,包明武也叹气了,微微垂眸,带着几分无奈的说到:


    “思来想去,三儿啊,你以后的路子不好走啊,若是想借着这武勋的机会往上走,除非学上几手武艺,然后往军中文书上走走,不然……”


    不然就只能靠着这虚名混个安稳到老呗。


    包三儿心里续上了后半句,然后抬眼看了看包明武,露出了晒然的笑来。


    “多谢大哥了,这般的为我打算。你不说,我这心里还真没细想过这些。”


    “你不怪我在锦衣卫挡了你升迁的路就行。”


    包明武看着弟弟这样,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为包三儿想这么多,虽说确实是有为弟弟想出路的心,可多少也带了几分自己的心思。


    一来就像是他说的,两兄弟都在锦衣卫当官,底层时还好,没什么妨碍,可时间长了,他若是也得了总旗什么的,南镇抚司这边官职有限,上头未必不会顾及他们联手,从而压一压。


    二来……在一个衙门里,当哥哥的总是不如弟弟,他也会觉得不好意思的。想互不干扰,各展所长,不是他换个位置,就是弟弟另外谋个出路。他自己……就他这半桶水的武功,能去哪儿?除非回到卫所,不然真不好转。


    所以想了又想,他最终觉得,还是两条腿走路好些,他这里想想法子,给弟弟也多谋几条路,走的宽了,许是都能得意了。


    “怎么能说你挡了我的路?嫡长房继承锦衣卫差事是历来的规矩,大哥二十岁不到就接了差事,到如今都十来年了,若是真要分个先后,那也是明摆着的。再说了,大哥,我在锦衣卫这官……我自己心里清楚,那就是个招牌罢了。”


    那个有实职的是日日在家呆着的?说句不好听的,他能有如今的体面,反过来依仗的还是他们家锦衣卫世家的名声,和大哥也在锦衣卫里头当官的缘故呢。不然……宫里嫔妃失宠了都能被作践,更不用说他这样什么都没有的了。


    “你心里有数那就好,你那食铺内官、各衙门的人往来的也多,你若是有心,总能寻到点机会结交些有用的。别觉得抹不开脸,谋划些总不什么都不干的好。”


    这真真是掏心窝的话了,包三儿很领情,点着都就应下。


    话点到了这里,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包明武也没了继续絮叨的心。不过既然来了,正好也给自家弟弟这里拉点生意。


    “对了,明儿我们衙门里要出十来个人,去外城监督军事,听着还有北镇抚司和缇骑的人。你要是手下的人不忙,可以推着车,运些饭菜过去,就像是过年时候那样,带着食盒,必定有不少的生意。”


    外城?监督军事?这怎么回事儿?外城出事儿了?不是再建造城墙、挖护城河吗?


    刚还有些心事重重的包三儿听着包明武的话,第一时间就提取了关键词,皱着眉问到:


    “城外出事儿了?”


    “听说是挖出了什么一间屋子,我没亲眼见到,说不清楚,不过你也知道,凡是和什么密室啊,宝藏啊一搭上,最是容易引发乱子。”


    密室?这京城的密室怎么这么多?上回追查贪腐的时候挖的还不够多?这怎么又来?


    “怎么会少?你忘了,咱们这京城以前是什么地儿?”


    元大都啊!哦,是了,现代的时候就听说,那故宫下头都挖出个元朝皇宫的什么屋舍残垣来,这其他地方应该也不会少了去哦,毕竟好歹也是元朝的都城,达官贵人聚居的地方嘛。大户人家有个密室挺正常的。


    “要这么说,咱们这地界掘地三尺的搜罗一番,许是还能挖出好些宝库来?”


    包三儿摸着下巴,一脸畅想,眼睛看着自家的宅子都多了几分兴味,很有也跟着撅一撅的意思,看的包明武又笑了,摇着头像是看笑话一般的说到。


    “想得美,你当□□、成祖皇帝缺心眼?嫌钱太多?就是□□攻城略地的时候有疏漏,成祖当年修建京城的时候,该搜罗的也早就搜罗完了。”


    “那你说,那外城的又是怎么来的?”


    这是杠上了?嘿,你小子,这是欺负大哥还没见到,说不清楚,故意的吧!


    “谁知道?许是因为就在城外,离着皇宫远,所以逃过一劫呢?再或者许是藏得太隐秘,这才疏漏了?毕竟地面上可是什么都没了。”


    虽然包明武心下也知道,包三儿这杠起来的姿态有几分故意,是想揭过刚才那略有几分沉重和无奈的话题,想缓和气氛的。可终究不过是三十上下的人,还存着几分年轻气盛,所以这杠起来的话说的那是半真半假,颇有几分意气。


    “三儿啊,这世上百密一疏的事儿多了,你若是不信,这么的,反正你身子也没什么大碍,明儿跟着大哥我一起去?好歹你也是锦衣卫,近距离好生细看没人拦你。”


    你要这么的,我可就当真了!除了电视上加过挖掘现场,他还真是从没看过现场呢。


    “那行,明儿你来喊我,一起去。”


    包三儿一锤定音,包明武反过来惊了一下,不确定的问。


    “真去?”


    “真去。”


    “那行,你明儿早点起等我。”


    初夏的清晨亮的挺早,不到卯时,天色就已经开始发亮了,包三儿早早起了身,穿戴好他那总旗的衣裳,披上个薄大氅,走到了门口站着。


    “三爷,您还真去啊。”


    老韩头在后头和小七一起卸下铺子的门板,头不时的往包三儿这边打量,看了几回后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那样的地方,谁知道会有些什么呢,万一是什么坟堆也是可能的。若是那样,多晦气。你这身子骨,可还没好全呢。”


    “我若是不借着这机会亮个相,明儿就该说我药石无医了。也不知道这街面上谁嘴巴那么厉害,说的像是真的一般,锦衣卫衙门的人都被说相信了。”


    包三儿看着还冷清的街面,眼神有些虚,不知道再想什么,嘴巴上搭话倒是半点没耽搁,这水平也是绝了。


    “必定是那些个见不得人好的。这样只图个嘴巴痛快的,多是没出息的,三爷何必和他们一般见识。要我说,为了公事累病了,那可是个好名头,合该顺水推舟才是。”


    老韩头昨儿是真让包三儿给吓了一跳,只是后来他再看,就多少明白了,这什么病不病的,多少有做戏的份。可既然是做戏了,那这会儿难道不该继续躺着?怎么就反过来了呢?他觉得自打三爷当了官,他是越发的看不懂了。


    “凡事都该有个度,病也一样,真躺上三五天,让人以为累的瘫了,呵呵,上头的人这会儿许是会不好意思,觉得心虚,可时间长了,不得用三个字就该戳到我脸上了。”


    包三儿这话说的很轻,配上嘴角淡淡的笑,特别的有距离,看的老韩头心下就是一紧。


    还有这样的说法?若是这么的,那这官还真是难当。三爷……心思越发的重了,或许就是因为要琢磨这些,生生熬出来的吧。一件事儿要拐着十七八个弯的去想,去琢磨,难怪当官的都不长寿呢,全是耗心思耗干了身子闹得。


    叹一口气,转头拍了拍小七的脑袋,让他去生炉子,老韩头走到包三儿的身边,学着他低声的样说到:


    “那你也注意些,昨儿还请了大夫,今儿就……太生硬了看着也不好。”


    “所以我披着大氅嘛,身子虚不就是这样的?”


    包三儿说这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俏皮,老韩头猛地就是一抬眼,他看到了什么?三爷居然对着他在扎眼?哎呦,这闹鬼的样哦,多少年没见了,可见这会儿三爷是真心情不错。


    知道不是坏事儿,老韩头心里立马就是一松,而心里松快了,脑子跟着也活络了起来,一转眼就明白了包三儿的意图,笑说道:


    “呵呵,也对,您这是撑着身子,给衙门里的大人们辩白,是这个意思吧?”


    可不就是这样嘛,他这样出去,即使什么话都不说不解释,放到那些大人们眼里,那就是即使身子不好,也一心为大人们清洗压榨下属的不好名声,多体贴,多忠心耿耿啊。有了这一出,在锦衣卫上官的眼里,包三儿的形象必定能再好几分。


    “三爷越发的鬼了。”


    “那里是鬼,明明是机灵。”


    “对对对,机灵,哦,还有个机灵人也来了。”


    是了,包明武小跑着就在前头了。看着那家伙略带几分无奈的笑脸,想来他也明白了包三儿这一出是唱什么戏了吧!


    那么好了,发掘现场包三儿来了!不知道会有什么惊喜等着他呢?


    作者有话说:


    二十四衙门是明代宦官伺奉皇帝及其家族的机构,内设十二监、四司、八局,统称二十四衙门.


    十二监:司礼监,御马监,内官监,司设监,御用监,神宫监,尚膳监,尚宝监,印绶监,直殿监,尚衣监,都知监;.


    四司:惜薪司,钟鼓司,宝钞司,混堂司;.


    八局:兵仗局,银作局,浣衣局,巾帽局,针工局,内织染局,酒醋面局,司苑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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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探洞、狂潮


    包三儿一身总旗的衣裳跟着包明武来到外城那据说发现地窖?密室?什么的地方边缘的时候, 一圈儿的锦衣卫看着他都有些侧目。


    托食铺和包三儿那精彩手艺的福,锦衣卫南北镇抚司的人泰半都认得他,其他卫所里的, 只要是他们家周围的,也多认识知道这么一个人。看到这么一个平日里什么事儿都不管, 空有个头衔的手艺人突然过来和他们一起上差,这可不就惊着了嘛。


    有那和包明武关系还成的, 还特意走到包明武边上,凑着耳朵, 小声的问:


    “你怎么把你家老三带来了?他又不是咱们, 用不上上差, 白白来晒日头不成?不是听说还病了嘛,你也不劝劝。”


    “劝什么劝?我昨儿夜里想起来,特意去喊的。”


    特意喊他?为什么呀?


    “咱们这要挖开的地方里头到底有些什么, 谁也说不好,万一要是像咱们想的那样, 是前朝富贵人家的地窖密库呢?你能保证里头没个机关?对付机关,是你有经验啊, 还是我有经验?”


    包明武煞有其事的这么一说, 边上刚才还压着声音询问的汉子立马就瞪圆了眼睛, 小鸡啄米一般的开始猛点头。


    “哦, 对对对,你家老三做那些机巧的东西最是拿手,想来应对这些个也有些章法, 比咱们这样的大老粗有眼力些。若是真遇上了这样的事儿, 不定还要靠他救命呢。”


    有这个认知就好啊, 不枉他想了好些时候想出来的借口。


    “可不是, 再说了,即使没有这些个,若是起出来的东西里有什么金银首饰之类的,好歹我家老三也是行家,不定能看出些东西呢。”


    “确实,若是这么说,找他来还真是有必要。”


    若说前头那人来寻问的时候没人看到听到?那是不能的,锦衣卫的人,基本没什么笨蛋,即使天资不怎么好的,常年在这圈子里摸爬滚打,练也练出几分耳聪目明了。而后头……包明武想了这么高伟光的借口,不接着这机会让人知道知道,不是白白耗费了他大半夜的脑子?所以声音还是很不小的。


    如此之下,包三儿半句话没说,顺利的就融入了这个锦衣卫大集体,顺带还混到了一个较为靠前的位置。毕竟大家都想着借包三儿的眼睛,探一探危险度对吧。


    “老三,怎么样?看着可有什么不对?”


    被挖了半截子的沟渠顶头,露出了半截的洞口面前包三儿手脚不停的在忙乎,一会儿是用火把往里探气,一会儿地丢进去只老母鸡,再一会儿又砸进去一块三四十斤重的石头,连着四五个回合下来,人还没踏出去半步。这下可好,别人还没说什么呢,包明武自己先急上了,生怕包三儿闹出什么笑话,惹了众人不快。


    所以抢先询问不说,暗地里还不住的拉包三儿的袖子,暗示个不停。


    包三儿好好的在试以往只有书里才能看到的,土夫子的套路,心下正得趣呢,让包明武这么一拉,差点没上火,好在他关键时刻还算是有脑子,明白这会儿是什么时候,后头围观的又是些什么人,所以压住了心头那股子被打断兴趣的无奈,淡淡并高声的说到:


    “我这不是试着呢嘛,用火把,是想试试里头是不是通气,是不是有毒气。火把没灭,火的颜色也正常,这就算是过了,没什么危险。后头用家禽,是为了试探里头有没有什么毒物,若是有,这鸡必定往后跑。这会儿看着挺正常就说明里头还成,没什么大危险。最后那石头,是为了试探是不是有翻板之类的机关。石头有五六岁小孩那么重,下去没反应,那泰半进口处还算安全。剩下的就该是用羽毛了。”


    说话间包三儿从怀里取出一个短小的鸡毛掸子来,往洞口那么一摆,回头冲着包明武,哦,也是后头的其他人解说到:


    “看这些鸡毛往哪儿飘,就能知道里头是不是有风口,若是有,那么这洞里许是有别的出口。”


    解说的这么清楚明白,后头的人除了点头还能说啥?虽然他们往日这探密室的活儿也不是没干过,挖坟掘墓的有些人也沾过几分,可说真的,每一个有包三儿这么专业细致的,听得都快傻了。


    “这,这竟然还能有这么多道道?”


    后头的人群里不知道哪个情不自禁的当了一回捧哏的,引得包三儿微微挑眉笑着反问道:


    “不然呢?”


    “你怎么知道的?这些个应该是那些土夫子最拿手吧,包三儿难不成你以往还兼职干过这个?”


    对啊,这确实是个问题。一众人等看过来眼神都快变了,包三儿心下有些恼,又没看清到底是谁再说,不好一竿子打过去出气,只能没好气的说到:


    “像是我们这样做机关的,想要做的好,做的让人想不到,那就得凡事儿反着来想,有了这样的经验,有什么想不到的?还土夫子?那样的人能和我比?让他们自己做个机关试试?铁定歇菜。”


    这理由很好,很强大,别说是习惯了帮亲不帮理的包明武了,后头知道包三儿做小机关厉害的也跟着点了头。


    可不是,包三儿做的机关,好些个确实是平日想都想不到的,可见这术业有专攻说的还真是没错,今儿这事儿让他来打头真是赚了。


    “行了,少废话了,包三儿,赶紧的,看看还有什么要试的,试完了,咱们也好赶紧的开出来。时辰可不早了,衙门里都等着消息呢。”


    有人帮忙截断了话头,包三儿也不是那喜欢揪着不放的,便立马回头继续他的实验,看着那鸡毛只微微轻晃,并没有太大的动静,边舒了口气,再次回头说到:


    “里头没风,看来没什么别的出口了。大致安全,开吧。不过开开来之后,大家先别进去啊,等着我先进去试试。”


    “行行行,一会儿你第一个。”


    知道了包三儿不是胡闹,锦衣卫自然是愿意听他指挥的,毕竟小命这东西,谁都挺精贵是吧,有人能帮着解除危险,谁还能不乐意?


    一群锦衣卫瞬间化身土拨鼠,哗啦啦的一阵捯饬,不说洞口开到了两人宽,一人高,足够人通行,就是边上也一并清理了个干净,就差没将那密室地窖的轮廓给彻底清出来了。


    等着这些做完,那些锦衣卫动作整齐的开始后退,然后一个个用眼睛开始往包三儿身上扫,就等着他领头开拔。


    包三儿当仁不让,举着根手臂粗的棍子就走到了最前头。一脚还没踏进那洞口,又被包明武给拉住了。


    “三儿,你真行?”


    “行,怎么不行?男人就不能说不行。”


    这话一出口,包明武一脸懵逼,后头也接二连三的响起了喷口水的声音,有几个和他相识的笑完之后,不顾包三儿有些无奈的表情,以及包明武的哭笑不得,探出头来大声的取笑道:


    “三儿啊,你是不是行这个问题,如今没了媳妇,没人给你证明呀。”


    “许是他证明的时候,别人都不知道呢?”


    “那不能,就他那和大家闺秀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样,走出去证明一下,谁能不稀奇?不八卦?至今没有传言,说明什么?说明根本没有啊!”


    “哈哈哈。”


    所以说和粗人在一处就是麻烦,看看,说着说着,这就又歪楼了,这会儿是说这个的时候?算了,和他们废话,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包三儿一个白眼过去,什么都不说了,直接举着棒子就往里走,边走还边对紧跟着他,为他保驾护航的包明武说到:


    “大哥,跟紧了,别走我前头,还有缓着点步子。”


    一边叮嘱包明武,包三儿一边用棒子往前探,几乎是晃上一圈,确定安全才往前走一步,这速度慢的和蜗牛有的一比。


    后头的人看着他开始干正经事儿了,虽然都还笑着,可絮叨的闲话却都没了,一个个眼睛死死的盯着前头,打量着包三儿的动作,有心的甚至将他前前后后的举动都用心记了下来,以防将来自己遇上类似的事儿,到时候能用上。


    就是包明武在进入到了洞里之后,也不免求教了起来,一心想多学几招。


    “三儿,你这棍子莫不是想用来敲击墙壁地面的?想看看有没有别的机关?”


    “不只是这样,这棒子还能试探前头有没有绑着什么线。”


    绑线?作为一个常常需要厮杀,暗杀的部门,这些老手们只听了这么一个音,就知道包三儿防的是什么。类似绊马索的钢丝?机关牵引的绳索?哎呦这么一想,这好像确实是个问题。一时后头的人连着笑也渐渐没了,一个个举着火把,眼睛瞪得老大,四下细细的打量了起来。


    都说有备无患,有了准备,有了防范,其实什么机关都是白瞎,像是这会儿,包三儿一路上就试出了三个不大不小的机关来。


    一处是石壁上的某个石块是空心的,敲击上去稍微一重,边上就射出了三四十支已经腐朽的箭只;


    一处是紧贴地面的钢绳,轻轻一拨,前头一步的位置就有快地砖跳了起来,并露出了一个能拳头大小的地洞,里头还有四根排列整齐的箭只直飞上来,直射到顶上;


    最后一处是一个放置油灯的小石台,微微一碰,就飞起一片的细粉,不用问,必定是毒药。好在这些人经验丰富,第一时间都捂住了口鼻,不然这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过期的毒药,必定会伤上几个。


    经过这么三处都有惊无险的度过,众人再看前头领先一步的包三儿一个个眼神都不对了。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个大宝贝。若非顾忌这会儿空气里许是还有毒药残留,怕是早就拉着包明武开始商量什么时候借他弟弟一用,去发笔大财呢。这水平,比那些土夫子确实厉害多了呀。


    “这里应该就是最里头了,有没有东西,有没有好东西,就看着边了。”


    走到最深处,一扇已经有了腐朽痕迹的木门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包三儿略带矜持的示意了一下其他人,并微微侧身,让他们上前来看,也算是让出了领头的位置,将进入可能的进入宝库第一人的身份让了出去,免得让他们以为他想抢功劳。


    可愣是谁刚经过了这么几处危险,对着这木门也不可能没半点戒心。紧跟着包明武兄弟的几个人相互对视一眼之后,又默契的齐齐的看向了包三儿,最前头的一个痛快的说到:


    “三儿,还是你来开吧,谁知道这门后头有什么呢,万一再有什么暗招,咱们可没你本事,能料敌先机。”


    嘿,大老粗还用上成语了!行吧,既然你们这么谦让,那他就不客气了。就这门破损的样,即使有什么机关,怕是也已经失效了。


    “那成,那咱们就继续大棒子打头阵。”


    说完这一句,包三儿也不客气,直接用大棒子捅了过去,只是一下,那木门‘哐当’一声就倒下了,而这门内……娘唉,好大的闪光,还是金色的?老天爷爷,他们陛下今儿夜里怕是能乐的做梦都笑醒了!!


    是的,你们没猜错,这里头就是金子,全是金子,而且是箱子已经腐烂,只留下元宝散落在地的金子,在一堆火把的照耀下,闪瞎人眼的金子。


    包三儿看的直喘粗气,后头的人揉眼睛的揉眼睛,流口水的流口水,还有那哭笑不得,已经开始做梦的,这冲击力可见强烈。


    关键时刻,跟在包明武后头,这一群人的头头脑子先清醒了过来,左右看了看同僚属下的状态,一声大喝喊出了口。


    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小小的密室里回响了好一阵,嗡嗡嗡的,将人脑子震得都懵了片刻,看着他们终于从金子的闪光迷恋里走出来了,这才大声呵斥道:


    “都别闪花了眼,这些都是陛下的。谁敢趁机偷盗,呵呵,你们想想咱们陛下那性子,这金子再好,也没脑袋要紧。”


    醒了,肯定醒了,即使眼睛再馋,心里再痒,和性命相关的时候,取舍还是很容易做的。特别是还有头儿接下来那句话打底,他们的取舍做的就更容易了。


    “别忘了咱们锦衣卫的规矩,清点清楚了,你们哪一个手里都不会少了犒赏。所以机灵点,别做啥事儿,这么多眼睛看着呢。”


    哦,对,差点忘了,老规矩,锦衣卫出去抄家什么的,三成可以归干活的人对吧。这么算,虽然拿的少了些,可也不算是空手了,还是安全正规的好处,有这个在,他们心里就平衡了。


    不过说归这么说,想想头儿后头那句:这么多眼睛……别当他们不知道啊,皇帝在锦衣卫是有自己眼睛的,谁知道身边的伙计是不是呢,还是老实点太平。


    老实太平的锦衣卫们一个个十分听话,该搬抬东西的搬抬东西,该清点数目的清点数目,还有那辨别金子成分的。包三儿也跟着一句闲话不说,忙乎了起来,他的任务很简单,那就是看看,这屋子里还有没有别的机关,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密室。


    你别说,这吩咐的人还真是够细心的,可不就是还有个小密室嘛,就在这一堆装金子的箱子后头,一个贴近地面的石砖让包三儿给看出了不对来,等着起出来,好家伙,这后头居然是空心的!!


    “这里还能继续挖,后头怕是还有个屋子。”


    还有?那岂不是说他们的三成又增加了?那果断不能错过啊!搬金子搬的气喘吁吁的锦衣卫又精神了。等着清空这一面墙,露出后头四个平米上下的屋子,大家又被闪了一回。这一次不是金子了,可那里头珠光闪闪的,一样亮瞎了人眼啊!


    “这么多珠宝?五个箱子啊,太吓人了。看看,这匹玉马居然还是羊脂玉的?这是玉枕吧!这颜色,全是碧玉做的?老天爷,这该值多少钱?这都谁家藏得,富可敌国也就是这样了。”


    可不是,这每一样拿出去,都是外头难得一见的宝物,这么一算,这价值还真是……包三儿心里一抽一抽的,想想自家的家底,对比一下这里的库藏,他有罪啊,堂堂一个穿越者,居然这么穷!对得起谁?


    “少废话,赶紧清点,记账,对了,外头都围上了没?别让人哄抢了去,若是少了什么,咱们可吃罪不起。”


    “放心,缇骑刚才就围上了,这会儿保证一个外人没有。”


    “那就好,赶紧清理好了送到衙门,留下咱们那份,剩下的赶紧送宫里,NND,这要看的时间长了,老子都快压不住了。”


    可不就是压不住嘛,看看,一个个的眼睛都快红了。


    不,不只是他们眼睛红了,包三儿跟着包明武最后撤出那密室,来到地面上的时候,外头围拢着的缇骑都一样快眼红了,那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东厂和锦衣卫上官们,眼睛也闪的快成灯泡了。


    不过闪归闪,这些人到底是官,稳定心绪的本事还是有的,即使满面潮红,兴奋的哆嗦,关键时刻没掉链子。看,刘守有不等东厂开口,立马就定下了调子。


    “好,好啊,这一次怕是一次性将修建外城的银子都挣出来了。我要给你们请功,都是好样的。”


    对,这都是锦衣卫的功劳,有功劳,有好处那也全是他们的。


    面对竞争单位红着眼睛的瞪视,所有锦衣卫,包括包三儿在这一刻都挺起了胸膛,为自己的小集体傲娇了一把。


    不过等着东西被抬上车,急匆匆的往城里运,松了口气的包三儿还是轻轻的冲着包明武说了一句:


    “我看,打今儿起,这京城的地面啊,要遭殃了。”


    可不是,挖土狂潮从传出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开始了呀!紧紧半天的功夫,整个京城上空都弥漫着土腥味。到处都是地窟窿!也不知道这一股子邪风什么时候才能停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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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赏银、挖坑(捉虫)


    从密室里起出来的金银珠宝在第一时间就送进了宫, 堆到了皇帝的面前,箱子一打开,好家伙, 那金光闪的,傍晚光线不住点着大蜡烛的宫殿里, 瞬间闪的呀,屋子里都晕染出了财神气。看的皇帝眼睛都快瞪出眼珠子。


    这么多金子?这么多珠宝玉器?这, 这得值多少银子?发大财了!


    皇帝兴奋的围着箱子转了三四个圈,拿起其中几样看着就不凡的对着烛火细细的端详了好一会儿, 看的口水都差点来了, 两眼全是金光, 这才乐呵呵的回了神。随即连着到底有多少钱都来不及问了,手一挥就想赶紧的收到自己私库里去,好来个落袋安心。


    哎呦, 这就不对了,锦衣卫那三成还没给出去呢, 被托付了重大任务的刘守有心里一急,一个踏步就将准备抬东西的小太监给挤到了身后, 然后微微抬头, 带着几分小心的对着皇帝说到:


    “陛下, 这按照规矩……因为有些东西太过珍贵, 堪称重宝,咱们实在是不敢拿来分,金子又都是前朝式样, 也不好分给他们……所以这些东西, 下官半点没动, 下头兄弟们的那份还都在这里头呢。陛下慈悲, 从发现开始,围拢现场,值夜守护,探访机关密室,一路押韵,锦衣卫出动了不下百人,连着一日一夜都不曾停歇,下头的小子们……下官实在不好空着手回去。”


    嗯?分?什么分?朕的银子分给谁?谁敢要朕的银子?


    皇帝心下先是一怒,随即眨眨眼,反应过来刘守有说的是啥了。


    按说,只有下派出去抄家什么的,才有分三成作为劳务费的事儿,这锦衣卫自己发现,自己挖掘的……要不是就在京城,怕是未必会上报,直接自己分了吧!若是这么算,这次的事儿锦衣卫做的确实算有规矩,他好像是不好冷了下头这些人的心。


    “哦,那这大概值多少,刘守有,你估算了没有啊?”


    “那些珠宝玉器的,好些都是有价无市的东西,一时也不好估算,所以只能大概定个差不多的数,最低约莫三十五六万,若稍松些,算五十万也不妨事,加上这些金子……总价值六十万还是有的。”


    六十万?那三成岂不是十八万?


    一想到要给出去这么多,皇帝手都按到胸口了,只觉得自己的心一抽一抽的,有些生疼。


    “这么多?”


    看看刘守有,在看看地上那一堆的东西,皇帝迟疑了好一会儿,这才转头,略带几分心疼的对着张诚说到:


    “罢了,一会儿将金子抬到户部,让他们换了银子给锦衣卫,其他的都抬进去吧。”


    说话间皇帝看都不看刘守有一眼,那赌气不高兴的心情显露无疑,这让刘守有的心里也有些泛苦,遇上这么一个财迷皇帝,他若是可以,那里会上来找这么一个不自在。


    “多谢陛下体谅。”


    体谅?不,皇帝一点都不体谅,早知道这样,这金子还不如不让他看到的好呢,生生挖了心肝一样的生疼啊,难受死了。


    因为这份心痛,转头想询问细节的时候,明明刘守有就在前头,却权当看不见,只冲着张诚说话。


    “赶紧说说,这戏法怎么变的?怎么突然就寻出这么一处来?”


    张诚一边躬身准备开说,一边怜悯的看了刘守有一眼。


    这人,办事儿就是没他前任那么明白,当着财迷皇帝的面讨要好处,这事儿他怎么想的?这是生怕自己官当得太稳还是怎么的?不过这份老实倒是也难得。


    想到刘守有老实,张诚眼珠子一转,舔着笑就开始说书了,一边说一边还夸张的手舞足蹈,将锦衣卫三分的功劳说成了五分,生生将皇帝说的都惊住了。一叠声的问着细节,将肉疼什么得全抛到了脑后。


    看到皇帝这个反应,刘守有终于松了口气,转头对着张诚也露出了感激的笑来,在皇帝面前有个亲善的,真是太重要了。


    “这么说,这下去检查机关的居然还是那个包明成?嘿,那包三儿,看着斯斯文文的,像个书生,不想还有这本事。”


    皇帝喊包明成包三儿?


    刘守有垂下的眼睛微微一闪,暗暗的记在了心里。侧头又看了眼还在继续说包明成好话的张诚,眼睛里的光越发的幽暗起来。


    那个以巧手闻名锦衣卫的包明成……和这张伴伴的关系竟是这么好?居然肯为了他在皇帝面前说好话?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刘守有。”


    “臣在。”


    “这么说来,那些锦衣卫确实辛苦了,包明成更是个好样的。行了,你下去吧,对了,既然这一处有,那接下来外城,你们也多上心些,谁知道还有没有呢。”


    “臣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已经吩咐了下头,凡事需要挖掘的地方,都要跟着人,保证不会漏了一处。”


    “嗯,你也是个懂事本分的。”


    呵呵,所以啊,刘守有为啥明知道皇帝贪财,金子到他面前过一遍就容易被恼了还要走这么一个程序,自讨没趣呢?就为了这本分的评价呀。


    作为锦衣卫指挥使,你可以不聪明,可以不能干,但一定不能不本分老实,不能有自己的主意。三成?确实是规矩,可锦衣卫指挥使给的,和皇帝赏的,性质是不一样的。平庸些有时候才是保身的关键。


    刘守有一身虚汗的从宫里走了出来,然后急匆匆的去了户部,准备领取属于他们的银子,并迅速按照惯例分配下去。宫里头张诚也小声的开始提醒皇帝。


    “陛下,这金子到户部过了一手……您刚收进去的东西,户部的大人们怕是要惦记上了。”


    “惦记什么惦记?这又不是税赋,锦衣卫孝敬的他们有什么资格惦记?有本事,他们自己也去挖一个出来呀?”


    皇帝一听户部惦记,都快跳脚了,刚才已经少了金子了,难不成那些好货也留不住?绝对不能够。


    “要真有这样的福气,奴婢都想去,可惜福分不够啊。”


    “所以啊,白惦记。”


    “可外城修建的事儿……听说,差着不少银子呢。”


    哦,这个倒是个事儿。不过让他出好东西那就算了,


    “朕记得宫外好木头如今挺值钱?要不这样,内官监存下了不少历年供上的好木料,你让他们清理清理,看存下了多少,旧年不怎么中用的,只要不逾制,就放出来卖了,将银钱一半充入内库,一半归了国库,专供外城修建用。”


    这确实是个很不错的法子,那些个木头是全国各处供上来,为了修缮宫殿,为皇帝建造各类园子用的。每隔上几年就要存下一批,阴干备用。可宫殿自来建造的就颇为结实,十年八年的都未必修缮一次。就是有要修缮的,那取用的时候,也多是选了最合适的,状态最好的用。如此旧年的那是越放越陈,与其最后朽了去,白白浪费了,还不如放出来换银子呢。


    可这说的都是正常情况,皇宫里有正常情况吗?呵呵,皇宫啊,那是最不缺耗子了。所以张诚一听皇帝这么说,下意识的就开始背心出汗了,心下嘀咕,皇帝这一出……怕不是又要来一次人头落地吧!


    不过这又关他什么事儿呢?他就是个贴身伴当,身家性命,一草一木,那靠的都是皇帝,所以他吓归吓着,应答却快的很。


    “奴婢这就去让人盘点。”


    宫里又将因为这一遭掀起什么样的腥风血雨这个外头的人不知道,知道的是,锦衣卫昨儿去了外城上差的,全都发财啦!


    别人分了多少不去说,这自有锦衣卫自己的分润规矩,可包三儿……


    “你这里竟是分了2000两?娘唉,老三,你和大哥说实话,你什么时候和上头那些,啊,头头们关系这么好了?大哥我可才分了300两。”


    包明武感觉自己这弟弟如今是越来越神秘了,那官升的快还能说他手艺出众,上头看重,那这赏银比他多了将近十倍……这还只是看重?怎么看都有点刻意照顾了吧。难道上头要提携老三了?这又是为什么呢?只凭他这手艺?总觉得有些不对啊!


    “上头说,我破解机关不错,是个有本事的。我觉着,许是想着后头万一再找出个这样的地方……”


    这么说确实可以,可按照他知道的情况,最多也就是给1000,和那天领头的百户差不离才是,2000?还是多了。不过看自家兄弟略显迷茫的眼神,包明武张了张嘴,还是没将这想头说出口。


    算了,不管是什么缘故,终归是自家兄弟得了便宜,细究这么多干嘛。没得让老三觉得自己妒忌。所以转头换了个他认为的借口分说道:


    “按照咱们的规矩,180000的分润银子,最上头的指挥使大人们能分三成,中间南北镇抚司和缇骑、外城新划分的千户所的大人们分三成,当日出外差,在现场的再分三成。这么一算,就是60000归咱们100多个人分。而这60000里,官阶不同分的也不同,防守和下密室的又有不同,功劳多少的再有不同,你这里许是将破解机关的功劳、头一个下去的功劳,以及你这云骑尉、总旗官职的那份都合拢在了一起,加上上头格外恩赏才这么多。”


    若是老三聪明,旁人问起用这个解释应该就不显眼了吧。好大哥包明武暗暗的为包三儿打起了补丁。


    他这份情包三儿心里清楚的很,更知道为啥他会分这么多。上头说?上头谁说?想想那些东西的去向,他就知道必定是皇帝又说了什么,这才让上头给了这么一笔。可这他能说?


    “许就是这样,嗨,上头怎么分咱们就怎么拿呗,反正这也是意外之财,多少都是赚的。”


    包三儿接了这么一句,然后两兄弟一时没了话,静静的也不知道都在想什么。就在气氛逐渐有些沉闷尴尬的档口,内院那边突然传来了好大的声响,像是什么人摔了铜盆,再然后突兀的,就有孩子的哭声响了起来。


    “啊……爹,爹,呜呜……”


    两兄弟瞬间齐齐起身,包三儿更是脑子都不过一下,飞一般的开始往后头跑去。那是立夏的声音,即便包三儿是个半路来的爹,也绝对不会听错。包明武也皱着眉紧跟其后,满脑子想的就是,孩子怎么了。


    怎么了?摔了呗!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他们摔的地方,居然是院子里的一个大坑里,边上还散落着锄头、铁锹。等着将立夏抱到怀里,上下打量后发现没伤着磕着,再去细看。


    这一身泥,和个泥猴子一样的是他儿子?


    不对,这坑什么时候有的?这泥又是哪儿来的?


    一脸疑惑不解的包三儿转头看边上其他人,好家伙,不只是立夏,小满也一样和个小叫花子一般。唯一好的是,头发好歹还没散。


    眼睛继续往外散,呵呵,院子里的泥猴子不止这两个,还有他们的小厮丫头,也一样没好到哪里去,最搞笑的是,边上的那个最小的春妮一身土的坐在地上,手里还拿着把花盆种花用的小铲子。这都什么造型?


    看到这么些工具,看看这些孩子,再看看着院子里大大小小的坑,想想这两日听到的各处掘地三尺的传闻,包三儿一巴掌拍到了自己的额头上,满脸的哭笑不得。


    “你们这是……”


    这是什么还没说出口,后头脚跟脚过来的包明武先拍着大腿笑了出来。


    “哈哈哈,立夏呀,我的大侄子,你才7岁,这是就开始想着往家里搂钱了?”


    这是搂钱不搂钱的事儿?包三儿看着大哥笑的差点打跌的样,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泥猴子不是你家的你就不心急是吧?


    有心想给自家这皮猴子来几下竹笋烤肉,让他紧紧皮子,知道知道好歹。可一看他哭的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又有些下不去手。最终不过是捡着肉最后的屁股狠狠的拍了几下,没好气的骂道:


    “真真是个混球,你看看,将家里都弄成什么样了?”


    “呜呜,他们都说,地下有银子。”


    “有个屁,要真有,咱们这院子上上下下整改了几次能不知道?早就挖出来了,还能轮到你?竟给我找事儿。小满,你是当姐姐的,也跟着你弟弟胡闹?”


    小满垂着头,红着脸,呐呐的不敢说话,小手还在衣角扭啊扭的,怎么看都是快哭了的样。


    看着闺女这样,包三儿嘴巴越发的张不开了。原身因为当时家里的困境,一天到晚满脑袋都是怎么挣银子,管孩子的事儿就没怎么上心,他来了之后呢?因为本身没什么养孩子的经验,就继续执行放羊政策,和孩子们亲近的少了些,以至于如今想说几句,都有些掂轻怕重的,生怕伤了孩子们的自尊心,让孩子和自己越发的生分了去。


    算了,都是9岁的大孩子了,还是个姑娘,要脸!


    张了半天的嘴,迟疑了半响,他最终不过是叹口气,对着这一院子的孩子说到:


    “还愣着干嘛?等着再摔几个不成?赶紧的,都填上。特别是你,混小子,干什么都偷懒,挖洞倒是起劲。你不将这坑填满了,今儿晚上别想吃饭。”


    闺女不好多说,儿子却能粗养,就那他立威吧。不想他这里话刚落定,那孩子哭的越发的起劲起来,结结巴巴,疙疙瘩瘩的,大嚷着委屈。


    “呜呜……不是我,呜呜……是姐姐先挖的,不是我,呜呜呜,爹,你怎么,怎么这样,呜呜……我,我冤死了……”


    啊?!!他闺女?羞怯怯的,和个小兔子一样的闺女?先挖的?


    包三儿感觉雷都要落到头顶上了!在没有比这更让他震惊的事儿了!比2000两都吓人啊!


    作者有话说:


    内官监:


    掌木、石、瓦、土、塔材、东行、西行、油漆、婚礼、火药十作,及米盐库、营造库、皇坛库,凡国家营造宫室、陵墓,并铜锡妆奁、器用暨冰窨诸事.


    金银比例:


    明代和宋元时期比,金价绝大部分时间都相当的低,平均为1比6.47  仅等于宋元时期的36%


    洪武年间曾有过1比4的比例,


    永乐十一年曾有1比7.5


    当然,明英宗正统五年山西大同曾有过1比1.67


    明孝宗弘治六年山东曾有1比15 但那都是特殊时期,


    其他多在1比6到1比8之间徘徊,还多以1比6为主。


    万历初期1比5-6  中后期开始逐步上升,多为1比7-8,


    天启年间1比10成了常态,到了崇祯则到了1比13.


    本书以6-7正常平均值估算


    3万黄金=18万-21万白银;


    1.皇帝吝色不肯多给,2,金银子有成色之分,前朝的金子往低些算也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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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媒婆扎堆


    小满难得胆大了一回, 不想就暴露了本性,这让小姑娘心下十分的忐忑。垂着头不去看,也能感觉到整个小院子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 热辣辣的,像是要看穿什么一般, 这她可怎么受得住。


    扛了不过是几个呼吸,终于顶不住, 飞一般的跑回来自己的屋子,砰的一下关上门。不用说, 短时间里, 这娃肯定是不想见人了。


    包三儿吁了一口气, 低头再看那还哭的十分委屈的立夏,不自觉又拍了几下屁/股,没好气的说到:


    “哭什么哭, 一个男娃,比女娃眼泪都多, 你好意思?”


    为什么不好意思?他委屈了呀!


    立夏虽小,可心眼却十分多, 人机灵的很, 听出自家老爹口气松动, 没有责骂的意思, 立马顺杆子往上爬,一边继续抹泪,一边白了自家爹一眼, 嘟囔着不服气:


    “大人就是讨厌, 明明怪错了我, 到最后竟还是我错了。”


    嘿, 这小子,越发的皮痒痒了。


    不过前头刚将闺女吓的躲进了屋子,这会儿要是连着儿子也吓着,好像也太过了些。所以包三儿没上什么强力的手段,只是将人拉了起来,拍打着他的衣裳,数落到:


    “你怎么就不是错了?即使你姐领的头,可这事儿你没干?这些洞你没挖?看看你们干的事儿,这衣裳废了,院子也糟蹋了,还找宝藏呢,没让你爹我亏血本,那都是烧高香了。”


    刚才一窝蜂,满脑子都是挖宝藏的孩子们这会儿顺着包三儿的话,往四下那么一看,再看看自己身上这狼狈的样,都没法子做声了,特别是小七几个,脑袋低的都快埋进肚子里去了。


    不过包三儿对他们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并未说什么重话。说什么呢?作为贴身小厮和丫头,听哥儿姐儿的话,是他们的职责呀,所以掐住源头解决问题才最要紧。


    “以后要做什么先动动脑子,家里这么多大人难不成是摆设?真有宝藏,还轮得到你们先想起来?行了,赶紧动起来,自己挖的坑自己埋好,记住喽,收拾干净了才能吃饭。”


    吃饭?说到吃饭,立夏的眼泪瞬间就没了,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然后嘴一咧,绝望的大吼。


    “我们挖了一个早上都还没吃呢,爹啊,这要填上才能吃饭,岂不是要饿一天?”


    这小子还知道计算时间了?这倒是个意外惊喜,才7岁,能有这样的时间观念挺可以的呀。


    “这不挺好?正好给你们涨涨记性。”


    “哇哇哇,爹啊,你可就我一个儿子,哇哇哇,你怎么,怎么能这么虐待我呢。”


    哈,虐待?这死孩子,越发的不着调了,怪不得人说,七岁八岁,狗也嫌呢,真是够让人上火的。


    站起身,轻轻一脚踢到立夏的屁股上,包三儿笑骂:


    “就因为只有你一个,我才这么好说话,不然你以为今儿你这屁股能保住喽?不打烂了才怪。你干不干?不干我就去拿鸡毛掸子了啊?”


    鸡毛掸子?那不行,和这比,还是干活痛快。


    立夏这哭声啊,真是说来就来,说停就停,变脸的速度快的像是闪电一样,包明武在后头嘴巴刚张开想跟着嘲笑几句,他已经擦了眼泪,捡起铁锹,干起活儿了。嘴上还十分热情的招呼这周围的其他孩子。


    “都赶紧的呀,不然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呀。”


    边上的孩子听了也蠢蠢欲动起来,只是没动一下,都先看一眼包三儿,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实在是不能看。好像包三儿是那什么洪水猛兽一般,避之不及。


    包三儿看着这一幕,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叹了口气,瞪了这些孩子一眼,一个转头,和包明武走了出去。


    算了,还是不看了,越看越是生气。


    “老三,你家这立夏呀,呵呵,都说三岁看到老,将来必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可得上心些管教,不然下次,不定就是拆房子了。”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没见他心情不好嘛,还来这一句,戳心窝子了知道不?


    “你以前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小时候抓着蛇丢夫子家后窗的事儿我都记着呢。”


    “嘿,欺负你儿子的又不是我,你找我什么后账啊!”


    “说让你当着我这爹说的?我不帮着我儿子,难不成还向着你说话?”


    兄弟两个拌着嘴小步往外走,直到走出金银铺子,才一起停了嘴。


    “三儿,这一辈子能当兄弟,也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啊。”


    瞧着斜对面通往南镇抚司的小巷,包明武露出几分释然的笑,回头丢下这么一句,快步的就向着衙门而去。


    包三儿站在铺子门口,直直的看着,看着,嘴角也浮起了几分笑意,轻声嘟囔:


    “大老粗一个,还玩什么情怀,真是够够的。”


    “什么够够的?这又是出什么事儿了?三爷,你怎么在门口呢?”


    领着工匠去隔壁后头小院丈量尺寸的老韩头看着包三儿在门口,刚加快脚步走过来,就听到了后头这半句,下意识的就皱起了眉头,顺着包三儿的视线往斜对面看。


    “可是衙门里又有事儿?三爷,这次咱们可不能再不济日夜的瞎来了啊,你这身子最要紧。”


    什么和什么啊,老韩头莫不是又想歪了?都说人老了会迟钝吗?为啥他们家这老头年纪越大,这脑洞就越大呢?基因突变?他有些应付不来了呀。


    “老韩叔,说什么呢?和衙门没关系。”


    “没关系?哦,没关系就好,对了,我今儿遇上后街的王媒婆了,她问我,你这续娶的事儿……”


    不只是脑洞大,这转移话题的本事也越来越大,包三儿觉得,自己的耳朵那是相当的遭罪。


    “停停停,老韩叔咱们能不说这个吗?这都这个月第几回了?我现在真没心思想这个。”


    包三儿揉着额头,半逼着眼睛,依然觉得自己太阳穴上的青筋一突一突的。


    自打他有了云骑尉的武勋,附近一片的媒婆就像是吃了什么兴奋剂一样,隔三差五就过来给他介绍什么好闺女。等着他宅子扩大的消息传出去,这媒婆就来的越发的勤快了。若非他常常借着要给衙门做事儿的理由避开,一日日的还不定日子会过成什么热闹样呢。


    好容易这几日因为他长期坚持的态度,稍稍冷了几分,这可好,锦衣卫外城寻到宝藏的消息一传出来,他这就又热闹了。


    什么?为啥又热闹了?这附近住的都是皇帝亲卫、京营世家出身的人,旁人许是不知道那些个抄家干活又分润的事儿,他们能不知道?既然知道了,大致估算一下,怎么可能不明白包三儿这功劳能分银子?


    有官职,有大宅子,有铺子,有手艺,还有家底银子,这样的单身条件,放到哪儿都拿得出手。再加上周围人都熟知包三儿的性子,知道他向来不与人争,最是个性子平和温润的,如此,家有适龄闺女的人家,能不将他看成结亲好对象?


    看中的人多了,你说,媒婆能不积极?只是他们这积极的也太厉害了些。知道包三儿不爱和她们絮叨,竟是连着走亲友路线的招都开始使了,还是找上了对他续娶最关心的老韩头!哎呦,包三儿已经能预见未来一段日子他是如何的难过了。


    “不是老头我说嘴,三爷啊,家里没有个女主人,这事儿真的你得上心。别的不说,姐儿都几岁了?眼见着再过上几年就该说亲了,一个丧母长女的名声……怎么也不能委屈了孩子,那可是她一辈子的大事儿。”


    老韩头关心包三儿的婚事,不仅仅是为了包三儿,更多是为了这个家,为了那两个孩子。想想林黛玉这样三品官宦家的嫡长女,独苗苗,都因为这个理由,不得不去荣国府受罪,你就知道,何为事情如刀了。


    包三儿听着老韩头这话,往里走的步子都慢了几分,站在通往后头小天井的门口,叹着气,转头对老韩头说到:


    “老韩叔,你说的我都懂,也知道这事儿躲也躲不过,只是……你只想,这来说的都是什么人家?哪一个不是冲着我如今这身份,这家财来的?是,结亲嘛,条件肯定要讲究,可这……急匆匆的,是不是显得太现实,太贪财了些?”


    “这话有理,可你也不能一概而论吧?这里头难不成就没有一个好的?咱们细细的查证,总能寻出合适的来。”


    “查证?只要露出半点口风,你信不信,这门槛都能让媒婆踩断了不可。这么多人家,咱们有多少时间去查证?就是查证了,呵呵,只要挑拣的细些,怕是结亲的事儿还没影呢,我这挑剔的名声就该先传出去了。”


    嗯?你别说,这还真是有可能,这世上最是有那么一种人,口舌混沌的,什么都敢胡说。若是招惹上这样的是非,那自家这名声怕是能臭上半条街去。


    “可,可若是这样,难不成就一直推脱着?这样也一样没什么好名声吧。”


    老韩头越想越着急,店面都顾不的看了,跟着包三儿就往后头走,一叠声的想要问个明白。包三儿呢,错有错着,让老韩头这么紧追不舍的一逼,倒是又逼出个十分妥帖的理由来。


    “好歹推脱着谁也不得罪不是?再说了,人家长了舌头,难不成咱们就没有,难道不能对外说一句孩子太小,怕有了继室对孩子不好什么的?”


    说这话的时候,包三儿眉头都开始跳了,觉得自己这借口寻得那是相当的有水平,保证后头那两个小屁孩听着就感动,哈哈。


    孩子是不是感动不知道,老韩头先被感动了那么一下下,表情舒缓了好些,看着包三儿的眼神都带着柔光,并一脸可惜心疼的说到:


    “可若是这个理由,那您这事儿……怕是一二年里没法子办了呀。”


    “迟上一二年不挺好?我才几岁,不着急。倒是有了这一二年的时间,足够咱们好好的寻访合适的,这不比急匆匆的,瞎定强?都说娘挫挫一窝,老韩叔,你不想将来我养出个混账羔子败家子吧。”


    嗯,这理由更强大,强大到老韩头都笑了,小小的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到:


    “你呀,和那些个粗人待得时间长了,真是愈发的混了。什么都敢说。罢了,罢了,老韩头我总是想你好的。只要你心下有章程,那就随你吧。”


    那感情好啊,既然说通了,那接下来应付的事儿也归你吧。


    “那那些媒婆……老韩叔,你受累?”


    “这事儿我能说几个?让你春嬷嬷去。”


    “对对对,忘了,春嬷嬷更合适。”


    说定了这个,包三儿在工作间坐下,乐呵呵的拿起工具就想继续做活,只是一个抬头看到准备回到前头去的老韩头,他突然想到了后头那院子,忙出声喊住了老头。


    “一会儿你先别去后头啊,到晚饭的时候再去。”


    “后头?怎么了?”


    老头回身一脸疑惑,想着后头的孩子,脚步又有些不受控制了,包三儿一把拉住了人,压低了声音,小声的将后头那一场闹剧说了出来。


    这可好,老头立马就变脸了。急吼吼的对着包三儿就是一顿的喷。


    “挖了那么些坑?哎呦,那,那孩子岂不是累坏了?三爷啊,这会儿该顾什么填坑啊,该先让孩子好好歇一歇,若是真累出什么来,那可怎么好。要填回去,我去,我一会儿就能干完。”


    行了,那两孩子为啥会变成这样闷皮性子的根找到了。若非有这么一个没有原则宠爱的老人,也不至于成了如今这胆大的模样。


    “老韩叔,再不管管,孩子都该上天了,行了,你别管,我管教孩子呢。”


    包三儿脸色一肃,老韩头立马停下了想要往后头去的脚步,一脸讪讪的冲着包三儿笑道:


    “都是好孩子,不能,不能上天,好着呢,真的。”


    真什么真,要是放你去了,刚才那绝对白教训了。


    “吃完饭时再去,对了,春嬷嬷也是,这会儿去后头那院子收拾了是吧?一会儿你看着,回来了也别往后头去。”


    到底是家主,他来真的了,老韩头还能说什么,只能垂头丧气的往前头去了,只是那一直往后回头的样,还有那一脸担心着急的表情,让包三儿看的……难不成自己是个后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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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江南账册


    包三儿自觉自己说的这样清楚, 老韩头和春嬷嬷必定会听。却不想他想的挺好,却忘了个大漏洞,他家因为前头沿街的门面都做了买卖, 故而家中其他人进出,多从正房一边耳房那边, 靠着小巷的小门出入。


    春嬷嬷从后头那带着跨院的房子回来,也不往前头来, 一个转身就从小门进了家,这一进家门……


    “这, 这都是怎么祸害的?哎呦, 哥儿呦, 怎么成了泥猴了额?小七,你们这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能让哥儿干活呢。白养活你们了不成?”


    春嬷嬷差点以为自己进错了家门, 可还不等犹疑,那个站在坑边用力往里填土的小孩的身影就先入了眼。


    怎么这么熟悉呢?看着像是立夏呀!


    可不就是立夏?这下好了, 春嬷嬷护短的慈母心瞬间爆发,连着手里提着的篮子都丢开了, 顾不得里头隔壁人家刚送的青菜都散落到了地上, 垫着脚的就往立夏边上跑, 一把搂住了人心疼的开始抹泪不说, 还顺嘴将边上一圈的孩子都骂了一顿。


    小七几个脸越发的红了,头都有些抬不起来。平日里春嬷嬷对他们多好啊,像是亲娘亲奶一般, 如今急的都骂人了, 可见他们跟着哥儿姐儿这一顿胡闹真的是很过分。


    好在立夏不是那奴仆堆里养出来的孩子, 对这几个日日陪在身边, 帮他干活,陪他玩耍的小厮实在是亲厚,所以不等春嬷嬷继续说什么,就拉了她的衣袖,十分有担当的说到:


    “怪不得他们,是我自己不是,闯了祸,让爹爹罚了,爹爹说了,自己挖的坑自己填。”


    自己挖的坑?春嬷嬷听着这话知道孩子没事儿,倒是也定了心缓了神,然后想起了自己刚才一进门看到的惨不忍睹的一幕。终于可以分神好好看看这院子里大大小小的坑了,想想刚才立夏那话……


    “哥儿啊,你告诉嬷嬷,这是你挖的?”


    不能吧,这才几岁,能挖出这么多坑来?还这么深,这真是一个孩子能干出来的事儿?


    “嗯,我和姐姐,小七他们一起挖的。”


    立夏边说边偷偷的去看春嬷嬷的眼色,瞧着春嬷嬷那表情也不甚美好,甚至带着几分不敢置信和震惊,心下那种沮丧的感觉越发的深了。


    “为什么呀?难不成要种树?种花?可咱们家不是有小花坛嘛,种着不少辣椒呢,怎么还……”


    “我,我,那不是都说有宝藏吗……”


    春嬷嬷听着这解释,差点眼前一黑。这说法她平日进进出出的也听过不少,可这是能信的事儿?


    不过是嘴闲的顺口一说,权当笑话的事儿,怎么这孩子居然还能当真了?还付诸行动了呢?


    “我的傻哥儿呦,这不过是那些不积德的随口说的玩笑罢了,你怎么当真了呢。再说了,那宝藏是从外城没人的地方起出来的,你在家里挖个什么劲?”


    “他们,他们说,锦衣卫抄家的时候,掘地三尺总能挖出些东西来。”


    春嬷嬷这下真的要晕了,这孩子脑子是怎么长的?这样的闲话也能用到自家来?可气归气,对着立夏,春嬷嬷说话的声音依然柔的不行。


    “那是人家自家藏得,算什么宝藏。”


    “我知道错了,爹爹说过我了,嬷嬷,我手好酸,肚子好饿。”


    其实立夏也没那么蠢,兴奋头一过,想想自家爹说的话,他也知道自己干了一件大大的蠢事儿。


    所以认罚认的也挺认真,可再认真,当有人心疼你的时候,矫情撒娇还是不自觉的出来了。


    于是乎,包三儿一心要教训儿子的事儿,这么的就让春嬷嬷给接手了大半,四十多岁的人,这个时代妥妥的老年妇人,愣是干起了壮劳力的活儿,生生的用一个时辰将这地面的坑全填了,对,一个人,因为虽然骂归骂,可作为一个没了孩子的母亲,她一样都心疼的紧,生怕累着了他们。


    连着包三儿家这不满十岁的孩子都被影响成了这样,可想而知在整个京城,挖坑的人有多少,这宝藏的影响里有多深。


    可京城人民再疯狂,也挡不住皇帝搂钱的脚步。这里刚进账了一堆的宝贝,因为三万两银子散出去的关系,皇帝的心又让银子给勾搭的开始纯纯欲动了。招了张诚让他将锦衣卫心送来的,江南各处搜集来的情报松了过来。


    单子上第一张就是南直隶的官员,那上头的各个数字皇帝上一回已经看过了,只是再看一遍依然让人心火上涌,不抄了他们皇帝觉得,都对不住那讨饭出身的祖宗。可偏偏也正是因为他们是官,有些事儿做起来就有些束手束脚,不说旁的,光是那些官员千丝万缕的关系网,他就要谨慎些,毕竟外头还在推行新法呢,要是因为这个,让新法受了什么阻碍,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恨恨的将这一张放到一边,眼不见为净,皇帝低头开始看第二张,这一看又是一通的火气上涌。这些是江南乡绅世家的单子,多是家中有子弟在朝为官的那种。好家伙,一家子占了大半个县的土地不说,泰半居然还都不交税?国中之国都能套上了,这些人也不怕噎死。


    手快的将后头的再翻翻,呵呵,一个出身小富户的七品官员,做官不到十年,家中竟然已经有了数千亩的良田,这地都怎么来的?占了朝廷多少税赋?可见这些官啊,那是做的越久,贪的就越多,都不是好鸟。


    皇帝气的闭上了眼睛,手指一下一下的在册子上敲打,半响睁开眼,露出几分冷冽,转头看了看那贴着纸的屏风,冷笑了一下,提起写下了几个名字,然后将纸往前头一扔,冲着张诚说到:


    “将这几个人查清楚,看看这家底怎么来的,最好有个账册。”


    这是第几次了?张诚一边将那纸双手取了,叠起来往袖袋里塞,一边掐算皇帝这样写人名的次数,越想心里就越是发颤。


    “奴婢这就去。”


    “将他们的关系网也查查,蛇鼠一窝,不定还能拔出萝卜带出泥,顺带挖出些别的好货色。”


    这话说的可真是够毒的,把人都说成东西了。不过张诚是不会同情这些人的,皇帝虽然爱财,可他并非不讲理,若是你一心为公,哪怕真的过分些,也并非不能容,想想南直隶那些人,骂的多狠啊,不就一直没动手?可见被写出来的几个,那真是坏到根子里了。


    皇帝气狠了,事儿办起来自是越发的快了,本就在南京查那些个陪读六部官员的锦衣卫迅速分出了人手,往周围其他地方而去。


    江南的官职自来就是肥差,能在这里当官的,不是帝王心腹,就是后台靠谱,这样的人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哪怕是为了不给对手拉下来的机会呢,一个个也谨慎的很。想从他们这里挖出东西,那真不是一般的难。


    好在如今锦衣卫装备提升了好些,对,就是包三儿做的那些个小机关。有了这些不打眼的东西,加上有心算无心,饶了几个圈子之后,锦衣卫还真是弄出了些个账本子,八百里加急送到了京城。


    锦衣卫的差事儿是做的顺当了,可皇帝的心情却越发的不美妙了。看着那些官员居然收礼收的,账册都得分个上下本,一个知府,库房都有他私库一半的财富,皇帝的心啊,那真是生疼生疼的。


    不过这人是四品,强行让锦衣卫抓人不行,很容易引发不必要的麻烦,若是江南的学子被鼓动起来,那整个江南都能乱喽,所以还是得走个程序,正大光明的掐死更合适。


    想到这里,皇帝等不及了,急吼吼的喊了张阁老过来,将那账册往他面前一丢,瞪着眼睛,冷声问到:


    “朕记得,这人是那谁谁谁的人是不是?一条鞭法在那边他好像反对的最是厉害?”


    最厉害?不是他吧!一个知府,想领头别人也不会听啊。


    张阁老心下嘀咕,觉着皇帝怕不是记错了,可等着看了那册子,这什么记错了立马就烟消云散了。


    明摆着,皇帝这是想借着自己的手,抄了这家伙,惩治一番贪腐。不过能这么和他商量,知道不能硬来,皇帝已经很有进步了,作为先生,他只有支持的份。


    “确实是个顽固又不讲理的,原以为是个有气节的倔老头,不想臣高看了他,分明就是怕新法断了他的财路。”


    看看这搂钱的水平,自己写一幅字,放到小舅子开的书画店里卖,呵呵,居然能卖到5000两,这事儿谁信?前朝书法名家的作品也就这么个价了。摆明了就是用这个偷龙转凤的法子受贿。亏他想的出来,真是个人才。


    而那些买了画的人呢?不是隐匿人口的富户,就是犯了事儿的豪门,泰半都是想歪曲了一条鞭法,为自己谋利的。这样的人,别说皇帝和他商量着来了,就是没这一出,他也不可能放过喽。


    “陛下,这人,说一句江南硕鼠也是可以的,很该严办。”


    这个回答皇帝很满意,冷冷的脸终于有了几分舒缓。


    “既然先生也这么说,不必再留他。只这账册,就够他全家流放的。”


    “陛下说的是,此时明儿早朝,臣就让人奏上来。”


    很好,这事儿这么办就妥当了。


    皇帝心情好了,终于有功夫细看自家这个先生了,


    “先生病可好了?”


    前几日张阁老请了病假,这师徒两个很是有几日没见了,今儿看着张阁老脸色还有些发白,皇帝不免多问了几句。


    “不过是风寒罢了,吃了几日药还能不好?多谢陛下关心了。咳咳。”


    说是好了,可这咳嗽声却没压住,而一咳嗽起来,张阁老刚才看着还成的脸色,一下子就显得愈发的不对起来。


    这下皇帝也急了,眼睛一扫,就挥手一叠声的让张诚去请御医。


    虽然自他成人,对着这个小时候对他很是严厉的先生感情就有些复杂,在相权和皇权的摩擦中,偶尔还生出几分不喜来,可到底是陪着他长大的先生。某种程度上,还曾一度扮演了半个父亲的角色,安抚了他幼年失父的惶恐,扶着他坐稳了皇位。所以关心不作假,急切更不作假。


    “朕和先生说了多少回了,能分下去的事儿就分下去,什么都没先生要紧,先生怎么就不听呢。”


    “臣老了,不抓紧些怕来不及啊。”


    皇帝的关心让这一贯有些强势的张阁老心下有些发软,难得说起了软乎话。听得皇帝心也是酸的很。


    “朕还想着等先生身子好了,咱们再去那食铺吃红烧肉呢。”


    这有些撒娇卖乖的话,让张阁老鼻子都有些发酸,眼前好像又看到了皇帝小时候的模样,恍惚中张阁老略有些发烧的脑袋越发晕乎起来,不自觉的呢喃道:


    “是了,上次没吃上,真是可惜了,过几日,臣病好了咱们就去。”


    这样哄人的话,皇帝有好久没听过了,今日猛地一听,眼睛不期然的就呆了一瞬,心下浮起个念头: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先生之间只剩下朝政了?是朕变了,还是先生变了?


    这问题或许没有答案,也或许皇帝心里什么都明白。


    世事变幻,人事皆非,自来如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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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细说、有喜


    天色渐暗, 工作室里光线开始不足,俯首工作了一下午的包三儿终于抬起了脑袋,颈椎传来的酸疼实在是销魂, 以至于他想要揉眼睛手刚抬起,就变了方向, 揉捏起了脖子。一下一下,一阵酸疼过后包三儿忽的睁大了眼睛, 他是不是忘了什么?他好像学了拳法?娘唉,这么大的事儿他居然忘了?真是日子过得糊涂了呀。


    不行, 从明天开始, 每日早起打拳要赶紧的安排上, 不然岂不是白瞎了他这一次的好运气?


    想到自己努力后可能增加的武力值,浑身的疲惫都没了,包三儿精神头充足的就准备去后院看看孩子。那几个小子们也不知道干成了什么样了, 应该知道胡闹要付出什么代价了吧?


    推开门,踏出去, 眼睛一扫,包三儿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对于填坑这个事儿,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没指望孩子们能做的完美无缺, 哪怕他回来检查的时候, 只做了一半呢, 达到了教育孩子的目的那就成了,刚刚满了七岁的孩子,能有多少体力?


    可他再没想过, 他会看到这么一出, 坑都填满了, 孩子们不知道在哪个屋子里躲着, 而春嬷嬷则坐在正房门口垂着老腰,一脸的疲惫。


    “嬷嬷,这坑都是你填的吧。”


    “三爷啊,嬷嬷正想说这个呢,这样的力气活,哥儿才几岁,筋骨都没长全呢,怎么能全让他干?哪怕是打一顿也比这强啊,孩子的骨头软,可不能大意,一个不好,那是要影响一辈子的。”


    一看到包三儿的脸色,春嬷嬷就知道他生气了,有心想退缩,可一想那可怜巴巴的,累的小脸都发白的孩子,她最终还是鼓起了勇气,以进为退的说起了自己的理由。


    “再说了,上回不还说今年过了夏,就让哥儿跟着大爷家的立海哥儿去读书嘛,那更不能这么罚了,要读书写字的手,若是因为这伤着了可怎么好。”


    呵呵,你这理由是挺强的,强的包三儿差点都要泄气了。


    想想先头的护短的老韩头,再看看明明心虚,还一脸义正言辞的春嬷嬷,包三儿心累的摆着手,无力的说到:


    “是我疏忽了,没想到春嬷嬷你从小门回来了,没拦住,让他们不声不响的偷了懒。既然事儿完了,那我也不在多说什么,揭过拉倒。只是嬷嬷,借着这事儿,有些话我也要说在前头了。”


    包三儿搓了搓脸,夸着大步走到春嬷嬷边上,拍了拍石阶上的灰,一屁股坐下。


    还没开口呢,耳朵猛地就是一动,他听见就在自己坐的位置后头,隔着木门的位置,有好几个呼吸声。


    是自家孩子在偷听吧!偷听正好,让他们也有点数,做错事儿不是躲过去就能万事大吉的。


    微微侧身,包三儿懒散的坐好,用一种十分无奈的语气,对着看到他的态度,明显开始紧张的春嬷嬷说到:


    “我知道你和老韩叔是因为这几年家里事儿多,接连没了两位亲人,前一二年又锁紧开支,委屈了他们姐弟,觉着孩子可怜,所以越发多疼了几分。可再怎么疼,那也得有点分寸。最起码我管教孩子的时候,是不是该收着些?这也是为了他们好。”


    分寸?这两个字戳心窝了,再怎么倚老卖老,他们终究是下人,春嬷嬷自己也知道往日他们是过了些,所以一时有些无措起来,拉着包三儿的手,带着几分哭腔的说到:


    “嬷嬷自是想他们姐弟好的……三爷,你是吃过嬷嬷的奶的,我家那没福气的春娃,那也能算是你奶兄弟,对嬷嬷和你老韩叔来说,自打没了春娃,这世上在没有旁人你比更要紧,你的孩子,那就是我们老两口的命根子。只要是为了他们好,便是要了嬷嬷的命,嬷嬷也肯给。”


    这包三儿信,不然那金银铺子为啥是老韩头守着?他忙着挣钱的时候,家里的孩子为啥这么信任全托给春嬷嬷?就因为他知道,这老两口是他最值得信任的,最不会对他使心眼的。


    “我知道,嬷嬷你们没坏心,是真疼他们。”


    说归说,就像是春嬷嬷说的,好歹也是奶娘,往日为了帮扶他撑起这个家,这老两口付出的不比他少,说太重了他也不忍心。所以即使很像好好说说自己的心里话,到底还是先安抚了一句。看着春嬷嬷稍稍稳定了一下情绪,这才继续开口,用这个时代的人能理解的方式说到:


    “小满是女娃,只要该学的学了,性子活泼些,厉害些我只有赞成的份,毕竟如此一来,将来出了门子也能自己立起来,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更不用说,咱们家小满还能读能写,说出去比一般富户人家的闺女都像样些呢,性子强些怎么了?娇气些怎么了?我看就挺好。”


    对,咱们家小满,那可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了,就是该娇气些,性子强些。开国武勋人家的姑娘骑马舞大刀的都有呢,咱们家小满和她们比,那都是娴静的典范了。


    春嬷嬷脑袋点的都快出残影了,只觉得包三儿懂她。看的包三儿心里的气不自觉就散了些,隐隐还有几分好笑。真是瘌痢头的儿子自家爱,那么一个闷皮的孩子,在春嬷嬷眼里怕是比公主都好。


    “可立夏是男娃,将来要顶门立户的男娃,都七岁了,这会儿不严厉起来,还等什么时候?你也说了,下半年就该去读书了,若是性子不好,不够懂事,家里你们能护着,到了外头,到了学里谁让着他?万一在外头闯了祸可怎么得了。这是京城,一块砖砸下来,伤到十个有八个是官的地方。真到那时候,真是后悔也来不及了是不是?”


    包三儿说话的声音不重,可一句句的却说的很沉,沉的春嬷嬷也不做声了。


    是啊,外头的世界……自家终究只是底层,即使是官,那也是不起眼的小官,这样人家的孩子若是太张扬,不懂的看人眼色,将来走出去是要吃大亏的。


    “老婆子懂你的意思了。”


    春嬷嬷嘴上说懂了,可垂下的眼里却泛起了湿意。装作不在意的吸吸鼻子,侧头偷偷抹了抹眼睛,低声说道:


    “打明儿起,嬷嬷我就和他们说说外头的事儿,咱们家就在锦衣卫衙门对面,还有食铺开着,最是不缺实例的,说多了,他们自然也就懂了。”


    虽说春嬷嬷这么说的意思,是怕包三儿动不动就体罚,为孩子们多争取几分缓和的余地,可不得不说,这其实真的是个不错的教育法子。以人为镜,还是以周围熟悉的人家为镜,多接地气。


    “明儿我再去寻本大明律来,以后让家里的孩子每晚学上半个时辰。”


    “啊?还要学这个?”


    春嬷嬷在这一片住了三十来年,各家各户不说了如指掌吧,也算知根知底了,从没听说过谁家养孩子是要教这个的呀。


    “以前也没这么多底层的官宦被抄家不是。”


    春嬷嬷一听抄家,背脊就是一僵,还真是,如今这皇帝和先帝那真不是一个路子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说的还真挺在理的。”


    嘟囔了这么一句,春嬷嬷挥了挥手就起了身。


    “三爷赶紧去休息休息吧,累了一天了,嬷嬷去拿饭菜。”


    春嬷嬷其实也好累,虽然是下人,可到底是在城里,平日真没什么和土地打交道的时候,胳膊肘都要累的没知觉了。可再累,该干的还是得干啊。难不成还指望那几个孩子?平日倒是可以,可今儿……挖坑挖的,一圈的孩子全瘫了,她还能指望谁?


    自然是指望老韩叔了,看,她这刚站起来,包三儿还没说什么呢,工作室那头通向后院的门就开了,老韩头以及大眼睛几个,一个个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这就很贴心了,春嬷嬷看向自家老头的眼神都带上了笑,


    “你个老头子,今儿倒是挺积极。”


    哎呦,这一口陈年的狗粮呦,真是酸的让人倒牙。


    晚霞下撒着狗粮的不只是这老两口,皇宫里这会儿也到处充斥着甜味儿呢。


    就在坤宁宫里,皇帝坐在床沿上,拉着坐靠着枕头的皇后的手,满脸笑意的叮嘱:


    “……宫里那么多厨子,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就是,天南地北的,什么都行。”


    “哪有这么讲究,只要不吐就成。”


    皇后满脸羞涩,眼睛里满满都是欢喜,说起话来也没了平日对着宫人时的端庄稳重,看着多了几分娇嗔。略带驳斥的句子让她这么一说,和撒娇一般,听得皇帝心下越发的软乎欢喜了。不禁凑近了小声说到:


    “怎么不能将就,如今这宫里你是最要紧的。”


    皇帝呼吸的热气就在耳边,皇后羞的连着脖子都泛起了微红,眼睛眨呀眨的,都不敢去看皇帝了,只垂了头,小小的推了皇帝一把,低声说:


    “陛下可不能这么说,再怎么也越不过您和太后去。”


    皇帝和这皇后说不上感情深厚,以往多来陪着,一来不过是尊重嫡妻,二来也是为了能早点有个嫡子,让朝堂更稳固些。


    可当他真的得了喜讯,那种初为人父的喜悦却翻涌的,让他看着皇后的眼神都变了,只觉得哪儿哪儿都合心,等着皇后露出不同以往的模样,心下更是觉得这媳妇娶得十分满意,所以说起话来难得多了几分随意。


    “你啊,瞧着吧,一会儿娘来了,必定也是这话。”


    “什么这话?”


    可不想他难得随意一句,愣是让太后给听了去,这下可好,太后都不用继续问,只看自家儿子那尴尬的样,想想刚才听到的,就大略的猜了出来。


    “你啊,这是欢喜的连着娘也编排了?”


    说归说,太后脸上的笑却半点没少,甚至连多给皇帝一个眼色都没空,急吼吼的过去,一把拉开了自己的皇帝儿子,将想要起身行礼的皇后一把按回了床上,然后一屁/股坐到刚才皇帝的位置上,冲着儿媳就是一叠声的询问。


    “可有什么反应?可想吃酸的额?可吐了?今儿吃了什么?……”


    这么多的问题让皇后一时怎么答?好在边上有的是宫女,太后问什么都有人能帮她说,只是劳动太后亲自过来,她还躺在床上……


    “娘娘,儿媳好的很,该是儿媳去您那边报喜的,怎么好劳动您亲自过来。”


    “怎么不能过来?哀家就要抱孙子了,这会儿什么规矩都没这要紧。”


    听着太后这话,站在太后身后的皇帝立马得意的给了皇后一个眼色。


    看,朕说吧,娘必定是这么一句,可见母子连心,朕半点没猜错。


    猜不猜错的这会儿又有什么要紧?皇后有喜啊!这不单单是皇宫里皇帝一家的喜事儿,更是满朝文武的喜事儿,整个大明的喜事儿。


    看看,得到消息的各位大臣们已经高兴的,一个个开始庆祝上了。张阁老更是咳嗽都压不住他喊人上酒的大嗓门。


    “爹,爹,咱们以茶代酒,以茶代酒啊!”


    “你懂什么,为父高兴,高兴啊。先帝啊,陛下啊,臣就是去了地下,也能给您有交代了!臣……咳咳咳。”


    臣什么臣,看看,又咳嗽了吧!还是先顾着自己吧。


    张家老大对着边上管家一个眼色过去,一碗浓浓的汤药就被送了进来,


    “爹。来,干一碗。”


    “嗯,嗯?是药?”


    “对啊,以茶代酒不成,那就以药代酒,您多活几年,将来不定还能教导一下太子呢。”


    啪,一个巴掌拍到张家老大额头上。


    “你个混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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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清账、辣椒


    皇后有喜, 这样的大事儿若是放到别的皇帝那里,那来一次什么大赦天下也是有可能的。只是放到如今这个皇帝的身上嘛,呵呵, 那就正好反了过来。


    “朕记得,内官监那儿查出了问题?”


    张诚一听, 小腿肚子立马绷紧了,垂头低声道:


    “是, 少了不少东西。”


    “呵呵,皇后有孕, 几个月后朕就要有第一个孩子了, 第一个总是不一样的, 生孩子,洗三,满月, 甚至是周岁呢,都得大办。朕正琢磨这银子该怎么来, 这倒是好,内官监这么贴心, 自己就送上门了。”


    如果您要这么说, 那内官监那些人怕是能哭死, 他们真心不想凑这个热闹。


    “招锦衣卫, 东厂一起,将这事儿好好查查,对了, 去户部, 调几个做账高手来, 将账册重新清理一下。东西能少, 那账册怕是也不会规矩。”


    这哪里是账册不规矩的事儿,看着皇帝这冷飕飕的笑,怕是将整个二十四衙门都怀疑上了吧!能忍住喽,暂时只动这么一处,让张诚说,自家这皇帝爷爷啊,这是将抄家都抄出兵法的味儿了。


    这内官监这么大阵仗的一动,其他衙门能不知道?知道了事儿不好,他们心虚之下能没点动作?这一动作……只要盯紧了,怕是都不用锦衣卫动手,就该马脚全露了,甚至说不得还有那投机的,直接来个上告他人,以求进一步什么的。


    宫里能爬上来的,哪一个不是战斗圣佛?用脚趾头想,张诚都猜到了后续。也正是因为知道,他对自己服侍了多年的皇帝,越发的敬畏起来。


    这才几岁,就能有如此心思,这皇帝……果然不是凡人能当的。


    “陛下,动静这么大,那这些官员的府邸……”


    “是了,狗急跳墙,转移财产,这些人也挺精通的啊。让缇骑去盯着,看看他们往哪儿送,到时候一锅端。敢贪朕的?呵呵,胆子够肥的。”


    “喏。”


    张诚倒退着往外去,一边走一边心下掐算,这是今年第几波了?这抄家的频率呦,怎么突然感觉有些可怜这些官呢?总觉得他们是咱们陛下的韭菜呀


    包三儿这几日挠头的次数有些多,为啥?还是为了皇后有喜的事儿。他虽然不是什么历史专业,对这个朝代也没啥清晰的认知,可有一点是知道的,那就这一任皇帝长子那是宫女生的,为了这个,国本之争可是生生耗了许多年,耗得皇帝都不想上朝了。


    为啥这他能记住?因为三大奇案基本就是由着这事儿延伸出来的呀,只要是八卦的基本都听过。


    如此一来包三儿脑子里疑问能少了?他这会儿琢磨的就是,这皇后生过孩子?第一个孩子是皇后生的?既然能生,为啥长子不是嫡出呢?难道自己蝴蝶大发了?


    原本以为大致知道的历史因为他有了变化,即使心再大,包三儿也有些承受不住,那是越想越觉得心下不安的很,可他再不安又能如何?小人物自来就只有随波逐流的份。


    所以啊,他想了又想,自己为难了自己几日之后,最终也不过是将事儿放到了心底里,冷眼等着看着皇后生产,其他的都先丢开了,忙乎起了自己的事儿。


    包三儿的事儿还是很多的,他如今也算是在锦衣卫,甚至是亲卫这个圈子里闯出了自己的名声。名声上来了,来寻他的人自然也越发的多了起来。人来人往之下,他家这种植的辣椒,就被无数人看到了眼里。


    看到的人多了,有那心明眼亮的就大略猜出了包三儿家那些个辣菜与众不同的缘故,于是乎,这转着弯的讨要种子的也来了。


    “人家种植番椒,多是为了好看,觉着喜庆,你倒是好,胆子是铁做的,不但敢吃,还敢当成了调料在用,也难怪你家生意这样的好了。”


    罗七上半年东走西奔的,忙个不停,连着江南都走了一圈,好容易回来能歇歇,就让几个老伙计给找上了门,为的还是讨要种子这样的事儿,让他很是哭笑不得,好不得不做。


    “只是你这小子藏的也太好了些,若非我那些兄弟眼尖嘴灵,你这藏着掖着的,准备独吞多久?”


    他这绝对是笑闹着瞎说的,看看,嘴上说包三儿独吞,好像十分埋怨,可脸上却半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反而嘻嘻哈哈的,可见这没当什么大事儿。


    包三儿对罗七终于能回京也挺高兴,两人好久没见了,嬉闹几句反而显得交情好,所以配合的十分不错。


    “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瞒过你们?只是你们一个个的从不曾留心罢了,这也怪我?就在院子里种着的东西,难不成还要我上赶着送上门不成?”


    罗七砸吧一下嘴,眼睛往上翻了一下,吐槽道:


    “要这么说,是我眼瞎了呗,竟是没早早的就看出这好东西来,若是早知道,让你嫂子种上一茬,这会儿许是还能靠着卖种子换几个酒钱。”


    “拉倒吧,这东西再稀奇,一点子种子,也卖不上这个价。”


    嗯?卖不上这个价?那就是不怎么值钱?哎呦,要是这样,他过来讨种子那就底气十足了。


    “来,说真的,这东西可好种?”


    “好种,不然我能这么放院子里让孩子们瞎折腾?”


    “那行,这回我也种上一些,你别说,冬日炖肉做汤的,放上一些,一口下去就一身的汗,舒坦的很啊。”


    “那就种呗,种的多了,将来我这里若是不够,还能去你家摘点回来。”


    “随便摘,不过三儿,这种子……真的不值钱?我听说,早年宫中番椒一盆可是要3两的。”


    可别是自己这兄弟不知道行情,弄岔了,若是如此,那怎么也不能让包三儿吃了亏。院子里那些拾掇拾掇,也是能值几个钱的。


    “你也说了是早年,如今宁波港附近多得是,早就没这个价了。不然你当我肯这么用?”


    “那就好,给我来上二斤吧。”


    不值钱那就别怪我狮子大开口了,爷也是给过你机会的。


    罗七刚才还有些正经的脸迅速转换,略带几分痞笑的就开了个大口子,吓得包三儿差点从炕上跌下来。


    “啥?两斤?你这是那种子当菜吃怎么的?”


    “我既然来了,那能只要个几粒?这也太没范儿了。多多益善知道不?”


    多多益善?呵呵,就罗七家那小院子,再多也就那样,这一下要这么多……想想前几日自家大哥来讨走的半斤,立马就知道了罗七的目的。


    “这是受了多少人的请托啊。你可真是,也不先来问问我是不是有这么多。也不怕翻了车。”


    “没有那就各家都少些,有那就大家都多些,多多少少的,不就那么一回事儿。只要没空手就行。”


    那你这需求弹性可真是够大的。


    包三儿都让他说笑了,垂头掰着手指头算计了一番库存,正色的和罗七说到:


    “你别说,2斤我还真是没有,这东西要磨粉做菜,本就要掺杂些种子,最辣的味儿就在这种子里头呢。所以取下留种不多,再一个,这东西也不吃分量,一大包也就小半斤,这么一算,你说,2斤该有多少?”


    “不吃分量?”


    这东西看着挺实在呀,怎么就不吃分量了?罗七感觉植物的世界有些玄乎啊。


    “嗯,不吃,呐,这是我二哥给他丈人家讨的,这一包才二两,你颠颠就知道了。”


    都说眼见为实,哪怕是再好的兄弟呢,用事实说话也一样更方便。


    包三儿随手就取了一小包出来,让罗七自己看。这个时候的人的手啊,也不知道是不是成日介颠银子成了习惯,分量估算起来相当的准。罗七拿着那包种子只上下的微微一晃,就咧着嘴笑出了声。


    “还真是啊,这么一包……能种不少了吧?”


    “紧凑些分成两家都够用了。”


    “哦,那我吃亏些,给一斤好了。”


    啊,一斤?还吃亏些?你这口气,出门要被打死的你知道不?


    包三儿鄙视的小眼神相当犀利,罗七脸皮再厚也感觉有些热乎,所以讪笑了一下,解释道:


    “那什么,好些兄弟都想要呢,我过来他们都知道了,这出去若是不够分,我这脸往哪儿搁?”


    包三儿听着突然就笑了,他为啥和罗七关系这么好?哪怕是穿越了一遭,都没因为换了个灵魂就疏远?为的就是这份兄弟义气。这将情分的人啊,总是容易被人厚待看重的。


    “行吧,我挤挤先给你。”


    “哎呦,三儿啊,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喂,你变脸这么快,容易让人后悔的知道不?


    罗七将辣椒种子往怀里一揣,乐颠颠的走了,老崔头却皱着眉头进来了。


    “三爷,您这么送……咱们自家够用?”


    “放心,够用,咱们家可是去年就开始种的,天冷都没忘了放到暖房里养着,几茬下来,光是那辣椒皮磨出的粉就有三十多斤,去年留存的还有二十斤,这么多,怎么不够用。”


    哦,够用那就成。不影响我做菜,随便你送多少种子。


    老崔头看着自己做菜不受影响,回身就准备走。只是才走了几步,想想还是不放心,索性又回头,略带迟疑的询问到:


    “我们几个住的那个院子看着也有些空地,三爷,要不咱们这次也跟着多种些?我总觉得这以后辣菜怕是喜欢的人会越来越多。”


    “成啊,那就都种上。”


    种多些好啊,喜欢吃辣的人多了,可辣菜能做好的人却没几个呀,这么一来,他们家的生意能不好?他可真是个大聪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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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动起来了


    包三儿对于大家想种植辣椒是相当的支持。一来种植的人多了, 将来他许是不用自己种就能买到了,能省不少的事儿。二来也确实是心善,前头就说过, 因为这个时候开始进入小冰河时期,冬日那是一年比一年冷, 每年不知道多少人因为寒冷而冻死病死。而冬日贫寒人家能用来驱寒的东西却并不多,扒拉来扒拉去的, 也就老姜一种。你说这样的情况下,明知道辣椒能顶用, 他能藏着掖着?不说积德不积德的话, 光是心里那个坎就过不去呀。


    包三儿态度明显, 老崔头讨了种子后,食铺厨房的其他人也开始动了心思。特别是家里有点地的江大胆两口子。(对,就是隔壁小院做力工和浆洗的两口子)


    “东家, 这辣椒……您说,我家要是多种点合适不?”


    江大胆在忙碌了一日之后, 趁着包三儿过去盘点当日收账的空档,站到了包三儿的身边, 舔着笑悄声的询问。


    “合适啊, 怎么不合适, 只要不是占了种粮食的地儿, 不至于让你们交不起税赋,有什么不合适的?种好了还能直接卖给铺子,大胆, 你这心思倒是挺机灵的。”


    包三儿这几日不知道被人问了多少次辣椒种子的事儿, 多江大胆一个不多, 自是不会拒绝。怎么也是自己手下, 不定还能多些方便呢是吧。


    将今日收拢的银钱往匣子里一丢,账册一合,他还有心思和江大胆说笑几句。


    见着包三儿态度确实不错,江大胆的胆子越发大了几分,将自己心里琢磨了好一会儿的问题都突突突的倒了出来。


    “真合适?那东家,您看,要是种三分地,种子需要多少?种子钱……我这手头紧,能从工钱里扣不?不成的话,咱们铺子鸡蛋用的也不少,我让家里送鸡蛋来顶成不成?”


    以货易货?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包三儿上下打量了一番江大胆,这人真的是机灵,而且也没想着白占便宜,人品能力都算可以,若是运道好些,将来怕是能有些出息。


    既然是个可能有出息的了,包三儿更愿意搭把手了。老话说得好啊,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今儿小小提携上一把,不定什么时候自家就能得益呢。就是他自己受用不到,孩子那一辈也能多点门路关系。


    很有长远眼光的包三儿痛快的点头,


    “行吧,就用鸡蛋顶吧,反正食铺也要采买,如今2个钱三个鸡蛋。三分地,其实一两种子也能用,不过像是你家这样乡下地方,院子空隙都用上,那……算了,细算我也说不好,直接算半斤种子好了。如今这种子不贵,半斤也就是100个钱,150个鸡蛋。怎么样,你家可能行?”


    “行行行,怎么不行,我家不够,村子里那么多亲戚,二三百号人呢,凑一凑也能凑出来。”


    江大胆搓着手眼睛都快笑成眯缝了,他是再没想到自家东家如此好说话的,更没想到这种子的价钱竟是这样的低。


    “东家,这价钱……真不高啊。市面上川椒都要80个钱一斤呢,这种子怎么才200个钱?这东西咱们这里可稀罕的很,便是卖上300-500的,怕也是有人要的。”


    包三儿好说话,江大胆自觉占了大便宜,说起话来自是越发的贴心,不自觉的就开始以包三儿的利益为出发点,帮着琢磨起了好处来。


    只是他说的这个好处……


    “我又不是做种子买卖的,何必挣这个钱。”


    若非家里还算有些人手,食铺也好,田地也罢,都有人帮着看管,不用他操心,就家里这么些产业,怕是能忙得他睡觉的功夫都没有。想想金银铺子里的活计,想想他那被上头看中的手艺,他还有空闲卖种子?别闹了。


    “哦哦,也是,东家那是做大买卖的,也正是东家看不上,这才便宜了我们这样的苦哈哈。若是种出一亩来,一二百斤能出息吧?这要卖出去……哪怕是和花椒一个价,50个钱一斤呢,那家伙,也能出五两吧!嘿,这可真是大买卖。东家,这比种粮食划算。”


    是,是很划算,可问题是,如今这辣椒除了他家食铺在用,其他的有几家用的?没有市场,光靠想是想不出价钱的。


    看在这是自家伙计的份上,包三儿淡淡的点了一句。


    “别急着瞎来,你也就是在咱们铺子里吃惯了,所以知道好,别处有几个知道的?先等等,等着大家都习惯用这做菜了,再大量的种起来,来得及。”


    江大胆刚才是让广阔的钱景个晃到了,这才越想越兴奋,等着包三儿一盆凉水一下来,人一个激灵倒是醒了神。想想包三儿给亲戚好友送种子的动作,想想他只在宅子院中零星种植的事儿,他心里暗暗的点了点头。


    东家,这做事儿真的是稳当啊,一步步的,不急不缓的,这是先培养大家的口味,习惯,等着大家都喜欢了,才准备大规模的上是吧?虽然这样慢是慢了些,可这样挣钱确实最稳当,怎么都不用担心亏本,难怪落魄的房子都不齐全,还能挣出这么一份产业来,能人啊。


    既然东家是这样的一个能人,那这大腿怎么也要抱紧喽,可是他怎么体现自己的价值呢?他们是新来的,食铺里的活计这些老人都干的有声有色的,他们想比是比不得的了,所以……


    “东家,我昨儿出去送食盒,听着后街那边已经有人动起来了。”


    不,他还是有优势的,因为食铺里老的老、小的小,壮劳力男丁就他和武家兄弟,所以生意忙碌的时候,推着小车往外走外卖的事儿基本全是他们两个轮着来,而走街串巷的时候多,这耳朵听到的事儿就多,若是能帮着东家多提供点零星消息……东家怎么也是锦衣卫总旗,消息灵通总是好的。


    想到这里,江大胆眼珠子一转,立马就行动了起来,说出了昨儿刚听到的事儿。


    “动起来?什么动起来?”


    包三儿一脸的迷糊,这几日他又接了不少锦衣卫的单子,加上隔壁院子正在休整,他忙得很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这会儿江大胆一说什么动起来,满脑袋都是浆糊。


    “外城建房子的事儿啊,我听人说,那外城的城墙好像是用了什么新的法子,建起来贼快,东面这边的已经有了两尺高了。瞧着这动静,若是一刻不停的来,怕是今年入冬前,这新城墙就能好个七七八八。这么一来,您说,那外城划好了地界的人家能不动起来?宽裕的,这会儿已经开始在自家的地面上竖起围墙了。”


    嚯,这是土水泥用上了?没听到消息啊!哎呦,他这日子过得,也太蔽塞了些,不过这城墙土水泥用上去了,那街面是不是也要用这个?青石板什么的,可是很耗费人工的,用了土水泥,想来速度能更快了吧!若是如此,那外城建起来的速度……


    那些有点路子的,这会儿就开始弄房子倒是也合情合理。毕竟能自己搬去外城的,多是卖了自家房子的,像是隔壁的三伢子这样。


    虽说这会儿还让他们住着,可不是自己的房子就不是自己的,多是心下不安稳的很吧!那边早点建起来,也能早点将这事儿彻底了结了。


    “这样的人多不多?朝廷不是说,要建些院子,安置贫民窟的那些人嘛,可见着这些人动了没?”


    “贫民窟的没动呢,听说要等着那边城墙差不离了再建给那些人的院子。不过我估算,哪怕是为了今年冬天能少死几个人,这事儿也会抓紧。”


    “这倒是,这贫民窟的地方,那房子可多是木板泥墙,挡不住多少寒气。”


    “东家,我还听说,那边衙门的地方都已经先围起来了,看样子,许是这些个也快开始了,这么多东西要建,您说,这朝廷得花多少银子?这手笔,都快赶上当年修京城那会儿了。咱们这皇帝陛下……真看不出来。”


    “这还轮的到你看出来?”


    “嘿嘿,我也就那么一说。”


    江大胆絮絮叨叨的和包三儿说了好些听来的八卦,你别说,他这路子寻得还真挺合适,让包三儿消息面一下就广了不少,以至于罗七来寻他的时候,一时都有些诧异他消息的灵通程度。


    “什么时候你也关心这些了?”


    “我能关心什么啊,不过是食铺人来人往说嘴的人多,听了那么一耳朵罢了。倒是你,今儿怎么想着来我这里?”


    他这八卦来的琐碎,也没心思和罗七细说,索性便问起了别的。罗七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他这里坐坐了。看他忙得浑身消瘦还面带红光,最近怕是挺得意。


    “自然是好事儿,哥哥我要升官了。”


    “哦,升官?恭喜,恭喜啊!七哥,来说说,让我也长长见识。”


    果然是喜事儿,不过最近皇帝虽然动作不少,可就那帮着围了官员宅邸,抄家押人什么的,好像不至于直接给人升官吧。难不成还有别的事儿他不知道?


    “你是知道的,外城新添了四个千户所。”


    嗯,这个包三儿知道,当初密室寻宝的时候,寻出地方第一时间守住了不让外人进去的不就是那些个新千户所的人嘛。


    咦,是了,有了新的千户所,那百户所自然也要重新设置,有了百户所,那下头的人员自然也要重新安排。难不成是因为这个?


    “难不成你要调任了?这么高兴,可是提了官职过去?”


    就是因为这个!


    罗七见着包三儿满脸期待,很是为他紧张高兴的样,他心下十分的满足,嘴角眉梢的笑意那是压都压不住,咳了几声,表面勉强端住了当哥哥的架子,嘴上却半点没含糊:


    “近来因为城墙建的挺快,不少定了宅基地的人家也开始动起来了,这么一来,靠着那四个千户所的架子自是管不过来了。可短时间里各级人手想配置齐备也麻烦,所以上头就想了个偷懒的招,从南北镇抚司和经历司里直接调人,将下头各个百户所的架子也搭起来,校尉力士人手不够,用军余先填充,等着框架搭好了,差事运转起来了再说。”


    罗七说到百户所的架子这几个词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嘴角的弧度都上去了几分,让包三儿嘴角都抽抽了几下。这人真是高兴傻了,以往还教训他说什么,要喜怒不形于色,可他呢!好家伙,就差在脑门上直接贴上喜字了。


    不过作为兄弟,这时候可不能掉链子,该捧哏还是要捧的。


    “这么说,你这是去了百户所?按照你以往的职位,这次过去,最起码也是个小旗吧。不对,不对,七哥你这么高兴,那是以往的功劳都算进去了?总旗?”


    哎呦,包三儿这人怎么就这么贴心呢,可不就是这么着嘛。


    罗七眉毛都开始跳舞了,乐呵呵的说到:


    “呵呵,哥哥我这次是遇上了好时候啊,也是巧了,前阵子往南去的差事落了定,功劳记了三等,再有以前积攒的一些零碎苦劳,又有郝大人给作保举荐,所以啊,哥哥我直接升到了总旗。”


    嚯,明白了,这是嘚瑟来了呀。难怪过来的时候这么神兜兜的呢,合着这是想和他说,如今他也是总旗了?和他一样了?还是个是手下有人的实权总旗?这是来显摆来了吧。


    包三儿肚子里嘀咕个不停,面上却什么都没说,只那么供着手,一个劲的恭喜。


    “七哥,你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这官职升的恰如其分。当然了,也的亏有郝大人这样的好上司,如此的看重提携。”


    罗七觉着,他这一遭来包三儿这里那真是没白来,看看,多会说话啊,说的他心里暖呼呼的。可不就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嘛,他这些年东跑西颠的,一年到头有半年在家都是舒坦的了,这么辛苦,总算是没白瞎了。


    “三儿啊,哥哥就知道,你懂我。”


    别,我不想懂你,这话你说的让人起鸡皮疙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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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差事、计划


    罗七升职这不是个例, 随着外城的动静一天天的变大,需要的人手自然也越发的多了,这个时候不赶紧的趁机升一级,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皇朝延续到了这个时候,阶级固化其实已经很严重了, 错失了这一趟,在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体制内, 再想升上去,还不定要付出些什么呢。


    所以啊, 几乎所有觉得自己有希望的都在忙乎, 不是走关系就是托人情。若非当今的皇帝抄家有点频繁, 二十四衙门里的好些官员至今还被围着,等待结果,走礼都能掀起大潮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 作为一个才当官没多久的底层小吏,包明武的心也有些蠢蠢欲动起来。只是他也知道, 自家没什么优势,所以他特别的踏实, 准备从立功这个最根本的路子上下手搏一搏。


    包明武家的大门被急匆匆赶来的包三儿推开了, 看也不看听到声过来的老马叔, 直奔着正堂而去。掀起帘子, 一看里头,包明武正擦拭着绣春刀,包三儿眼睛一闪, 沉声就问:


    “大哥, 听说你要出外差?”


    “老三来了啊。”


    包明武放下手里的刀和擦拭布, 眼睛一抬, 微微轻笑,像是没有听到包三儿的问话一般,随意的招呼着。


    “赶紧坐吧,正好,今儿你大嫂煮了甜汤,你也尝尝。”


    见着包明武这架势,包三儿刚因为疾走而有些过快的心沉了几分。这不像他大哥以往的样,看来,他听到的消息是真的了。


    向来微笑示人的包三儿难得垂下了嘴角,眼里带上了厉色,


    “甜汤什么时候不能吃?大哥,到底是怎么个事儿?你别瞒着,我虽不是实权的官,可好歹也是总旗,若是有人给你设套,咱们老包家也不是没点反击之力的。”


    “你都哪儿听得消息,什么设套啊,这是你大哥我自己求来的。”


    兄弟的关心包明武很是受用,可这事儿……真不像他想的那样,也不知道这小子打哪儿听得消息,怎么就这么偏呢。


    “什么?”


    包三儿眼睛都要瞪圆了。怎么成了自己求来的?这怎么回事儿?不是说突然被外派了?不是说衙门里文职的就他大哥一个被选上了?这不是被人坑了?


    包三儿还在愣神,听到动静过来的包林氏抹着发红的眼睛,一脸火气的走了进来,一上来就一叠声的开始数落人。


    “老三,你劝劝你大哥,这南边的事儿是好干的?这么小半年去了多少人?那些本事的都没能干妥当,他这么一个从没干过的就能成了?别一个不好,反而把命送在那里,那些个人,哪个不是胆大包天的?真是为了昏了头了,难不成别人都是傻子,就你最聪明?最本事?鬼迷了心窍了。”


    鬼迷了心窍?这形容……包三儿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大哥……这是看着罗七他们升职心动了?”


    “唉,能不心动吗,差不离的年纪,打小就认识,街面上一起玩闹过得兄弟,一眨眼,他就……差上一级半级的还好,这一下子差了这么多……你大哥我也是个男人,也要脸面的。”


    这话别人都能全,唯独包三儿不能,因为包三儿也是总旗,比包明武高了好些,虽说他这官职虚了些,可劝人的时候却很不好说话,容易被人误解成炫耀。


    包三儿想了又想,叹了口气,低低的说到:


    “他这是正好赶上了,不然也不至于一下上去这么多。”


    是啊,赶上了,可如何就不能是我赶上了呢?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啊。


    听到这么一个宿命一般的言辞,包明武不禁闭了闭眼睛。等着再睁开眼,包明武神色越发的清明起来,看向包三儿的时候,竟是还能露出几分坦然的微笑,


    “我知道缘故,只是不甘心罢了,所以我就琢磨了一下,这外城不到年底,怕是不能全乎着收拾利索,既然这样,这么一段时间里我是不是也能努力一下?你也说过,做永远比不做好。只要我去了,哪怕是一事无成呢,也算是努力了一番,多了些资历,怎么都不会亏。若是有幸,真能得个什么功劳回来,那不说总旗什么的,借着衙门里人员外调,内部空虚,我也往上走那么一两步?人这一辈子,晚上一步不怕,最可怕的是明知道晚了还不知道进取,不知道努力。老三,我好歹也是老包家长房长子,不能荣耀家族也就罢了,总不能连当个榜样都不成。”


    明明是个武人,可这一刻,包明武的身上却多了几分世外高人的通透和睿智。看着这样的包明武,别说是包三儿了,就是包林氏一时也没了劝说的理由。门口听到消息刚来,静静的听了个壁角的包明威那更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大哥既然想去,那就去吧。”


    掀开帘子走进来的包明威一开口就表示出了支持的意思。不过这支持他还有别的话要说:


    “我听人说,江南豪商遍布,官商勾结一气,地方上知乡绅而不知官的大有人在,大哥,你去可是为了这个?”


    这问题问的,包三儿小白眼都要翻起来了,他这锦衣卫内部人员都没问,你问个毛啊!这不是让大哥为难嘛。


    看,包明武立马就哭笑不得了吧,这弟弟当的,真是没眼色。


    “为了什么,这可不好和你说。”


    “不说我心里也有数,想想咱们陛下的性子,猜也能猜出一二来。”


    是,你最聪明,当账房的,小算盘巴拉多了,心思就是不一样。


    “我是这样想的,这样的人家,这样的地方,越是不起眼,能寻到的消息就越多,正好,大哥你武艺也不算好,常年书写账册,手上也有握笔留下的痕迹,若是充当什么走货的商贩,想来一定能取信于人,然后……”


    包三儿简直就是瞪着眼睛听包明威说话的,他从来不知道,自家这二哥居然还有当特工的潜质,听听他这些主意,什么家里凑一笔钱,为他准备上一些货物出发;什么换了周围熟悉的商贩人家的名字背景,然后一路跟着其他商贩一起行动,免得露出马脚;什么进城后该去会馆入住而不是去寻锦衣卫暗探等等。


    “二哥,你这些都从哪儿学的?北镇抚司里那些老手都没你说的这么细致吧。”


    包三儿的疑问也是包明武想问的,屋子里几个人齐齐看过去,求知欲相当强大,强大到包明威一时都觉得有些飘起来了。


    “所以他们失败的多啊!连着我这样的都知道,来历不明的要往上游查探消息,那边那些犯了事儿的老狐狸能不知道?”


    斩钉截铁的说完这一句,包明威又讪讪的说到:


    “那什么,话本里就是这么说的。”


    哈,话本?这可真是个不错的学习经历。不过反过来想想,这好像还挺有道理,连着包明威这样的人都有这样的想头,那……


    “不管二哥说的对不对,小心谨慎总是不会错的,大哥,要不咱们就这么来吧,反正这事儿并不难,甚至咱们还能做的更好些,比如换成宛城那边的商贩?大嫂,你娘家兄弟的岳家,我记得就是宛城那边的吧,找个合适的人了解一二背景应该挺容易,此外那边的话和咱们的差不离,装扮起来不难。”


    只要是能让自家男人安全些,便是难又如何?包林氏那是怎么也会帮着办到的。


    “这事儿就教给我了。三日,三日内保证这事儿处置妥当。”


    “那剩下的置办货物什么的,就我来吧,旁的不说,弄些京城最新款的各种头面首饰,我这里还是方便的。”


    “老三,这可不成,那得多少银子?再说了,金银什么的太多了,我带身上也不敢啊,半路出岔子怎么办?心惊肉跳的,还怎么办差?”


    “哈哈,大哥,首饰不一定要金银,绒花,通草花,绢花都可以,价格不会太高不说,而且还能套上个宫制的虎皮,贩到江南还是挺能挣钱的。至于心惊肉跳?你这一路紧张货物的模样让人看了去,那才真实,不容易让人怀疑。”


    “对对对,大哥,这事儿老三说的对,这样扮的才真。”


    还能这样?包明武愣愣的看着两个弟弟,突然心下有些后悔了怎么办!他好像真的不是当个探子的料啊,看看,两个弟弟都比他精明些呢。不过这差事接都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咬咬牙,狠狠的点了点头,


    “成,我就听你们的,这置办货物的银子,老三,就当哥哥我欠你的,若是能一路顺当,这一趟买卖挣多少,哥哥都给你。”


    “大哥唉,这是买卖的事儿?只要你差事顺利,哪怕是全丢了,我也不心疼。别忘了,我可是刚得了好一笔赏银的,家底厚实着呢,亏得起。”


    这是亏得起亏不起的事儿?这是当弟弟的,为了大哥立功抛家底了呀。


    包林氏眼睛又红了,一边感谢两个小叔子,一边使劲的拍打包明武的肩膀。


    “看看你,看看你,这一出出的闹腾,害的我跟着担惊受怕不说,连着兄弟也被你带累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大嫂,别这么说,大哥想的也没错,若是真的顺利,哪怕只带回来一星半点的好消息呢,在这用人的空档里,也能多些机会。咱们这样的人家,不怕吃苦,不怕受累,怕的就是没机会啊。”


    果然不愧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吧包明武的人,包明威一开口,就将包明武的心思说了个透透的,听得包明武眼睛都红了。呐呐的说了一句,


    “咱们祖上那也是有过五品的,不说什么恢复祖上荣耀的话,我这……有了机会,试一试都不敢,以后还怎么见祖宗。”


    虽然对于见不见祖宗这个问题包三儿向来不怎么在意,可包明武能力求上进,包三儿心下还是赞赏的。虽说浑浑噩噩的,一样能过一生,可能更体面,谁愿意给人低头?谁不愿自家都是上进的人?


    “大哥说,这活儿是抢来的?怎么,想去的人不少?”


    煽情的事儿做多了容易伤神,包三儿见着一个个都有些红眼,忙不迭的转了话题询问。这一问,包明武立马就笑了。


    “这世上从不少聪明人,你大哥我这反应都是慢的了。那些聪明的你道怎么的,已经对这那二十四衙门的人开始使上劲了。”


    二十四衙门?是了,到现在大半还只是围着,想来是牵扯极多,账目混杂吧。在这上头使劲……确实是聪明人,可同样的,必定也都是消息灵通,人脉不少的人,不然想从这些坐地户一般的官员身上掏出东西来可不容易。


    不过这和他们无关,最多就是能多点八卦罢了。


    “看样子,这些衙门里蛀虫不少啊。”


    包三儿笑着感慨了一下,咦,这好像打开了什么机关?看,一个个的眼睛一下就都开始亮起来了。


    包明武冷笑着说:“可不是,听说,六部衙门都等着看热闹呢。”


    包明威感慨着说:“那是一定的,这些官一个个都不归他们管,他们自然看的轻松。”


    包林氏一脸八卦的说:“也不知道到底贪了多少,看着架势,宫里皇帝怕是气的不轻。”


    包明武神神秘秘的说:“我听几个参与了抄家的伙计说,光是头一家,就是那个内官监的,抄出了不下二百多万两银子的东西。”


    包明威一脸财迷的说:“嚯,这可真是不少啊。”


    包明武满脸羡慕加后怕的说:“几辈子人都在那里头当官,贪都快贪出流程了,能少嘛,就这还是分家了几回剩下的,你说,皇帝听着是什么心情?”


    包明威幸灾乐祸的说:“就咱们陛下那性子,怕是剥皮都快想上一把了。”


    包三儿想说,哥哥们,你们这变脸的速度是不是快了点?刚才那一脸沉稳的是谁?那满腹心思的是谁?积极进取的是谁?


    娘唉,我这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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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离开、厕所


    包三儿搜罗了一箱子的绒花、二三十顶款式不一的昭君套, 以及好些北面的皮子送到了包明武家,有了这个再加上包明武自己走关系,弄来的各色宫制的胭脂水粉。满满当当的凑了两大箱子的货物, 换上一身半新不旧的短褂子,匆匆的跟着包明威帮忙寻的商队出发了。


    看着驽马拉着车走出城门, 包三儿不知怎么心里竟是有些空落落的。


    “走吧,咱们回家。”


    包明威这会儿眼睛也有些涩, 从小到大,两兄弟就在一处, 分家都住隔壁, 相互搭伴着过日子都习惯了, 这猛地一下……还真是有点不得劲。


    说来大哥自打接了锦衣卫的职,就在百户所上差,一年头到, 出外差的机会几乎没有,到了南镇抚司之后, 倒是越走越远了,上回还只是京城周围, 这一趟却一下子去了千里之外, 这蹦跶的, 可真是够欢实的。


    “二哥, 大哥不在家,家里有什么事儿,你就来寻我。”


    顺着包明威拍肩膀的手转身的包三儿恰好看到了他略带几分失落的表情, 想了想, 叮嘱了一番, 不想包明威顺嘴就回道:


    “知道知道, 你是官嘛,有事儿你出面比我体面。”


    嘿,这人,这都什么话。


    “二哥。”


    “喊什么,我说实话的都不觉得不好意思,你恼什么?放心,我心宽着呢,弟弟比我强我嘚瑟的很。”


    这人,也不知是不是存心的,让他这么一打岔,气氛立马就变了,什么失落,什么空落落,全没了。转头回家,不想理他!


    包明威确实是故意的,在外头看着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等着回了家,躺在床上,脸上却露出了几分失意来。


    “你这又是闹什么幺蛾子?不是送大哥吗?怎么,送出事儿了?不能吧。”


    包罗氏一进门就觉得不对,心下有些忐忑,忙不迭的问了起来。不问还好,一问,嘿,就得了个大白眼。


    “什么什么事儿,你没事儿咒我大哥做什么?”


    “那你端着个丧气脸做什么?”


    知道没事儿,包罗氏也恼了,这人,好心关心一下,还给她脸色看,也不知道哪儿学的,大哥家可从没这样的事儿。


    “大哥这一走,怕不是要一两个月才能回来,我这心里……媳妇儿,你说,咱们家三兄弟,我这是不是太不上进了点?”


    哦,明白了,这是大哥奔着前程努力去了,老三又有了体面的身份,心里不自在了吧?


    包罗氏虽然平日爱眼红、碎嘴了些,却也不是那见不得人好的。再心里痒痒,最多也就是嘟嘟上几句。所以这会儿听着自家男人不自信的询问,回答起来还算是大气。


    “锦衣卫世职就一个,本来就是大哥的。老三呢,那是手艺出色,又立了功,你这一个账房,和他们比什么?难不成还能这会儿起来读书习字,重新学着考功名,到户部大堂当差去?别闹了,想争气也不是这么个争法。你要真有心,将差事做好了,多接点零星的活计多挣钱,家底攒厚实些,不一样也是出息?”


    包罗氏说的十分实惠,听得包明威心里的那一丝疙瘩立马就散了大半,心情好了,脸上也有了笑意,不禁打趣着说到:


    “人家媳妇儿是恨不得男人往高官厚禄里奔,你倒是实在,只看银子。”


    “不然呢?你瞧瞧周围的人家,有哪家一家子三兄弟都当官的?就是两个,那都是大出息的人家了,这么一算,咱们家多有底气。”


    “也是,咱们家底气还真不少,最起码我这账房当的,掌柜的都给脸面。走出去听个消息都有人主动送上门。”


    嗯?消息?这是又得了什么消息?酒楼饭庄的,消息可真是不少,让她们家不花一个铜板,就日日能有好戏看。


    包罗氏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烧,一把扯住自家男人的衣袖,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就问了起来,弄得包明威都笑出声了,遭了好几下爱的小粉拳,才示弱的说到:


    “在外城买了地的不是都动起来了嘛,这一动,呵呵,衙门趁机就将以前占了大街的一些地方全给清理了一下,这么一清理,呵呵,愣是多出了好些地方来。”


    “多了地方?这能多什么地方?”


    “最初的那些种树,摆行军战鼓的地方。”


    “那些地方不是说,让有些人建成小铺子了?这铺子难不成也推了?”


    看,包罗氏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吧,不仅仅是灵通,当初知道这些铺子的时候,还眼红来着,只是他们自家知道自家的事儿,没那个空手套白狼的本事,所以眼红归眼红,并没有插手。不想这会儿倒是听到了这么一个消息。


    包罗氏不免有了几分幸灾乐祸,问的越发急切起来。


    “推到是没有推倒 ,可那些费了心思的白瞎了倒是真的,你想啊,这么本就没有地契的地方,哪怕是建成了铺子,呵呵,那有几个能真的办出红契来?”


    “哦哦,对,上回就听说是白契来着。这么一张纸片片的事儿,衙门要真不认,那些人也没法子,这本身就是那些个人走关系,钻空子弄得。”


    哎呀,太好了,这便宜谁也没占到,她可算是不用觉得眼红亏心了。


    “是啊,不罚就不错了。”


    “那些收回去干嘛?”


    该不是转个手成了别人的吧,若是那样,这衙门操作也太那个啥了。


    “我不说,你怕是再也猜不到的,竟是为了建什么茅厕和大澡堂子。”


    “什么?”


    包罗氏眼睛都快瞪圆了,再想不到竟是这样。


    是啊,怎么能想到呢,就是包三儿也没想到啊,为此还难得走了一段远路,跑到后街西面的街口,去看了看正在改建的屋子,拉着边上的人问了起来。


    “真要改成茅厕?”


    “可不是,听说是因为街面上味道实在不成,有人往上头提了,这才有了这事儿。要我说,这建在这么一个地方,那茅厕难道就没味儿了?一样熏死个人,也不知道都是怎么想的。”


    被包三儿拉住的人住的不远,就在匠人集中的地方,所以自是认得包三儿的,见着是熟人问,他没遮掩,不但是说了缘故,连着不满都一并往外突突。


    他能随便吐槽,包三儿可不敢随便应,这是谁要办的旁人不知,他难道还能不知道?上回在他家食铺,皇帝恶心的饭都没吃就跑了的事儿可还历历在目呢。


    “好歹有了这么一个地方,以后小街小巷的,能少点尿骚味,集中在一处了呗。再说了,既然有了这么一个地儿,衙门能真放着不管?怕是另外还有安排。”


    “还能怎么安排?最多就是让夜香郎多走几回。”


    对,若是以往大致的也就这么一个套路了,可如今不是有了土水泥吗,包三儿十分利索的就帮着这干活的出了个主意。


    “你看,这要是用外城铺暗渠的那东西在这……不过是个小斜坡,用点水立马就能冲到粪坑里,这么一来,这茅厕不就干净多了?再有这里……若是这盖子不大,夜香郎每次用钩子起来再掏,平日是不是也不怎么熏人?还有这里……通风的话,日常是不是也不怎么影响别处……”


    包三儿零零碎碎的说了好多,越说那干活的人眼睛就越亮,拉着包三儿就想往衙门去。


    “走走走,和我走一趟,要是能说通了衙门里的人,那这事儿办的可就得人心了。”


    这还真是个实诚人,若是遇上了油滑的,怕是会想着忽悠走了包三儿自己去领个功,得个赏什么的,他倒是好,第一反应居然是让包三儿去细说,白送的功劳都不要啊。索性,包三儿就明说了吧。


    “我去做什么?是你干活,要去也是你去。”


    “包三爷,这可是功劳。你不要?”


    有功劳居然不想要?那人眼睛里满满都是不可思议,上下那么打量的,像是看什么脑子不好的人一般,看的包三儿都恼了。袖子一甩,没好气的说到:


    “呵呵,改个粪坑的功劳,全子,好说不好听啊。”


    哦哦,对了,包三爷还是官来着,这说出去……好像是不怎么体面,可这也是功劳啊!


    全子泥呼呼的手挠了挠头,想了再想,这才不敢肯定的反问。


    “真不要?那岂不是便宜了我?”


    “要是得了赏,记着多来我家铺子光顾几回就成。你这也是墨迹,不过是随便几个主意,哪里用得上你这么小心。”


    你是官,家里又不缺银子,那自是看不上这么些小事儿,可他家是匠户啊,哪怕只是给点赏银呢,那也是能让他家过上好一阵好日子的,他怎么能不小心?


    不过包三爷既然这么大气,这么体面,那他就生受了。


    双手作揖,九十度的一个大躬身下去,那全子满脸笑意的感谢起来。


    “多谢包三爷了。”


    “客气。对了,这附近除了这一处,我家那街面上可有?”


    “有,就在你家东面不远的街口。不过那地方大些,许是要做澡堂子。”


    “嘿,那可好,家里那一帮子人,可算是不用轮着等大浴桶了。痛快!”


    “可不是,我爹也这么说呢。家里省事儿多了,还省的家里湿糟糟的,多利索。”


    虽然听着这一次衙门的安排有些不着调,可你别说,这两样不上台面的建筑,其实还真挺受欢迎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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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海哥亲事


    前一天夜里好一场的大雨, 下的包三儿那食铺生意都少了好些。大热天的,菜不禁放,包三儿便做主, 让铺子里的人收拾了三成,送去了慈幼院和养济院。


    客人少, 伙计又送餐去了两个,食铺一下子显得就冷清起来。包三儿索性站到了门口, 冲着不远处,那据说要建造澡堂子的房子张望着。


    “三爷, 这是看什么呢?”


    溜号的秦全福提留着两条鱼从门口经过, 见着包三儿也不管手上的鱼怎么蹦跶, 凑上前来开始搭话。早年一样日子不宽裕的老包家哦,如今可不能小看了,就是老街坊, 也多了几分距离,难得有这样的搭话机会, 秦全福可不想错过喽。


    “老秦叔啊,你这是……又去钓鱼了?您这差事干的可真是够悠闲的。”


    “也就没几日这样的悠闲日子了, 过阵子, 我啊, 要到外城的城门去喽。”


    秦全福笑嘻嘻的, 话里带着几分肉眼可见的喜色。包三儿眼色不差,脑子也不慢,听话听音, 一下就抓到了关键。


    “怎么的, 这是升职了?”


    “一个队正, 也就管十来个人的差事, 都不入流,算什么升职。不过话说回来了,四十多的人了,混到今儿也算是有了点样子,家里也有了点脸面。”


    呵呵,确实,这么大年纪才得了这么一个官,可不就是混出来的嘛,看看这手上的鱼就知道平日里这上差有多不精心了。


    不过这是人家的事儿,不妥当也自有上官管辖,和包三儿有什么关系?所以他只捡着好听的来说:


    “那可感情好啊,以后我家的人进出城门,可就能借光了。”


    什么借光,就他家如今这正六品的门户,这锦衣卫的皮子,进出城门还怕被为难?


    秦全福自是也知道这个道理,更明白包三儿这么说是给脸,所以接的相当的快,舔着脸笑道:


    “你这是说笑呢吧,你家如今可是官。要说借光,我家接您的光还差不离。对了,说起这个,前阵子我这还真是借了您的光了。”


    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家人,借到了什么光?这包三儿倒是稀奇了。


    包三儿来了兴趣,本就想和包三儿打好关系的秦全福自是十分有眼色的立马又走进了一步,凑到包三儿的耳边,小声说到:


    “前儿我去兵马司,帮城门口相熟的兄弟送信,遇见了东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刘大人。”


    刘大人是谁包三儿一时还真不知道,不过秦全福去兵马司……是了,这个时期城门这边的兵马看似没几个人,其实却分数两个部分,一个是五城兵马司的人,一个是九门提督府的人。看城门的是九门提督府的人,而城头上巡视的则是五城兵马司的人。相互制衡之下,想要谋个反难度都大的不行。


    秦全福看城门二三十年,虽然隶属九门,和兵马司的人熟悉却不稀奇。至于这刘大人……不定还是当年和秦全福一起看过城门的老伙计呢。


    “老秦叔,你这路子也是够宽的,溜达溜达,就能和人副指挥使搭上了?”


    “嗨,这糟心事儿不说也罢,我这要说的是别的。他不知怎么的,突然问起了你家的事儿。”


    呵呵,想来真让包三儿猜着了,不然不至于这么急着转弯。不过骂人还不揭短呢,有些事儿心里有数,很不必说穿。包三儿特别体贴的跟着拐弯。


    “哦,怎么问起我家了?”


    “刚开始我这也没想到啊,只听着他询问你家孩子什么的,想着这也不是什么隐秘,周围邻居都知道,不问我他也能问别人,便细细的说了。等着回来一想,嘿,你老秦叔倒是反应过来了几分。”


    老头,你别挤眉弄眼了,就你这风吹日晒几十年,老的个缩了水的倭瓜似的脸,再挤吧几下,都快能蜕皮了。


    “老秦叔,你这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说吧。再不说,你手里的鱼可就该咽气了。”


    鱼?秦全福提起手一看,还真是,都要蹦跶不动了,侧头看了看周围,得,没地方让他缓口气,那就加速说吧。


    “我这么说吧,那老小子家里有个小闺女,今年十三了,你琢磨琢磨,还能不明白?”


    他家闺女十三和我家有什么关系?等等,他想起来了,他家侄子,邱海哥今年十四了呀。难不成这是看中了自家外甥?


    包三儿眼睛瞪圆了,砸吧一下嘴,不确定的问:


    “不能吧,东城兵马司副指挥使,那可是正七品。我家海哥儿……没爹没妈的一个孩子,他能看上喽?”


    “若只是海哥儿,是说不上门当户对,可那不是有你这个舅舅嘛。还是拿着他当儿子养的嫡亲舅舅,那门脸不就够的上了?”


    不,包三儿可不觉得门脸能够上,像是兵马司这样的衙门里的官,想要寻个好亲事容易的很,别的不说,光是那五个兵马司的圈子里就绝对不乏合适的。可那刘大人偏偏问他们家……包三儿觉得这里头绝对有问题。


    瞧着秦全福手里还拿着鱼,包三儿索性拉着人往里头走,走到后厨,让帮厨的小子拿了个木盆,舀了水进去,然后一把取了秦全福那鱼往里头一丢,痛快的说到:


    “这鱼归我了,一会儿你从我这提一篮子好菜回去,正好省的家里做了。来,老秦叔,和我说说,这刘大人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提一篮子好菜?嘿,那最起码就是四个荤菜啊,还是好厨子做的,这比那鱼不知道翻了几番价值,占了这么一个大便宜,秦全福立马丢开了什么鱼不鱼的,跟着包三儿在食铺的大堂里那么一坐,就突突突的什么都给倒了出来。


    什么情况,果然不是什么好情况,一个小官罢了,那刘大人居然还纳妾了,还是两个,这可真是够够的。


    而有了妾室,那家里自然不会很太平,特别是小儿子和小闺女是庶出的情况下,想让正妻帮着寻个好亲事,刘大人自己都觉得还不如他亲自来的妥帖。


    可儿子的事儿好说,大不了从哪些落魄文人家中去找,总能寻个大致合适的姑娘。什么秀才家,举人家的,说出来也不算丢脸。可闺女怎么办呢?要寻个说出去算是体面的亲事可就难了。除非嫁给一样人家的庶子,可这样的孩子,他未必看得上啊!


    如此一来,在某天听人说起包三儿,知道他有个当儿子一般养着的外甥时,不就留了心嘛。


    包三儿对庶出没什么意见,毕竟爹妈都不是自己能选的对吧,可对家庭关系不和睦的人家却打怵,这样的人家出来的闺女能有几个好的?被正房打压的庶出闺女,一般来说就两个极端,一个是懦弱的担不起事儿,一个是心眼子多的满脑子算计。这样的人说给他家海哥儿?包三儿觉得,这成了,他夜里都能睡不安稳。


    “这门亲事……不妥当。”


    所以啊,听完了那刘大人家的一二三,包三儿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不妥当。


    “我倒不是说刘大人家不好,人闺女我也没见过是吧,品行才貌一概不知,说不好那真是瞎掰,只是我家这情况……老秦叔,你是知道的,海哥儿家那年是出了事儿的,家里如今就剩下一个带后院的铺子了,这家业人家能看上?好歹也是七品官的闺女,难不成嫁过来吃苦受罪。若是我家海哥儿能有个出身,或者读书有个指望那也就罢了,可他不是啊。你说,这能成?别弄不好结亲不成反成仇。”


    包三儿如今真的是历练出来了,看看,明明是自己看不上对方,到了他嘴里愣是说成了自家配不上,而且还不是明说,这话术水平怎么样?反正秦全福这老狐狸听着是满眼深意,频频点头。


    “也是,当时我说完,那刘大人脸色就不怎么好看,想来也是觉得不妥当。”


    不妥当,若是真的,那就再好没有了,这样的闺女,谁爱娶谁娶吧,我家海哥儿就算了。


    “不过,你家那孩子到底是岁数上来了,你这是不是也该准备准备了?一天大两天小的,旁人不知道,还以为你这当舅舅的不上心呢。”


    “旁人说什么有什么要紧?才几岁的孩子,好好学本事比什么都强。再说了,男孩子,十六七再说这事儿也来得及,着什么急。”


    “十六七?那可就大了些了,三书六礼一圈走下来,岂不是十八才成亲?这可就晚了些了。”


    晚?呵呵,人还没长全乎就成亲,那才犯罪呢,这么丁点大的孩子,让他一个人撑起一个家,多难啊!再说了,男娃十五六成亲,那女娃才几岁?成了亲要是一上来就有了孩子呢?哎呦,这真是,难产率有多高,想想就吓人好不。


    “旁人家许是这样,可我家这个肯定得晚。”


    也好,索性借着秦全福今儿这张嘴,就彻底给宣扬一番好了。包三儿看着秦全福,余光扫了一下食铺里听到他们说话,频频关注的众人,淡淡的说到:


    “我家海哥儿这不是正跟着学买卖,学白案的本事呢嘛。总得让他学出个一二三来才行吧。不成亲,那就还是孩子,在我这学本事,搭把手没得说。等着成了亲……难不成让人说他娶了媳妇还吃舅家的饭?那多伤孩子的脸面。”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理由,别说秦全福点头了,就是后头几个八卦的食铺伙计也一样跟着点头。


    “你这意思,等着你外甥成亲,就让他自己出去顶门立户了?”


    “到底是姓邱,他爹妈就生了他一个,他不顶起来怎么成?等着学好了手艺,他家那带着后院的铺子一收拾,哪怕是开个面馆子呢,娶亲成家,养家糊口的,一个家也就能起来了。”


    “要这么说也对,三爷啊,你这舅舅当的,是这个。”


    秦全福越听越觉得包三儿想的周全,忍不住就竖起了拇指。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送了菜回来,在门口听了个全程的邱海哥也红了眼眶,垂下的眼帘里满满都是感动。


    邱海哥揉了揉眼睛,跨步想往里走,脚太抬起来就止住了,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一个转身就往边上小巷子的后门走去。


    而食铺里头,旁人都没察觉出异样,只有包三儿若有所觉得朝外扫了一眼。


    “对了,三爷,有个事儿你知道不?”


    秦全福的八卦还在继续,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他是偷溜回来,往家送鱼的。


    “二十四衙门里先头抄家的那一波,好像又要放出些东西来了。”


    咦,这人明明在城门口当差,怎么连着这样皇城的消息也知道?难不成那也有他的老兄弟?若是如此,那这人的价值可就不对了,妥妥是消息贩子的底子啊!


    “你又有什么消息了?”


    “你不知道?听说,好几个库房都满了,不清理清理,后头抄家的东西往哪儿堆?”


    “满了?”


    包三儿刚喝进去的茶嗖一下就喷了出来。这都什么形容词,太刺激了。


    皇帝绝对喜大普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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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家底、杜仲胶


    库房是不是真的堆满了抄家来的东西这个其实不重要, 皇帝是不是欢喜,对于这会儿的包三儿也一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下一场拍卖是不是真的不远了。


    “这消息你确定?”


    “不确定, 不过看库房的已经有些人手不济了,这个可以确定。”


    这样啊, 那想着放出来怕是真的了,毕竟抄家嘛, 那是只要值钱的都往回搂,可皇帝看得中的, 能用上的却不多。再还有后头即将抄家的一堆人家在后头排队, 清理一下也是常理。


    “老秦叔, 那麻烦你帮着多留心一二。”


    秦全福为啥和包三儿说这个?为的可不就是这个,有了这么一个牵扯,往来走动多了, 嘿嘿,他这个老来才当个不入流小官的, 那也算是有了个背景依靠了。锦衣卫总旗啊!在他这样的底层人家眼里,那也是个人物了, 能少多少麻烦。


    “这怎么说的, 都是老街坊了, 放心, 我保准办好喽。”


    秦全福拍着胸脯就下了保证,半点没有给小辈干活的尴尬,这低头地的相当利索痛快, 让包三儿看向秦全福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看中。


    不是什么人都能丢开长辈包袱的, 这老油子果然是个人精。


    给秦全福打包四个大荤的好菜, 用上号的提篮装了, 包三儿恭敬的用双手递给了秦全福,笑着叮嘱道:


    “那就托给老秦叔了,您也知道,我这家业到底是少了些,不用点心攒不成啊。”


    “放心,放心,有我呢。”


    嘴上说着有我,秦全福眼睛却死死的盯着接过来的那个提篮,他可是全看见了,四个菜,牛羊鸡猪全有啊,这样的好菜色,他家就是个过年都没这么痛快吃过。这包三儿,出手就是大气。


    大气的包三儿给了好菜还有些不放心,生怕秦全福吃过就忘,让他白白错过了,所以权当没看到他嘴馋的模样,帮着拍了拍有些沾灰的衣裳,加了一句:


    “如是这事儿真成了,老秦叔放心,我怎么也不至于让您辛苦一场的。”


    这是还有好处?哎呀,若是这样,那他就要动用大招了。秦全福眼睛滴溜溜的那么一转,低声对着包三儿耳语道:


    “三爷放心,老秦叔我别的不成,朋友还是有些的,户部看门的那是当年和我穿一条裤子的老伙计了,有他那双耳朵在,保准第一时间就让你知道。”


    看看,就知道这些个老狐狸一个个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油滑人——


    看着秦全福走远,包三儿顾不得看铺子了,一个转身急匆匆的就往自己的工作室去,到了屋子里,伸手从炕沿的某一个角落里翻出个木匣子。打开细细的开始盘点起自己的存银家底来。


    完了,现银也就不到两千五百两。包三儿颓然的将手里的银子往匣子里一丢,眼睛四下不住的扫,想多寻点能换钱的,可惜,这屋子里除了他自己做的东西,几乎没一样值什么钱。


    唉,还是家底薄啊,看看人小说里动不动摸出个什么玉啊,什么金啊,往外一卖,就是好大一笔启动资金,或者来个什么遗产啊,宝藏啊,转身就能发个家什么的,他怎么就没这样的运气呢?全靠自己辛苦攒钱,可不就起来的艰难嘛,白当了一回男主啊。


    立功得了不少的赏,家里两个铺子这小半年进账也颇为不错的包三儿这会儿已经忘了,就他家这家底,真盘算起来,京城寒门起家的同级别官员里已经属于中上了,只一个劲的琢磨他这银子都去了哪儿。


    包三儿开销确实不小,毕竟这么多人要吃饭对吧,还有宅子正在改建,几乎日日都要往外洒银子。


    再有家里两个孩子也大了,吃穿用度上自然抛费不少,官员子弟嘛,哪怕是为了他们出门不让人小看,也不能随便糊弄对吧。


    此外,还有给闺女攒嫁妆,托人请嬷嬷,儿子读书的学费,采买笔墨纸砚各类书籍的预算,哪一样是小钱?虽然这会儿还没花出去,可也得备着不是。


    这么一算,别看他匣子里还有2500两,可那他能动用的,也就两千两了。


    “真是要命,这要真往外发卖了,怕是就能买上500亩地。也不对,宅子修建好了,撑场面的家具也不能少,待客的茶盏器皿也得有些,这些也得不少银子,这么一算,最多再增加250亩地。”


    不算不觉得,越算越觉得缺钱的包三儿皱着眉头打开了系统商店,虽然他知道,这一天一刷新的系统99%不可能给出什么好东西,可好歹也算是个希望。


    果然,关键时刻系统商城还是上路了一把的,看看这是什么?杜仲胶1吨!!娘唉,杜仲胶唉,多少古代穿越人士喜爱的橡胶代替品!一看到这个,包三儿的一个反应就是自行车。用这个做了轮胎,那这车子造出来还有难度?


    咳咳咳,别人许是有的,比如小钢珠就不好弄,可他是谁?自建小炼钢炉,能做出钢索的包三爷呀,手还那么的巧,这还能说是难度?


    哪怕这东西要30 个积分呢,包三儿还是果断的第一时间拿下了。甚至因为这个,系统商店里再没别的好货他都不在意了。有了杜仲胶,做出了自行车,他还能缺钱?哪怕不卖,直接献上去呢,那赏银也绝对不会是小数。


    挣银子有了新方法的包三儿心一下就落定了,而自家的事儿有了着落,那么作为一个好兄弟,包三儿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两个哥哥那边。


    也不知道这次皇帝会不会采取和上次一样的法子,允许底层官员参与。若是不能……大哥那个职位到时候想要买点什么,怕还得他来帮着出手。还有二哥家里,也不知道经过了上一次还有没有银子,若是有,那这次有机会,想来也会急着再多买点地的吧。


    想到这些,包三儿坐不住了,将钱匣子重新藏好,起身就准备往外走。


    “三爷,您这是……”


    老韩头刚从隔壁回来,还没进门就见着包三儿从金银铺子这儿出来,眨巴着眼睛就询问了起来,边问还边看了看天。


    下雨天三爷不是不爱往外走的嘛,今儿这是怎么了?


    “这会儿雨还没停呢,你这要出去,怎么也带把伞?”


    是了,还下雨呢,在家待得人都傻了,怎么就这么出来了?


    包三儿摸了摸脸上刚飘上的小雨点,伸手拿过老韩头手里的雨伞,直接往自己脑袋上那么一罩,


    “我去大哥那儿看看看,他人不在家,多走几回也能帮着镇镇宅。”


    就他家那母老虎在街坊群里的威名,还用您镇宅?


    老韩头眼睛瞪得像是听到了什么大新闻一样,嘴巴动了几次,才生生压下了那差点脱口而出的评语。


    “啊,也是,好歹家里几个孩子呢。”


    人家兄弟情深,老韩头哪怕心里吐槽用不上呢,也不能说出口。只是这答的是不是有点尴尬?好在这会儿往慈幼局和养济院送菜的人回来了,老韩头有了新话题。


    “这是送菜的回来了?三爷,咱们家这菜还剩了多少?要是多,是不是往别处也送送?惠民所那儿这个天怕是有不少病号。”


    惠民所?是了,这是官方开的平价医院药房结合体,里头多是太医们的徒子徒孙在那儿主持,算是朝廷的善政之一,里头有不少贫苦的病号,往那里送……


    “还真是,我倒是漏了这么一出。不过那地方得主意食物和药材相克,这送吃的……要不送点羹汤?荤素都有,这样也不至于好心做了错事。”


    “对对对,这是要注意,这样,老头我去,积德行善的事儿可不能出岔子。”


    说话间老韩头就快步往食铺那边去,算是彻底将刚才那话题全抛后头了。包三儿看着他这样,重新抬了抬伞,看了看路,也急匆匆的往包明武家走去。


    “真的又有内买的事儿了?”


    接到包三儿送信,包林氏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


    “这才多久啊,不至于吧,难不成咱们京城贪官这么多?哎呦,这也太吓人了。”


    那声音,那拍着大腿的做派,就差没高喊这个世界无理取闹了。看的包三而都想笑,不过他既然来了,那这好兄弟就得当个全乎。


    “都说空穴不来风,是不是的,过一阵子总能知道的。只是既然是有可能有,那咱们就不能打无准备之仗。该筹银子筹银子,该琢磨就琢磨,不然临了慌手慌脚的,事后不是得后悔?大嫂,大哥上回可是得了不少银子的,存着又不能下崽,换了田地什么的,好歹也是家底。”


    这话说的绝对贴心,所以包林氏听着直点头。刚才的震惊眼也瞬间变身,改成了期待眼,


    “对对对,是该先想好喽,不然等你大哥回来,知道我傻不拉几的错过了,还不得恼了?”


    说到包明武,包林氏眼睛又是一亮,微微侧身,冲着包三儿问道:


    “对了老三,你知道大概时间不?要是能等到你大哥回来,我好歹也能有商量的人。”


    这问题问的,包三儿都笑了,


    “大嫂,这我可不知道,毕竟这事儿他不听我的呀。”


    包三儿说完这一句,想着还有二哥那边没去说,索性给了个建议:


    “要不您和二哥他们商量商量?”


    “也成,等你二哥回来,我去他们家问问。”


    这就对了,先商量着,等着有了消息,他也好一并将事儿办利索喽。


    既然今天这通消息的事儿办完了,那接下来他就该去折腾他的杜仲胶了,自行车啊!想想就浑身激动。若是成了,嘿,他可就是自行车第一人了唉!这历史地位送上门若是还不知道争取一下,他就是个憨憨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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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杜仲、教子


    包三儿从包明武家的巷子走出来时, 脚步颇有些急切。自行车啊!自打一个跟斗从现代翻到古代,这是第一样能让他嗅到现代文明气息的东西。想想自己即将亲手制作出来,那真是, 激动的人都想发抖。


    不过当他走出三条巷子,即将转到自家那条街的时候, 抬眼看到对面的回春堂的那一刹那,就再也抖不动了。


    杜仲是什么?中药啊, 既然是药材,那进出数量大了能没人注意?作为锦衣卫中的一员, 对于他们的探查能力, 包三儿从来不敢小看, 说句锦衣卫中的套话,那就是石头他们都能想法子撬开嘴。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他真的做了自行车, 还用了杜仲胶,那么他怎么解释东西的来源?是, 这个时期的杜仲树种植的相当广泛,就是京城南面的山上也常见的很。可他从没有采买过这个多好查证?就是采买了, 买了多少也是个问题。这窟窿若是不能添上, 将事儿做全乎了, 那做出东西来就不是挣钱, 而是招祸呢。


    想明白了这一点,包三儿不禁又想到了这杜仲胶提取的法子上,这个他是不是也该想想说辞?从中药材里提取东西……一般人能想出这招来?怎么看, 都不正常吧。作为一个另类的锦衣卫, 不正常太致命, 他得好好想想。


    不过在这之前, 既然路过了,那么买点杜仲回去倒是也算顺手。他记得杜仲好像还能制茶?还是什么男性饮品?高血压、心血管病、肥胖症好像都能用上?甚至还能治疗失眠?如果用这个理由采买上一些杜仲叶子应该没问题吧。


    想到这个,包三儿即将拐弯的脚步一顿,直直的就往街对面的回春堂里走去。


    “咦,包三爷?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坦?”


    作为街面上的名人,包三儿一进门就被坐在问诊桌边,正翻捡药材的秦大夫喊着了。不仅喊了,人还特别客气的站了起来,看架势包三儿若是说一句不舒坦,他能直接过来扶他。


    看他这样,包三儿眼睛闪了闪。这态度……当年他家媳妇和老爷子生病,都是这秦大夫看的,那时候为了请他走一趟,包三儿可是作揖行礼的,不知道恭敬了多少回。如今却反了过来,由此可见,身份这个东西,真的是磨人的很啊。


    “秦大夫在啊,那正好了,我总算能寻个明白人解惑了。”


    “哦,怎么说?”


    不是来看病的?那没事儿上医馆做什么?难不成出了什么事儿?


    秦大夫有些疑惑了。问的时候眉头都微微的皱着,生怕这突然当上了官的包三儿给他出什么难题。毕竟是锦衣卫啊!这个名号太让人犯怵。


    “前些日子,我那边活儿有点多,熬得狠了些,待到交了差才发现,近日白日里有时会感觉有些头晕目眩,夜里睡觉也不怎么踏实,还总觉得累的慌。有个朋友就和我说,说是有种杜仲茶吃了能有用?说实话,平日里龙井毛峰,连着茉莉都听过,就是没听过这杜仲还能做茶的,所以特意过来请教请教。”


    哦,原来是身体感觉被掏空了呀!既然是这样,那秦大夫就专业了起来。


    “这是累狠了吧,要不搭个脉看看?”


    这话说出口那绝对是医者仁心,见着病人当大夫的能随便给建议?不搭个脉确定一下,万一说错了,出了岔子,他这回春堂的招牌还要不要了?行医最要紧的就是谨慎二字。


    “别,我是知道你的规矩的,这一搭脉,就成了看病,得给钱,还是给我省几个吧。你就说说这杜仲茶是不是有,是不是有这功效就成。”


    病人不配合你让大夫怎么办?还能强行搭脉不成?还是别吧,没得好心没好报,反惹一身骚。作为一个能在锦衣卫衙门附近扎根的大夫,秦大夫在识趣这个问题上绝对是点满技能点的。


    “你呀,还是这个不爱看病的性子,这么多年都没改。好在到底年轻,看着脸色也挺好,我就不多事儿了。”


    先刷一波老熟人、老邻居的亲热分,再将不搭脉的责任推出去,然后秦大夫才正正经经的回答包三儿的疑问:


    “杜仲确实是味好药,前任太医院院判李时珍李东璧近年编撰了一本医书,名为《本草纲目》,内里就细数了这杜仲的好处。说它能入肝补肾,补中益精气,坚筋骨,强志,治肾虚腰痛,久服,轻身耐老。杜仲茶取的是杜仲叶初长成、生长最旺盛、花蕾将开时,或花盛开而果实种子尚成熟时采收的嫩叶,这样生机阳气最浓郁之时的叶子所制的茶,自是功效不错的。只是这茶入口稍苦,一般人吃不惯,故而少有人用。”


    啊,这秦大夫不说包三儿差点就忘了,这时候李时珍还活着呢!妈呀,这要是能和这样的人做个邻居什么的,生命妥妥有保障。可惜了,李时珍著书好像是回了家乡之后的事儿,还为了查探药性走了不少地方,这当邻居怕是别想了。


    包三儿脑子有些走神,不过他如今五感六识都不弱,即使走神,也没漏了秦大夫的话,更没露出什么端倪来。听着秦大夫话音落下去,还能及时回神,将话题进行下去。


    “要这么说,这杜仲茶喝得?”


    “喝得,便是没病的人常用也是好的。”


    “那就好,对了,秦大夫,你这里可有这杜仲茶?”


    “这还真是巧了,如今正是五月,杜仲花期刚过,我这还就有些新制的杜仲茶,本不过是旁人送来的,如今既是你要,我匀你一些?”


    “有这样的好事儿我自是欢喜的,不过占大夫的便宜,我可没这个胆子,秦大夫,这样吧,我听说你家夫人今年逢九,不如去我那铺子选个首饰给尊夫人做礼?”


    “若是如此,那可就是我占便宜了,如今你这巧手之名何人不知?”


    这一番你好我好的往来之后,包三儿顺利的入手第一波杜仲叶子,顺带树立好了被科普的经历。和秦大夫预约好他上门选收拾的时间,高高兴兴的走人了。


    一边走,他一边心下寻思,有了这一出,等过上几日,他再寻个理由往南面山坡走一遭,然后用看到杜仲树好奇,想自己试试制茶的借口弄上一堆杜仲树叶应该没什么破绽了吧。


    确实没有,最起码这会儿没一个人怀疑的,只是这么一来,算算杜仲叶子腐烂,发酵,过滤,淘洗,熬制这么几个过程之后,这自行车短期还能出的来?那他挣钱大计岂不是落空了?


    包三儿暂时还没往这上头想,这因为他才一进家门,就让自家儿子给抱了大腿。


    “这是怎么了?”


    “爹爹,我不想去学堂。”


    包立夏七岁了,半大的小子哪怕这个时代的孩子普遍矮小些呢,那也已经超过了包三儿的腰腹,这抱大腿……,差点没将人掀翻好不!这姿势从哪儿学的?即使眼睛眨的十分可爱,委屈的小表情相当惹人疼也一样让包三儿有种揍他屁-股的冲动。


    等等,不对,什么叫不去学堂?这怎么说的?怎么突然说道这个了?虽然他前阵子确实和大哥说了,让大哥帮着问问大哥家的儿子,包立海读书的学堂夫子,什么时候方便送人去入学,可这事儿因为那边还没给信儿,大哥就出了外差,所以没告诉人啊。这小子是从哪儿知道的消息?又听了什么闲话了不成?


    “你又闹什么?别抱了,来,过来坐下,和爹好好说说。”


    将包立夏的手从大腿上扯下来,拉住了那双有些肉肉的小手,将人往炕边带。等着自己坐稳,又将包立夏拉到了眼前,盯着他的眼睛,温声询问道:


    “平日在家让您读书写字不是挺乖的?学算数也挺起劲,怎么突然就说这个了?可是听到了什么?”


    没有一个孩子会平白无故的厌学,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缘故。


    “我今儿去和后街的杨子他们玩陀螺,听杨子说,他家表舅公考上举人八年了,都没补上缺。还说他听他爹说,这全是因为他家是武人出身,那些选官的,哪怕是选寒门贫户家出身的,也不愿意选武人家的。爹,既然读书不能出息,那我还读书做什么?”


    包立夏说话的时候满脸的不解,神色也有些恹恹的,一副被打击狠了的模样,看的包三儿真是心疼。


    可他能说什么呢?如今的世道,重文轻武已经成了常态,看看朝廷的那些官,文人转武职到处都是,可武人转文职呢?有几个?凤毛麟角都没有啊。就是武人世家出身的当文官,也少见的很。


    是武人家没读书种子?那不能,看看这人口基数就知道,哪怕只是万分之一去挑呢,也能挑出不少来。可有文人在上头下意识的偏袒,无意识的压制下,武人想从文出头,那真是太难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大势,所以一直以来对于立夏读书这个事儿包三儿显得不是那么积极。因为他知道,即使他家孩子读书在再好,想科举出头也没什么指望。甚至不求出头,只寻个好先生,都难得很。


    对,就是读书也难。开蒙学的都是什么人?秀才,秀才能教出什么来?说句实话,若是没有另外拜师,那能一样考出秀才就已经是了不得的聪明人,读书人了。再想往上?呵呵,没人引路,你当举人真那么好考?进士那么容易博出头?别那小说里的剧情往现实里套啊,那都是做梦,光是一个科考的套路就能难死你。再有一大堆文人世家子弟学生竞争,你说,有几个指望?


    就是你天资好的惊人,真的考中了举人,呵呵,像是包立夏刚说的那谁谁谁的舅公,邀天之幸之后还有的磨呢,一个候缺,就能耗死你。除非学红楼梦的贾家,结亲文人,那下一辈许是还有点指望。可贾家是什么人?国公唉,武勋贵胄唉,开国功臣唉,包三儿能和他们比?


    所以啊,迟疑了好一会儿,包三儿能说的就是:


    “爹从未想过你将来靠着科举当官,咱们是武将人家,自有自己的路,只是儿子啊,读书,不只是为了科举。爹让你读书是想你能多见识,明事理,将来走出去和人相交也不至于言谈粗鄙,让人鄙夷。这你可懂?”


    “不科举?”


    包立夏眼睛瞪得滴溜溜的圆,那种懵懂让包三儿的心越发的软了,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头,将那柔软的头发揉成一团,看着儿子小声惊呼着着脑,包三儿露出几许的笑意,然后将人搂进怀里,轻拍儿子的后背,继续说到:


    “你若是读书确实机灵,那去科考也未尝不可,若是能考个童生秀才的,爹想,便是你祖父在地下也会觉得欢喜。只是咱们不强求,只平常心对待,该读书时读书,该练武时练武,做好自己,你说好不好?”


    若是这么的,那包立夏自然是说好的。甚至不只是说好,因为包三儿的不强求,他反而多了几许的志气。


    “那,要是儿子考了举人呢?爹,你会怎么样?”


    “若是如此,那爹便是拼了命,也会推一把,怎么也不会让你因为文武,被人家欺负了去。”


    “爹,你真好。”


    “那你还读书不?”


    “读的,读的,别人不想我出息,为啥我要如他们的意?”


    “好,那爹就等着你出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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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订餐、布局


    安抚住了儿子, 将人往后院一送,包三儿抬眼就看见了廊下坐着学针线的闺女,瞧着闺女娇憨的和春嬷嬷抱怨的小模样, 心下不由又有些想叹气了。


    他们这个家起来的太快,底子太薄, 以至于他当官到现在,小半年了, 孩子的教育问题还是没能解决。儿子读书的事儿还能往学着大哥,送到附近学堂里, 闺女怎么办呢?请女先生的事儿怎么就这么难!


    再难, 当爹的也不好在孩子面前露出来, 瞧着闺女听到声看过来了,他还得似模似样的教训上几句。


    “这是又想偷懒了?你且安生些吧,春嬷嬷最是疼你, 已经够宽松的了,等着女先生请来了, 有你知道好歹的时候。”


    一说女先生,小满的嘴就翘起来了。包家往日不过是平民小户人家, 哪怕是闺女, 也是常在外走动的, 如何不知道女先生的厉害。听说就是贵胄人家的姑娘, 都有被教训的哭出来的时候呢。


    “干嘛一定要请女先生?我觉得自己挺好的。”


    小满嘟囔着抱怨,眼睛小心的往包三儿这里看着,试探的小动作做的十分明显, 看的包三儿都气笑了。


    “好?呵呵, 是挺好的, 就差没上房揭瓦了。”


    一说这个, 小满立马就不吭声了,上次挖宝的事情实在太囧,形象破灭的太彻底,到现在还有些听不得呢。


    “看着立夏,对了,今天的大字写了没?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来检查。”


    在布置作业这个项目上,所有的家长都能无师自通,自学成才,看看,一下子就将两个孩子都镇住了吧。那幽怨的小眼神哦,包三儿直接转身,留给他们一个背影。


    工作室里,包三儿将自己琢磨的杜仲胶的事儿重新捋了一遍,去了张纸,将几个要点记下,反复再琢磨一番,确定没了问题,将纸张塞到桌边的书本里夹着放好丢开了。


    杜仲胶有了计划,那么接下来就该开始琢磨自行车的事儿了,说来这也是个相当耗费功夫的事儿,不管是材料的考量,还是总体的设计,以及最关键的链条、钢珠的锻造,都是需要他好好实验的。


    车身该用什么好呢?用木头?那又该用什么木头?越及时越好吧,那老榆木?还是铁木?链条和钢珠还是用铁的吧,有锻钢技巧在,自己的那个小炉子应该能制作的出来。车轮又该怎么设计呢?……


    一个个的问题出来,包三儿一一罗列到了纸上,将前后顺序一排,就准备下手开始一样样的试。先从选择木料开始好了,附近木器行里应该不缺各种木头吧。对了,他家好像有卖车架子的。若是如此,那车轮应该也有,这个倒是省事儿了。


    包三儿想到如今的各种马车、牛车,迅速动手将自行车的各个部位重新整理了一番,准备采买些能用的上的部件来做实验用。


    这里他刚画了几个差不离的图纸,准备出门去木器行等地方看看,人还没走出工作室的房门,就见着老韩头从通向隔壁的月洞门过来,


    “三爷这是要出门?”


    “啊,有些事儿。你这是隔壁有事儿?”


    “前街程家来了人,说是想在咱们家定一日三餐,还是连着一个月,问能不能便宜些,人这会儿还在食铺呢。”


    老韩头本就是过来询问的,既然见着了,他立马就突突突的开始说了起来。


    “我刚听那意思,程大郎那媳妇昨晚生了,还是大出血,好容易留了条命,正需要吃点好的进补呢。你也知道,他家没个老人帮衬,家里除了要日日上差的程大郎,就2个大半孩子,这可不就麻爪了嘛。这些个孩子,若说糊弄一口吃的填饱自己的肚子,那自是能的,可想给那坐月子的娘做点好的……想着咱们家往日也送过菜,价钱也是出了名的实惠,这不,就来问问。”


    包三儿这会儿正因为自行车短时间捞不到钱,自己的挣钱大计落空而无奈,听着能有个多挣钱的法子,他是怎么都不会错过的。


    “这是好事儿啊。有了这个开头,许是他们食铺以后还能多些类似的生意呢。”


    “可这便宜些……咱们家的菜品再便宜可没什么赚头了。”


    老韩头每每看到其他酒楼的菜价再看自家,都心酸的不行,总觉得自家吃亏吃的都快赔本卖吆喝了。如今还要便宜,那真是可挖他的肉一样心疼。看看,老脸都皱起来了吧!老树皮一样的脸,做出这表情,实在是辣眼睛。


    包三儿看的牙疼,不禁细说关窍道:


    “你得这么看,他不是坐月子补身子吗?那浓油赤酱的自然不行,荤汤才合适是不是?”


    “对,按说这样的最好是日日吃鸡汤。”


    “咱们日常是没有鸡汤的,这个程大郎也知道,所以能给的就是大骨汤,羊汤,鱼汤。这才几个钱?10个钱一碗罢了,成本呢?多加一瓢水,什么都出来了,这个就是便宜些又能亏到哪儿去?”


    嗯?要这么说好像也是。


    老韩头的表情舒缓开了几分。


    “剩下的给个肉糜炖蛋这算补身子的好菜吧?山药炒肉片是好菜吧?这样半荤腥的菜咱们可不少挣头的。如果我们这么安排:中午和晚上每次给一个荤汤一个半荤菜,加上三个馒头,早上白粥三碗,馒头三个,这么加到一处,一日也不过是52文,他要便宜,我们就按照50文算,是不是便宜了?可这便宜咱们能亏了?”


    要这么算确实亏不了,打菜的时候手稍微紧几分,什么都出来了。


    “要这么的,也成。”


    “不是也成,是肯定成。不过到底是邻居,有些事儿不能做的太难看了,你一会儿和后厨说一声,去买一只鸡回来,熬上一锅党参炖鸡,另外再备上一百个钱,包个红包,晚上一并给程家送去。就说是咱们恭贺他们老程家添丁之喜。”


    刚从便宜没亏的事儿里转过来,一听又要出钱,习惯了往家里搂的老韩头脸又皱了起来,


    “三爷,若是这么的,那这一个月的生意咱们可是白做了。”


    本不是那么熟悉的人家,若是没这桩生意,哪用破这财。亏了,这下是真要亏了。


    “都是老邻居,就是没这生意,知道了难不成咱们还能当不知道?好歹我如今也是官,体面还是要的。”


    哦,说到官员体面了,那老韩头瞬间不心疼了。一个劲的点头应承。


    “是这么个理,您如今可是这街面上最大的官了,周围的婚丧喜事确实少不得随上一份。这么一算,这买卖倒是好事儿了,好歹人情卖出去了。”


    哎呦,老韩叔唉,您这脑子总算是转弯了。


    “你明白了就好,以后这样的事儿都照着这个章程办吧。”


    解决了这事儿,包三儿就想继续往外走,这时候正好吹来一阵风,将包三儿手里那些图纸吹了起来,老韩头转身时眼角余光那么一扫,见着这图纸上的像是两个大车轮,好奇的停了脚步,转头问到:


    “三爷,您这是准备做个车用?说来,早先还说要置办按个骡车来着,如今你身份不一样了,得用马车了吧。”


    马车?他想要三轮车,八吨王什么的,早年没穿越的时候看着土,这会儿却是连着想想都觉得稀罕了。


    “不是,我新琢磨的东西,还没成型呢。对了,咱们附近那木器行里你有人认识不?”


    一听包三儿琢磨东西,老韩头态度立马就是一变,不但什么都不问了,配合度也上升了一大截。


    “认识认识,那谁谁谁就在他家隔壁……”


    作为这条街上的老人,老韩头的交际网那是相当的广阔,脑子都不带转的,就报出一串的人名来,听得包三儿都快晕了。可偏偏这些人里头没一个是木器行里头的,全是周边人群。


    “没有那木器行里的人?”


    “这不都能用嘛?想便宜这些人都能说上话。”


    这哪儿是说上话的事儿啊,他这是想琢磨人家的车轮呢。算了,还是自己见招拆招吧。


    “行吧,我过去看看再说。”


    看什么看,他人一过去,不用任何人介绍,任何人拉关系,立马就受到了高人一等的待遇。没别的,就因为他是官啊!亲自上门,你说人开铺子的人能不好好接待着?想看车轮?来,一排都在这儿,随便看。


    “这车轮不错啊!”


    确实不错,而且车轴都做的相当有水平,两轮马车的车架子只要加上前头一个车轮和自行车的链子、三角架,分分钟变三轮车。


    包三儿看着这车架满脸都是欢喜,有了这个基础,他做自行车那真是越发的容易了。嗯,就这样,回去就将链子什么的做出来,然后先搞个木车轮的三轮车,让大家开开眼,然后再往两轮的发展,这样看起来就更顺理成章了。


    心里有了成算,包三儿的行动力又上升了一截,转头就开始问价,准备买下来一个看着车轮结实的做实验用。


    “这车架子也不错。师傅,这个多少钱?”


    “用不用做车厢?”


    “不用。”


    “用不用上漆?”


    “也不用,就光一个架子就成。”


    “若是如此,您给十两银子吧。”


    十两?包三儿眼睛都要瞪圆了,这个时期马约莫80两,这么一算,若是带着车厢的,上漆的,完整的马车,岂不是要100两了?这可真是不便宜啊。


    “关键是这车轮,这一般人可做不了。”


    许是包三儿震惊的小眼神太明显,那跟着看了一溜的师傅立马忐忑的解释起来。心下还琢磨,自己是不是报错了。


    没有啊!他还特意往低了说呢,怎么这包三爷就这么吃惊呢?记得他家以前不是也有过车的嘛。难不成以往他家的很便宜?哎呦,那可坏了,要是以为自己宰人可怎么好。


    报价的师傅急的额头都出汗了,急吼吼的解释,差点没将自家成本都背一遍。


    “做车厢还能用些个寻常木料,可这车轮和下头这轴,却不是随便什么木头都成的,价钱就吃在这里。”


    看着人家这样,包三儿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嗯,那什么他也没说什么啊!


    “确实是好料子。看着就稳当。”


    赶紧的赞上一句,将这尴尬扯过去,包三儿握着拳头轻咳一声,从怀里掏出钱来往那东家手上一塞,继续说到:


    “麻烦你,一会儿送我家去。”


    “唉,您请好吧,保证半个时辰就到。”


    总算是没出岔子。师傅抹着汗弯着腰,脸上终于笑出了模样。


    见着买车的事儿了了,包三儿想起了他在家时的计划,假装不动声色的问到:


    “对了,你家木头用的多,那想来对周围的树木也知道的挺清楚。你可知道附近哪儿有杜仲树?”


    “杜仲树?这东西做家具可不如榆木,就是毛榉、红松都比这吃香些。”


    这周围好像没人家用杜仲做家具的吧,这包三爷想什么呢?难不成想用这杜仲树做车子?都是手艺人,怎么这么想一出是一出的,太难为人了。


    “不做家具,就是听说杜仲叶子能制茶,想看看和茶叶有什么不同。”


    “若是如此,您往南走,出了城沿着官道走约莫三里路,西面有个小山坡,那边挺多的。”


    很好,具体地点搞定了,寻找杜仲树的理由、人证都布下了,计划第二步完成。


    包三儿心里高兴,即使人家看他满满都是不理解,他依然感觉成果满满。


    作者有话说:


    根据清代资料,一架马车50两,而清朝时期,因为蒙古马大量输入,马匹价格很低,拉车的驽马只要15两,这么一算,这车架的价格真的很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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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消息、摊牌


    往城南走一圈, 在三五个路过人群眼睛刷一把存在感,然后提留上一筐的杜仲树叶,杂枝回到家里, 包三儿先期布局算是凑了个整。有了这么一出,他再研究出杜仲胶那叫事儿?


    知道杜仲怎么被《神农本草经》收录的不?就是因为它枝叶也罢, 树皮也罢,稍稍折断便能看到黏连的汁液, 那好奇的名叫杜仲的大夫这才取了去,实验出了药性。大夫能因为那黏连的汁液看出杜仲的药性, 那作为一个手艺人, 因为这黏连的汁液想到胶有什么稀奇的?


    包三儿觉得那是妥妥有出处, 有理由,有基础啊!


    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一个赞的包三儿坐在工作室里那真是浑身的通泰,扒拉杜仲叶子的手都舞出节奏感来了。边盘点自己这次带回来的数量, 边琢磨着该怎么发酵,怎么淘洗, 琢磨着等着第一波杜仲胶出来自己该怎么往车轮上套。琢磨着琢磨着,不自觉的就进入了工作状态。连着老韩头引着秦全福过来他都没注意。


    “三爷, 三爷?”


    “嗯?”


    被惊醒的包三儿一抬头就看到了秦全福, 脑子瞬间就清醒了, 眼睛睁大, 压低嗓音,急促的问:


    “有消息了?”


    这动作,怎么看都像是接头的, 老韩头心下一紧, 迅速的回头去看秦全福,


    “已经在清点分类了, 而且还是整个衙门一起干,速度着呢,看样子不用多久,就该有消息了。”


    “这么着急?”


    “可不是,真是放不下了,连着备用的库房都堆满了。”


    “着急……倒是也好,急了这价钱就好商量了。”


    “这怕是不能,毕竟上回有经验了,这要是比以往少了……交代不过去啊。”


    “哦,对,差点忘了咱们陛下的性子。”


    “可不是。”


    ……


    喂,你们两个说什么呢,能不能别当我不存在啊!


    老韩头眼睛一会儿看包三儿一会儿看秦全福,越听心下疑惑就越多,总感觉自己被遗忘了怎么办?


    张张嘴想问点关键性问题,可看他们这小心的样,他又有些不敢,生怕坏了包三儿的事儿。忍啊忍,终于等到秦全福将消息说完,鬼鬼祟祟的一阵小跑离开了包家,老韩头这才寻到了说话的机会。


    “三爷,这秦全福过来是……”


    “内买。”


    包三儿只用了两个字,就将老韩头的所有疑惑都给解了。


    “这是又要有了?好事儿啊,三爷,这次咱们怎么的,也要多买些地。”


    买地啊,确实该买,而且还该有前瞻性些,买上一些靠水的地。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会儿包三儿的手边有一本书啊!对,就是徐贞民写的《潞水客谈》,这是万历四年的初本,昨儿听说好像已经有了更新附加后的新版,包三儿还没来得及去买。可买不买的,不妨碍他知道这个北方水利专家和京城周边水稻种植推广专业户的大名。


    “确实是要买的,不过这会儿咱们最该做的是,赶紧的,将家里的银钱拢一拢,对了,老韩叔你一会儿去趟大哥二哥家,问问他们怎么想。”


    “大爷不在家这能成?”


    “怎么不能成,大哥在家当家的不也是大嫂?”


    好吧,这话说的实在让人无法反驳,老韩头点着头去招呼了他专用顶班童工小七,颠颠的就开始往外跑。


    今儿这事儿说来也是巧了,这里老韩头刚忙乎着走开,那边大眼睛又急匆匆的跑来喊人了,真是不让包三儿有个歇息的时候。


    “这又怎么了?”


    “三爷,那个人又来了。”


    大眼睛这会儿的眼睛瞪得已经不是大不大的问题了,而是在闪光啊,也不知道兴奋个什么劲。难道走路捡金子了?


    “哪个人又来了?”


    包三儿问的有些心不在焉,可大眼睛的回答却一下惊得他跳了起来。


    “就是那个看着特别气派,特别威风的,哦,对了,这次他还是和那什么先生一起,没有带着那个公公来。您看……”


    明白了,这是皇帝又来了!而且还是和张大大一起是吧?


    包三儿赶忙起身,踢上鞋子就往外走,只是才走了几步,又一下子停顿了下来。


    老话说,事不过三,皇帝来食铺几回了?每每在他这里吃过东西,回去京城就要闹出些事儿来,这样明显的发展,若是他再装糊涂……分寸这个东西还是很要紧的,一旦让皇帝对他产生了怀疑,那……


    包三儿回头看了一眼桌案上那本《潞水客谈》,嘴角微微一翘。


    罢了,也是到了挑明的时候,不然岂不是显得自己特别的愚笨?心灵手巧,心灵手巧,既然手已经巧了,那心自然也该灵些。


    包三儿的脚步又开始动起来了,而且速度还特别的快,不过是转眼的功夫,就来到了食铺大堂,冲着皇帝和张先生笑了起来。


    “二位贵客可是好久没到我家食铺来了。”


    说话间他左右那么一看,撑着几分笑意,眼中带上几分忐忑卑微,略带几分恳切的对着两人说到:


    “这会儿正是人最多的时候,两位这……要不去后头我那屋子吃吧,好歹图个清静。”


    皇帝和张阁老是什么人?那眼睛不知道见过多少魑魅魍魉,最是敏锐不过,包三儿一出来招呼就不同以往的表现他们自是看到了眼里,心下多少也琢磨出了一二。


    让人认出来了若是还在这大堂……确实不妥当了些。


    这么一想,皇帝和张阁老对视了一眼之后,微微点了点头。


    点头了?那还等什么!包三儿立马先头引路,将两人从后厨那边的月洞门引到了他的工作室,等着二人在那小炕上落座,立马机灵的躬身行礼。(明不是清,不用动不动下跪)


    “微臣拜见陛下,阁老。”


    “你怎么认出来的?”


    见着包三儿行礼问安,皇帝第一反应就是好奇的询问如何认出来的,从这上看,对于被包三儿认出,他并没因破坏私访而生气。这让包三儿心下就是一松,然后小心的抬眼看了看皇帝,再看了看张阁老,见着两人脸上都挺缓和,便略带几分紧张的说到:


    “上回陛下走后,微臣就反应过来了。毕竟那公公……在这周围还是有人认得的,而能得张公公随驾,还有阁老这样的人当先生……陛下,微臣虽没什么见识,到底也是锦衣卫世家出身。”


    一个锦衣卫世家出身,将他心思细腻什么的就全给兜住了。看看,皇帝居然还笑着点头称赞了起来。


    “是了好歹也是一二百年亲卫做下来了,再不济眼力见总比旁人强些。只是可惜了,这亲自点菜的趣味怕是以后没得玩了。”


    玩?你把点菜吃饭当玩?呵呵,那你玩的可真是够朴素的。


    “你这里书本倒是不少啊。”


    一个玩字,不单是包三儿想吐槽,就是张阁老听着也觉得无语,所以他眼睛一扫,见着包三儿那书架上摆满了书籍,书案上也有一本明显看了一半的书摊着,便另外寻了个话题,想将这一茬揭过去。可张阁老却不知道,这书……就是为啥包三儿要将二人引到他这工作室的缘故之一。


    眼见着几句话的功夫就上钩了,那他还能不赶紧的加把火?


    “日常喜欢读些的杂谈闲话罢了,不过这虽算不得正经学问,却也能让人耳目一新,得些感悟,知道些世事。故而总是忍不住反复阅读,多想几分。”


    他这么一说,张阁老就来兴趣了,作为一个科考出身的大佬,主持变法的权相,对于学问书本,自来就别有一番见解,听着包三儿居然能从杂谈闲文中吸取知识感悟,如何会没兴趣?他立马就将放在书案上的书本取到了手里,翻阅了起来。


    本不过是随手看看,想知道这一个锦衣卫中的手艺人,日常都看些什么,可不想这一翻阅,那是越看越感觉有理,七八千字薄薄的册子,愣是反反复复的看了三四回,这才吐出一口浊气,对着因他专注阅读而好奇的皇帝说到:


    “都说野有遗贤,陛下看看,这话还真是不错,这竟是个大才。”


    “大才?”


    皇帝好奇心越发的浓了,不禁伸手将张阁老手中的书接了过来也用心看了起来。


    皇帝在看书了,张阁老本想询问包三儿的心思自是暂时得搁下,没得打扰了皇帝的读兴是吧。这屋子里一时倒是安静了下来。


    见着他们都不说话,包三儿微微弯着的腰有些吃不住劲了,脑子转了转,忙侧身走几步,去了炉子边提起了铜水壶,然后满脸恭敬的,开始为两位沏茶。


    他这一动,张阁老的眼睛也跟着动了起来,看着包三儿取的茶叶不是寻常的茶叶,眉头还挑了挑。等着茶盏到了跟前,更是细细的嗅了嗅,这一嗅倒是嗅出了几分不同寻常来。


    正好这边皇帝翻完了最后一页,他索性问了起来:


    “这是杜仲茶?”


    “是,阁老果然见识广博,这茶一般人还真没见过。”


    “这可是好东西,久疲之人,或是耗神太过的日常吃着,很是有用。”


    说到这个张阁老微微一顿,显然是想到了包三儿那层出不穷的巧机关,知道了他为什么会吃这个茶了,所以停顿过后,立马带着几分赞许的说到:


    “你倒是个会养身的。”


    养身?这会儿说什么养身?皇帝还没从那书中出来,就听了这么一耳朵,一时有点懵,左右看了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便没细问,反过来同张阁老说起了这书上的水利问题。


    “这里头说的到算的上真知灼见,只是为何这样的人,朕竟是没听说过?这事儿也没人上报?”


    这让张阁老怎么说?他平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迟,干的比牛多,哪里能顾得上这些。好在这会儿还有包三儿在,为了一个重新稳固一下他敢言的人设,那是相当的拼命。


    看,那欲言欲止的样;看,那皱着眉头一脸不敢苟同的表情;看,那恨铁不成钢的不忿……他都这么明显了,皇帝能不让他发言?


    “憋着做什么?就权当我们还是公子先生,有什么就说。”


    “那,那微臣就胆大一次?”


    这询问的,还来个三次三清不成?皇帝眉头一皱,下巴一扬,得了,赶紧说吧。


    “您得这么看,江南自来是财税重地,若是别处水利变通了,产出丰厚了,那江南还能领袖天下吗?”


    嗯?这问题……


    “京城的粮饷大多来自内陆,从两江到湖广,都有一熟天下足的名号,若是京城周围能自产自足了,那他们的粮食卖哪儿去?还能超然吗?”


    这是说京城命脉在他们手里?若是如此,若是那些地方真有这心……


    “最后一个,阁老勿怪,天下官吏,江南占了几成?北面又占了几成?”


    三个问题一出,皇帝的脸色变了,背脊直了,整个人都显出几分锐利来。


    “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四个多,这次是三个问,包明成,你……很好。”


    好什么?你别这样啊,这威仪,包三儿有点扛不住了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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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章 赏赐、琐事


    虽然包三儿依旧是用了老配方, 突突突了好大一通,可皇帝却不像上次那边,听完就急吼吼走人, 反而好好的吃了一顿包三儿的孝敬,这才和张阁老一起散步回宫。


    走在回去的路上, 皇帝的心情还相当不错,嘴角都上翘了。张阁老看着他这样就知道, 这是皇帝感觉上次白给的钱吃回来了。这样的皇帝哦,真是让人不禁想笑。嗯不只是想笑, 张阁老莫名的还多了几分恶趣味。


    “那包明成为国荐才, 还为陛下谋划了如此一番远景, 陛下可有赏?”


    赏?咱们能不说这个话不?一说就感觉要破财啊!心情瞬间不好了知道不?


    “这个朕回去再想。”


    能拖一刻是一刻吧,他的好好想想,怎么才能不心疼。唉, 太为难皇帝了。


    皇帝那憋屈又不能不妥协的模样实在是有趣,张阁老乐的差点没绷住脸上的表情。


    “说来这包明成功劳已经不少了, 原本为了遮掩陛下的身份,不好赏的太过, 如今……既然揭开了, 总不好让人寒了心。”


    这就是说还得大赏?将前头的补上?


    皇帝感觉刚才吃的挺香的饭菜瞬间就觉得变味了。


    唉, 这一顿到底还是亏了。等等, 今天先生是怎么了?怎么一个劲的戳他心窝子?


    刷的一下回头,皇帝眼尖的看到了张阁老嘴角那还没消下去的笑,心里猛地就是一颤。


    “先生, 你……”


    “嗯?怎么, 可有什么不对?”


    不对大发了, 这不像以往的你啊!摆明了就是故意的嘛。


    不过这样的话皇帝不敢说, 十年师长的威严可不是玩笑。


    “先生心情不错?”


    “朝廷能再多一位贤臣,臣自是高兴的很。”


    因为感觉到自己日渐衰弱,生命力流失,对死亡有了些许预感的张阁老,这会儿知道皇帝许是看出了什么,索性借着刚起的老顽童的性子厚脸皮了一回,卖了个惨。


    “臣如今越发的不济了,还不知能陪陛下多久,日常总担心,臣走了陛下身边没个帮手。如今可好,若是朝中能多些个如此有远见的贤良,臣走也能走的安心些。”


    “先生……”


    虽然张阁老说的轻松自如,可听到皇帝的耳朵里,却不免心下一酸,眼睛里也多了几许不舍。


    “好了,都是要当爹的人了,别做这小儿女的模样,让人看了笑话。”


    张阁老见着皇帝这样,也知道煽情有些过了,忙劝了几句。等着皇帝缓和了过来,又说起了别的。


    “昨儿户部来报,说是清理分类已经差不多了,陛下,这次准备怎么处置?”


    “分几波来吧,毕竟这么多东西呢。”


    “也好,臣听说那些被抄家的人家家里,便是管事等人,家业也颇为富豪。有几个甚至有不下三五十万的家业,这些个要不先放出来?”


    “朕也是这么想的,这些个按照上次的来,放出去给六品以下的。剩下的六到四品一波,再上头一波,三波下来应该能清出五六成了。”


    “五六成?剩下的莫非陛下还有别的用处?”


    “朕想在今年召见一次各地藩王。总要留点东西到时候用来赏赐。”


    赏赐什么的先放一边,反正都是白来的,给多少都不心疼,只是这各地藩王……


    张阁老停住了脚步,侧头看向了皇帝,一脸严肃的问:


    “是为了那些封地?”


    也不仅仅是为了这个,他前几日彻查二十四衙门发现,内官监的人居然为了卖那些皇家专用的东西,居然和各地藩王联系上了,你说这吓人不吓人?要是那些人有哪个想要造反,这不就是现成的人手?不定自己那天被毒死了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而因为这种不安全感,皇帝下意识的又让人查了各地藩王,而这一查……不说这些个不知道隔了多少辈的亲戚在封地怎么怎么的胡来吧,光是那老朱家后嗣的人数和俸禄,也将皇帝给惊得,三天都没睡好啊。


    男女加一起接近6万人啊!丫丫的,这俸禄给的,他得抄多少人家才够?心疼死他了。


    “宗室也该理一理了,那些个实在不堪的,总是怕麻烦不管,丢的还是老朱家的脸,丧的是老朱家的民心,这一回怎么也要杀鸡儆猴一番。”


    你要这么说,那张阁老就高兴了,他看着这些个都能称之为国之蛀虫的人,也很没好感的。


    “陛下说的是,确实该惩治一二,陛下圣明。”


    从先生嘴里听到这一句圣明为啥就这么让人高兴呢!


    皇帝差点笑成傻子,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孩子气。而心里一高兴……抠门的本能都下跌了几个百分点。眼睛闪了闪,然后露出促狭的笑,对着张阁老说到:


    “朕突然想到了一个最好的赏赐。”


    嗯?什么?赏赐?等等,这是说包明成吧!怎么突然又转到这里了?抠门爱钱的皇帝居然主动提赏赐了?他幻听了不成?


    张阁老微张着嘴,看向皇帝,可这会儿皇帝已经顾不得他了,真加快步子往皇宫的方向走着,连带着边上的暗卫也不得不加快了步子,差点露出了端倪来。


    皇帝离开的工作室里,包三儿坐在小炕上正复盘现前的应对,反复几次发现没什么疏漏后,就丢开了那些有的没得,继续做起了手工活,而这个时候,在包明武家吃了顿午饭的老韩头回来了,一进门就从小七的嘴里知道了中午发生的事儿,心里一跳,快步走了过来。


    “三爷,没事儿吧。”


    “能有什么事儿?”


    包三儿有些不明所以,见老韩头担忧的皱成了川字的眉头,回想了一番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笑着摆了摆手,


    “没事儿,没事儿,不用担心。对了,大哥那边怎么说?”


    这可是皇帝啊!怎么可能没事儿?


    老韩头心里依然着急着,可看着包三儿表情轻松,还有心思做活计,到底压了下去没多嘴,


    “大爷那边,大奶奶说了,家里的银子多半都帮着置办了货物,如今能拿出来的还不到80两。至于二爷那边,家里银钱也不凑手,不过他前些日子知道消息后,接了几个帮人盘账的活计,若是等着这几个结账,约莫能凑出100两来。”


    哦,就是说都没什么钱是吧。这倒是难办了!


    包三儿摸了摸下巴,心下盘算了一番两个兄弟的家业,微微摇了摇头。


    “另外……”


    “另外什么?”


    “早先京城大清理的时候,不是弄出了好些拐角的铺子嘛,那时候大爷和二爷都置办了一个。”


    等等,就是那个如今改成厕所和浴室的拐角铺子?不是吧,这是中招了不成?


    包三儿一下子坐正了身子,微微前倾,紧张的问。


    “都给收了?”


    “并没有,因为当初他们抢不过那些后台硬的,选的都是偏僻的地方,如今倒是还在。可也因为是偏僻地方,所以这次清理贫民窟的时候,怕是要轮上了。所以大奶奶让想请三爷出面,将这两个铺子提前一步交到衙门手里。”


    提前交到衙门?哦,明白了,据说衙门定了规矩,那贫民窟拆迁,若是无力自己去外城买房的,这内城的地皮归衙门,然后按照宅基地大小,在外城给宅基地的户主一处房产。而不想要外城房子的,或是自己有能力自己置办的,则可以将宅子什么的,平价卖给衙门。


    大嫂他们是觉得这两个铺子终究保不住所以想早点收回点银子吧。


    “说是衙门平价收,这价钱……未必是平价,他们可知道?”


    “这都是心照不宣的,如何不知。只是胳膊拗不过大腿,能收回一些是一些。”


    “知道就成,地契拿来了没?拿来了,我明日就去。”


    “带来了,带来了。”


    老韩头从怀里取出两张崭新的白契,双手递给包三儿,脸上的遗憾溢于言表。


    “可惜了,到底是两个铺子呢,真是没赶上好时候。”


    包三儿接过契书,看着上头立契的时间,没好气的笑说到:


    “要不是京城大扫除,这地方他们也没处寻啊!再说了他们当初可没出地皮钱,就建房子那点花销,才花了几个钱?倒是这会儿,哪怕衙门只给七成的市价呢,也能挣上几两。够可以了。”


    要是这么说确实没错,可若是铺子还在呢?那一年能得几个?怕是都够买一家子吃饭的米粮了。想到米粮,老韩头又想到了他漏下的话。


    “对了,大奶奶说了,明儿家里银钱收拾好了就给三爷您送来,存到咱们家,等着三爷去参加内买了,看能换多少田亩就换多少田亩。”


    就知道他们有了余钱,必定想要买田地。


    “成,明儿若是我不在的时候送来,你先收着。那边家里可还好?大哥不在,可有人借机找事儿?”


    “没有,都知道您在呢,谁敢啊。”


    包明武不在,作为老包家剩余的唯一官员,包三儿顶起事儿来相当自觉。而老韩头呢,一说起这事儿也满脸都是笑。


    以往一直看着铺子还不觉得,这走了一趟……嘿,官宦人家大管家的身份,滋味还真是不错


    接了包老大家的事儿,包三儿一早起来都没顾得上去看浸泡着杜仲叶子,吃过早饭就匆匆去了管着拆迁的顺天府衙。


    腰牌一递,将事儿一说,那衙门的文书利索的就给办好了不说,价钱居然还半分不差。这让包三儿走出衙门口的时候,脑子都还有点晕。脑子里闪过的,不是“官官相护”,就是“衙门有人好办事儿”等等的俗语。


    回头看看那威严肃穆的衙门,再看看自己身上那一块身份腰牌,包三儿对官这个字理解的越发刻骨了几分。


    “咦,这不是包三爷嘛,今儿怎么有空往这儿来?”


    秦全福?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他呀?看看天色,这家伙,日头都出来了,你难道不应该去城门口上差了吗?


    “秦叔,你这是……”


    “嗨,这不是隔壁有个老伙计家里出了点事儿,我帮着来请假来了。”


    哦,你这隔壁邻居,老伙计的还真是不少,户部衙门有人,顺天府衙也有人,感情遍布了京城各个衙门了啊。


    不但认识的人多,人消息还及时呢,看,这滴溜溜转的眼珠子,这凑过来一脸我有消息的模样,包三儿想当不认识都不迈不动腿。


    “说来也是巧了,若是这会儿不遇上,我也得去寻三爷您。”


    “怎么说的,难不成你那事儿有消息了?”


    “可不是,就在这几天了。听说要分几波,第一波就是和上回一样的那种。”


    皇帝若是在这里怕是下巴都要惊掉了,昨儿他才决定好的事儿,这天才亮呢,连着城门口守门的都知道了?这消息传播的都是什么速度啊!


    “这么快?秦叔,多谢你送信了。我这就回去准备准备,对了,等着事儿了了,您来我家,我请你吃顿好酒,保证不让您白忙了一回。”


    包三儿亮着眼睛拱着手就准备走人,而秦全福呢,脸上的笑越发的灿烂了。


    “唉,那我就等着了。”


    什么吃酒啊,只要有好处,别说忙乎一场了,一直忙乎都行。


    包三儿小跑着回家,才进门,就见着包明威在哪儿跟老韩头说着什么,他脚步不停,一把拉住了包明威就往里走。


    “怎么了老三,走慢点。”


    包明威几乎是被拖着走到工作室的,等着停下,看着手腕上那有些发红的印子,想想刚才包三儿的力气,包明威眼睛都要瞪圆了。


    “我说老三,你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我记得小时候你练武不过是练了三四年就停了吧,难不成咱们不知道的时候,你偷偷又捡起来了?”


    咕咚咕咚,走累了,走渴了,刚喝了一大碗凉白开的包三儿这会儿且没空和他说这个呢。


    “行了,别说这个了,你来了正好,有多少银子?赶紧拿出来,对了,这个,你们两个铺子的钱,都点算一遍。”


    点钱?还这么急?


    包明威那也是眉眼通透的人,立马眼睛一亮,压低了声音问:


    “就要开始了?”


    “就这几天了。”


    “坏了,坏了,我那盘账的事儿银子还没结回来呢。这可怎么好,差了好大一截了。”


    “先看看手里有多少,你估算好了,将要的写下来,到时候我现场看情况,若是不行,就先给你们垫上。自家兄弟,我又不怕你们赖账。”


    “这可以,你坐着,我来清点。大哥这里……”


    两兄弟这里盘算的正热闹,还没说到到底买什么好呢,不想,外头老韩头的声音却又插进来了。而且还是那种尖锐的,带着小颤音的那种。


    “三爷,三爷,宫里来人了。”


    “宫里来人?”


    兄弟两个异口同声的喊了起来,随即对视了一眼,看着彼此眼中的茫然惊讶,包三儿先回过了神,匆匆将手里的东西往桌子上一丢,都不等收拾一下衣裳,快步就往外走。包明威也顾不得什么银子不银子了,紧紧的跟在后头,一心想看个究竟。


    而等着这两兄弟走出来,到了金银铺子里头之后,呵呵,傻眼了!


    嘿嘿,这个你们怕是怎么都想不到,来的居然是张诚!而更要紧的是,这张诚居然还带了一个女人过来!你说稀奇不稀奇。


    “张公公,您这是……”


    “包明成,陛下有赏赐,还不快来接了。”


    赏赐?哪儿呢?怎么接?等等,那女人……


    妈呀,皇帝这算是什么操作?太吓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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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 恩赏、宅院


    包三儿看着张诚后头站着的女人魂差点没吓掉了, 腿脚都在发软。


    赏赐,还带来个女人?这都什么和什么啊!他这能接受?


    “公公,这, 这是怎么回事儿?”


    张诚瞧着他这没出息的样,捂着嘴就笑开了, 那尖锐的笑声听得人心里直发毛。


    好在张诚也算是知道分寸,看够了笑话之后, 倒是也没为难兜圈子,微微一摆手, 示意那女子上前之后, 利索的说到:


    “陛下说了, 包明成是个人才,这样的人总要给点不一样的赏赐,所以特意想了两样。其中一个就是四品堂上官才有份的飞鱼服。呐, 为此杂家还特意带来了针工局的一等绣娘,给你量身段, 怎么样,杂家想的周到不周到?”


    妈呀, 这原来是给他量尺寸的, 吓死他了。还算好, 刚才没直接问出口, 不然尴尬的就是他了。


    “周到,周到,在没有比公公更周到的人了。”


    包三儿一叠声的应承, 看着那女子已经到了跟前, 忙不迭擦了擦冷汗, 就在众人面前伸开手, 让那绣娘开始丈量。


    哎唉,这绣娘……过来这么长时间了,这是头一回有女人靠的这么近,有点尴尬怎么办?


    包三儿眼睛都不敢往人身上扫,东看细看的分散注意力,生怕有一星半点的不对,让那张诚说成是色狼,毁了自己大好的形象。


    可惜啊,就因为太注意形象,所以他也就错过了那绣娘近身的时候,那张诚戏拟的眼神,在下一刻又被坑了。


    “除了这飞鱼服,陛下还说,听闻包明成在给自家闺女找女先生?这女先生再好,也比不得有当家主母,有个娘教导的好。不过官宦人家的孩子,哪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教得的?所以特意嘱咐了皇后娘娘,要在即将出宫的女官里为你选个继室。包明成,陛下问,宫里的女官规矩礼仪哪是一定都好的,只是除此之外,不知你是更看中针线呢,还是颜色?”


    “吧唧。”


    这一次怎么也撑不住了,刚擦没了的冷汗又下来了,人也不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连带着正弯腰给他测量身长的绣娘也一并给拖累的,跌倒在了地上。


    “哎呀呀,你这是怎么了?站不稳了?不能吧!难不成身子不好病了?哎呦,你看看你,害的咱们宫中的人都摔了。”


    这是摔不摔的事儿?还身子不好,你知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吗?是个人听了都得身子不好。


    包三儿苦着脸去看张诚,想好好说道说道,这一看,得了,幸灾乐祸的样子人家根本就没隐藏啊!摆明了就是故意的,你让包三儿怎么办?


    皇权社会,他真是有苦说不出哦!


    “是下官的不是,带累姑娘了,老韩叔,去喊了春嬷嬷来,扶着去后头先歇歇。”


    借着这个安置绣娘的功夫,包三儿强行稳了一波心绪。等着再回头,重新扬起笑脸,包三儿心里已经有了章程。露出几分无奈和不相信的模样,自嘲着说到:


    “公公,我是哪个名牌上的人物?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总旗罢了,皇后娘娘帮着选继室?这,这想都不敢想啊!还自己提条件!这是我能提的事儿?你可别说笑了。”


    先来个定性,将前头的失态掩盖过去吧,带累了宫里人,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谨慎些总没错的。唉,这事儿整的,他这会儿有些后悔和皇帝摊牌了怎么办。


    “怎么是说笑了?陛下待你亲厚的心,那是真真的。”


    张诚看够了笑话,这会儿说话倒是带了几分认真,表情都板正了几分,以至于包三儿这样对微表情不算敏感的都听出来了!


    真要给他当媒人了?这皇帝可真是够闲的呀!怎么突然就想到这上头去了?


    等等,赏赐?!!!


    包三儿感觉自己发现了大新闻啊!又是飞鱼服,又是帮着做媒……该不是皇帝不想花钱打赏,所以用了这个法子吧!


    包三儿求真相的表情太明显,明显的张诚想当不知道都不成。


    对着他那惊愕的瞪得溜圆的眼睛,张诚想了又想,终于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妈呀,还真是这样!!这皇帝,这皇帝是抠出了新高度了不成?


    “公公,这事儿,这事儿……闻所未闻啊!”


    “怎么闻所未闻了?宫里赐婚可从没少过,这是恩典。”


    天大地大,也没皇帝大,皇帝干的再怎么不着调,在他们这样的内宦嘴里,那也一定是合情合理的。张诚的立场相当的坚定,并要求包三儿也一样坚定的这么认为。


    这就不讲道理了啊!见过各种强塞,可谁见过娶媳妇是被强塞的?还是因为皇帝要省钱这么一个那啥啥啥的理由,包三儿心里吐槽的都快成唱出RAP了。可嘴上却什么都不敢说,只能哼唧哼唧的,用皱脸表示无各种憋屈来。


    张诚也知道这事儿是无厘头了些,也明白包三儿这会儿的憋屈,所以即使说一万个皇帝英明,关键时刻还是良心发现了一把,对着包三儿劝了几句。


    “包总旗,你得这么想,宫中女官那可是有品级的,皇后娘娘身边的,那更是如此,比如宫令女官可是正一品。当然这样的,皇后轻易不会放出来,可即使如此,选个和你官职等同的总是可以的吧?如此,你成亲之后,女眷在外交际时,那可比请封的敕命更体面。”


    女官品级?这个包三儿倒是真不怎么明白,听着好像是挺牛掰。等等。这牛掰和他有什么相干?


    “公公,这女官也能出宫?没听说这样的呀。莫不是莫不是……”


    莫不是宫里待不下去的吧,若是这样他能指望品行好的?那要是个搅家精可怎么办?哎呦,我的陛下唉,哪怕是看在他给出了这么多主意的份上呢,也不能这么坑人啊!


    包三儿那脸苦的都能滴出苦菜汁了。眼睛都带上了茫然颓废,这模样,张诚看的又是一阵的好笑。


    他都听说了,这包三儿一早就在媒婆那儿放了话,要等着孩子长大些,再说这续娶的事儿。虽说这确实是个疼孩子的人,可谁让陛下促狭呢!呵呵,这一出,可算是让他自打嘴巴子了。想来等消息散出去,那些着脑的媒婆们的嘴皮子就能让他烦死。


    “女官退宫自来就是有的。只不过以往都是年岁大了才能被恩准。至于这一次……咳咳咳,那什么,今年朝廷开销颇大,陛下有心清理内宫闲杂人等,节省开销,以备不时之需,女官也是宫中一份子,怎么可能少了去。”


    啊,明白了,是二十四衙门的事儿让皇帝上火了吧,所以索性退出去一批,免得关系繁杂,求情的太多是吧。哦,对了,节省开销,这个也是关键。


    包三儿也是个能人,刚才还犯愁呢,一听张诚说起什么清理,什么开销,那脑子立马就八卦到了皇帝的头上。有此可见,他再怎么憋屈,再怎么不愿意,其实心里已经明白了,这事儿除了认命再无别的选择。


    “原来如此,陛下圣明。”


    张诚是什么人啊,包三儿呢喃了这么一句,立马就听出了他妥协的意思,忙又加了把火,以期让这事儿看上去更妥帖些,包三儿心里的愿意更多几分:


    “说来你这样不上不下的官职品级,想请女先生哪里能请到什么好的?就是走运些,也不过是在高门大户混不下去的嬷嬷,这样的能教导些什么?别一个不好,反倒是害了孩子。还是陛下的主意更妥当些。宫中的规矩礼仪你还信不过?”


    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能说不妥当?信不过?再说下去,那可就成了质疑宫中规矩礼仪了。包三儿揉了揉脸,撑出了几许营业性笑容,拱着手,无力的说到:


    “是了,宫里出来的总是好的。”


    除了这个他还能说啥?他是真没想到啊,在现代社会他躲过了各种花式催婚,在这里他避开了媒婆的花样推销,一个不留神,竟是栽到了皇帝的手里。


    绣娘收拾妥当出来了,重新开始给包三儿量尺寸,这一回包三儿已经没了躲闪尴尬的心思,就这么木木的站着,等着尺寸量完,再用压制住各种憋屈后展开的大笑脸欢送张诚几个出门。


    等着人走远,旁听了全程,一直没能插上话的老韩头终于能说话了,上来就满含热泪的拉住了包三儿的手,激动的说到:


    “能得陛下亲自关照,皇后娘娘亲自挑选,三爷啊,这亲事……老包家祖坟都能冒青烟了!喜事,大喜事儿啊!”


    能别补刀不?虽然他明白,老韩头这样的表现才是这个时代最正常的反应,可他莫名的就觉得心里哇哇的难受。


    等着边上其他人知道消息后围上来了,一脸与有荣焉的恭喜,包三儿那更是笑都快撑不下去了。摆着手将外头的人都丢给老韩头接待,自己匆匆的就往后头躲。


    “哎哎呀,三爷这是害羞了?”


    “高兴的吧,这样的事儿,四品的官都未必能有呢。”


    “连着飞鱼服皇帝都给了,可见在咱们陛下的心里,包三爷那就该是四品。”


    “可怎么光给好处,不给升官呢。”


    “许是因为三爷年岁还小的缘故?”


    “官大官小有什么打紧?简在帝心,这才是关键。”


    “对对对,看看,宫里亲自来量尺寸呢,这是多看重啊。”


    ……


    包三儿的耳朵灵啊,即使坐在工作室里,依然听了满耳朵的好话,许是他有些耳朵软?怎么感觉听着听着,感觉那股子憋屈少了好些呢?也或许他自我安慰的功能又升级了?


    不管是不是这个理由吧,既然这事儿已经这样了,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为了将来日子能顺当些,为了不至于让皇帝吃心,觉得他不识好歹,他总该做出积极筹备,等着宫里正式赐婚的架势。


    想到这些个,包三儿重新起了身,转身从工作室边开的小门,去了隔壁已经建了七八成的院子。


    隔壁的前后两个院子虽然很多都是推倒了重来,可因为砖瓦不缺,又有土水泥做粘合,修建起来真心不慢。这会儿前头的倒座已经彻底改好,成了正经铺面的模样,和大厨房齐平的一溜也修好了房舍,新建的工作室有两大间,小炕、工作台都已经置办妥当了,分分钟能搬过来,边上供小厮伙计住的屋舍也修上了火炕……


    后头原本坐北朝南的屋舍已经翻了个,正房厢房也已经开始起墙,计算一下,许是不用三五日的,这房梁就能上去了。


    “三爷,您这是来看进程?放心,我都盯着呢,没人敢偷懒。”


    钱家父子自打给包三儿家做了火炕,自此就像是老包家专用泥瓦匠一般,家里所有的修建都是他们在干。因为熟悉,老钱如今也没了刚开始那种生分和拘束,说起话来十分的利索痛快。还时不时的能给出个不错的主意。


    比如这会儿就耳目灵便的听说了前头的消息,给出新主意了。


    “听说这家里要有主母了?还是宫里出来的?三爷,恭喜啊,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儿。不过有了这么一个有出身的,那咱们这修宅子……是不是要加点别的?”


    “加点什么?”


    倒是从来不知道你脑子这么快,前头刚听说,这里就有了主意了。小看你了啊!


    “您看,这边原本是准备给家里姑娘当闺房的吧。”


    “嗯,是这么个意思。”


    “三正两耳的正房给姑娘这便是四品人家都未必有,三爷您大气,这厢房……是想着请了女先生给女先生住的?若是如此,那有一边也就够了,剩下的空地,加上北面靠着前一排屋舍的屋檐下这一截,您看起个花坛,种上些好看的花草如何?对了,还有这角上,弄上块假山,砌个小小的鱼池如何?这么的,这院子看着也有了几分小花园的模样多好。”


    嘿,你倒是将我家安排的挺周全啊!


    包三儿转头看向那老钱,露出了这大半天里头一个真心的笑来。


    “想了挺久了吧!原本不说是觉着我舍不得花这钱?”


    “不……”


    老钱头被戳穿了心思,正不好意思的想辩解一二呢,外头一阵的大嗓门传了进来。


    “老三,老三……”


    这是包明武的声音?包老大回来了?


    包三儿再也顾不得和老钱瞎扯,一撩袍角,急匆匆的就朝外走去。


    也不知道大哥这一遭江南之行走的如何,怎么就这么快回来了?别不是除了什么岔子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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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对话、信心


    包明武这一趟走的那是相当的顺啊, 许是从京城开始,他就转换了身份,并一路跟着商队一起的缘故, 南边那些人虽然从各种渠道听说了有人去查探的事儿,却愣是没有一个怀疑到他身上。不但是没有查到他身上, 甚至因为他跟着商队正经的在销售采买的缘故,还通过买卖的关系, 认识了不少江南中等商家,从而套出了不少的情况。


    有了这些本地圈子里的人的情况, 再去针对性极强的查探, 那怎么可能没有成绩?而只要掘开了一个口子, 呵呵,锦衣卫凶名赫赫,总有人为了自己卖了别人的对吧。如此, 你说包明武顺不顺?


    “你是不知道,我这一趟干的呦, 回来的时候衙门里那些老手都惊呆了。郝大人这样抠门的,都大声嚷嚷着要给厚赏, 说是我给南镇抚司争脸了。”


    包明武红光满面, 眼睛明亮, 说话的声音都高昂顿挫, 一看就是还没从激动中缓过来的模样。


    “大哥这是刚从衙门出来?”


    包明武眼神迷茫了一瞬,显然没明白为什么老三这么问。不过他还是下意识的点头回答:


    “啊?嗯,是啊, 刚交了差, 顺路就过来和你说一声。”


    难怪了, 这是刚从南镇抚司衙门围攻式的夸奖中脱身啊。


    包三儿在心里暗暗点头, 想想他这个样子一路招摇着回去,对北镇抚司的人记恨的可能,抿了下嘴,笑着说道:


    “恭喜大哥了,有了这一出,想来这升职的事儿也能指望忘了,对了,刚才说郝大人给赏了?给了多少?大哥,我刚得的消息,内买就要开始了,你回来的正好,这赏银得的也正好啊。”


    内买?晃荡一下,内买两个字一出来,兴奋的有些上头的包明武瞬间清醒了。一把拉住了包三儿往他那工作室里去,一边开始从怀里掏东西。等着人到了屋子里头,细细的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就将怀里的银子吧嗒一下放到了工作台上。


    “看,107两,这趟外差的费用补贴,赏银全部合在一处了。怎么样,够不够?”


    包明武尝过了一次内买的便宜,这会儿那是怎么都不想错过喽,生怕这次没上次那样的好事儿,轮不到自己去竞争,这会儿那是恨不得将自己都抵出去换了银子,好让老三多弄点东西回来。


    包三儿能不知道他这心态?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在他兴头上说这个了,如今看他这么快就丢开了立功的心思,对着他一脸期待,忙点着头说到:


    “有这一笔倒是好了,前头大嫂让二哥送来了80两,凑一起,若是这次价钱还成,买上五十亩地应该是能的。”


    不想他这里刚一说包林氏送银子的事儿,这包明武就急了。拍着大腿嚷嚷:


    “你大嫂送来银子了?80两?哎呦,这傻娘们,我走的时候,家里只留了85两,是给她们当后手留的,这么全给出来了,没了这么一笔,他们娘几个吃什么呀。”


    呵呵,你自己都回来了怎么不说?这心疼的,很狗粮你知道不?


    “大嫂说马上就是夏收了,到时候家里田地总能收些东西回来,还上几个钱,凑合几个月到秋收还是成的。”


    看着包明武听了还是一脸的不赞同,他马上又说到:


    “倒是二哥,这次也不知道干不干的及,他手里可没什么活钱,就等着帮人盘账的工钱了。”


    “老二?那我帮他想象法子吧,他对买地这事儿最上心,若是不能添一下,还不定要后悔多久呢。”


    话说到这里,包明武一进门的那种被打了鸡血的状态已经彻底没了。包三儿这才笑着对他说到:


    “大哥,这会儿的你才是正常的你。”


    嗯?怎么突然这么说?


    包明武疑惑的看了过来,包三儿笑着不说话,只将刚才包明武那表情动作无声的表演了一番,包明武立马就红了脸,并瞬间明白了包三儿说的是什么了。


    “哎呀,我这……大哥我失态了,让你看笑话了。”


    虽然脸红,可包明武就是包明武,大气的很,立马就自嘲着说笑起来。


    “琢磨了这么久的事儿一下子有了希望,你大哥我啊,终究还是不能免俗的翘尾巴了。”


    就是因为包明武是这样爽气磊落的人,所以即使包三儿是穿越来的,不比原身,感情隔了一层,依然对这个大哥很是亲近。


    “人之常情嘛。”


    “对了老三,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看着你门口挺热闹啊,街坊邻居都围在门口,怎么了这是?你这房子也没全好,莫不是有什么事儿?”


    还围在门口?呵呵,这些个爱看热闹的,倒是毅力够强悍的,这么长时间都没散。


    包三儿哭笑不得的将张诚过来的事儿大略说了说,这一说,包明武乐了,拍着包三儿的肩膀笑说道:


    “这可好,我还说让你大嫂帮着你寻寻呢,不想竟是彻底解决了。好啊,宫里出来的,多体面,多长脸啊。就是将来我和你二哥家里孩子出嫁,有这么一个婶子,说亲也能容易些。”


    看,这就是这个时代的人对于皇宫,对于皇权的态度。在他们眼里,这是上头看的起你,是被赐婚的人占了大便宜,是值得居家欢喜,祖坟冒青烟的好事儿。


    “那张公公可有说宫里什么时候赐婚?咱们可要准备聘礼?这接亲的事儿该怎么办?咱们上头已经没了老人了,作为大哥,这事儿怎么也要我出面,可说了该怎么接洽没?哦,对了,对了,宫里出面,那主婚人该请谁合适呢?哎唉,这事儿咱们家没经验啊,都不知道该请教谁了。”


    人选都还没确定呢,你居然已经想到这么远,这么细了?


    包三儿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看着包明武在那儿转着圈的琢磨各种细节,愣了半响,才憋出一句话来。


    “大哥,这人……我总觉得赐的蹊跷啊。这宫里的……不知根知底的,总觉得不踏实。”


    蹊跷?不知根知底?包明武回头挑着眉上下看了看包三儿,反问:


    “咱们不知根知底不要紧,只要宫里觉得知根知底就成了。皇帝还能平白害了你不成?咱们这样的人家,有什么好被人谋算的?有什么是能被皇帝看在眼里的?说来也就是你那点手艺了。能做出让将作监仿制的东西……上头能想着你可能被人盯上不是挺正常的?想派个知根知底的在你身边,免得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策反不也正常的很?”


    啊?还有这说法?派个明子还是正常的?这都什么理论?等等,你这是一下就想到了这赐婚的关键处,却不以为然?还替我高兴?


    “老三啊,你得知道,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当棋子的,而这天下,哪怕是朝堂高官,又有哪一个不是棋子?能想到你,这说明你如今也是个人物了,难道不值得高兴?”


    这绝对是包三儿从未想过的角度,而这样至理名言一般的话,居然是从大老粗一样的包明武嘴里说出来的,这让包三儿十分的吃惊!他觉得他似乎从没看清过这个时代人的智慧。


    “若是照大哥这么说,弟弟确实该高兴。只是小满和立夏……”


    说起这两个孩子,包明武倒是理解了包三儿迟疑不喜的缘故,想着他那一番慈父的心思,包明武索性剥开了,揉碎了,细细的劝解道:


    “不是每一个后娘都是恶人。再说了,小满几岁?再过几年就该出嫁了,一副嫁妆的事儿,还不用她出,是个聪明人就不会对她怎么样。能在宫里活下来,还能做上女官的,能是笨蛋?至于立夏,男女七岁不同席,立夏已经是能去学堂的岁数了,平日能有多少交集?便是昏了头,自己还没生就想搞事儿,初来乍到的也不顺手不是。若是等着她自己有了孩子,在家里立稳脚跟还想……呵呵,不定到时候立夏都快娶媳妇了,这个时候若是再搞事儿,那动静可就大了。你家里就那么一个不上不下还未必能承袭后代的爵位,值得吗?宫里见过了大世面的人,可未必看得上你家里这点子东西。”


    听着包明武这么说,包三儿是频频点头啊!果然世事洞明皆学问,虽然包明武官职上不如他,可在人情世故上,在这个时代的潜规则上,那真的是比他看的清醒多了。


    “听着大哥这么说,我这心就安生多了。”


    “这才对嘛。行了,这事儿我和你也说不着,等我明儿去了衙门,寻个明白人问问再说吧。”


    确实该找人问问,他们一家子对这事儿就每一个有经验的,就是听都没听说过。


    “那就拜托大哥了。”


    “长兄如父,这本就该我的事儿。哦,对了,留点银子,以防有什么大花销,这个你得自己准备。”


    “知道,我一会儿就另存些放一边。”


    说完了这一桩戳在包三儿心里的事儿,他终于有空和包明武说起自家新建的院子的事儿了,一边说还一边引着包明武去了隔壁。这一看,包明武心下越发的痒痒起来。一叠声的喊好不说,还开始琢磨他家是不是也能这么搞一搞。


    “除非去外城另买,不然……大哥,你和二哥家门口的巷子不大,哪怕是开了铺面也白搭,后头呢,临着的人家也不是那住不下的,隔壁,一边是二哥,一边是个三进大宅,前后左右都没戏。”


    “还真是,不过外城……嗨,我瞎想什么呢,就是真想,我这会儿也没银子。”


    “三爷,三爷。”


    又是一阵的高喊,打断了包三儿和包明武的白日梦。


    “咦,这声音,有点耳熟,你家里的吧,谁啊?”


    “我家伙计,那个大眼睛,许是有人找我。”


    这是今儿第二回 了,在新院子里被人喊出去。包三儿便往外走,边抬头看了看天色,总觉得日子有点不对。


    确实不对,因为又是秦全福来了,这人,这几日来的那可真不是一般的勤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包三儿家食铺里红烧肉太馋人的缘故,让他将这跑腿的事儿干的这么积极。


    “明日,就在明日了。您赶紧准备好。”


    “什么明日?”


    这里秦全福刚压着嗓子在包三儿耳边来了这么一句,还不等细说呢,就让跟着来的包明武问到了脸上。


    秦全福愣了一下,然后迅速的看了看周围,见着没外人,包三儿又没阻止的意思,这才说到:


    “内买,已经布置场地了。通知约莫傍晚送出来。”


    包明武乐了,他这一趟回来的可真是够巧的,看来他的运气很不错啊!这么好的运气……莫名对自己赶上这一波升职的事儿更有信心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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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发威、内买


    信心不信心的其实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这里还没高兴多久呢,就让家里的母老虎找上门来了。


    对,就是包林氏, 看看这怒气冲冲的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抓/奸的呢。


    “我就知道你必定是在这里, 我说当家的,你这一趟……”


    一看包林氏这架势, 包明武就知道不好,忙不迭的就弯腰讨好的开始拉人,


    “里头去说, 里头里头。”


    好歹他也是个男人, 秦全福还没走呢,在外人面前让自家媳妇叨叨叨的,这多丢脸啊。


    包林氏也不是那不知道事儿的, 进来看到秦全福就知道自己冲动了,迅速变脸, 扬起笑呵呵的说到:


    “你终于回来啦,怎么不赶紧回家呀, 害的我担心了好一场。”


    别, 别这么说话, 人人都知道你是母老虎, 这假装温柔贤淑的笑骗不了人,寒颤都起来了知道不?赶紧的走人吧。


    都不用包三儿示意,对老包家知道的足够详细的秦全福第一时间拱手走人, 再不走, 他怕哆嗦的坐地上。


    外人走了, 两口子也到了里头工作间, 包三儿招呼了小七过来看铺子,也跟着到了后头。


    “你这人越发的没数了,走了这么一趟,不求你挣什么钱,你好歹将货卖了,将银子带回来啊!别忘了这里头可还有你弟弟家的银子呢。你倒是好……”


    人还没走到工作室呢,就听到包林氏那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外带包明武嗷嗷叫的喊疼。


    包三儿的脚步立时一顿,这明显两口子再耍花腔,他这时候进去不合适吧!要不他先出去溜达一圈,将地方让他们亲热亲热?


    “哎哎呀,你轻点,媳妇我这真不是乱花钱,你听我解释啊。”


    哦,解释?那他不走了,他也想知道自家大哥往南面走了一趟带了什么回来,怎么就让大嫂这么找上门来。


    “你说,我不让你说了嘛?坐下,赶紧说。”


    “那什么,你也知道的,我这去就是商户的模样,那商户到了地方卖了东西,能不进货?难得走这么远,选点京城没有的,南面特产的这是所有商户都会干的事儿,我能当个异类?”


    包三儿在外头听着直点头,你别说,大哥这么事儿办的确实没错,是该贩点东西东西回来看着更像样,甚至这还能起到迷惑人的作用,让归途更安全。此外,去都去了,不趁机挣上一笔,让家里更宽松些,那才是白走了呢。若是他,估计也会这么干。


    “行算你说的有理,可你贩运什么不好啊?啊!松江布,杭州茶,苏州刺绣,哪一样不能挣钱?你倒是好,天目山的笋,山阴的梅干菜,萧山的萝卜干,连着宁波的臭冬瓜都有,你竟是全弄了这么些个吃的,这东西一个不好就返潮霉了,你这将银子往水里扔啊。”


    “那,那不是老三开着食铺嘛,那老二也是在酒楼干活,我想着别家许是这些个东西没处卖,我们家还是能的。再说了,大家都知道你说的那些,这一遭我回来跟的商队十个里头有七个贩的就是这个,我这要是一样了……到底主要还是为了差事,还是小心为上的好,不一样了,人家不就不会看我不顺眼,给我下套了嘛。”


    嘿,你别说啊,这包明武看着粗,可这事儿办的还真是够谨慎小心的,每一点都说到了关键点上,可见家里有个账房兄弟好处还是不少的,生意上的事儿挺明白啊。


    “呀,要这么说,那确实你的安全要紧。孩子爹,你瘦了……”


    听着声儿包林氏虎威已经发泄完了,包三儿觉着自己似乎可以进去了,可这脚还没动呢,这一句瘦了,呵呵,让包三儿直接转身就往外走了。


    还进去什么进去,进去当电灯泡吗?他还不至于这么没眼色


    内买的通知就像是秦全福说的那样,就在傍晚时送来了,而且和上次一样,包明武也一样有参与的资格。这可好,不用一个人承担三家的需求了,包三儿揣着银子就和自家大哥往贡院去。


    对,就是贡院,这一趟因为数量实在是太多,以至于以往内买的地方根本不够放,所以只能不那么斯文往贡院借场地了,为此户部差点没让礼部给喷死,若非礼部也有诸多的小官有这方面的需求,这事儿就是皇帝亲自说,怕都未必能让他们答应。


    不过这贡院卖东西那是真方便啊,一溜溜的长考棚,每一个考棚里头都放不一样的,一片就是一个大类,找起来相当的方便。像是包三儿他们哥俩,三两下就寻到了自己想要的。


    “我买200亩地,大哥你呢?”


    “我可没你会挣钱,全拿出来也就能买50亩,不过这一遭下来,家里就凑满200亩了,有了这,即使天时不好,一年怎么也能有个百多两,我也总算是能松口气了。孩子眼见着越来越大,吃穿用度,读书婚嫁,都是事儿,宁可这会儿难些,也要趁着这个时候将底子压实喽。”


    “二哥那里的呢?你帮着挑好了?”


    “嗯,三十亩,他也能凑满150亩了。咱们三家,家业总算是能看了。”


    不做官的时候还好,田多田少的,没睡盯着看。大家都差不离,他们还算好的那一波呢,包明武自是不怎么上心的。可这一当了官……周围阶级不同了,自然而然就有了比较。作为新晋的小官中的一员,看看自己家单薄的家底,再看看别家那家业兴旺的样,谁又能真的不在意?真不在意,包明武又为啥要出那么一个远差是吧!


    一炷香的功夫,兄弟两个手脚利索的就将需要的田亩都买好了,看看这贡院里来来往往的人流,再看层出不穷的东西,两兄弟也没急着往外走,索性趁着时间足够,又转去了别处看看稀奇,美其名曰长长见识。呵呵,说来平日他们还真没见识多这么多值钱货呢。


    买东西的地儿那是真不能多看啊,看着看着,就开始下手了。谁说男人就没有买买买的剁手欲望?反正本还想省着点花的的包三儿最终也没能躲过无数好东西的诱惑,直到彻底抖落空了袋底才走出了贡院的大门。


    包三儿一边往外走,一边在整理各种取货条子,看着那厚厚的一搭东西,包明武没花自己的银子都跟着心疼了。打量一下四周,压低了声音问:


    “我说老三,你这该不是将明天食铺采买食材的银子都花了吧,怎么就买了这么多东西呢。这家具用的着买?过阵子让木匠来打多好,用上些老榆木一样好的很,还省银子。看看这闹得,你这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我拉都拉不住。”


    翻着条子统计的包三儿头都不抬,顺嘴就回道:


    “多好的木材,那可是鸡翅木,一套十六件,才市价的八成,多划算。不下手,谁知道还有没有这样捡便宜的机会。我都算计好了,有了这,我那正堂的正好放到新院子里去,外人看不见那的地方,只要实用,差些也不妨事,倒是这一套,放外头绝对够体面。往来个贵客什么的,也不至于露怯。”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一想不过是木头不同就差了那么些价钱,包明武还是感觉不上算,肉疼,


    “体面倒是体面了,可这……算了,你比我有钱,随你吧。不过你买那么多布料做什么?虽然好些都是宫制,可花式织纹都是旧年的,也不鲜亮啊。”


    “花式旧有什么关系?做好了,穿出去总比咱们以往的绸子衣裳看着像样些吧?都说先敬衣衫后敬人,就咱们这样的新荣之家,有几件好料子的衣裳很有必要,省得让人觉得寒酸。再说了,我那个赐婚的事儿你忘了?你说,等着宫里……哪怕是为了撑个场面呢,也不能让人小看了去不是。”


    听着包三儿的话就知道,对于宫里赐婚这事儿,即使周围的人都说好,他心里依然是带着几分审视的。对此包明武倒是没觉得不对,都不是什么小白兔,真什么戒备都没有,欢欢喜喜的迎接,那才奇怪呢。


    不过经过了包三儿这花钱的事儿……包明武总算是说出了自打知道这事儿之后第一句不怎么高兴的话。


    “看着面子是有了,可为了这面子,你这里子可亏大发了。若是咱们自己寻个门当户对的,哪用得上这么折腾呢。”


    听到这话,包三儿倒是笑了,反过来劝说道。


    “大哥,你这心疼的时间有点长啊,银子都给出去了,再心疼有什么用?也不能还回来,宽宽心,走,回家吃饭去,兜了这么多个圈,我这肚子都饿了。”


    “吃饭?包三儿?你吃饭不喊我?”


    谁啊这是,猛地插进来搭话,也不怕吓着人?咦,居然是罗七?他回来了?


    “你小子回来了?这是正赶上了?”


    “可不是,走走走,正好到你家吃饭去,你请客。”


    嘿,这自来熟的,倒是不客气的很。不过看他怀里鼓鼓囊囊的……也是没少买吧,所以想省一顿是一顿了?


    “你买了什么?怎么看着好大一堆的样子。”


    “我还能买什么,木头,家具,摆件,衣料,瓷器,樟木箱子都是这些个杂七杂八的。”


    哦,他一说包三儿就明白了,嗯,不但是包三儿,包明武也明白了。


    “你这是给你妹子准备嫁妆吧。这倒是买的实惠,不过这都是旧的,你这……亲家不计较?”


    “计较什么?家具箱笼的买回来重新上个漆不一样是新的?摆件本就是越旧越值钱,我家给十六台嫁妆呢,这数字都能惊掉他们一家子的下巴,能计较个屁。”


    呀和,这口气……难道有事儿?


    在八卦面前,包家兄弟立马抛开了心疼不心疼的问题,对视一眼,然后一边一个,夹住了罗七就往回走,那速度,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罗七被绑架了呢。


    “正好遇上了,走,喝一杯去。那什么,你亲家……”


    “别来这套啊,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可我就不说。不对,不单不说,包三儿,你还得另外给我好酒好菜的上。”


    嚯,罗七以往可不怎么露出这样傲娇的样啊!这事儿里头还有事儿?包三儿一把别住罗七的胳膊,笑的阴嗖嗖的,


    “嘿,你小子,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儿子读书的事儿,我给你办好了。怎么的,不值这一顿?”


    立夏读书的事儿?哎呦,真要是这样,那别说一顿,十顿都要给啊。


    “果然是好兄弟,我没白和你交好一场。”


    “看看,就知道你这人如今越发的不实在了,要不是这样,我们就白好了?”


    别,求别说这话,什么叫白好了?这话听着很容易让人有歧义的。大明这会儿男风可正盛行呢。


    “兄弟,铁兄弟。”


    包三儿这急着澄清,罗七没察觉有什么问题,包明武先大笑起来,这热闹的。三个男人,一样是一台戏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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