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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全是喜事


    说来这包家其他两家怎么这会儿也在包三儿这里?说来这还是包明武的锅, 他听人说包三儿年底食铺的生意特别的好,好些人都在那边定菜,忙得连着侄子侄女都去当小工了, 想着包三儿怕是来不及做年夜饭,边索性贴心了一把, 领着弟弟,带着两家的老少, 提留着他们准备好的年货,直接就过来了, 美其名曰, 一起过年热闹。


    可不想这凑热闹凑的, 竟是还参与了一把升官发财的大戏。


    “103,105,123, 128,133, 143,老三, 一共153两, 娘唉, 这得多少位大人们在发赏啊, 你那东西难不成立了大功了?”


    包明武到底是锦衣卫内部人员,只看这赏钱的数量,就猜出了一二三来。包明威平日最是个会算账的, 可这会儿他却顾不得那些银子了,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小旗的衣裳和腰牌, 越看眼睛就越亮, 不等包三儿回答老大的问题,扯着包三儿就问:


    “我记得,小旗好像是从七品?”


    “对,从七品。”


    包三儿没回头,包明武听着声下意识的就答了,只是答完之后,他自己也愣了一下。


    “从七品?”


    娘唉,他拐着弯的闹腾了半年,才不过是从九品,自家老三一个转头居然就是从七品了?这官升的的,怎么,怎么就这么让人心里憋屈了。合着他这半年忙得还不如他做个好东西?


    作为大哥,一下子让自家隔房的弟弟超越了,包明武心里那一瞬间的酸涩滋味真真是不好受。这官服,这牌子,就像是个大巴掌,打的他脸上生疼生疼的。


    前几日他还对自家媳妇说,自己终于又撑起了家里官宦人家的门楣,说以后自己要怎么这么护着自家兄弟们,这一刻……


    “老三是从七品了啊,比大哥强。”


    心下虽然酸的难受,可自家多了一个官,从家族的角度去说到底是好事儿,有了这个名头,哪怕自家老三这官当得,许是连个手下都没有,可家里的门槛却上来了,以后家里孩子出门也能被高看一眼,这样的好处,他说不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包三儿被这大雷打的一直有些晕,到了这会儿都在堂屋坐下了,看着两个哥哥算账的算账,看衣裳的看衣裳,嫂子们操持起饭菜来满脸发红,眼神带着羡慕,他才多少回了点神,刚想说点什么,却不想一下就听到了这个,他一个激灵,终于彻底的反应过来了,忙不跌的一把拉住了自家大哥的休息,一脸茫然的说到:


    “大哥,这真的是给我的?我真做官了?”


    瞧着自家老三到这会儿才有点回神,包明武不禁就笑了起来,这一笑,刚才那点子酸涩倒是压下去了大半,伸手拍了拍包三儿的肩膀,笑着说到:


    “对,就是给你的,你是官了,从七品的官了。”


    “我,我就是个金银匠,还能当官?老天爷爷,这些人,拿着我给的东西到底干什么了?莫不是将人家金库都给缴了?不然能这样?”


    他这么一说,别说是那两个哥哥了,就是两个嫂子都有些忍不住了,凑过来说到:


    “这不得问你嘛,你到底给做什么了?怎么一下子又给官又给银子的。”


    做什么了?那必定是那个飞针的事儿,可这事儿他不能说啊,所以只能竖着手指往嘴唇上那么一摆,然后摊手说到:


    “上头不让说。”


    “若是那样,这官来的,怕是有让你闭嘴的意思了。”


    一听事关机密,包明武剩下的那点酸涩也跟着没了,凡事要保密的事儿,一个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即使他们是锦衣卫,该灭口的时候,上头也不会多犹疑。所以这么算,这官好像也能算是老三拿命换来的?若是如此,比他高那还真是没什么可说的了,到底他干的活儿可没这危险。


    “这年过的,老三,你这是双喜临门了呀,看看,又是大笔的银子,又是官位的,明年怕是要红火起来喽。”


    哦,对,还有银子,说到这个,包三儿将桌子上包明武已经算好的钱拢了拢,冲着边上高兴的开始抹泪的老韩头说到:


    “开了年,咱们就去买地,加上这些,咱们能直接买100亩了,有了这些,再加上咱们家原本的五十亩,以后别说是自家吃了,就是食铺里采买粮食,怕是也够用小半年了。”


    “若是风调雨顺的,怕是还能多混些日子。三爷,咱们家,咱们家这是起来了呀。”


    老韩头本来眼泪已经有些止住了,让包三儿这么一说,又有了泛滥的迹象,吓得包三儿赶忙转移话题,生怕一个不好,家里就让水给淹了,大冬天的,真这样这日子可怎么过?


    “过了年,初五的时候老韩叔,得给财神多供些贡品,多谢他照顾。看看咱们这小半年的,银子来的可真是够利索的。”


    财神?哦,对,是该多拜拜,他们家从院子都被卖出去一角到如今田地能一下翻上两翻,这速度,都快赶上神机营的窜天猴了,可不就得多拜拜嘛。


    “三爷说的是,这事儿绝对不能大意了。”


    一句拜财神就让老韩头立马止了泪,包明武几个看的暗暗的发笑,包明武更是对着包三儿竖起了拇指,这忽悠人的本事,真不像是他们老包家出的脑子。


    不过今儿这喜事儿还不只是这两样,这边一家子人刚缓和了心情,乐呵呵的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桌,哄着孩子们一起吃起年夜饭,那头在外头看大门的小七就领了个人进来。


    “七哥?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大年下不在家吃团圆饭,跑来串门,难不成是有什么事儿?


    包三儿一见着来人就站起了身,边上包明武也脸色板正起来,脑子过了一下今年在南镇抚司值守的名单,哦,这家伙今年正好轮到值守啊!若是如此,那怕是来混年夜饭的。


    “怎么,你们值守的地方没做好吃的?要不和咱们一起?”


    罗七进来一见这满屋子的人,心下就有些后悔,原以为就包三儿一家子呢,不想竟然是三家,来的唐突了。不过他和包明武也算是同僚,相熟的很,这所谓的唐突尴尬不过是一瞬,就能抹把脸,厚脸皮蹭上一顿了。


    大大方方的在堂屋全是男人的一桌寻个空位坐下,一边应声客气:


    “今年十来个人值守,比往年多了两成,我看着菜有些不够,就想来问问看包三儿这里是不是还有剩余。不想出来才发现,门都锁上了,便索性厚脸皮到后院来了,想着再不济总能让春嬷嬷凑上一二个。”


    说话间他筷子动的飞快,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两块红烧肉就下了肚子,就这他止不住他的馋虫,又夹了一块紫牛肉,才接着往下说。


    “你们兄弟三儿今年怎么想着凑一起了?不过这样看着还真是挺热闹啊。”


    确实热闹,如果你这筷子动的慢点的话,这估计还能更热闹,这会儿一个个的看你都像是看西洋镜了,屋子里声都小了,你不知道?


    包三儿有心笑骂几句,想想到底是年下,又将话压到了舌头底下,只冲着屋子里正照顾孩子的春嬷嬷嘱咐道:


    “春嬷嬷,去看看厨房还有什么,帮他做上几个,回去也好交差。”


    “唉,我这就去。”


    春嬷嬷应答的相当痛快,她这是心里有底不犯愁啊。想想包明武两家来的时候带的大包小包,想想包三儿让前头食铺留下的各种菜品,家里原本准备的还这是有不少剩下的,只稍微拾掇拾掇,弄出三四样都是寻常。


    等着春嬷嬷出去,有了肉填肚子,又有了东西能回去交差的罗七终于将礼仪重新找了回来,放下了筷子,眼睛扫了一下边上还摆着的小旗衣裳和腰牌,冲着包三儿乐呵呵的拱手恭喜到:


    “在衙门里就听说了,三儿,恭喜啊!你这一步走的,比哥哥我利索多了。可见往日哥哥我还是不够上进。”


    这话说的,包明武一个大白眼就过去了,这和说他不上进有什么区别?他们都是一样的级别。偏偏人家是在恭喜,想刺回去都不成,弄得包明武十分憋屈。


    “我说罗七,你这上门恭喜,连着喜宴都吃了,怎么连个红包都没有?”


    “谁说没有,我这人最实惠了,自来都是大红包。”


    嗯?真有大红包?若是如此,那反过来包明武就该尴尬了。不对,这人今天值守啊!哪儿来的功夫弄什么红包?还是实惠红包?


    早年就相识,还同僚了好一阵的包明武立马听出了不对,忙转头冲着罗七问到:


    “说说,什么实惠红包?你这家伙,最是个会话里藏话的,别糊弄我们。”


    罗七听了这话咧嘴一笑,双手一摊,痞笑着说到:


    “我的消息那就是最实惠的红包。”


    好吧,就知道会这样,郝成刚的贴心亲近人嘛,怎么可能没点铁公鸡的本事对吧。


    屋子里老包家的几个当家男人做直了身子,就这么表情一致的看了过去,看的罗七微微一晒,然后略带几分神秘的低声说道:


    “今儿傍晚,宫里传来了消息,说是让咱们将锦衣卫里头懂得古董鉴定,房产估价,物价合算的都找出来,我这一听就知道有事儿,便托了人去问了东厂那边,果然他们那里也在寻这样的人,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他们怎么知道?别看他们家三兄弟两个是锦衣卫,可到底不是什么核心人物,更没什么权柄,能知道什么?


    “你们这脑子啊,想想,东厂和锦衣卫一起动起来这事儿能小?而最近最大的是什么事儿?这样的事儿里又有那些事儿能用上这样的人?”


    话说到这份上,别人许是脑子还未必能转过弯来,可精于计算的包明威却第一时间明白了,只见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咧着笑冲着自家的兄弟说到:


    “怕是先头抄家的那些要立马发卖了。也是,那里头那么多田地呢,若是冬日里不赶紧的将田地兑出去,那开了春误了春耕可就麻烦了。不过这事儿往年一直都是户部办的,今年怎么突然想到从东厂和锦衣卫调人了?莫不是以往卖的太便宜,皇帝觉得吃亏了?”


    你猜的可真准,放到宫里,怕是比那些公公都懂皇帝的心思。


    “皇帝能往这上头想?必定是别的缘故。”


    虽然自家这皇帝确实爱财,而且还财迷的几乎消息灵通的都知道,可嘴上却不能这么直白呀,弟弟唉,你好歹看看这屋子里都有谁不是?罗七在和咱们亲,那也是外人。


    包明武一个瞪眼将包明威后头的话堵了回去,顺口还将话给圆了回来,那利索劲,让罗七不禁有些失笑。摇着头撇过这话头继续往下八卦道:


    “确实有别的缘故,听上头的意思,许是这次抄家得来的东西十分琐碎的缘故,所以这内买的好处,直接划给了六品以下的底层官吏,你们是知道的,这官品越是往上,人数就越是少,这一次六品以下……乖乖,我心下粗粗一算,就差点没吓死,怕是放到贡院里都坐不下。你们说,这么多人参与,不将锦衣卫和东厂调过来能成?”


    这是能不能成的事儿?亲,关键是六品以下内买啊!他家如今可是两个人都可以了。


    包三儿撸着袖子,一把拉开坐在他和罗七中间的自家儿子,蹭到罗七身边,拉着他的胳膊就开始询问:


    “知道都抄家了什么不?田地多不多?都是什么样的?”


    “具体的不知道,不过田地确实不少,小的五十亩,最大的不超过200亩,都挺琐碎。”


    琐碎好啊,他要的就是这个琐碎,包三儿等不及问别的,眼睛嗖的一下,就看向了边上的两个兄弟。


    都是自家兄弟,眼神交流相当的顺畅,包明武立马就算计了起来。


    “老二,回去后你算算,能不能凑出五十亩的银钱来,若是有,算了,就是没有,先将有的给我,到时候我帮你也抢一份,我这里应该也能有一份,三儿,你那100亩也别在外头寻了,就等着这个吧。这么一来,咱们家买200亩,算不得打眼,应该能成。”


    包明威听到大哥这么说,心下估算了一下银子,跟着也笑道:


    “我有,我有,不用大哥垫付,倒是别的,还要大哥帮着多买些,比如好点的家具,对了,若是有铺子,大哥,咱们是不是也买一个?便是不像老三这样自己干,租出去收租子也是极好的,难得有占便宜的机会,怎么都不能错过了。”


    那是一定的,兄弟三儿越想越高兴,可惜,这罗七又来泼冷水了。


    “你们说,让咱们懂行的去……便宜能和以前一样?”


    包三儿几个嘴角的笑僵住了,确实,皇帝的意思好像已经很明白了哦。看来这开年的头一桩喜事儿估计要打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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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内买、图纸


    不管最后会不会打折, 价钱比外头地这是一定的,所以包家三兄弟嘴角僵硬就那么一瞬,随即又乐呵了起来, 包明武更是挤眉弄眼的冲着罗七说到:


    “不管上头找内行人是干什么,我啊, 就知道一点,这样内买的机会, 是咱们这样的小官头一遭有机会参与,为了这, 咱们也得多上心些。哪怕只是平价呢, 罗七, 你自己说,是不是比咱们寻了牙子去买的更好些?”


    那是一定的,这些被抄家的可都不是凡人, 能在军需上下手的,哪一个不是坐地户?哪一个不是人脉关系, 背景实力都具备的?他们能看上的地,怎么也得是中上等的, 这样的哪怕只是几十亩呢, 一般二般的, 外头也不容易买。


    最关键的是, 让这包家兄弟那么一说,罗七脑子里灵光一闪,也想起了个重要的消息。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去年咱们京城大清理记得不?”


    那能忘了?这事儿动静可不小, 为了逮耗子什么的, 有些地方都快掘地三尺了, 外头焚烧垃圾的坑都有十七八个。可这和今儿这事儿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们不知道,当时啊,各处清理之后才发现,好些街巷拐角的位置,居然有不少零星的无主空地。那些地方有些是早年成祖皇帝建城时种植树木的地方,树木枯死了,地方就空了出来;还有些是土地庙之类的荒芜坍塌的旧址,总之零零星星的,整个京城,不下一二十处。”


    空地?拐角?包三儿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光亮,他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儿,而罗七接下来的话也确实如此。


    “当时大家只是看个稀奇,觉得垃圾堆清理干净了居然有这么大感到好奇。可谁想,没多多久,这一个个空地居然就起了屋子铺子,还有了正经的地契了!”


    说到这里别说是包三儿这个心里已经有些预感的人了,就是包明武和包明威两个也反应过来了,那包明威更是眼睛瞪圆了,一脸后悔懊恼,和丢了一千万一般的叹息着说到:


    “想来必定是一些个有些门路的人,用买荒地的低价将这地方拿了,然后起了屋子,上了正经的房契。”


    “不错,而且这些人起房子还不是随便起的,锦衣卫察觉变故去查探的时候发现,这些人居然去请了工部最善营造的工匠,将这空地用心设计之后才起的,不浪费半点地方。即使是个拐角不等的空地,也能生生收拾出个小小的门脸和后院屋舍来。”


    “七哥,你这会儿和咱们说这个,莫不是想说这些地方如今也在那内买的清单里?”


    连着东屋里分桌吃饭的嫂子们都听得津津有味,满脸八卦的时候,包三儿一句话,将这已经快要散出去七八里的话头又给扯了回来,将内买的事儿重新抬到了桌面上。


    罗七看着包三儿一脸欣慰的点头,


    “确实,就是这个意思,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怎么没兴趣,那是太有兴趣了,虽说他们家如今有了两个能去参加内买的,可官职在这里摆着呢,好些的田地和铺面怎么的也轮不到他们,不但是人脉不够,银钱也不够。所以有点自知之明,将目光放到别人不可能第一眼看中的地方,那才是他们能抢到手的关键。


    “一共有多少这样的铺子?七哥,这个你应该知道的吧,毕竟抄家什么的,都是你们和东厂去的。”


    “若是没有人走后门提前买走,那最起码有十二个。”


    那不少了,即使有人走后门,看在今年皇帝特别注意的份上,也不能将这些全部吃下,免得吃相太难看,翻了车。


    “位置怎么样?大小呢?大概市价多少?”


    包明威知道自家能机会了,问起话来越发的往细致里去了,可惜,这样的问题罗七也就能说个大概,毕竟他不是干这个的对吧。


    “我也就见过四个,大小……就我见到的来说,有两家是后头一二间,铺面一间上下的那种,还有一家门脸才半间,后头倒是竖着有三间,像是个长条。最后一个倒是规整些,后头两间,前头一间半。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至于价格,不好说,没有买卖过,吃不准,不过怎么也该有百两上下。”


    “不着急的,老二,开年咱们自己去走动走动不就知道了?往街巷拐角去找,贴着封条的必定就是了,看准了,到时候也一样能心里有数。这会儿咱们要上心的是,这内买什么时候开始。想想,一个这样的铺子也要百两,要是时间太短,银子不凑手那才麻烦呢。”


    哦,对对对,银子,这个最要紧。包明威又开始扒拉手指头了,就是东屋里头两个嫂子也一样开始算钱。看着他们这样,罗七也没心思继续待着了,加快速度往自己嘴里塞了几口吃的,脑袋就开始往外张望。


    “春嬷嬷的菜还没好?”


    “好了,好了,正装提篮呢,罗七爷,您看这是自己提走呢,还是咱们家给送去?”


    老韩头在边上已经听了的耳朵都要掉了,这几位爷总算是想起来人罗七是干什么来的了,在这么说下去,春嬷嬷做的菜都快凉了。


    听到菜好了,罗七立马就起了身,朝着包三儿等人拱了拱手,边告辞,边嘱咐道:


    “今儿这事儿,你们可别透露出去啊,到底上头还没下明文呢。”


    “知道知道,咱们好歹也是锦衣卫世家,嘴巴还是能信得过的。”


    要不是这样,我会和你们说这么多?我自家这会儿都还没顾上呢!当然了,这没顾上是因为家里他做主,银子都在他手里,说不说的,关键时刻自己都能赶上。


    罗七这里说了个大秘密,然后提着菜就回了值守的地方,美滋滋的和同僚们享受起不一样的年夜饭。而包家一群人则再也顾不上什么吃饭的事儿了。这边罗七一走,那边包明武和包明威的媳妇就从东屋跑了出来,孩子都顾不得了,凑到自家男人身边就是一顿的好算。


    什么家里的存银啊,什么首饰能顶多少钱啊,还有哪里能借钱凑一点啊!包三儿在边上听得眼睛都闭上了。


    “哥哥嫂嫂们,这事儿你们回去商量不成吗?咱们这会儿可还要吃饭呢。”


    “吃什么吃,一顿两顿的不吃,又饿不死人,倒是这样能捡便宜的事儿十年八年都未必能遇上,错过了,可就难有机会了。”


    包林氏这会儿母老虎的劲头全开了,手臂那么一挥,巴掌往桌子上那么一拍,差点将包三儿的酒盅心都给震下来。而一旁的包罗氏也不遑多让,略显精明的眼珠子转的飞快。


    “可不是,万一一开年宫里就下了旨意呢?咱们要是动作不快,那岂不是白白的便宜了别人。”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可真是半点没错。看看,包家那两个哥哥居然一脸的理所当然不说,头点的还飞快。让包三儿不得不将压下的后半句话也跟着吐了出来。


    “你们的家底这下可全漏给我知道了知道不?”


    “知道又怎么样?滴滴亲的兄弟,难不成你还能上我们家来当梁上君子不成?”


    “咱们三家,你最有钱,还怕你看上我家那些个零碎不成?”


    呵呵,这两个嫂子的信任虽然挺让人高兴,可这话……用钱的时候,说他最有钱,顶到杠上了吧。


    “我这里除了买一百亩地的钱,剩下的都可以借给你们,一家五十两如何?”


    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等的就是你自己上钩啊,不然他们说什么借钱?


    包明武和包明威笑的嘴角都抽抽了,一人一边拍着包三儿的肩膀:


    “就知道你是个大气的。”


    “多谢了,老三。”


    他们是高兴了,边上的老韩头却开始心疼上了,这两家可就是一百两啊!若是不借出去,那自家或许还能再多个铺子呢。


    因着这样的心思,等着两位哥哥带着一家子走人,坐在堂屋里喝着茶,等着守岁的包三儿看到的就是一个欲言欲止的老韩头。


    包三儿知道老韩头为啥会这样,对于老韩头一门心思朝家里巴拉这种顾家的精神包三儿是赞赏的,可事儿却不能这么办。为了让老头不至于大年下的睡不好,包三儿等着屋子里没了别人,便拉了老头在一边坐下,小声的说到:


    “大哥忙乎了那么久才得了那么一个官职,我这一下子就超过了他,你可想过他的心情?”


    那必定十分的不美好。


    “可他说什么了吗?没有,还十分的为我高兴。再想想以往,我没入职锦衣卫的时候,咱们家的生意为什么这么安生?都是大哥在背后周旋,就是城外的地,没小吏盘剥,也有大哥庇佑的缘故。这样宽和的大哥,我若是没半点表示,岂不是寒了他的心?”


    这话在理,人和人之家的情分,那也是要有来有往的才能长久,若是只想着占便宜要好处,而半点不想付出,时间久了,再亲的兄弟也会远了去。


    “再说了,往日我就从曾说过买地的事儿,还托两位哥哥帮着留心,那么他们自然知道我手里不缺买地的银子。既然不缺,今儿又有了如此一笔外财,即便我不先开口,他们旁处不好借的时候,难道不会开口?开口了我能拒绝?与其等着那时候,还不如我自己主动些,这样也更显情分。”


    包三儿说的合情合理,人情世故更是妥帖,这让老韩头还能说什么?他本就不是那不知道世事的人,只是早几年家里艰难的日子过得狠了,守财习惯了而已。加上年级大了,脑子转的慢了,一时没想到,才心里犯嘀咕。如今听了包三儿的话,立马就转过了弯,一脸赞同的点头道:


    “确实,做到前头,大家脸面上也好看。兄弟情分也顾到了,合适。”


    既然都合适了,那剩下的事儿就简单了,赶紧的将银子都数出来,放到手边吧。就像是包罗氏说的那样,万一一开年就下旨了呢。


    开年下旨了吗?那自然没有,朝廷开笔要到初十呢,不过这不代表被皇帝惦记的图纸会拖到那个时候才来要。看看,这里包三儿家刚拜了财神,满脸希夷的期待新年发大财呢,那边郝成刚就又将包三儿喊道南镇抚司去了。


    “图纸?”


    “对,你也别觉得这是宫里欺负人,实在是事关朝廷边防守城,这……有些事儿不好和你细说,你自己想吧。反正兵部和将作监挺着急,不然也不至于这样没开笔就过来寻你。”


    守城?他就是做个机关罢了,和守城有什么关系?等等,难不成他们想将这样的东西当做火箭炮用?哎呦喂,若是如此,那兵部那些人好像也不算是吃干饭的嘛,脑洞挺大呀。


    作为一个打小就知道拥军爱国的接班人,涉及到国家安全问题,包三儿那是相当的痛快和荣幸。


    “既然是这样,那还说什么欺不欺负人的?这是应该的呀,我这就将图纸画出来。”


    包三儿一脸的高兴,甚至激动地脸都红了。这让郝成刚相当的诧异,这年头秘方秘籍图纸的,那多是各家私藏,动不动还要弄个什么传子不传女的规矩。郝成刚接到任务的时候还以为会费不少的口舌呢,不想到了包三儿这里,竟是如此的痛快,让他不禁询问到:


    “你真的愿意?没半点不舍?”


    “为什么不愿意?这不是为了国家安全嘛。”


    话说到这里,刚才还激动地不行的包三儿脑子热度下来了,也听出了郝成刚话里的意思,心思一动,觉得这是个表忠心,立人设的好机会,忙又说到:


    “卑职虽没什么大能耐,可却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能为边防战力出一份力,只有荣幸的份。”


    说到这里包三儿在郝成刚一脸惊色,满目赞赏的注视下垂下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如今九边是个什么样,旁人不知,咱们锦衣卫的人难道还不知道?边军……早没了成祖时的样子,若非先帝开关,稳住了周围的那些饿狼,只怕年年都能听到战事,如此情形下,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些提升呢,也是好的。位卑不敢忘忧国啊。”


    郝成刚听得眼睛都亮了,缓缓起身走出书案,来到包三儿的边上,用力的拍打着包三儿的后背,满怀激动的大声说到:


    “好,好,好啊,是条汉子,是咱们锦衣卫的爷们。放心,你如此忠心国事,朝廷自是不会让你吃亏的。”


    说话间也不管上头说的,要压一压的暗示,直接冲着门外喊道:


    “来人,将总旗的服饰腰牌取来,你这样的汉子就该有这样的恩赏。”


    吧唧,时隔六天不到,他竟是又升了一级了?这速度,有点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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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抠门、银子


    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的功夫, 吧唧一下,天上掉馅饼,他, 他,他居然又升了?


    包三儿这一刻的脑子是懵逼的, 看着总旗的衣裳腰牌眼睛都快不动了,半响才有些回神的对着郝成刚行了个大礼, 感激的说到:


    “大人,大人如此厚爱, 卑职, 卑职真是不知该如何感谢了。”


    “不用你谢, 你能如此大义,将这图纸交出来,为国出力, 就该有这样的犒赏。不过先说好,这总旗不过提了你的身份, 具体职务暂时是没有的,你依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明白?”


    明白, 怎么不明白, 这就类似什么荣誉待遇职称一样对吧!这就不错了, 真让他干什么,他还未必能胜任呢,倒是这职称……有了这个, 他以后走出去也能高人一等, 家里的田地也有了免税的好处, 这多实惠。


    “够了, 够了,卑职本就不会那些打打杀杀的事儿,一个手艺人能得到如此厚待已经足够了。”


    知足的人总是容易让人有好感的,包三儿这坦然又欣喜的表情显然郝成刚也感觉相当不错,所以难得温和着表情,对着包三儿挥了挥手说到:


    “行了,如今还在年里呢,领了东西赶紧回去吧。对了,那内买的人你知道了吗?”


    包三儿告退的礼还刚做了个动作,那郝成刚又想到了一个事儿,忙不迭的加了这么一句。


    包三儿一听就笑了,自觉和这郝大人好像关系又近了几分,语气也变得些微的轻松起来:


    “是,已经听说了,大人想来也知道,卑职的大哥也在南镇抚司当值,是从九品。好歹也是个官了,正卡在里头。”


    “哦,对,他这一次也有资格,若是如此,你们兄弟倒是占大便宜了,有了两个人可以下手。”


    说着说着,这铁公鸡的本性就又出来了吧,一开口就是什么占便宜之类的话,听得刚才还笑的一脸轻松的包三儿瞬间有些尴尬,院子里还有不少人呢。


    可惜,他的这种避讳人家郝成刚根本就不觉得,或者是不在意,还有心示好的在哪儿招手,让包三儿靠近些,看着他听话的过来了,这才小声嘱咐道:


    “这次好东西可不少,那些个贪腐的,心思机灵,有些个外头看着普普通通,内里却十分的不凡,好些人家家里家具居然都是鸡翅木,黄花梨,摆件里头居然还有阴沉木,金杉木,一两木一两金啊,也不知道怎么弄来的,比那富豪之家都不差。你才升了官职,这次正好选着买上一二,也能给家里撑个场面。”


    这话绝对是属于好意提点,这是教他如何融入中下层官员呢,包三儿耳朵没毛病,脑子也没糊涂,听了自然是一万个感激的,忙又谢了一番,这才告退出了门。


    和往常一样,包明武见着自家老三来了衙门,又不放心的在门口等着了,见着他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总旗的衣裳腰牌,眼睛蹭的一下又亮了。只是这一次的亮光里,隐隐藏着一丝担忧和惶恐。


    平白无故的突然又升官,而且是短短的数天之内连续升官,这……是有反常即为妖,他担心啊,生怕自家这老三被上头塞到什么要紧的,容易送命的事儿里头。


    “呦,包家老三这成了总旗了?这可是正七品,我说包老大,你家老三比你能啊,这升的够快的。”


    “包老大,你自己说,眼红没?”


    包明武正心里着急,边上其他看到这一幕的锦衣卫们却先开始闹上了,这起哄架秧子的,也不知是真凑热闹,还是故意撺掇人。反正听着就让人心烦的很。偏偏还不能不应付,到底是同僚不是。


    “去去去,自家兄弟我眼红个/屁啊!我看是你们眼红才对,这以后我家可就是正经的七品门楣了,家里小子闺女婚嫁都能提个身家。”


    包明武撑着已经开始僵硬的笑,一嘴就回了过去,等着其他人一阵哄笑立马就准备将包三儿拉走。不赶紧的将事儿弄清楚,他今儿日子是没法子过了。


    “你心还挺大?”


    “是个当哥哥的样。”


    “行了,不和你们说了,我去送送我家老三,嘿,那可是我们这一辈第一个正七品,我得好好沾沾喜气。不定哪天我也上来了呢。”


    端着笑脸拉着包三儿出了南镇抚司,到了巷子里看着边上没了别人,包明武的笑脸再也撑不住了,一把拉住了包三儿小声的问:


    “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要命的差事,我和你说,别光顾着这一身衣裳好看体面,什么都没有命要紧。”


    不是真的关心自己,那是再也说不出如此贴心的话的。包三儿心下清明,也十分的感动感激,所以也没卖关子的心思,见着包明武急的不行,也不顾就在外头,拉着他家老大,凑到耳朵边就细说到:


    “没事儿,就是将一个机关图纸献上去了,那是兵部和将作监要的,所以……不用怕,这一身衣裳,是献图纸的功劳换的。”


    哦哦,这是献上东西换的啊,那就好,那就没事儿了,这属于犒赏功劳的,不是……等等,机关图纸?兵部?将作监?


    “这样的东西怕是涉及到边防了吧?老三,若是如此,那自此之后,这事儿你就要埋在肚子里,再也不能说出口了,不然让人知道了……京城里可从不缺别处来的探子,若是让他们知道了,万一想绑了你去,那可就麻烦了。”


    所以说包三儿和这大哥关系好呢,看看,若不是亲近他,将他放在心里关心照顾,怎么会第一时间先想到他的安全?


    “大哥放心,我心里有数,郝大人也关照过了,肯定会闭嘴的。再说了,我给的就是个初步的设计,想真用到边防上,将作监那边怕还得重新改,最起码大小就不一样,即使有心,外人也没那么容易追踪溯源到我这里。”


    这么说包明武就放心了,心下那股子危机感一散,他也终于有心思能好好的打量打量自家老三手里的衣裳了,稀罕的翻看了一二,脸上露出几分羡慕的神色,自嘲着说到:


    “都说一技傍身,这话还真是不假,看看,你这就比大哥出息了。”


    “大哥这话说的,我这就是看着好看,有个身份罢了,实职那是想都不用想的,将来想升职也难得很。倒是大哥,虽然官职不显,可只要在衙门混着,出去就有个体面,人脉交情的都是旁人求不得的,我呢,有几个知道我?”


    这么一说,包明武心里也舒坦了,虽然他也知道,这话里有安慰的成分,可他依然乐呵呵的高兴的拍了拍包三儿的胳膊,笑说道:


    “也是,各有各的好处。放心,大哥我没那么小气,不至于连着自家兄弟都妒忌。不管怎么说,你升职,涨的也是我老包家的脸面。”


    嗯,这倒是实话,这年头最讲究家族,特别是他们这样的军人世家,哪怕是他们这样的小门小户,也讲究一荣俱荣。虽然得官的是包三儿,可自此就是包明威走出去,那身份也能提升一截。


    高兴过了,那就该讲究实际了,包明武将包三儿手里的东西细看了一圈,发现就这么一套衣裳和牌子,一时有些糊涂。


    “怎么就这些?你既然是献图纸,那赏银呢?怎么半点没有?”


    可不就是没有嘛,刚才在郝成刚的屋子里他被拉着说东说西的,一时岔了过去,忘了这个,等着这会儿……


    “我说今儿郝大人怎么这么好说话,一个劲的拉着我说内买的事儿,还指点我关窍,合着他这是故意的?就是为了将这没给赏银的事儿糊弄过去?”


    反应过来的包三儿这会儿的表情那是相当的复杂和精彩啊!调色盘都能捣鼓出来了。可这又能怎么办呢?难不成还能转身回去再讨要?没这么干事儿的。所以啊,这事儿包三儿真就只能自己吃下这哑巴亏了。


    而包明武听了这话也是一阵的好笑,而且还是越想越笑的那种,低声冲着包三儿吐槽道:


    “郝大人这铁公鸡当的,如今连着衙门里的银子都看的死死的,原以为这样也就是对着咱们这些手下,不想连着你这里……这份本事在咱们锦衣卫真是白瞎了,该到户部去才合适。”


    “那估计郝大人一定不愿意,这些年户部银库可自来都是东进西出,没多少留存的份,让他一个劲的看着银子往外出,还不得心疼死。”


    还真是有可能!两兄弟幻想了一下郝成刚在户部银库门口看着银子被搬出去的哭丧脸,对视一眼,都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不过说到这户部银库,包明武猛地又拉了一下包三儿的袖子,低声说道:


    “内买的事儿我打听了,约莫要放到二月头上。”


    “咦,怎么放这个时候?今年虽然没有会试,可这个时节京城述职的官员不少,京城正热闹,不怕忙不过来?”


    别看这年月做官好像挺挣钱,天高皇帝远的,官员权力也大,可同样的,对官员监督考核的事儿也没少了去,什么京查啊,什么述职啊,都是不错的法子,没能拯救大明吏治,只能说派的人有问题,考察的不够清明,却不能说程序有错。


    像是这述职,那就是不错的吏部和皇帝亲自考核项目,不管是哪年派出去的官,三年一次上京述职,就是相当可以的措施,若是严格执行,最起码朝廷对各个基层能做到了如指掌。而且因为官员下派的不同年份从而自然而然的做到分批回来,信息交错可信。


    所以啊,京城永远都那么热闹,一个砖头砸到一堆的官。不过听到包三儿这么说,包明武却扬起了无奈的笑。


    “为什么?为了三月要拨付的银子呗,三月汛期之后,谁知道哪儿会决堤呢,不准备下银子,救灾治河怎么办?”


    锦衣卫知道的多,有时候他们真的,是这个朝廷,这个天下最敏感的人。看看,不过是一个内买的时间罢了,他就能看透到这个份上,让包三儿都忍不住侧目了起来。他家大哥……政治敏感度还真可以啊!


    说来这时候的皇帝确实不怎么好做,这年头没水泥,贪污又严重,河堤什么的,年年都有要修缮修补的,那银子花起来,可是和流水一样。皇帝……这是想早点卖出去也好手里有钱,心里不慌是吧。


    想想皇帝爱财的性子,包三儿忍不住升起了一咪咪的同情,这所谓的爱财,怕也是让国库空的心慌逼出来的吧!


    不,人家天生就爱财,所以特别的会找钱!看看,后头包明武的话就证实了这一点。


    “不只是这样,皇帝也不知道近来是不是缺钱的厉害,前一阵子我听说,宫里还让经历司送进去不少的存档,怕是又有人要倒霉了。”


    嗯?存档?倒霉?难不成,皇帝从这毛毡变毛毯的事儿上受到了启发?想着继续抄家,再挣一笔?


    对,包三儿这一次是真的猜对了!这会儿宫里看着各种存档的皇帝心里琢磨这个事儿呢。那一本本的册子,越看越让人上火。


    “好啊,真是咱们大明的好官,才当官几年啊,还是个六品,居然就从百亩的小地主成了名下有一万亩地的豪门?这免税什么时候有这个额度了?谁给的?”


    啪的一下,册子被摔到了桌上,宫殿里的人一个个都小心的垂下了头,不敢做声,生怕被当成出气筒。就是张诚也往后退了退。


    可惜,他退没用,皇帝一抬眼就先喊了他。


    “张伴伴,去,让锦衣卫赶紧的,将这事儿给朕差清楚。”


    哎哟哟,这可怎么好,这差……


    “皇帝爷爷,这要是天下各处都查……怕是要不少的时间,天南地北的,光赶路都不知道要耗费多久呢。”


    赶紧,怎么赶紧,他要不将这事儿说透了,等着几天后皇帝再问,他可怎么答?


    “那就先在京城周围好好探探,直隶,对,就先查京城周围,直隶范围内,记住了,直到县一级,每个县谁家田地最多,免税几何,三天,给我弄清楚送来。”


    皇帝其实还是很讲理的,一听这话在理,立马就换了要求,将任务范围锁定到了周边。只是给的时间依然很紧张,想想这会儿还在过年当中,张诚有心想继续说点什么,可一抬头,看着皇帝清冷的眼神,一下又闭嘴了。


    若是他们如此不得用,这样退一步都不能做到,怕是会失了圣心吧!哎呦,既然这样,他这老奴也不好多嘴了,到底干活的不是他,为难的也不是他对吧!他已经够义气了。


    “喏,老奴这就去说。”


    “有人脖子硬,那正好,二月初内买还能添点东西。”


    哎呦喂,皇帝爷爷这杀性……都是些个不知道收敛的东西闹出来的,可要出大乱子了!


    张诚倒退着往外走,走到门口一个眼神过去,就有个小太监小跑着开始往内宫去,这样的大事儿,自是要告诉太后去。


    宫外的风这会儿十分的冷,可再冷也不及张诚这会儿心里的那股寒意刺骨。他的皇帝陛下啊,越来越有杀伐之气了,也不知这次谁会被倒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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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忙碌、内买


    前头就说过, 锦衣卫很敏感,所以宫里消息一来,立马就从皇帝设定的任务时间以及针对目标上, 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和皇帝的重视程度。没说的, 几乎是转瞬的功夫,上到下一个个的都紧了皮子。


    专业的人勤快起来那真就不是人了, 三天,一个时辰都没浪费, 送进宫厚厚一搭的资料。而看着这些资料, 张诚的脑袋更低了。


    “果然, 都是本事人啊,京城周围居然,居然成了官宦的私家庄园了额?普通百姓才占三成?啊!里头居然还是包含了小地主的?这, 这让朕以后往哪儿收税?混蛋!”


    皇帝气的眼睛都红了,可偏偏这些人在怎么可恶, 他还没法子都一并除了,法不责众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再说了, 这里头确实有些不能算贪腐, 只能说经营有道的。


    绕着书案转了三圈, 皇帝压下了心里那股子想杀人的气,重新做回椅子上,将册子重头到尾的再看了一遍, 然后拿起御批的红笔, 选着上头产业最多的, 还有背景描述上寒门出身的, 画了一个个的圈。


    “去,让锦衣卫将这几个查一查,看看他们那儿来那么多钱。”


    哪儿来那么多钱?呵呵,张诚心下苦笑,这年头当官的,能怎么来钱?这不明摆着都是贪的嘛。就大明官员那俸禄,不饿死就不错了,哪怕如今规矩多,官员们有三节两寿,冰敬炭敬贴补呢,也支撑不起这样的家业。所以啊,陛下这是想拿这几个人开刀了吧!


    “皇帝爷爷,这……十好几个人呢,都……”


    “怎么,这里头有你什么门生故旧?”


    这声有点冷啊,张诚忙摇头,


    “老奴一个宦官,打小被卖的,哪有这样的福气,这样的体面和这些人称什么门生故旧啊。不过这里头却不乏朝中重臣的门生同乡,动静大了,怕是……”


    皇帝唉,咱们这一波下去,钱是能收回来不少,可朝堂怕是要乱上些日子喽,那些个能上殿的可都不是善茬。哭闹祖宗都是轻的,抱着柱子要玩个血花四溅的都大有人在,真闹成这样可怎么办?


    怎么办?皇帝既然敢做这么一票大的,那自然从一开始就有了心里准备。


    “若非如此,还要锦衣卫做什么?证据确凿,明白吗?”


    行吧,您铁了心了,那我就知道怎么办了。不过只用锦衣卫?东厂……


    张诚抬眼看了看,见着皇帝在哪儿继续看册子,心里一凛,什么也不敢说,就退着走了出去。一边招呼了小太监往外报信,让锦衣卫的人进来一趟,一边向着皇帝不喊东厂的缘故。


    难道是冯爷爷权势太大,皇帝心里避忌起来了?若是如此,自己……


    作为贴身伴当,人读书人说一日三省,他是恨不得时时刻刻在省,不将皇帝的心思摸透喽,夜里睡觉都没法子闭眼。这会儿感觉到皇帝亲锦衣卫而远东厂,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就差没时分分钟来回咀嚼了。


    也因为他再费这样的神,皇帝呢,又一门心思想着抓这些人的小辫子为国库,私库创收,一时半会儿的倒是没了往外走的心思,也忘了那个他们随口一句升官两回的包三儿。只是他们忘了包三儿,包三儿却没忘了他们。


    自打他将总旗的衣裳带回家,老韩头就像是老树开花了一样,整日介笑眯眯的,不管遇到谁,说什么,最后总能拐到包三儿成了总旗这个事儿上。就是食铺的那些人也受到了他的影响,动不动咱们家总旗大人如何如何。这场面太大,包三儿有点不敢看,所以借着刚开年,生意不算火爆,就将事儿都托给了几个老头,并让海哥儿跟着学,自己缩到了工作间里,一日日的在那儿敲敲打打起来。


    这一日也不知道怎么的,在做一个手拿镜的时候,脑子一闪,就突然想到了皇帝那几个人,然后就有了那么一个念头,自己这官升的这么顺溜,这么容易,莫不是有他们的关系?


    不想不觉得,越想包三儿心下就越是肯定,想想自家大哥升官那个艰难,想想锦衣卫里头为了职位内斗内卷的残酷,他这……不是有上头惦记开个挂,就是献再多的东西怕是也就给点银子打发了吧。


    有了这么一个明悟,包三儿的心情啊,一下子就变得复杂起来。欢喜中带着几分忐忑和害怕,手里的活儿也没心思做了,一个转头就将那日皇帝走后,自己回忆后写下的,自己说的那些的东西给翻了出来,一边看一边暗暗的思索。


    皇帝……这算是记得他了?那这个金大腿若是再来,自己又该怎么面对呢?


    怎么面对?这会让你还有功夫想这个?难道不该想想有多少人会因为你的话而倒霉?看看,这才开年呢,锦衣卫就又抓了好大一批人,多的诏狱差点不够关。


    “又抓了好多吗?大哥怎么累成这样?”


    包明武下值从衙门出来,第一时间就来了包三儿这里。他实在是太累了,累的多走几步回家歇脚都有些发懒。


    “能不累嘛,十来家呢,两天就要全审了,咱们人再多也有些撑不住啊。”


    一口热茶下去,包明武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伸个懒腰,感觉骨头都松快了。舒坦啊!要是明天就能完工那就更好了。


    “审案这事儿不是有北镇抚司嘛,怎么你们帮忙的都这么累?看你这样子,怕是吃饭喝茶都没工夫,太吓人了。”


    见着大哥这么累,包三儿特别的贴心,走到门口冲着隔壁招了招手,喊了个小子让他端碗肉汤来,好让大哥暖肚子的同时,补充点能量。


    今儿食铺上的是羊杂汤,汤还没进门,那香味就传了进来,引得包明武肚子一下就起了反应,咕噜噜的好一阵的声响。哪怕是在自己兄弟家呢,包明武也忍不住有些脸红。


    等着汤到了手上,一大口下去,他才没了那份尴尬,有心情细说了。


    “跑腿抄家抓人倒是有缇骑,和咱们不相干,也少了来来去去的费劲。可清点物品这能少了咱们?锦衣卫里头估算物价的事儿自来就是咱们的活计。此外经历司人手不够,算账、核对账本子也要咱们帮忙,这事儿一多,能不累?咱们衙门才几个人?我这会儿看着个册子都能头晕。”


    说到账本子,包明武一下想起了,将手里的汤碗往边上一放,笑的十分开怀的说到:


    “不过这付出还是有回报的,记得上次我和你说的事儿不?这二月头上的内买啊,东西一下翻倍了。而且还是两三倍的翻。老三,赶紧准备银子吧,越多越好,这么多东西,哪怕是整个京城的底层官吏都去了,那也绝对够分的。”


    有这么多?哎呦,那可是大大的好事儿啊!包三儿一激动,给自己也来了碗羊杂汤,喝的满头是汗。


    “京那些金银首饰应该也不少吧。”


    “那肯定有的。”


    “那就好,若是也便宜的话,买回来正好还能填充一下铺子,我近来有不少锦衣卫的单子,这些东西做的都少了,差点不够卖的。”


    “啊?”


    包明武嘴巴都张大了,他还以为自家这老三听了郝大人那铁公鸡的话,想买点长体面的东西呢,不想居然是这个?这,这金银铺子的当家师傅买别人的东西添补?这说出去不怕丢人?


    “丢什么人,要是这些东西便宜那才是真划算呢,你想想这东西金银什么的本就有分量,宝石什么的也有低价,这样的基础上便宜……不说比自己采买划算多少,光是白赚了外头好师傅的工价就是好大一笔差价。”


    要是这么说也对,那他们到时候看看?包明武也让包三儿说的心里一动,感觉探到了占大便宜的机会,开始琢磨上了。


    看自然是要看的,这一趟因为皇帝充分重视,东西又多,内买直接办了一天,一天的时间里,买田地能有多少时间?哪怕包明武他还要为自家和老二家买犄角旮旯的铺子呢,一个时辰也绝对够用了,剩下的时间不好好的看看别的难道出去?那怎么行,难得参与一次,就是干耗着,也要图个全程参与。


    所以最后包明武和包三儿两个人那真的是将所有的东西都翻了个边,并在心动手动的情况下,将手里的银子全投了进去。采买了不少的东西。


    别人家的先不说啊,就说包三儿,一整套能摆在正房堂屋的鸡翅木家具,一个三层鬼工球,两个青玉摆件,三套精制细巧的嵌宝首饰,四匹中等绸缎料子,一套中上等的文房四宝等等,这就是包三儿的收获。只用了250两,就买下了外头能价值350两以上的东西,绝对是大大的划算啊。


    那么问题来了,皇帝不是说了,要按照八折算吗?为啥包三儿能买到这么便宜的?


    哦,这就要说锦衣卫和东厂那边出的估价的人了。这些能过来估价的都是什么人呢?细说起来,其实也同样是六品一下的小官小吏中的一员啊。


    既然是这样一群自己有份参与的一群人,在明知道最后会放给底层小官的,还没了以往那些高层官员们五折甚至是四折的好处的时候,心里能没点想法?都不用明说,相互来个对眼,嘿,估价的时候,这些人立马就知道该怎么估算了。


    哪怕是为了自家亲戚甚至是自己能买上合心意的东西呢,那也是卡着底价来压。既不会让上头抓到辫子,又绝对能保证自己的利益对吧。如此说是八折,呵呵,不好意思,实际算起来七折都未必有。


    可即便是如此,这内买的成果也是大大的,绝对够皇帝满意的,就是户部,数着到手的银子也一个个的笑开了眉眼。


    多少年没有这么富裕过了!抄家这样的事儿,果然是苦了一小撮,富裕大部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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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肃贪、交货


    所有人都觉得, 开年后的抄家是因为那些寒门士子一遭为官,穷人乍富而行事肆意惹出来的事儿,这是让皇帝看不下去了, 才有了这么一劫,毕竟抓的都是周围的官对吧!皇帝爱出门晃悠又不是什么秘密, 许是正好遇上了、看到了什么呢?事儿过去了就过去了,只要谨慎不招眼, 以后就不用瞎操心。


    可这么想的人却不知在宫里,皇帝这会儿却拿着这些人家抄出来的账本和文书, 听着锦衣卫的汇报满脸的寒霜。更要命的是, 边上有张大大的白纸, 上头是已经抄家的那些人各种关系图谱,连着他们人情往来送礼的清单都有一打。


    “好,真是好, 只要有才名,从中秀才起, 就有商户、富户开始送礼,甚至还有联姻婚嫁?呵呵, 朕倒是不知道, 乡野间竟是有如此之多慧眼识珠的吕不韦。”


    吕不韦?这个名字一出来, 张诚和刘守有就心下一颤。不过和张诚能缩脖子不同, 刘守有这会儿正汇报着呢,想躲都没法子躲,只能停顿了几秒, 让皇帝缓一缓, 这才继续说到:


    “陛下, 这般的事儿由来已久, 天下到处都是,只是江南更多些罢了。”


    这话刘守有说的颇有些战战兢兢,可他能不说?近来皇帝对着这些事儿最是敏感,他是真没胆子遮掩,还不如图个痛快呢。


    “确实由来已久,可哪朝哪代会做的如此市侩?看看,这勾结往来的,将科举人才选拔生生的做成了买卖!这样下去,大明会成什么样?还多些罢了?江南有钱的多,需要官员庇护的不法之人也更多。”


    说到这江南,皇帝脑子立马想到的就是盐商,海商。再看册子,那上头给读书人送礼,和读书人结亲的,这些人也占了好大的比例,如此数据之下,皇帝是越想越觉得这些人可恶。


    低头,用朱笔将上头家财最厚实的,家人亲族作孽最多的圈了出来,然后一甩手,将纸丢了出去,看着张诚手快脚快的将纸捡起来,递给刘守有,寒声说到:


    “这几个罪证都查实了,然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清一清,这些人怕是忘了,这还是大明的天下。”


    刘守有托着那张纸恭敬的后退往外走,张诚眼角扫过这一幕,头又低下去了几分。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的由边角走进了殿内,并快步来到张诚身边小声的耳语着:


    “张爷爷,张阁老来了。”


    嗯?张阁老?想想刚才皇帝那一通话,张诚不敢耽搁,忙走到皇帝身边小声告知了这个消息。


    “嗯?先生这会儿来干什么?”


    “怕是和这些有关。”


    张诚的手指了指皇帝桌上的册子,眼睛小心地看着皇帝的反应。张阁老也是仕宦之家,说起这投资学子……那么多学生难道不是投资?其实都是一个调调。只是做的更好看些、选人也更挑剔些罢了。人情社会嘛,这自来就是免不得的事儿。


    果然,皇帝眼睛里下意识的就有些慌乱。可当皇帝的眼睛扫过那一本本家产册子的时候,眼神却又坚韧了起来。


    看着他这样,张诚眼角一跳,适时的又加了几句。


    “陛下,您这也是为了肃清贪腐。张阁老一心为了大明,必定能理解您的用心。再说,这对变法也是有好处的。”


    皇帝听着这话,眼睛冲着张诚一扫,没好气的说到:


    “行了,知道你机灵。请先生进来吧。”


    皇帝和张阁老后来到底说了什么?这个怕是除了张诚谁也不知道,因为当时张阁老进去之后,内里服侍的人就都退出来了,可从刘守有的活儿再继续,还不断的扩大范围来看。‘肃贪’这个词在之后的日子怕是会成为锦衣卫工作重点。


    在整个锦衣卫的忙碌中,京城渐渐褪去了冰雪的颜色,大街小巷、屋檐棚顶晴日也流水潺潺,夜里都能听出几许冰雪融化的欢快。


    这样的时节对贫户最是不友好,青黄不接之下,怎么多挣点散钱,治一治肚饿成了最大的难事儿。往年不知道多少好容易熬过寒冬的人在这一刻倒下饿死。好在今年京城郊外多了个煤场,不管是挖煤还是用碎煤粉做煤饼子都需要不少的人手,故而每日清晨总能瞧见顶着冷风往城外去做活的人。


    只是这么多人……京城的煤炭用量这么大吗?包三儿皱眉寻思,只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这个疑问留存的时间不长,不一会儿就让老韩头给解了。


    “前些日子老孙头过来说,那铁皮炉子又开始卖上了。”


    包三儿难得来金银铺子前头坐坐,老韩头照顾起来自是越发的尽心,不单是时时刻刻顾着他那茶盏子,怕他喝了凉茶冻了肠胃,连人也在柜台里面坐不住了,凑到包三儿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跟着包三儿一下下的往外看,说着闲话八卦。


    “这怎么说的?去年年前那一阵不是已经火过了吗?怎么又来?”


    这年头铁可是管制的,别处许是还能通融,可这京城敢用的能有多少?去年年尾那一阵差不离就已经卷了大半了,怎么还能再火?不怕招人眼吗?皇帝那查贪的屠刀可还在头顶上悬着呢。


    锦衣卫这么风风火火的抄家查人,有几个敢顶风作案?既然火起来,那自是有火起来的理由的,看看,老韩头那我知道一切的小表情就很说明问题了。


    “那自然是有理由的,原本耗费铁料,能用的起的,敢用的自然不多,可如今不知是哪个能人想出来的法子,硬是将陶器做成了外壳,管道也用了半陶半铁的,这价位不就下来了?胆小的富户也能用了不是?更绝的是,有些个还将这炉子做成了固定的,直接就贴在墙角上,用做灶头的法子将路子给砌了出来,只管子用上些铁,这么一来你说,用得起的能多多少?”


    哈!果然啊,劳动人民的智慧就是不一般,前头取巧的不说,那后头固定的那种不就是壁炉的法子?这都是哪些鬼才想出来的?实在是太妙了,绝对能让小冰河时期的大明温暖度上升好几个台阶啊。


    “居然还有这样的法子?听着就觉得挺不错的。”


    他就是个金银匠,即使知道,也得一脸惊色的赞叹两句!谁知道皇帝有没有派人查探呢,他可不能随便嘚瑟招摇。


    “确实不错,老孙头说,他们家后头不远一家子泥瓦匠人家就是这么弄的,而且还全是自己做的,听说连着铁皮管子都没用,直接学了火炕的法子,用土砖改造了灶头,然后在墙面上砌出了烟道来。”


    “嚯,那这就更省了。”


    这下不用假装了,他真惊着了,这样的脑子,当个吃不饱的匠户真是可惜了。这已经有火墙的影子了。


    包三儿将坐姿调整了一二,眼睛也不看外头了,冲着老韩头那儿侧了侧头,询问到:


    “这家子人真是会过日子,这么好的法子,想来这会儿都传遍了吧。”


    “可不是,若非煤饼子还要花点钱,这家子暖屋子的法子简直就是白给的。谁能不眼热?光听着就心动了。我知道的时候就听说,有好些匠户人家听说了都找上门去了,说是要定他们的工。”


    “若是这么的,那外头那煤场也就难怪会这么热闹了,细算算,京城泰半的人家都得用煤。而这一旦用上,火炕、炉子的,一日日烧起来不是什么小数。”


    “可不是,这东西便宜实惠,除了味道难闻些,要留些缝隙通风,没别的不好,只要不是那奢靡的不成的人家,谁家都舍得,如此之下,可不就数量上来了嘛。”


    包三儿听着高兴啊,虽然这上头他一个钱的好处都没有,可让京城暖和起来了,并且未来还将继续造福更多的人,他这心里就美滋滋的。


    这种高兴,一直持续到罗七带来的几个人寻到了头上,都没散去,看的罗七顾不得领着好几个外人,张嘴就开始打趣。


    “看你笑的这样……怎么的,这是有什么喜事儿了?难不成你这要续铉?”


    闭嘴吧你,张口就说浑话,就没你这样调侃兄弟的。


    “嚷嚷什么呀,难道不能是看到你来送钱心里高兴?”


    若是以前的包三儿,即使是打趣,那也是说不出这样的话的。以往因为罗七关照他多些,罗七又有官身在,所以再亲近,也有些上下之别。可如今呢,因为包三儿的身份变了,成了正七品的官了,又有制作器物这样的生意往来,慢慢的两人之间关系就有了微妙的变化,变得平等起来。


    甚至反过来,因为包三儿这正七品的身份,这样和罗七这样没大没小,在旁人看来反而更显出了两人交情深厚。就是罗七也相当的吃这一套。


    听着包三儿这么说,他咧着嘴笑呵呵的就冲着包三儿的肩膀来了一拳,没好气的笑骂道:


    “亏得我总给你拉生意,不想反而成了送钱的,好小子,看我怎么和你大哥告状。”


    “告状也没用,我大哥我还能不知道?再不会管咱们斗嘴的事儿,在他看来,咱们呐,那就是没事儿找事儿的典型。”


    这说的,跟着的一众都笑开了。这到底是说谁呢?连着自己都骂上了!要这么看,还真是没事儿找事儿。


    “行了,别闹了,赶紧的,咱们的东西呢?”


    “都在里头,走,我给你们拿。”


    包三儿许是因为穿越的关系,记忆力相当的不错,不过是眼睛一扫,就立马对应着知道了他们要取的是什么。都是来做虎头腰带扣的,这如今在锦衣卫已经不是什么需要十分保密的东西了,所以他也不遮着掩着,直接将一伙子人都带到了工作间。


    不等这些人坐下,包三儿就利索的将架子上的一个个盒子取了下来,并对应着人,将他们定的东西递了过去。他这一手让罗七呆了呆,略带几分惊异的朝着包三儿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说道:


    “你小子,没看出来啊,眼睛挺好使,这人……都认得了?”


    “手艺人,旁的不成,眼力见却绝对得够格。”


    说话有点嘚瑟,不过转头又用另一种方式将这略有些高调的事儿给压了半截。


    包三儿的手在周边另一个盒子的某个角上微微摸了摸,动作不算太隐秘,一下就让罗七看了个着。


    伸手将包三儿的爪子往边上扒拉了几下,将那盒子拿起来,然后细细的看了看着边角上的痕迹,然后大笑着说到


    “好啊,差点就让你糊弄过去了,你这是另外做了标记是吧!”


    “怎么的?不行啊!我若是记不住,那再多的标记也没用。还说兄弟呢,除了拆台还是拆台,我这都是什么命,怎么就遇上了你这样的。”


    带着略有几分羞恼的表情,包三儿大声的嚷嚷着,心下却对罗七狠狠的点了个赞。


    对,就是这样,他就是个细心的,有巧方的聪明人,但绝对不是什么绝顶的天才,这个设定很重要!


    为什么?因为做皇帝的,喜欢聪明人,却绝对不会喜欢天才,那样的人太难掌控。锦衣卫也不会喜欢绝顶的聪明人,因为这样的人在身边一旦背叛,威胁太大。


    他,包三儿想在这京城,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在锦衣卫衙门的隔壁安安生生的过自己的日子,那就只能当个普通的聪明人。安全第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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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银子、圈套


    包三儿的金银铺子里锦衣卫来来往往连着数日不绝, 还每一个都喜笑颜开,瞧着和包三儿关系很不错的样子。街上的人又不是不长眼的,看了这一幕还能不明白包三儿和锦衣卫关系密切?以往觉得他那官职虚的荒的, 这会儿也不敢说嘴了,甚至反过来每每看到包三儿还都露出张亲近脸来, 生怕被他记恨上。


    就是来隔壁食铺吃饭的各色人马,看着这样的阵仗, 心下对包三儿,对这两个铺子也多了几分重视, 回去和人说起, 多嘱咐不要过来惹事儿。如此不知不觉中包三儿的铺子在这街面上倒是越发的稳当了。


    而在铺子稳当的同时, 包三儿的钱匣子也想当的稳当。这来来往往的锦衣卫多是来取年前定下的器物的。对,就是那已经风靡了整个锦衣卫武人圈子的铜制虎头腰带扣。罗七帮着往外报的价,4两一个, 还能接受特殊要求定制。物美价廉有没有!


    作为具有特殊需要的人群,光是年下回京汇报的那一波锦衣卫暗探们, 就下定了足足二三十个,再加上京城的一些人, 这么说吧, 这几日的功夫, 包三儿交货就交了46个, 这可是价值184两的货啊,成本折半这么一算,足足挣了有92两, 这生意好的, 简直不敢让人相信。


    这日傍晚时分, 送走了年前订单里最后一个来取虎头腰带扣的锦衣卫, 关上金银铺子的大门,包三儿打发了院子里的孩子们去隔壁食铺帮忙,然后合着老韩头在金银铺子里盘起了账。两人核对了一番账册,又细细的清点了一下钱匣子,一时都有些失神。


    这才几日,零零星星的,竟是又有百多两?记得内买的时候,包三儿这钱匣子好像都快清空了吧!这银子来的也太快了些。


    “好家伙,不想这东西竟是这样的挣钱,真真是让人想不到。若是这么下去,往后每个月也不用多,保证能有一半的数呢,两个铺子的出息汇总起来,三爷,咱们一个月怎么也能有五六十两的了。这,这什么时候银子这般的好挣了?”


    老韩头话说到这里,神情都有些恍惚起来,总觉得这一年,自己日子过得像是在梦里一般。一年前,日子过得多紧巴,家里连着房子都四分五裂的,为了能将当初卖出去的收回来,他和包三儿两个不知道费了多少的心思。


    如今呢?宅子齐全了,新铺子开了,田产也上来了,有那么多人吃饭,家里还能存下这么多银子,这日子,这日子就是当初老爷在的时候,都没这么好过。


    “这世上自来都是钱滚钱的,有了本钱,有了手艺,自是比一穷二白的容易发家些。”


    包三儿没老韩头这样的感慨,作为一个带着挂的穿越者,就他自己感觉,这攒家业的速度其实真算不得快,想想那些小说里几岁就开始搅风搅雨的大能,嘿,自己这样的,若是真有什么穿越机关,怕是能让人鄙夷,觉着不争气了。


    “话不能这么说,世上的败家子还少了?可见终究还是三爷您争气本事呀。”


    包三儿的平淡口吻让老韩头从恍惚中惊醒,回神第一个反应就是反驳,自己养大的孩子那自是再好没有的,所以哪怕是自嘲,他也是不许的。


    “要这么说,那或许是财神爷见着我挺喜欢?多给了点恩惠?”


    这就瞎说了,摆明了是和老韩头说笑呢,弄得老头也摒不住笑出了声,一边没好气的白他,一边开始收拢账册,嘴上还嘟囔着:


    “越发的胆子大了,财神爷爷也打趣上了,白瞎了初五上的供。”


    这是高兴坏了吧,不然就老头这性子,怎么都说不出这样的俏皮话。


    包三儿将钱匣子往怀里一塞,帮着将那柜台后头的首饰匣子拢了拢,笑着说道:


    “不然呢?反正我看着,就光锦衣卫定东西这一条,咱们财源广进的日子后头长着呢。”


    哦,对,说起这给锦衣卫定做东西,老韩头又想到事儿了,停下了手里的活计,转头对着包三儿说到:


    “这生意好自然是好的,可我这瞧着咱们锦衣卫……这样逃命的东西一个个都急着定,莫不是有什么大事儿?再一个,衙门里最近是不是太忙了些?大爷就在巷子里头当差,这么近的距离,都好些日子没上咱们这儿来了,想想都觉得有些心慌。”


    你别说,老头人虽然老了,眼花了,可这心眼子却很是亮堂,一下子就说中了关键。可不就是忙吗,皇帝都指名道姓的让他们查证了,他们再不忙,这日子还过不过了?脑袋还要不要了?


    当然,包三儿是不知道宫里是怎么吩咐的,可就近来锦衣卫的动作,结合他当初半醒半醉时说的话,皇帝的性子,大概的历史这么一汇拢,即使不能知道十成十,心下也有七八分的数。


    心明眼亮之下,遇上老韩头这个敏感老头,他能怎么说?


    “你忘了前头两次抄家的事儿了?那样的大事儿,还都是和贪腐有关的,能是一次就整利索的?便是面上的过去了,后头的呢?”


    后头的?即使包三儿没明说,老韩头也明白了,并忍不住瞪着眼睛龇了龇牙。


    “这样的事儿自来就没有单打独斗的,只要逮着一个,后头怕就是一溜。妈呀,后头这样的事儿怕还得有。”


    看看,连着老韩头这样的都知道自家皇帝是个什么性子了,可见宫里那位如今是个什么名声!这可是才抄家两拨,若是多了,那……吵架皇帝提前叫响也是有可能的。


    包三儿心里腹议着,嘴上却顺着话音继续往下说。


    “可不是,先头放过去,许是没证据,许是上头有别的考量,可再怎么考量,有了尾巴,上头会不想着查证?就是我有时候瞎想一二,都觉得不查证了太亏呢。”


    “要是这么的,那锦衣卫忙起来还真是没得说,皇帝亲卫,职责所在。”


    可不是,在反贪的事儿上,锦衣卫还真就是职责所在,甚至从手段上说,比后世的反贪局都厉害几分呢!谁让他们能为了案子无所不用其极呢。


    “可不是,都说咱们锦衣卫横行霸道,神怒人弃,那些官路过都要啐一口,可要我说,咱们再不济,在这事儿上,怎么都比他们干净些。乌鸦落在煤堆上,这些官啊,那是见不着自己脏罢了。”


    “谁乌鸦?谁煤堆?三儿,你这么说,哥哥我可就不高兴了啊。”


    包三儿和老韩头在屋子里说的正高兴,一个没注意,竟是没发现有人从后门进来了,而且还是个锦衣卫,对,就是罗七。


    这抓包抓的,老韩头这样的老人都禁不住有些脸红,也就是包三儿这厚脸皮的,逮个正着居然还能探着头往后头看了两眼,反过来问:


    “怎么,这是从食铺那儿过来的?”


    “不然呢?你这门都关上了,不从那儿走,难不成还要绕到后头耳房边的小门走?平白多多少路?”


    也是,不过这个时候过来,不赶紧吃饭,怎么寻起他来了?


    “有事儿?”


    “没事儿不能寻你啊?”


    “那不能,不过你这吃饭的时间过来寻我……七哥,痛快点。”


    “痛快?我刚才是想痛快来着,可谁让我耳朵尖呢,来,咱们先把前头的事儿说清楚,乌鸦煤堆的,谁啊?”


    听着这两个斗嘴斗个不停,老韩头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就去炉子边拿铜壶,准备给罗七倒茶。他这一动,包三儿立马侧了侧头,再看罗七那挑着眉的脸,跟着也笑了起来。


    “成吧,走,咱们去工作间做炕上细说。”


    这人怕是有什么私密话吧,不想让老韩头听?那就去里间,到时候想说就方便了。


    “老韩叔,别倒茶了,索性去隔壁弄点饭菜来,我和七哥在里屋坐着一道吃了就得了。”


    说话间包三儿又看了罗七一眼,见他果然眉眼松开了几分,心下越发的有了数。快步的就领着人往里走去。


    等着到了工作间,两人往暖暖的炕上那么一坐,罗七果然没在含糊,不等包三儿问,自己就立马开了口。


    “明儿我要去一趟直隶,家里你嫂子病着,孩子没人照顾,想麻烦你这里一日三餐的帮着送个饭,这能成不?”


    家事?看着不像啊!当然,嘴上应承起来包三儿还是很迅速的,没半点搁楞,让罗七脸色好了不少。


    “这怎么不成?嫂子怎么了?可请了大夫?不成我让春嬷嬷过去帮衬几日?”


    “到不用这么麻烦,就是……嗨,这么说吧,她娘家出事儿了,心病,许是过几日想开了就好了。”


    这绝对是说到关键了,一说他岳丈家,罗七的脸色就有些发黑,怕是那家子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并且还露馅了。


    “出了什么事儿了?竟是弄得嫂子都病了,这事儿怕是不小吧。”


    “可不就是不小,她那弟弟,平日里混账也就罢了,昨儿我才知道,那浑小子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偷盗的毛病,还TMD让人给抓了,你说这都什么事儿!一家子的名声都给毁了。还得一家家的凑银子给他赔礼救人出来,别说你嫂子气出病来,我都快炸了。”


    “偷盗?”


    妈呀,罗七家那再不济,那也是锦衣卫世家出身,一代代的日子就没落到泥里的时候,这样的人家结亲,对方能是差的?门当户对之下,那岳丈家日子肯定也是能过的。这样人家的孩子犯了偷盗的毛病?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蹊跷啊。


    “这,这怎么就成这样了?不该吧,又不是过不下去的人家。”


    “许是输红眼了。”


    要是这么的,那倒是合理,有了赌瘾的,红起眼来干什么都有可能。可以往听罗七说起,那小子最多也就是因为没轮上差,去混着当了个青皮罢了,怎么就又赌上了?


    “学坏容易学好难啊,那小子,混的人堆子就不对,能学出什么?没又赌又嫖,那都是祖宗保佑了。但愿这次吃了教训,人出来后能安生些。”


    不,还是不对,人都没出来,怎么就说他是输红眼去偷盗的?莫不是有人故意引导?包三儿的直觉告诉他这里肯定还有事儿。


    想想他和罗七的关系,他只迟疑了几个呼吸,立马就十分不避嫌的低声问到:


    “这输红眼是你自己猜的吧?你没想法子见见人?问问他怎么突然想到偷东西的?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啊!你那小舅子混的虽然是青皮,可那些人常年给锦衣卫,给各个衙门的人当伴当,不说脑子怎么样,伸手……能那么容易就让人抓了?知道了你们的身份,知道了家在哪儿都不放人……”


    罗七许是光顾着生气了,所以这上头还真是没往细处想过,让包三儿这么一提醒,一时也惊觉了起来。皱着眉头细细的将事儿重新想了一遍,然后一拍额头,懊恼道:


    “你不说我还真是就这么让人给糊弄过去了,这事儿确实有点不对,对方说是什么富户商家,可那样的人听到他家里有锦衣卫,怎么可能还这么强硬?怕是早就想着怎么私了卖个人情,以期将来能搭上线呢。对对对,这事儿很不对。”


    罗七虽然在负责后勤的衙门,可到底常年和那些做探子的接触,真动起脑子来,还是有些水平的。几下子的功夫就想出了好几处的不对,这些好了,这边老韩头饭菜都端进来了,他却有些着急走了。


    “急什么,再急人还能不吃饭?赶紧先吃,趁着吃的功夫,将事儿在细想想,想明白了再去办,那才稳当。”


    罗七是个听劝的,想了想便重新坐了下来,可在怎么听劝,这吃饭的速度还是加快了好些,眉头还一直皱的死死的,这饭啊,怕是吃的味同爵蜡喽。


    包三儿才下去半碗饭,赶时间的罗七已经吃完了。嘴一抹,不等包三儿再说什么,他就起身站起来准备走人。


    “行了,你吃着吧,我这就走了。”


    “七哥,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先去衙门将直隶的事儿托给别人帮忙,然后找你大哥去。”


    找他大哥?这怎么说的?这和他大哥有什么关系?乖乖,别他一时多嘴,反倒是给他大哥惹事儿了吧?


    “我也是浑忘了,那商户所在的地方,正是你大哥原本在的那个百户所管辖,有你大哥出马,嘿,别管后头牵着什么,爷爷都让他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还有这事儿?若是这样,那倒是也不妨事儿。包三儿看着罗七大踏步的走人,等着人影都不见了,这才突然想起个事儿,这锦衣卫突然派人去直隶?这又是什么事儿?


    还能是什么事儿?那自然是和银子有关的事儿呗。皇宫里,皇帝翻着近日刚重新整理的户部账册清单,脸上正露出财迷的笑。


    等着转头看向边上那一叠锦衣卫查证的各种证据,那表情更是吓人,怎么看都像是再看金票子。吓得张诚眉眼都皱起来了!遇上这么一个一见银子就思维跳跃,不走寻常路的皇帝,他也是挺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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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魔怔、新器


    年前年后两次抄家, 一次内买,户部存银一下子就多了不下五百万两,这样的大数据真的让皇帝心思复杂的很啊, 这时候一年的税赋才多少?2200多万罢了,只收拾了京城周围这么些底层的贪官, 竟是一下就得了近四分之一,你说让皇帝怎么想?


    若非后头有太后和张阁老帮着浇水降温, 皇帝这会儿甚至会考虑一下这样的活动是不是每年都来上一次了。毕竟户部真的很缺钱。不过即使被两座大山联手镇压了一番,这事儿到底在皇帝心里留了影, 所以对锦衣卫监察百官的事儿才那么热衷和看中, 弄得锦衣卫的人刚开春, 事儿都多的不得了,就这个架势,后头查贪的事儿怕是不会少了。


    这个咱们且不说, 回头再来看包三儿。因为过年那一截时间里,帮着锦衣卫的探子们制作器物收入相当不错, 等着开了春,包三儿从系统商城里又捡了个便宜, 买了个锻钢技巧之后, 对于制作各种小机关兴趣那是越发的大了, 连着一旬都没往别处去, 就窝在工作间里不断的折腾他的那些小东西,为此甚至还在院子里自建了一个小小的锻钢炉子,那激情澎湃的, 坚定执着的, 看的老韩头都觉得自家三爷要窝出病来了, 着急慌忙的去寻了包明武。


    “……夜里不睡, 早上一早就起来,孩子也不管了,铺子也不看了,日日的,不是在折腾那个新作的小炉子,就是在工作间里敲敲打打的,大爷,这么下去,三爷的身子可怎么受得住?老头儿我是劝不住了,还得麻烦您走一遭。”


    老韩头从南镇抚司里将包明武喊出来之后,那眼神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说话间眼睛都含泪了,吓得包明武差点哆嗦。等着听完了老韩头的描述,那心更是一提。迟疑着询问:


    “这事儿听着,这是迷上什么了?你看他做了什么了?”


    做了什么?不就是工作间那些活儿?没别的呀?老韩头心里也是迷一样的茫然。


    “这些个老韩头我是不懂的,看着和以往做的也没什么差别啊?可这,这怎么就这样了呢?”


    和以往一样?那怎么突然就这样了?莫不是病了?脑子出问题了?


    想到这个,包明武也急了,包三儿可是他们家官职最高的,在他没升上去之前,一家子三兄弟可全要靠包三儿的官阶顶着脸面体面的。


    “我这就和里头告假,你等着,咱们去看看。”


    家里有急事儿,还是家里人得病的事儿,包明武的兄弟们都相当的给脸,连着假都没算,直接挥着手就让包明武赶紧去,连着活儿都有交好的帮着顶了。


    安排好了这些个,包明武和老韩头两个急匆匆的就往包三儿那儿赶,本就不远,三两步的,就到了地方。包明武从金银铺子的大门进去,推开朝后的门,站在门栏上就看到后头工作间大窗子里的包三儿好好地在哪儿敲打东西。


    人看着好像没什么毛病呀?包明武心下嘀咕,又走了两步,推门进入了工作间。这一推一走,他倒是发现了问题。


    他人都进来了,这包三儿竟然没回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这可怎么说的?难道耳朵出问题了?还是脑子迟钝了?


    包明武赶紧再走两步,伸出巴掌在包三儿面上晃了晃。


    好,总算有反应,人抬头了,只是……不抬头还不觉得,这一抬头,看着包三儿这形象,包明武那是倒吸一口凉气啊!忍不住皱着眉高声说道:


    “你这是魔怔了?”


    “啊?”


    抬头才看见包明武的包三儿被他进来后的头一句话说愣住了,什么叫魔怔了?你难不成是来探病的?等等,大哥怎么来了?


    许是包三儿的表情太无辜,配上两个黑眼圈看着特别可爱,再或许因为包三儿应声了,去了包明武心里那种不好的想头,所以本想训斥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不说,只失笑着抬了抬下巴,示意着说到。


    “你啊你,你看过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儿不?”


    “什么样?”


    是有点呆了,说话都开始一拨一动了,好在手脚还没费,脑子也还在,听着话音还知道去拿镜子,好好照照自己。而这一照……包三儿手里的镜子差点丢出去。


    头发松散杂乱,都快成鸡窝了;眼睛上一圈的青皮蛋和熊猫似的,眼袋都耷拉下来了几分,憔悴的不敢认啊;还有脸上的皮肤,许是院子里那微型锻钢小炉子边待的有些久的缘故,黑不拉几不说,还粗糙了好些!


    这是他?包明成?虽然他自觉算不得什么美男子,可以往的形象来看,怎么也是个清爽干净、仪表堂堂的登样青年!可这会儿呢?看着说是三十多都有人信了吧。


    包三儿惊呆了好几妙,看着镜子眨了好几下眼睛,确认了自己没看错,立马哭笑不得的丢开了镜子,哀叹了起来。


    “这可真是,你不说,我都没发现,竟是这样了。”


    好了,好了,这说话的强调总算是正常了。


    包明武看着包三儿恢复了几分原来的模样,心下也是暗暗的松了口气。老韩头来喊他的时候他是真被吓着了,这年头神神道道的事儿多的很,他差点以为自家老三也是闹这一出呢。好在,事儿没往他最不愿意想的方向发展。


    “呵呵,这是脑子回来了?知道自己魔怔了?那就行。”


    心下松了的包明武这会儿总算是有心思坐下了,往那炕上一坐一靠,伸了伸筋骨,转头看向正重新梳头发的包三儿,略带几分好奇的问:


    “清醒了那咱们就好好说说,是什么东西,让你迷进去了?三儿啊,以往你可不是这样的,莫不是琢磨出了什么好东西?”


    包明武这一句还真是正好说到了包三儿的心坎上了,他这一阵子这么迷,可不就是做出了好东西嘛。


    听到他问,包三儿脸上就显出几分得意来,抬手将桌子边几个刚做好正细细雕琢的东西取了过来,递到包明武的手上,给他看个详细。


    “你看着个,祥云镂空金簪,看着怎么样?是不是简洁别致的很?而且男女都能佩戴。”


    是,这个虽然是金簪,可因为镂空的关系,簪头的部分不算显眼,细看才能看出些意趣来,确实是个颇具低调奢华风的东西,高官显贵又想彰显简朴的人家怕是会很喜欢。可这和包三儿入迷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着呢!见着包明武满眼不解,包三儿将簪子拿回来,然后在簪头的位置稍稍一用力,噌的一下,那簪子长干的部分居然松了,并随着他拿着簪头的手移动,显出长干内的精光来。


    “这居然是把匕首?”


    包明武虽然一直知道自家老三在制作器物的事儿上颇有些天分,不然也不至于做出连着兵部,将作监都要索求图纸的东西,却不想他还能将这东西做到这份上,这是直接将铁匠的活儿都抢了呀。


    “正确的说是峨眉刺,怎么样,是不是意想不到?”


    包三儿眉头都翘起来了,他这会儿是真得意,真想显摆显摆。那锻钢小炉子太给力了,给力的让他竟是做出了能制作武器的精钢。这峨眉刺虽然看着简单,可技术含量绝对够劲。


    当然这个包明武是不知道的,所以看着这闪着寒光的东西,虽然眼光告诉他应该不错,嘴上却依然询问:


    “这,这东西可好用?”


    “你看好不好用?”


    包三儿说着就将这峨眉刺往炕桌上那么一戳,嘿,只稍稍用力,这刺居然就刺穿了炕桌那一层厚厚的板子!这下包明武真的是惊着了,猛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瞪眼了眼睛检查了好几遍,这才吸着冷气赞道:


    “乖乖,这东西可以啊!三儿,你本事大发了。”


    “不止是这一个呢,你再看看这个。”


    包三儿伸手,又取了一个女式的如意领扣过来,往桌上一放,冲着包明武扬了扬下巴,笑着说道:


    “你能看出这东西做什么用的不?”


    做什么用的?这领扣能做什么用?


    包明武翻来覆去的细看,怎么看怎么不解,仰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解开了一个小机关,可这机关打开了,却只显出几根粗细不一,造型各异的长针来,这又能有什么用?


    包三儿看着他这样,笑着摇了摇头,打趣着说到:


    “大哥,你这是好日子过多了,眼力都退回去了,你好好想想,这长针最可能用在何处?谁会用这样的东西?”


    哦,这么一说包明武倒是有几分反应过来了,拿着那长针冲着包三儿摇了摇,低声问道:


    “这是开锁的?这东西能成?”


    怎么不能成,不能成包三儿还能这么得意?只见他回头一捞,从工作台的边上拿过一个匣子,并从里头取出十七八个造型不一的锁头,往炕桌上一放,让后示意包明武自己试。


    其实不用试的,只看包三儿这样,只怕这些锁头都能打开,可即使这样,好奇的包明武还是兴致勃勃的试了一回,然后整个人都乐起来了。


    “三儿啊三儿,你这东西,若是让街面上那些人知道了,怕是要拜你当个贼祖宗。”


    “我又不是给他们做的,你说,有了这东西,那些暗探们想查证点账本,寻个密室什么的,是不是更容易了?”


    可不就是容易了嘛,而且还比以往那些撬门溜锁的工具更隐秘,更容易隐藏,最是适合暗探行动了。想到这个,包明武立马就想到了前一阵子包三儿那红火的生意,高兴之余,就想打趣几句,只是才想开口,眼角就扫到了一抹不一样的眼色,心下一沉,然后略有几分担心的笑说道:


    “你如今帮这些暗探们做东西都做出花来了,我看啊,不定哪天就被北镇抚司要去喽。”


    嘴巴没说,包明武的眼神暗示却绝对够,包三儿眼睛顺着包明武的眼角瞧瞧一看,就见到前头金银铺子后门的位置似乎有个阴影,再不知道这到底是谁的情况下,他立马哈哈一笑,略带几分痞赖的说到:


    “那不能,就我这手艺,妥妥就是南镇抚司的管辖范围,谁能劫走?分工职责在这摆着的。再说了,就是上头愿意我还不愿意呢,衙门在门口多方便。”


    “那这话我可得好好和衙门里的大人们说说,有这么一个忠心重情的,大人们一定很高兴。”


    金银铺子后门处的人影出来了,不是别人,正是罗七,这让包家兄弟稍稍松了口气,可同时心下也不免起了疑惑,若是他,怎么会在门口停着不进来?


    不进来自是有不进来的缘故的,因为他手里拖着东西呢。


    “看什么看,赶紧过来接着,后头还有呢,老韩头在门口帮我看着呢,这东西可真沉。”


    是因为这个?包三儿不想怀疑罗七,所以他直接上前去搭了手,这一搭,果然,拖动起来颇有些费劲,有这个拖后腿,开门确实难了些,走路也快不了,想想他们两句话的时间……好吧,他应该没有监视的意思。


    “这什么东西?”


    这边两兄弟刚帮着罗七将一麻袋的东西拖到屋子里头,那边罗七已经转头回了前头,合着老韩头又弄来了一麻袋,直到两袋子都到了工作间,老韩头回了前头,包三儿见着没了后续这才问了起来。


    “自然是好东西,你用的上的东西。”


    他用得上的?包三儿听着这话音,像是特意给他送来的,忙打开了那两个麻袋,往里探头一看,笑了起来。


    “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么些乱七八糟的破铜烂铁?”


    真是破铜烂铁,里头不是扁了的铜壶,就是瘸了腿的锡壶,重的要死却不值几个钱。这样的东西虽说包三儿确实用得上,融了能做不少的东西,可同样的,也不怎么值钱,哪里值得罗七走这么一遭。


    “当然是白来的,不然我能费劲送到你这里?”


    嗯?白来的?这下包明武都好奇了。


    “这怎么说的?你这是收破烂去了?”


    “差不离吧,反正是将那家子全清干净了。”


    那家子?哪家子?


    “就是给我小舅子下套的那家子。”


    哦,这是有事儿啊!包家两兄弟看向罗七的眼神立马充满了八卦,今儿不说清楚了,罗七怕是走不了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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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接二连三


    罗七家的小舅子到底为什么被人下了套子?又怎么下了套子?这个事儿说起来话就长了, 而且还和包三儿、和屋子里的这两个锦衣卫都有些关系。


    记得年前那毛毡子的案子不?抄家了多少人啊!就是一些高官们见着皇帝这样的动作都不免上了心,贪污受贿的时候缩手缩脚的,有些不敢动弹。那比这些被抄家的还要底层的不入流的小官们又是怎么样的震动?


    给罗七小舅子设套的就是这种底层不入流的小官吏, 一个管着常平仓外围粗粮仓的一个小管事。什么?前头说富裕商家?哦,那是他媳妇娘家兄弟的身份。是这家用来掩饰自己的皮。


    这个且不说, 只说这小官,往年里因为这粗粮仓是整个常平仓里最不受重视的一个仓房, 他总是偷偷的将不动声色的将新粮折腾出来然后换成两年上下的陈粮存进去。对了,那媳妇娘家兄弟, 所谓的商家富户就是他的贪腐偷盗、帮着销赃的同谋。


    如此动作不大, 看着十分的胆小, 可优势也不小啊,一来账册永远都是对数的,不会出问题, 二十年的时间,让他成了上司眼里有名的老实人、本分人, 并靠着这个名声,让子孙都谋了个好差事。


    二来粗粮仓虽然不起眼, 可量却自来就不小, 一个转手, 虽说要小心忙碌上小半年, 却每年能为自家谋出不下四五百两的银子,靠着这个,如今他们家外头置办的田庄都有5个了, 而且还是十分小心的安置在京城周围不同地方, 每处300亩的中等庄子。比一些五六品官员的产业都不差。


    当这样的一个谨慎小心的人, 突然发现皇帝对着底层有了清理的意思之后, 他会不心虚?锦衣卫可不是吃素的,要是真的细查了,光是他家的那些产业,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所以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赶紧的,将自家值钱的东西也用狡兔三窟的法子另外存起来,免得打眼了让人注意上,藏好了即使再不济,也算是有个后路。


    可许是时运真的开始转衰的缘故,他们连着运送了三回东西到别处藏匿,几乎每次在路上都能遇上那罗七的小舅子。这你说他们能不发慌?一次遇上能说是巧,可次次遇……想想这人背后的锦衣卫姐夫,这一家子人都紧张了。


    不管是不是看见了,这要是一歪嘴……按说这样的情况最好的法子就是灭口,可他们敢吗?看看他们倒腾粮食那个小心劲就知道,这一家子贪财归贪财,这胆子真心不算大。可当不存在?他们不敢赌啊!


    这样的情况下,那当家的,也就是常平仓的管事下了个决定,那就是寻个机会给那小子栽个赃,绑了打一顿。不是为了灭口,就是存心想和这小子闹起来,从而和罗七也一并闹一场。求的就是万一那小子歪嘴,罗七又听了他的话,往上汇报的时候,能让人以为,这是两家有旧怨,罗七故意报复的。


    要说这家人的心思确实也算细,甚至为了更保险,还特意用了媳妇娘家兄弟的身份往外传话,若是没有包三儿那么一出,罗七怕是真让他们给算着了,将事儿权当自家小舅子不争气给处理了。之后和这家怕是不会有什么纠葛往来。就是后头查到这家,罗七都未必会想到这事儿上。这家子许是就这么躲过去了,能将家底攒下来,以期东山再起。


    可谁让包三儿先提了呢,有包明武帮着牵线搭桥,百户所那些地头蛇那么一细查,嘿,那边闹剧还没折腾出个模样呢,这边老底就全被掀开了。锦衣卫真要查人,查事儿,有什么差不到的?不说遍布整个京城的眼睛了,就是那一套套的刑具就够他们吃一壶的了。


    而随着这个小管事的底子被解开……京城常平仓里陈粮换新粮可不是这小管事一个,比他大胆的大有人在,有些个都快将自己管的仓库全给掏空了,这么一个大案子一出来,你说,能不上报皇帝?皇帝知道了,这些人能好?


    “又是抄家?”


    包三儿对抓蛀虫耗子的事儿十分的积极,这里罗七将事儿刚说完,那头他就乐呵呵的开始泡茶庆祝了,只觉得六十多年后的灭国危机又小了那么一咪咪。


    包明武没这样的远忧,想的更实际,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前阵子的内买,所以他眼睛亮闪闪的开口第一句就问是不是要抄家。


    他这心思是那么的明显,明显的罗七看着都笑了,不过他当初也一样跟着沾了好处,并一样想着继续有这样的好处,所以说的十分痛快不说,还半含半露的给了点更好的信息。


    “估计不只是抄家,按照往常的惯例,常平仓近半的人怕都要砍头了,此外别处的常平仓怕是也要动一动,嘿,这一遭下来,也不知道咱们皇帝爷爷会是个什么心情。”


    什么心情?那是痛并快乐着的心情。再次感觉大明危机,并看到银花的心情。


    看到缺失的存粮数字,皇帝是心痛的,别处还不知道,光是京城,就没了三成啊!剩下的七成里,还有八成是年份不对的,真按照规矩存三年再拿出来,怕是那些所谓的粮食早就腐朽不能食用了。


    你说,这要真有个什么灾什么难的,京城可怎么办?他都担心,到时候自己也会饿肚子。这么一想,皇帝越发的恼了,拍着桌子就传了人,从锦衣卫到东厂,一个都没漏下,严肃的标识这事儿一定要好好查,重重的查,不给那些耗子一点颜色看看是绝对不成的。


    等着他信得过的密探们鱼贯而出,去收拾京城常平仓的人并查探天下各处粮仓,皇帝转头又让人送了消息给张阁老。这往年严查严防的常平仓都能有这样的事儿,那各处的官田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事儿?若是有,清理这些事儿,是不是变相的能让阁老的变法推进的更容易些?


    皇帝在两次贪腐事件中敏锐的察觉到了底层官吏的作用和能耐,让他不得不去怀疑,阁老推动的变法进程如此缓慢,效果不如计划的原因。真的只是朝堂上和地方上那些坐地户们阻挠的缘故?有没有可能其实下头的人也一样不听话,在变着法的给变法拖后腿?


    不管是不是,皇帝这个怀疑和动作都是积极的,不说他这个想头能为变法带来多少的助力吧,最起码他这番的动作却足够让朝廷上下的人都知道,皇帝也是支持变法,支持张阁老的。


    这一点在皇权社会的大环境下,对张阁老的支持是巨大的,不是太后和冯保这样的内宦权臣所能代替的。比如朝中的中间派,在看到皇帝这样的态度后,明显就积极了很多。也让张阁老的工作轻松了不少。


    当然这个都是后话。咱们再来说这会儿。皇帝虽然将官田的事儿推给了张阁老,可心里却半点没放松,从这些小吏的身上他知道,即使篱笆围的再好,也从不会缺少耗子。所以他心下已经准备好了到时候围着官田再抄一波了。


    那么这些人会带给他什么惊喜呢?看看锦衣卫送上来的常平仓那些管事等相关人员的家产册子,皇帝心里的银花就又开了。


    这些人一个个的可真有钱啊!一个个的,比那毛毡子事件里的人都有钱,许是这些人当耗子当久了的缘故?对自己隐匿自保相当自信,泰半居然是二三十年不挪窝不说,还有父子相传的?呵呵,这可好,比上次都利索,一抓就能抓个囫囵吞。


    这么些个能藏会攒的抄家出来……国库的银子怕是又要上涨好大一截吧,前些日子工部还说要修缮京城的城墙,又了这银子,这事儿就不用拖了,修好了他的安全感都能上涨一截,毕竟这里离着北面可不远。想想都让人高兴。


    皇帝在宫里畅想着一笔笔的银子入库,包三儿在家里听着自家大哥和罗七说各个粮仓的暗地里勾当,也跟着想了好一会儿的银子,越想越觉得有趣,忍不住一边喝茶一边探头对着那两个八卦着的人说到:


    “你们说,这算不算是耗子给猫攒食?”


    耗子?猫?


    “噗嗤。”


    两个人同时喷了茶,并且咳嗽着都停不了发笑。罗七甚至人都快歪到椅子下头去了,就这样他还坚强的伸出了手,点了点包三儿,笑骂道:


    “你个混球,这说的,还真TM够像的,这些个管着仓房的,可不就是耗子嘛。咱们陛下……咳咳咳,那什么,是龙,绝对是真龙天子,这是耗子给真龙天子……也不对,都让你小子给搅糊涂了。”


    糊涂什么糊涂,心里知道就行,你干嘛一定要解释一二呢?


    包三儿一个大白眼过去,不想理他了,只是这一侧头,又看到了罗七带来的那两麻袋的破铜烂铁。


    “咦,不对啊,若是这样,这些个东西又是怎么来的?不是抄家了吗?”


    确实抄家了,可谁规定的,抄家就不能没点留存了额?潜规则知道不?


    罗七觉得,包三儿还是见的市面少啊!下意识的就去看包明武,挤眉弄眼间满满都是疑惑,仿佛再问:这样的事儿你怎么不教教你弟弟?而包明武呢?权当没看见,直接侧头了。


    这样的事儿你让他怎么说?以往不说,那是因为不是一个爹生的,更不是传承锦衣卫世职的旁支,他不能说,等着包三儿入了锦衣卫,他,他,他那不是忘了嘛。


    两人没说一句话,可眉眼官司那么一打,彼此都知道了是什么意思。罗七微微思量了一下,想着今儿时机正好,包三儿又是自己人,索性便摊开了说道:


    “按照规矩本来这样的事儿,办差的多少就能拿到点辛苦费,领头的和首告的另外还有分润。偏偏那架子藏东西藏得好,值钱的都在那几处新藏的地方了,锦衣卫看着他家里没什么值钱货,就索性将那几处起出来的和房契地契送到了衙门里,充当抄家所获。至于这家里日常用的散碎不值钱的,就都给了我,说是我家白白遭了一场祸事的贴补。”


    哦,要这么说,这给的倒是也合适,虽然包三儿觉得,即使狡兔三窟,这一家子家里不可能真的一点值钱的没有。可好处是自己人的,就没多嘴细问。


    不过他不细问,罗七却说的很详细,他是个痛快人,想着既然都当好人了,那自然是要好人当到底。所以重新坐稳之后,低声冲着包三儿细细解释到:


    “其实我心里知道,再怎么说不值钱,一家子都住着呢,自是有些东西的。这就是上下人等分给我的好处了。毕竟没我,也没这么一桩功劳和油水。我不拿,反而坏了规矩,让人不安心。所以啊我索性就清了个底,将一些看着还成的家伙事儿以及屋子里各处摸出来的一些散碎银子我给了我那小舅子,权当压惊。家具器物的,捡了有用的也搬家去了,剩下的能卖的都卖了,这些个卖不上价,你又能用的,就拿来了。这会儿那宅子里啊,空的比水洗的还干净。”


    听着这么详细的解说,包三儿又不是棒槌,哪里还不知道这两个人的意思?听得那是相当的仔细,一样样的都记到了心里,准备等着没人的时候再细细的琢磨,好尽快熟悉锦衣卫的各种暗地里的规矩和做事儿的手法。


    等着事儿听完,包三儿立马就感激的拱了拱手,然后笑着说道:


    “这到也是个稳当大气的好法子,还能加快些速度,免得走漏了大头。”


    “可不是,那可是好几个地方要找呢,不抓紧些,谁知道会不会被什么知情人抢了先。若是真漏了什么,那才是大麻烦。”


    这个称赞的角度不错,他以后用这个往上恭维,想来大人也会喜欢听。


    罗七对包三儿的口舌便利暗暗的点了赞。然后又显摆起了自己带来的东西,


    “你好好看看,你得用不得用,若是用的上,京城过一阵子再有这样的事儿,我就都给你弄来,不值钱的货色,想来其他兄弟也不会在意。”


    那感情好啊,便宜的原材料再多他都要的,不过这事儿若是要消耗罗七的人情那就不好了,所以包三儿立马将给包明武看过的东西拿了过来,给罗七看。


    “这些可用的上?若是能,给大人们也鉴赏鉴赏?”


    这是给了他去大人们面前卖好的机会呀,哎呦这互帮互助的,怎么就这么让人欢喜呢!


    “包三儿啊,你,你可真是我的亲兄弟。”


    等等,亲兄弟就在边上呢,你这是想干嘛?听过抢劫的,怎么这年头还有抢兄弟的?太过了啊!


    包明武皱眉怒视,又是一顿的笑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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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清扫、拓城


    原以为罗七说的藏匿物资的清理会很快, 可谁想这事儿到了后来却相当的不走寻常路。不过是查仓管罢了,居然还有人自杀?那这事儿就大了。不是犯了大事儿能有这反应?锦衣卫为此展开了掘地三尺的查探。


    而京城有了这么一个大八卦持续引起关注,各处的茶馆酒楼那就热闹了, 时不时的总能听到有人在说些个所谓的内幕消息,包三儿的食铺因为来的兵丁内官多, 居然还成了许多人探听消息的第一选择。好吗,这倒是变相的提升了包三儿的营业额了。


    皇帝第三次来到包三儿家这铺子的时候, 就正赶上了中午八卦最热烈的时辰。


    “听说,那回就是在后院的什么树下挖出来的, 好大一坛子, 全是银子。”


    “我怎么听说是池塘里起出来的?”


    “瞎掰吧, 三进的小宅子,哪里来的池塘?树,肯定是树。”


    “我倒是听说, 那宅子书房有机关,下头有个地窖来着。”


    “不可能吧, 屋子里挖地窖?”


    “怎么不能了,听说还是早年英宗时候挖的呢, 算算, 这都贪墨了多少年了?”


    “老天爷爷, 那岂不是百多年了?贪污这么久?他家这位置是祖传的不成?”


    是啊, 这仓管的位置又不是祖传的,怎么可能用一个百多年,哦, 还百多年都没塌的地窖藏东西?所有人都不信, 刚进来就听了这么一大茬子的皇帝也不信。侧着对着张阁老就嘟囔:


    “这些人越说越离谱, 再这么传下去, 怕是连着京城建都时候都能说出来了。”


    看着这一出宫就活络了许多,像是变了个人一般的皇帝,张阁老一时都不知道怎么搭话了。八卦八卦,那八卦有水分不是常有的事儿?听听就好,谁还较真呢!怕是说的人自己都未必觉得是真的,就图一个嘴痛快罢了。


    “闲话罢了,过耳就散的事儿。还是寻位置要紧,你看看这铺子红火的,再不抓紧咱们怕是有的等了。”


    那不能,铺子里的宫廷老油子再看到他们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派人去喊了包三儿,顺带的还让大眼睛将大堂最里头,靠着金银铺子的一角,原来摆放碗筷的小桌子给收拾了出来。就等着包三儿过来招呼人了。


    包三儿来的很快,而且很有心思的托着新菜的大瓦盆,从厨房的小门出来,打一眼看去,谁会想到他是被临时喊来的?这水平,这配合,可见老人多好处还是不少的。


    “咦,这位公子,您可有些时候没来了,哦,这先生也一起来了?好啊,可见我这买卖终究还是留人的。没让你们忘了这一口。”


    这招呼回头客的架势熟练又亲近,看的张阁老一时有些犹疑,他真的一点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在看过皇帝宫里那些‘多’之后,哪怕有张诚挡着,有皇帝解释,他对包三儿也是怀疑的。可这会儿这态度……世上有几个人能明知道面对的是皇帝的情况下,这么从容?


    “掌柜的生意不错啊。”


    怀疑不怀疑的,作为朝堂大佬,不动声色的技能是点满的,既然不确定了,那就先当他真不知道好了。


    “托大家伙儿的福,蒸蒸日上。”


    这不客气的,张阁老都不禁有些失笑。


    “可还有空座?我们就两位。对了,买一份一道绿,一份两道绿,一份两道红,一份两道黑,再来两个一道白,给47个钱。”


    来过一回的张阁老眼睛一扫今日挂的菜牌,利索的点了菜,将铜钱一放,领了海哥儿给的牌子,转头就开始寻空位。


    这还用他们寻?大眼睛刚收拾的好的地方那就是给他们的呀,那小家伙儿也是机灵人,许是也看出了这两人身份不一般还不好明说,所以不等包三儿接口,就立马接口到:


    “二位运气不错,刚理出来一个空座,二位,请。”


    小二职业锻炼人啊,看看才几岁的孩子,这接话利索的,半点多余的都没有,还免了包三儿露馅。做完了这事儿,居然还知道过来帮着包三儿摆瓦盆,好让自家东家能空出手和人说话。


    对这样机灵的孩子,包三儿那是相当的喜欢,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后,才走出了打菜的长桌后头,看着张阁老已经过来取菜了,包三儿冲着他拱了拱手,略带几分歉意的说到。


    “对不住了,这边桌子有些挤,请二位包涵。”


    “这么好的生意,能一来就有座不错了。”


    许是白龙鱼服的次数有些多,皇帝进入角色后那是相当的接地气,很是好说话。看,不等自家先生开口,他就直接接过了话头不说,大踏步往桌子走去的时候,居然还知道拉一下包三儿的袖子,低声开始八卦。


    “这些日子都这么热闹?”


    张先生看着这样的皇帝,还能有什么办法呢?除了笑着摇头,认命的拿着牌子领菜,让边上凑过来的大眼睛帮着托托盘,再不能说旁的了。他活这么些岁数,自己亲自拿菜的经历全丢在包三儿家的食铺了。


    皇帝憋不住开始询问,包三儿乘势也正好搭话,只是看着那亮闪闪的眼睛哦,他真的有些辣眼睛,这居然是皇帝?看着和边上听得高兴的那是没什么差别嘛。哦,当然,回话不能耽搁这一点不一样。


    “可不是,不过这全是托了锦衣卫的福了。若非这次的事儿那么惊奇,大家好奇之下,不愿待在家里当聋子,外头人也不至于这么多。”


    “哦,对,刚才听着讨论的挺热闹,他们说准了多少?”


    “一半一半吧,反正就我知道的来看,泰半都是自己瞎想的。”


    果然,他猜的不错,皇帝得意的笑了笑,不过转头又皱起了眉头。


    “你说,这些人藏东西到底是怎么藏的?怎么就能弄到连锦衣卫都寻不到呢?”


    “或许不是寻不到,而是早就没有了也不一定。那不是有自杀的嘛,那自杀或许是银子送到了别处?比如他后头的人那里?怕锦衣卫查出来,自家的亲人什么的,被后头的人灭口,所以自杀?”


    皇帝的问题包三儿还没回答呢,边上听到的人就先插了嘴,而他这一搭话,周围其他人也跟着乱七八糟的说了起来。


    “后头肯定有大案子。”


    “或者是什么阴谋。”


    “掘地三尺一个宅子有什么用?该将礼尚往来的也一并查一查,许是这样就能查出来了。”


    “亲戚家里也该查查,许是藏到这些人家去了呢?”


    “怎么就没像是上次那样搜出个册子来?若是如此,那岂不是简单了?”


    “简单?那是傻子。还是锦衣卫的法子最实在,别的不说,好歹没白白的便宜了土地爷不是。”


    “土地爷倒是没得着便宜,可耗子先倒了霉,听说没,这次掘地三尺的三家,有一家屋子后院居然挖出个耗子窝来,跑出来的老鼠居然有一尺多长,而且有十来只。”


    “我怎么听说有二十多只?”


    “三十多只吧。”


    皇帝被这些人自说自话的反应整的,眼睛都瞪圆了,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啊!太有意思了,可听着听着,他又感觉自己耳朵有些不够用。这东一榔头西一锤,好乱啊,怎么说到后来又说到耗子身上去了?这转折的是不是太诡异了些?


    不单是诡异啊,而且还特别的恶心,刚将菜放到桌上,准备吃的张先生表情都快扭曲了。运了三会气,都没鼓起拿筷子吃饭的勇气。只能闭着眼睛暗暗的叹气。这小铺子就这一点特别的不好,想是个顺当饭都得看运气。


    不过叹气归叹气,作为一国宰相,张先生对于事情的敏锐度和关注度还是不低的。听到那么大那么些耗子,再怎么觉得恶心,还是忍不住问包三儿。


    “真有这样的事儿?先头不是清理过一次京城了嘛,怎么还这么……”


    秒懂,这是觉得上次已经彻底清理了,觉得不该这么脏对吧!嘿,阁老啊,您对京城卫生环境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上次?上次确实清理了,可那不是因为听说西面鼠疫的事儿,大家心里慌了嘛,这么一来急吼吼的,能清理多少?左不过是表面整了整,图了个心安罢了。真要说干净?那远远不够。别的不说,咱们京城的暗渠多少年没大力气整治了?还有贫民区,那地方污水横流,有几个想着去收拾了?匆匆一二日的功夫,再怎么清理,也就是个表面光鲜,要我说,不连着收拾上三五日,那这京城,怎么都不可能干净的了。”


    啊?是这样吗?皇帝和自己先生面面相觑,一时有些呆住了。说来,他们不管怎么亲民走动,看的好像也一样都是表面哦,如此,不知道这些……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就得管啊!就像是包三儿说的,哪怕是为了防止鼠疫呢,也得上心。


    两人想到去年西面报上来的那鼠疫死去的百姓数字,一时头皮都有些紧,若是京城也来这么一下……妈哎,这得死多少人?少多少官?宫里能幸免?


    “包三儿,咱们闲话一下啊,若是你管这清理的事儿,觉得哪儿最脏?最该收拾?”


    包三儿上次“四多”的建议其作用了,看看,这次皇帝询问起事儿来,明显就是想听他的意见呀。这白衣卿相的活儿干的,哪怕不能曝光呢,包三儿心里也美滋滋的。


    “要我管?”


    “对,若是你管。你会怎么办?”


    “那当然是在京城外围再起个城墙,将京城扩大一圈呀。”


    啊?这可怎么说的?不是说清理京城嘛,怎么就扯到这上头了?


    “呐,咱们先说人口啊,这当初成祖爷在的时候,京城多少人口?八万户有没有?现在多少人?十八万户,近百万的人丁啊,有高门富户,豪宅宫殿占了近半土地的情况下,这城里真的是很挤了。早年能过大军的街道如今还剩多少能走?朝中大臣们上下朝,轿子都得排着队才能走起来,这城再不扩,一二十年后会成什么样?”


    你别说,这个问题皇帝他们还真没想过,毕竟他们自己住的挺宽敞的,从没有蔽塞的感觉。可这街道……好像是挤了点啊。


    皇帝两个有对视了一下,这次他们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睛里的闪躲。好吧,都没想到,这个打平手了,谁也别说谁。


    “咳咳,这个想法不错,挺有远见。”


    年纪大的脸皮终究更厚实些,张先生先开了口,


    “先将外城建起来,然后将一部分人居住困难的往外挪,等着挪出空地,再清理是不是?这个想法可以,若是能将贫民区的人都挪出去,那最脏的地方就能彻底理出来了,京城确实能干净些。甚至等着这空地清理好了,再将占了街巷的部分退回去,连着道路也能一并通畅起来,倒是个一举数得的法子。”


    到底是当阁老的,举一反三的速度够快,都快将包三儿的城市扩展计划说完了。好在他还有绝招,绝对能吸引注意力,让他在皇帝面前刷够存在感。


    “不只是如此,不知道你们平日有没有注意过一个事儿,凡是偏僻狭小的街巷,总是常年有一股子尿骚味?”


    咳咳咳,这饭真的是不能吃了,先头是耗子,这会让又是尿骚味,存心的吧。


    张先生垂着头,筷子已经不敢在碰了,就是菜也没了看一眼的想法,皇帝也一脸被重击的表情,脑子里满满都是尿骚味三个字在盘旋。可怜他一辈子都没经历过这么直白的攻击!太刺激人了。


    包三儿有心让他们缓缓,可边上还有别人啊!那些个耳朵尖的八卦人士总是爱听半茬话,听着他们这里说的热闹,张嘴就插进来说到:


    “说街巷的味道?嗨,这不是,都一时三急,没处那个啥闹出来的嘛,好在这边是锦衣卫的地盘,一般二般的不敢胡来,倒是味道还成,后头那谁谁谁家最是倒霉,家就在街巷边上,每天都被熏的浑身都是味,结亲人家都嫌弃他们家位置不好。”


    “谁谁谁算什么啊,东街口那谁谁谁家才要命呢,好容易攒钱开了个面摊子,为了这个,生生的,生意都做不下去了。”


    不行了,不能让他们在说下去了,看看,皇帝都快吐了。


    “所以啊,这事儿就该有个解决的法子。”


    包三儿果断的掐断了周围人对尿骚味的各种盘点,总结着说到:


    “你们说,若是一二条街就置办一个结实好用的茅厕,专门为过路行人提供方便,那街面上还能有这样的味道?就是夜香郎也能多几分生意不是。”


    “对对对,这是个好法子,可惜了,也不知道这什么年月能有这样的地方,毕竟没谁家会平白的买了空地置办这样的地儿。”


    “顺天府啊,让他们办。”


    “得了吧,他们才不会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呢,有这钱,往上头送礼还不好?”


    不,一定会有的,看,皇帝的表情就已经说明一切了,他实在是憋不住了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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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计划、法子


    包三儿的言语攻击实在是太过于犀利, 以至于皇帝和张阁老在勉强听完全程,快步走出食铺时,形容颇有些狼狈。哦, 对了,他们还白白的点了菜, 半口都没吃上,彻底是空着肚子离开的。


    看着他们这样, 包三儿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很是不厚道的偷笑了起来。


    “三爷,您这……若是以后他们知道了, 您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老陆几乎是看了个全程, 到这会儿表情还处在震惊僵硬中, 说话语气都带着几分飘忽。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家这个东家竟是能玩这一手,这样对待皇帝, 包三儿那脖子难不成是铁做的?那胆子是石头起的?


    “只要他们依然这么来,我就还这么说。至于以后揭开了?那不是还有个不知者不罪的说法嘛。我这也是忠心国事, 心忧民生呀。”


    呵呵,这话说的, 合着你是理他爹啊!什么都随便掰扯?皇帝可未必会讲道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包三儿说的事儿还真是个大麻烦, 若是如今不想着解决, 过上一二十年,就是老陆都不知道这京城会成什么样。


    “京城……就如你说的,确实该好好整整了。”


    这样的感慨皇帝和张阁老也一样有, 他们虽然什么都没吃, 泛着恶心的从包三儿家的食铺出来了, 可心里却牢牢的记住了包三儿说的事儿, 一路往宫里去的时候,眼睛不由自主的就往街面和小巷角落里瞅。


    这本就是已经成了顽疾的事儿,只要留心有什么不能发现的?甚至因为他们眼界的不同,往日生活习惯更精致,看起来越发的不入眼,觉得不堪起来。


    “先生,包三儿还真是没说错,这大街近半都被占了。那小巷子的味道……”


    求别说,再让皇帝说下去,他真的要吐了。小心的在鼻下挥挥手,打量一下四周,明明已经离着老远了,为什么他总觉得那股子刺鼻的味道还在呢?难道刚才靠着太近,衣裳熏到了?不能吧,隔着三五米远的。


    举起袖子,小心的嗅了嗅,不好,确实有点子怪味,这可怎么好,大街上的,若是整吐了,弄脏了衣裳,他这脸皮可撑不住。


    张阁老难得丢开了往日的从容,领着皇帝急匆匆的就往宫里去。皇帝看着自家先生这动作,表情也是一僵,有心想跟着也嗅一嗅,却没能鼓起勇气。


    两人你追我赶一般回到了宫里,第一个事儿就是赶紧的招呼人打洗澡水,让人去取衣裳。不将自己弄干净,他们怕是什么事儿都没法子想了。


    张诚这回没跟着去,也不知道这二人到底经历了什么,见着如此形态有心想询问一二,又碍于身份,不能多嘴,只能暗暗的使眼色,让身边的小太监去寻跟着皇帝的暗卫,免得他什么都不知道,做错事儿,说错话。


    等着皇帝二人整理干净出来,外头张诚也已经听完了暗卫给的答复,虽然简练了好多……可张诚还是想笑怎么办!这次皇帝出宫的经历真的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啊!也不知道这种膈应会持续多久,不过今日皇帝用膳怕是不会香了。也不知道御膳房的人会怎么惶恐。


    心下暗搓搓发笑畅想的张诚没等他想出三集剧情,里头皇帝就开始喊人了,他忙停下了那些个胡思乱想,跑进去伺候皇帝。


    “京城堪舆图在哪儿?张伴伴,你赶紧的去寻来。”


    “皇帝爷爷,这倒是不难寻,别处不说,锦衣卫那里就有详细的,东厂也有一份,还是每年都休整的最新舆图。”


    哦,对,他们要对京城监察防控,这东西是不能少。


    “那就把东厂的东西送来。”


    “喏。”


    张诚一个眼色过去,一个小太监小步疾走着就往外而去。而他自己呢?则是赶紧将点心和茶水送到了皇帝和张阁老的面前。出去一趟什么都没吃还被恶心了这么一茬,这会儿两人怕是都饿了吧。不赶紧塞点进肚子,一会儿舆图一来,哪里还有功夫和心思吃喝?


    张诚无疑是贴心的,可一看到这些吃的,抠门的皇帝第一时间却不是立马吃,而是叹气心疼。


    “白白浪费了47个铜钱,咱们点的东西一口都没吃上呢。”


    张阁老已经不想和皇帝说话了,这会儿是说这个的时候?是吃不吃的事儿?运运气,声音发沉的劝道:


    “虽没吃上一口,可听到的东西却值千金。若非包三儿和那食铺里的人闲话,庙堂之上的人如何能得知那些个最底层的事儿?如何能知道京城竟是已经到了容不下,住不净的地步。”


    皇帝听着这话十分有理,点头之余,也抛开了刚才的可惜,转头对着张阁老说到:


    “朕听着,这扩建的事儿十分的有理,先生觉得如何?”


    “臣也觉得妥当,不过终究如何,还是要细看堪舆图才能确定。”


    在这些实事上张阁老自来是个谨慎又细致的人。不过再想核实,有些事儿也容不得。


    “不过这清理的事儿却是扩不扩城都一定要办的。”


    这个不用说,想想今日的遭遇,皇帝就心有余悸,所以点头点的飞快。


    “确实,这样,今儿朕就下个旨,让下头先将各处沟渠清理一下,至于大清理……马上就是清明,索性便将清明第二日定为清扫日,今后每年一次,如此年年反复之下,想来京城无论如何也能干净好些了。”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张阁老也点了头,正想再多说几句,外头小太监捧着一卷舆图走了进来,张阁老便顾不上这已经定下的事儿了,忙招呼人将舆图挂上,和皇帝两个看了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张阁老和皇帝几乎是在看到舆图的第一眼就齐齐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妈哎,京城……皇宫内院占了三分之一,各豪门贵胄之家及各个衙门又占了三分之一,如此,近百万的百姓竟是就缩在剩下的三分之一生活?难怪包三儿说挤呢,这能不挤?


    “陛下,扩城势在必行了。”


    “好在朕刚抄家了一波,有些银子,不然这会儿怕是要脑袋疼。”


    哈,合着还得称赞几句?说你这抄家抄的好,抄的妙?


    虽然张阁老对那些个贪腐的事儿也十分的厌恶,可听着皇帝的话依然嘴角有些抽抽。他培养教导了这么多年,不想竟是教出了一个抄家皇帝来,这后世之人说起来,怕是自己的名声也不大妙。


    不过他连着变法都敢了,这些个琐碎的名声倒是也不怎么在意了,只没好气的劝了一句:


    “虽说重惩贪腐是该做的,可陛下到底也缓着些,若是常此为范,怕是下头的官员们战战兢兢之下,会耽误了国事。”


    “怎么会?不过是些底层的小官,候缺的补上就是,大明最不缺的就是读书人,再不济多开几次科举不就成了?”


    呵呵,这应对的,让张阁老怎么说?这是官职大小的事儿?不过他也知道,这会儿皇帝心里正想着扩城的银子呢,多说也听不进去,索性便丢开了,只等那日皇帝手伸到高官的时候再劝,也好让他有个眼见为实。


    “如今正好春耕,等着春耕过了,陛下,扩城的事儿倒是就能立马张罗起来了。”


    “时间倒是合适,要不让工部做个规划出来?朕觉得,既然是要再起城墙,索性便按照200万人口来计算,那样便是五十年后,也不用再有今日的麻烦。”


    “可以,不过如是这样,往外迁的就不能只是贫民,内外区分太大,也容易出岔子。最起码城防就不能没有,巡街御史也要配置齐全。”


    是了,没有官府力量,那外城极其容易成为青皮们为虎作伥的温池。若是起了什么乱子……三阳会的事儿可还没过去多久呢。


    “十六位到时候各分出些人过去,锦衣卫再多设几个百户所,应该能看住几分。另外五城兵马司东南西北四个衙门也挪出去,放到内外城交接处设衙门,如此想来宵小也能得到震慑。嗯,这样,若是银钱足够,在东西外城交接位置,建上些官舍,免费租给底层官吏,如此有了这些眼睛,想来外城即便平民百姓多些,也不妨事了。”


    皇帝如今想事情越发的周全了,连着官员福利也一并想到了,合着前头雷霆般的抄家手段一起,倒是恩罚皆有,有利于掌控朝局。


    张阁老满意的点了点头,难得玩笑了一句:


    “是了,如今陛下不缺银子。”


    什么叫不缺银子?他很缺银子,想到这工程可能支出去的银子,皇帝又有些肉疼了,转头对着张诚问到:


    “那些常平仓的家伙怎么还没处理干净?让锦衣卫的人利索些,不行往什么亲戚故交里下下功夫,只要做过,总不可能真的半点痕迹没有。再不济告诉他们,谁能告发出来,就能减轻罪行,这样总有人会开口了吧?”


    呵呵,就知道您大方是糊弄人的,这是想着多抄几家,将这扩城的银子从贪官手里弄回来吧!您这墙内损失墙外补的法子可真是够绝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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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清理,清理


    不管皇帝催促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这一个命令,锦衣卫算是放开了几分手脚,从而审案子的速度也快了起来。不过是三五日的功夫, 包三儿就听说,又抓了好几家有关联的, 或者是帮着藏匿物资的。一波带走的数量很不比上两次少,如此之下……


    “才开年多久啊, 这就第二波了,今年那些当官的怕是夜里睡觉心都得吊着。”


    老崔头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 硕大的铜杆子歪斜着, 说一句就吸一口, 这动作,看的包三儿频频侧目,有心想劝他吧, 想想自己上辈子也算是个烟民,也就是来了这里, 这原身没这习惯,才莫名戒了, 所以些心虚, 张不开那口。可不劝吧, 看他这动作, 包三儿总是担心,哪天那烟杆子掉到炒菜的锅里。


    因为这点分神,包三儿接话都慢了半拍, 以至于让边上越发张的开口的邱海哥抢了先。


    “国库银子多点挺好。”


    “多?多不起来, 这朝堂上的大人们啊, 别的不成, 花银子却利索的很。”


    好歹也是宫里出来的,谨慎呢?老崔头不但是学会了抽烟,连着大嘴巴的毛病好像也一并染了。


    可偏偏大嘴巴还挺准,这里刚说了花银子,外头就热闹了起来。本因为午饭后食铺大堂没人坐着休息的众人齐齐开始往外张望,几个小些的更是夸张的直接站到了门口,就想第一时间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从这个动作上来看,食铺众人的八卦性子倒是挺一致。


    “看,那边领着人的是不是大爷?”


    还真是,包三儿拉开几个孩子,走出去,远远的看着包明武站在街巷口和几个锦衣卫说着什么。


    “瞧着这是有差事?怎么站在街面上说?”


    “不明白,不过大爷就在这附近,想来一会儿就会过来了,三爷,也不知道这个时间大爷吃过了没有,后厨还有些热汤,馒头,要不热热?”


    老崔头的烟杆子作用和还是不小的,看看他探出头来,边上所有怕被烫的纷纷避让,让他轻松占据有利地形。也让包三儿又一次多看了那烟杆子一眼。果然没什么东西是不顶用的,这烟杆子也是利器啊。


    “热吧,这会儿都未时了,即使中午吃过了,街面上这么折腾下来,怕是肚子也空了。多吃点,万一忙到晚上也能多顶会儿。大眼睛,你在这里看着,有事儿再喊人,其他人走进去吧,这会儿不歇着,一会儿忙起来可吃不住劲。”


    不是孩子就是老头,他这食铺战斗力太弱,看热闹也得讲究方式方法。再说了,有大哥在,能少的了他的消息?


    确实少不了,这边汤刚热好,那边包明武就已经走进了食铺,看着自家老三给准备的热食,心下妥帖的,都不等一竿子人等询问,他自己就先说了起来。


    “从今日起,整个京城又要忙起来了,上头说宫里下旨了,要重新清理一下京城环境,大街小巷的都要清扫,沟渠也要清理干净,对了,各家各户也得打扫,由保长检查。”


    包三儿一听这话就想笑,这是他那顿恶心出成绩了呀!不错不错,皇帝效率可以。


    “怎么又要打扫了?去年下半年不刚收拾过一回吗?这,这频繁的来,是什么意思?再干净能当饭吃?”


    包三儿觉得可以,其他人却未必,莫名其妙来个大扫除,被人指挥着清扫,便是再爱干净,心下也未必没有嘀咕。


    像是日日干活干的累得不成的武家老二就是这样,想想自己这边干完活回去还要继续清扫,骨头都开始发酸。言辞间不免就有些不敬,让包明武狠狠的瞪了一眼。


    不过瞪眼归瞪眼,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不说清楚了,他们这活儿也难干不是。


    “那不是让一尺多的耗子给闹的嘛,宫里听说吓了一跳,又想到那鼠疫的事儿了,以为上次没弄干净,所以让重新再来一回,不只是这样,圣旨上还说了,从明年起,每年清明节后的一天为清扫日,年年都要大扫除。”


    “这也挺好,上次不还有人说京城味道难闻来着?清理清理总能好些,特别是那些沟渠,说来我平日走路都不愿意靠近,也不知道住在附近的人日子是怎么过的。”


    包三儿肯定的相当快,顺势还看了几眼那几个孩子,用眼神暗示他们别多嘴。多那么多嘴干嘛?一年一次再好不过了,哪怕以后每次都只糊弄个表面功夫呢,那也比不收拾好。要他说,只要年年都收拾了,后期什么因为鼠疫流行病死半城人的事儿怕是就没有了。这得救多少人性命?


    “不过我家肯定是特别干净的,后头修厨房、茅厕都是上月刚起的呢。”


    这倒是真的,记得不?包三儿家食铺的厨房那是在后头天井里自己搭的,而且一早包三儿就说过哟啊将西厢房靠着前院的那个耳房划拉出来,还有耳房外的小天井,游廊,以及垂花门两边的游廊,都一并起起来,划到前院,作为食铺的一部分。


    包三儿不缺钱,开了春动工也便宜,那动起来自然迅速又高效,到了这会儿后头的厨房已经搬到了游廊改建的屋子里了,而且因为前院的天井特别宽,还往外借了两米,将这些屋子收拾成四米进深的大屋子,宽敞又明亮。而且因为里头宽敞,包三儿还很有心的在东西劲头各隔出个小间来。


    东面的搭上火炕,摆上大水缸,既能给人休息,又能换衣裳擦洗,冬夏两季不管是冷了热了都能用上。西面那间则成了小库房,摆放各种食材和调料。


    大厨房外头的天井去了被占用的地儿,剩下的宽度依然有三米出头,和旁人家小院相当,能摆放一溜的水缸,不单让厨房用水方便了,还能防火。靠着东面的月洞门的地方另外还打了个井,有了这个,以后食铺用水就不用再从后院往前头运了,能省不少的事儿。


    耳房对面的游廊也做成了长条形的小屋,同样隔成两间,一间摆放煤炭柴火,一间则是杂物房,各类暂时不用的器物都在这里。


    耳房或许是改动最大的,因为这间屋子外扩了两米之后,前后隔成了两间,前头就在西小门边的是茅房,而且还是包三儿特意按照后世修的蹲坑旱厕,里头有个水缸能随时冲洗的那种,粪缸就埋在院墙边上,上头盖着大青石板遮盖整齐,只留一尺宽的位置用木板卡住,好方便清理。此外,为了茅房的味道不影响食铺的生意,包三儿还特意和夜香郎说好了,一月给人500个铜钱,只为了每日傍晚能特意过来清理一次茅房。


    后头只能从耳房小天井进出的则成了澡间,方便一身油污的人在这里清理,水还能顺势通过预埋的管道冲洗旱厕,干净又便捷。


    这食铺收拾的如此干净整齐,那动作自然不小,而这样的动作都做了,那后院乘势再收拾收拾也就成了必然。毕竟那游廊也在后院的对吧。


    因为攒出了好些辣椒种子,包三儿在封闭的游廊后头开出了一长条的地,这会儿已经种下了辣椒。日常有家中的大小孩子们看管。院子里的水井也做了清理,树木等也重新修剪了一二。墙面上次石灰已经刷过,此次借着寒冬刚过,索性将屋舍的瓦片也翻捡修补过了一遍。


    此外,正房东面的两间耳房被重新收拾了,给小七等人住。东西厢房依旧是邱海哥和立夏,以及老韩头老两口领着小满的住所。只是靠着小门的两间耳房则重新修缮了一番,一间当厨房,一间侧成了杂物房。


    如此这般的收拾好还不到半月,你说这屋子新不新?干净不干净?反正包明武上回过来看的时候,那是满脸的眼红,恨不得自家也重新收拾一番。所以啊,他一听包三儿说起这个,忍不住就笑了起来,点着包三儿说到:


    “也不知道你这都是什么运气,这样折腾的事儿别家还不定闹成什么样呢,就你这里,怕是你们这条街的保长看都不用过来看了。”


    “也不知道这次会运出去多少垃圾。说起来那什么一尺长的老鼠确实吓人了点。”


    “我看未必多,毕竟清理过一次了嘛,要是再有这么多,难不成咱们是住老鼠窝里?那不能。”


    不,还是很多的,包明武只用了半日立马就自打嘴巴子了。许是熬过了一个冬日的缘故,京城的大老鼠很有些疯狂。这边清理沟渠的事儿刚开始收拾,那头就频频传出哪里又抓到了硕大的老鼠这样的事儿。


    等着沟渠彻底清理赶紧,各街道也有了模样,运出城十来车老鼠和蛇的事儿就又上了京城人民八卦的头条啦。包三儿的食铺自然依旧是八卦集中地。听听,这一个个的吃着饭,说的全是这些事儿。说来也怪,他们怎么就不觉得恶心呢?


    “上次就弄走了八万多只,这次怎么还有这么多?”


    “上次不够彻底呗,还是皇帝爷爷英明啊,看看,这次又是六万多,这说明什么?说明咱们京城确实脏啊。”


    抓老鼠和皇帝英明连在一起……包三儿的嘴角有点抽抽,感觉皇帝一定不会喜欢这种联系。


    不过老百姓嘛,就爱讲究个实惠,不管是恭维谁,终究是得了好才会这么说。什么好处?自然是有了指望的好处。


    “听说没,衙门里要招人了,还不少。”


    “招人?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不对,你小子这模样,莫不是咱们也能去?”


    “只要你不怕脏,那就能去。”


    “这怎么说的?”


    “我也是听我小舅子的二大爷说的,他老人家在衙门当门子,听说衙门为了京城能保持干净,想要招些人专门管着沟渠的事儿,每一旬做一次清理,就是夜香郎也要记录名字,统一管辖。”


    “啊?什么时候这样的污祟事儿衙门也管了?我记得以往也就更夫归他们管吧。”


    “归不归的,这还不是衙门说了算?要我说这样也好,有了衙门定规矩,咱们这街面也能多干净些时候。”


    “好个球啊,衙门是会吃亏的地方?有了这样的事儿,你看着吧,到时候肯定得摊派。”


    包三儿听到这里拨算盘的手那是彻底的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那说摊派的人,一看是前街龙骧左卫的人,嘴角微微一翘。到底是亲军卫所出来的,虽然不是上十二卫里的人,可对衙门里的事儿倒是门清。


    哪怕是皇帝下了圣旨呢,哪怕前头贪污抄家的事儿还历历在目呢,衙门这样的地方,该给自己捞好处,扩权柄的时候,那是从来都不手软的。借着皇帝重视京城环境卫生让自己多几个手下怎么了?多点摊派的借口怎么了?只要不过分,只要确实在干事儿,想来即使皇帝知道了,也不会多管的。


    “算了,只要真能定期收拾,让咱们鼻子以后不遭罪,摊派就摊派吧,能要多少呢?一家一户的,一个月能要10个钱就差不离了,再多南面贫民窟能给得起?就是铺子,像是这里这样的,又能要多少?100 个钱够不?收起来除了给那些人发工钱,怕是一个月也就几两的好处。”


    这倒是个不爱惹事儿的,不过这好处绝对不止几两,别忘了京城如今那可是18万户,收起来有多少?1800两,再加上商铺的,豪门贵胄给赏钱的,一个月最起码2000两。那么那些人工又能开出去多少?哪怕收拾沟渠的有二三十人,夜香郎也有二三十人,每月每人给1两银子呢,呵呵,那衙门也能肥上一波了。


    包三儿心里一动,手里的算盘珠子就扒拉出了数字,只是嘴上却什么都没说。将只带耳朵不带嘴的设定维持到底。


    不过他不动,不代表别人不动,邱海哥从侧面凑过来了,小声的对着包三儿问到:


    “舅,若是这么算,咱们家岂不是要交三份?两个铺子,一个宅子,那可不少钱。”


    这才几个钱,只要干净他愿意着呢,不过嘴上不好说,到底这孩子是胳膊肘往里拐,想着家里对吧,所以只淡淡的说到:


    “谁知道怎么收呢,等他们来收的时候再说吧,我如今好歹也是官,怎么也不会吃亏的。”


    “也是,这么说,咱们家也算有底气。”


    这孩子如今确实是不一样了,不但是说话多了,说起底气两个字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好些。这样的改变真是让人欣喜。


    “可不是,别忘了你大舅也是官,咱们家两个官呢。”


    邱海哥乐呵了,摸着头继续去忙自己的,微微挺直的背脊让少年人看着像是青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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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标配、巧夺


    不管是不是会有摊派, 也不管真摊派了到时候怎么收钱,反正这会儿整个京城的状态是相当良好的。一车车的垃圾出去,一点点的沟渠通畅, 往日整日弥漫在京城上空的空气也骤然清新起来。


    等着朝廷宣布的要扩城的事儿之后,京城的百姓更是都开始兴奋了。为啥?因为这次扩城的活计不是硬性摊派的劳役, 而是朝廷拨款,直接给工钱招人干活呀。还是工钱直接用圣旨的方式下达, 直接公示在衙门口的那种。


    许是因为这两年整治贪腐力度有点大,许是皇帝在朝上说了什么, 反正这次真的, 那些大佬们难得清廉了一回, 竟是真的没怎么伸手,除了皇帝说的要日日给荤汤的事儿让他们糊弄成了三个骨头炖一缸的抠唆样,规定的一日两餐一人三个馒头的待遇上馒头小的只有女人的拳头大, 还从三合面变成了黑馒头,可大致上却没克扣多少。一日15个钱的工钱也给的挺痛快。如此一来愿意去做工的人自然不少, 贫民窟差点都灭倾巢出动,可见这待遇在这个时代有多难得, 百姓有多欢喜。


    而百姓们高兴了, 满意了, 积极性上来了, 那这活儿做起来速度能慢到哪儿去?天还没热呢,外城新城墙的地基就基本挖出来了,外城新规划的护城河也已经有了点模样。看着这速度, 包三儿这日日听着动静的人都被下了一跳, 宫里的皇帝那更是欢喜的出宫了好几回, 就为了看看那热火朝天的模样。


    可工程速度快, 人员招募利索,同样也代表了银钱花销和流水一般。皇帝原本计划中的银子短短一两个月就下去了泰半,想想后头还需要筑城墙,还要修建衙门,还要建免费的官舍,还要……一连串的还要让皇帝的心又开始疼了,远远看着国库私库的眼神都带着幽怨。


    好在咱们这位皇帝是个生财有道的,来钱的路子从来不缺,看看这里刚说银钱不够,那边锦衣卫就又出动了,不过这一次皇帝却没盯着京城这些官折腾。而是看上了南面的那些土豪们,特别是南京故都的六部……


    “看起来这些人都挺有钱啊,山高皇帝远的,都快成了土皇帝了,看看,买官卖官都干上了,这手笔真是不小,居然还有靠着讲学收好处的?呵呵,这官做的,真不是一般的舒坦。”


    自打去年皇帝解锁了用惩治贪腐捞钱的新技能,张诚每每看到皇帝看锦衣卫送来的各地官员册子,就下意识的低头,生怕自己忍不住抽抽嘴角的时候让皇帝看到。


    可再怎么注意,有时候也没法子忍住,这不是,刚给皇帝端上一盏新茶,就听到了这么一句,他的手差点没稳住发抖,哪里还能分神控制表情,可不就让皇帝看了个正着吗。


    “怎么,张伴伴,你觉得朕说的不对?”


    那不能,作为贴身内宦,喜皇帝所喜,恶皇帝所恶,那是基本技能。所以张诚半点含糊都没有,直接张嘴就说到:


    “陛下再没有不对的地方,奴婢只是有些被吓着了而已。按说那边……说句不好听的,过去的可都是朝堂上混不下去的,怎么就能有这样的胆子?”


    “呵呵,是啊,混不下去的,这些年能从故都重新崛起,再回朝堂的,一年能有几个?所以啊,他们感觉没了指望,就将所有的心力都放到了敛财上,一心一意之下,这本事,这胆子,可不大了嘛。”


    不知道是被气狠了,还是早有预料,皇帝这会儿说起这些官员的丑事居然也能一脸平淡了,这让张诚的心越发的感觉有些发颤,小心的将茶盏放好,琢磨了一下,这才接口到:


    “他们再怎么胆大包天,在陛下的圣明烛照下,最终不还得归了朝廷?一个不好怕是连着祖宗基业都保不住,这么一想,这些人可算不得聪明人。”


    “那也就是现在,大明迁都多少年了?那边怕是这样的好处也不知道轮了多少代,这么一算,吃亏的还是咱们老朱家,亏本的大发了。”


    这么接地气的话,皇帝说的毫不在意,张诚却不能这么接,所以他只能转移话题,


    “说来,上回常平仓的事儿陛下后头怎么没细究呢,听着东厂和锦衣卫的意思,这后头……若是细究,也不至于银子不凑手的让陛下如此犯愁。”


    “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朕在京城都撸了两回了,怎么也得让他们缓缓不是?再说了,京城的官如今皮子都紧好了,再折腾除非往四品以上扒拉,或者来个大案子,不然折腾不出几个钱,还不如往外头寻寻。外头那些人,呵呵,骨头都轻着呢。”


    说到这个,皇帝翻了几下桌子上锦衣卫的册子,寻出其中一份打开,翻到其中一页,指给张诚看了看,冷笑着说到:


    “看看,先生一门心思想用新法为国库找钱,他们呢,一个个的竟是披着新法的皮,为自己搂好处,都快民不聊生了。最可恶的是,这搜刮的罪名居然还推到了先生和朕的头上,这些人啊,真是……再不整治整治,朕都要怀疑这大明到底是谁家的天下了。”


    这话可就重了,谁家的天下?只要没举反旗,那谁都不能无视皇帝的权威。


    “哎呦,这可真是,怎么这么的不知死活呢,都是读书人,科考上来的天子门生,难不成连着为国尽忠的心都丢了不成?”


    虽然知道地方上欺上瞒下捞好处的不在少数,可看着这折子上平白多了一倍的所谓折色银比例,克扣到了极致的官田租钱,莫名消失的田地税赋,张诚还是吓了好大的一跳,感觉这些下头的官都在找死。


    “陛下,这些人实在是可恶。”


    “是啊,可恶,所以锦衣卫和东厂该出马了,往日都说他们凶神恶煞,能止儿啼,如今咱们就看看,能不能治一治这些贪婪的心。”


    能不能治?这必定是不能的,人心的贪婪,从来都不可能禁止得住,可杀一波,抄一波,让下头有所畏惧却是可以的。所以这一回哪怕是对锦衣卫和东厂这样的TW部门没什么好感的张阁老也难得痛快点头了,就等着锦衣卫震一震官场,让朝堂的风气清上几分。


    而这些人要大批的往外去了,那么包三儿的生意自然也就好了。不是食铺的好,而是金银铺子里定制器物的好,这生意来的,突如其来,又火爆异常。更为他带来了新的变化。


    “我出样式,让将作监帮着成批做?大人,这怎么说的?下官有些听不懂啊。”


    被急吼吼喊到南镇抚司的包三儿在郝成刚的屋子里,刚听郝成刚说了一句,就有些脑子糊涂了。


    什么叫他脑子好,心思细,做的都是好东西?他就是个手艺人,若是没这点本事,那还吃什么手艺饭?


    什么叫他只管出图纸,做样品,锦衣卫不会亏待了他?他又不是工部的那些人,更不是什么专业的设计师,这是要让他干什么?怎么感觉和他专业不相干呢?


    什么叫将作监成批做?为啥他感觉相当不妙呢?


    确实不怎么妙,因为他嘚瑟给罗七几个人看的东西,这会儿又入了锦衣卫那些高官的眼了。在发现他心思极其细腻,总能做出别人做不出的精巧器物之后,这些人心下的拿来主义就开始冒头了。异想天开的琢磨着将这些东西直接丢给将作监,然后成批的做出来,作为锦衣卫外派人员的标配,提升锦衣卫办事能力和效率。


    至于包三儿的利益?他的知识产权?对不住,这年头真没这个,若非皇帝去了包三儿的铺子好几回,看着好像关系处的还挺好,皇帝总惦记他,怕是连着商量招呼都没有,直接拿了就用了。这会儿给点说法,给点好处,嘿,那还是这些人投鼠忌器,生怕哪天被包三儿告了黑状,施舍出来的呢。


    当然,这样的事儿高层的人能随口说,随便做,到了郝成刚这里还是要缓转些的,毕竟如今包三儿那也是总旗了不是?也是他的属下了不是?若是连着护短这样的优良作风都不能坚持坚持,那还怎么领兵?吃枣药丸的。


    所以郝成刚在看到包三儿那种懵逼的表情后,表情那是相当的亲和,说的话也相当的讲究,给的好处也绝对不算太差劲。


    “你这心灵手巧的名声如今咱们锦衣卫上头的头头们哪一个不知道?你做得东西更是连着指挥使大人都赞的。只是咱们到底人多,需要的也多,若是都指望着你一个人做,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去?眼见着外派的事儿是越来越多,真的是实在等不得了,所以啊包三儿,你也要理解,都是为国尽忠嘛。”


    理解毛啊,你事儿倒是讲清楚啊,就是真要他当个设计师,那好歹说点好处不是,让他的心也稳一稳,不然他觉得自己要羊入虎口了。


    包三儿茫然又无措的表情十分的明显,明显的让郝成刚都忍不住好好回忆了一下刚才自己说的话,发现确实说的不够清楚,这才失笑的为包三儿解了惑。


    “你那长簪匕首做的很是不错,开锁的那个也很有巧思,上头想要给外出的锦衣卫都配上。”


    等等,结合一下前头的,明白了,这是想要他这两样东西的制作图纸?哦,这个不是不行啊!若是大批量的做,他确实来不及。有将作监这样的高手汇集地接手确实是个解决数量的好法子。可这……要他的东西,那好处呢?


    “上头说了,这两样给你100两作为式样钱。”


    嗯?100两?少了点,不过也不是不能接受,总比什么都不说,直接拿了用好,也算是有个首创的好处了。像是他做累丝虾须镯,他就是自己琢磨的,没给过任何人式样钱对吧。


    “另外经历司会给你记功,等着多攒上几个功劳,小子唉,你升百户就有指望了。说来你小子也是个人才啊,早年我能混上来,那真是打生打死,用命拼出来的,就这样,也直到三十出头才有了如今的官职。你呢?若是机缘凑巧,再多来这么几回,哈哈,怕是不到三十,就也能被人称一声百户大人喽。真真是让人眼热的紧。”


    这就是画大饼了吧!升不升的怕不是看的他功劳有多少,而是皇帝还记不记得他,若是记得,这功劳就能算,若是不记得……那就呵呵了,这个他懂。


    不过不管懂还是不懂,作为百户大人的郝成刚能这么温和的和他说话,包三儿知道,自己并没有推却的余地,既然如此,那包三儿立马就换了个表情,一脸感激的对着郝成刚说到:


    “大人说笑了,下官如何能比得上大人,大人可是咱们这一片有名的俊杰。再说了若非是大人提拔赏识,上头知道我包三儿是哪个?下官能有如今的前程,说一句全靠大人提拔也不为过。”


    “你倒是个会说话的。”


    恭维话谁都喜欢听,郝成刚自然也不能免俗,看向包三儿越发的亲和了,护短的心也上涨了一咪咪。


    “既然你识趣,那我也多一句嘴,这事儿看着银子不多,恩赏也少,对你似乎不公平,还让你平白少了不少的买卖。可很多事儿不是银子能计算的,上头的人能记得你,那以后自会有你的好处,这个你可明白?”


    怎么不明白,不就可升可不升的时候,上头容易松手嘛。不过包三儿很会说话,或者说,如今和郝成刚熟悉了,他知道怎么说话才能让郝成刚对他更好些。


    “下官不懂这些,下官只知道,大人您必定不会看着下官吃亏就是了。”


    “哈哈,你小子,你小子,好,不让你吃亏。行了,明儿图纸送来。”


    看,郝成刚高兴了吧,许诺了吧,这就行了,不然还想要什么自行车。这世道自来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呀。


    郝成刚的笑声中包三儿退出了屋子,与此同时,心里那颗叫做上进的苗悄悄的发了芽!人终究要靠实力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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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体面、买房


    包三儿回家的一路上都端着几分的笑, 见着认识的还能点头招呼,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事儿的样子,可这只能糊弄别人, 在老韩头这里这招却半点都不顶用。


    这八风不动的笑容才一打眼,老韩头的就猛地一揪, 瞧着人往后头走了,差点连喊人看铺子都来不及, 急吼吼的就跟着往后头走。


    “韩爷爷,韩爷爷, 这, 怎么了?我, 我不会卖首饰。”


    小七不过是帮着提了一小篮子煤炭过来,就让老韩头抓包变成了看铺子的,小孩子心下十分的的慌张, 他从没干过这个啊!这要是来客人了可怎么好?


    “看着就行,有人来了喊我。”


    小七是个机灵的, 也是个会看眼色的,看着架势就知道, 只怕是三爷那边有什么事儿, 所以老韩头一句话让他有了应对的法子之后, 便什么都没说, 老老实实的拖了凳子做到了门边上。


    而里头呢,老韩头跟着包三儿一路往后头去,看着包三儿进了屋就拉下的脸, 再看他随手往工作台上丢的100两银子, 眉头就皱的死紧。


    “三爷, 可是出事儿了?莫不是要让你做什么为难的差事?还是定了什么不好做的东西?”


    就自家三爷这连着上差都不用的官, 老韩头破脑子能想出来的也就这么几样能让自家为难的事儿。可惜一个都不是,终究还是想像力不够啊。


    “和这些不相干,这银子,是那长簪匕首和领扣的图纸钱。”


    包三儿说这一句的时候声音有点轻,眼睛也不由自主的多看了老韩头几眼。他是怕呀,吃了这么大的一个暗亏,老韩头会急的突发心脏病什么的。这人虽然有时候爱心容易泛滥,偶尔还会因为年纪大,不自觉的用长辈的心态、为你好的心做事儿,让包三儿觉得头疼。可在涉及到他的利益时,那护犊子也相当厉害。谁知道他守不守得住。


    可不想他这话说完,那边老韩头的表现却很是出乎他的意料。


    “图纸钱?这么说,那两样东西上头看中了?要给谁做?做多少?”


    嗯,这表情不对!怎么看着有些兴奋。


    “说是要给锦衣卫外出的都配置上,量不小,所以准备交给将作监大批量的做。”


    “好,好啊!三爷啊,你这是真要出息了。”


    嘛?为啥这么说?你护犊子的心呢?他吃了辣么大的亏,少了辣么多的订单,难道你就不觉得银子飞了吗?


    包三儿挑着眉疑惑的表情没有遮掩,老韩头看的十分明白,所以他也没二话,拉着包三儿往炕上那么一坐,就说起了他的想头。


    “三爷您做的东西又一次让上头看上了,这多好的事儿?记着你,那有了升官的机会才会轮得到你是不是?再一个,看上了你做的东西,却没直接拿走让人仿了,而是特意喊了你去说清楚,还给银子,这说明什么?说明三爷你如今在上头的眼里那也是一号人物了呀。”


    这会儿,老韩头看向包三儿的那个眼神呦,像是看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你说自家这三爷,早年学手艺的时候也没请什么名师巧匠的,他怎么就能这么有天分,怎么就能有这么巧的心思和手艺,做出这样的好东西呢!可见老天爷真是向着他们老包家呀。


    “此外这东西哪怕是将作监大批量的做了,可这是您先起的头,在锦衣卫没有可以遮掩的情况下,只要是消息灵通的能不知道?得了这东西的人若是哪天因为这些个立功了,救命了,那能不感激你?如此一来,这能积多少德,能结下多少善缘?”


    说到这里,老韩头脑子里不自觉的就浮现出好多人来家里送礼感谢的场景,畅想一下,还有包三儿走出去,到处都是认识的人,到处都是笑脸相迎的场面。这真是不能想啊,越想他越是笑的止不住,到最后眼里都要泛起泪花了。


    “三爷啊,有了这么一出,上头记着你,下头感激你,将来……哪怕再没了立功的机会,官职没得升呢,将来哥儿长大了,想要谋差也稳当了,咱们家锦衣卫的这身衣裳也稳当了,不用像是别家旁□□样,走着走着,就没了依仗,沦落到被人欺负的地步。”


    说到底老韩头对于这件事儿态度这么不走寻常路,还是因为官这个字在做鬼呗!


    包三儿也不知道自己该给的怅然若失脸还是该端出个欣然受教脸了。好在到底不用担心老头心梗了,也算是个好消息吧。


    好消息不止这一个,这边刚送走了满脸兴味,一脸畅想的老韩头,包明威突然就上门了,这个往日忙的脚不点地,恨不得多接几个私活,多算点账,多攒钱的二哥突然跑来找他,这让包三儿差点走出去看看天,分辨一下今儿太阳是从那边出来的。


    “你看什么呢?”


    “看太阳呢,是不是出来的时候走错了路,不然二哥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这会儿可是你最忙的时候。”


    “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别,这话谁都能说,就包明威不能,虽说喊到他帮忙了他确实也痛快,不是那爱计较的,可同时也不是那主动挥发热情的人,这莫名的主动上门,他有些吃不住。


    不过既然能这么说,想来真的为了和他有关的事儿吧,为了这难得一见的稀奇事儿,他就不怼人了。


    “为了我?你一个账房,能什么事儿和我有关?”


    “账房是和你没关系,可认识的人能和你有关系呀。你隔壁那大杂院是我们东家的表外甥的房子这个你知道吧?”


    怎么不知道?三伢子嘛,他还借了他两间大门边的倒座房给下夜班不好回去的帮工当宿舍呢。


    “那小子没学什么本事,读书习武也没天分,只能靠着将大杂院的屋子租出去换点银钱,一日日混着,二十来岁了,还连个媳妇都没能娶上。我们东家看着不像,又赶上建外城,所以啊,就想着让他将这隔壁的院子卖了,他另外再贴点银子,等着外城建好了,弄个带着后院的铺子,哪怕是开个杂货铺呢,那也算是有了个正紧能养家的营生,娶媳妇生孩子的就都不愁了。”


    明白了,这是要卖房子了是吧?这是想问他要不要是吧?这确实和他能连上,不过这是不是早了点?


    “外城城墙都没起来呢,这会儿想这么远有必要?”


    当然有必要了,包明威一脸的八卦,凑过来就开始说起来,一边说还一边怕人偷听一般左右还看,这形象,白瞎了他那张正气的脸。


    “不这会儿想不成啊,我们东家从衙门得的消息,说是朝廷除了官舍和衙门,其他房子什么的,都不管建,画好了街巷,然后就按照地基卖,你说,这能不急?房子都得自己建的。若是这会儿不赶紧凑钱,那后头怎么赶得及。”


    虽然鄙视自家二哥那不着调的样,可这八卦的内容很不错,包三儿眼睛都亮起来了,心下都琢磨是不是自己也买一块了。


    “直接划地方自己建?那也不错啊,不说别的,银钱不够的肯定占便宜,先买大些的地基,用围墙围起来,里头的有了银子再往大建,能让多少银钱不够的人松快起来。有心的,三代人的地方都能先买下了。要是真这样,我都有兴趣了。”


    “等等,等等,这会儿是说这个的时候?什么兴趣的,以后再说,现在咱们说的是隔壁大杂院。”


    “我知道,你想问我要不要是不是?你想着我这我挺高兴,可二哥,我家才几个人,用的上这么多屋子?再说了,隔壁大杂院进深才多少?就我家一半吧,我这莫名的买个半截子算怎么个事儿?难不成还跑后街去,将后头那个再磨着买下来?那不是请等着给人抬价的机会?”


    “哎呦,我的祖宗哦,你这脑子,怎么就不转弯呢。”


    包明威拍着大腿一脸你脑子有问题的样真的,将包三儿都镇住了,他脑子怎么了?他觉得他脑子挺好的呀?怎么就变成不转弯了?这罪名他可不认啊!脑子好不好这可涉及到基因问题的。


    “我怎么脑子不转完了?这是明摆着的事儿吧,我这真的住得下呀。”


    “这是住得下住不下的事儿?老三,你如今是官,知道不?官!还是正七品,你说,正七品的官那大门该是什么规制的?你这里呢?啊?一溜的铺子,连着正紧的门都没了,你自己没看见?”


    啊,这,这说起来,好像也是啊,他家的门,那不是成了食铺了嘛,连着后头回廊都成了食铺的了。


    等等,二哥这意思,是让他将隔壁买下来,然后大门开那边?


    “不是开那边,而是将那边大杂院买下来之后,将整个经营铺子和你这工作间都移过去,这样一来,这边金银铺子做正门,然后将隔壁靠着铺子这边的房子借一间,房门开到这铺子里,做成门房。你这工作间呢,恢复成原本耳房、小天井、回廊的模样。然后把耳房做成来客歇脚的小花厅,回廊这里起个月洞门,如此也算是有了内外有别。三儿啊,既然是官了,那就得有官的体面,还有,别忘了可是有闺女的,小满如今那是官宦家的小姐了。”


    包三儿听着这一串不禁有些发愣。官员的体面?小满是个小姐了?要内外有别……做官这么些日子了,这许是他头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如今不同以往的社会地位。


    回头看了看包明威你怎么到现在还没琢磨明白,恨铁不成钢的样,包三儿眨了眨眼,忍不住嘟囔:


    “你别说,你不说我还真是从没往这想过。”


    “那就现在想,赶紧想,你呀,我看你一直不动弹,还以为是有什么难处呢,不想竟然是没想到,你这事儿办的,大哥也是,怎么就没提醒你一句?”


    这怎么又怪上大哥了?说老实话,这事儿和大哥还真搭不上,这小半年让上头折腾的,他可忙得回家睡觉都得赶时间。


    “这事儿怪我,怪我,是我疏忽了。”


    包三儿讨饶相当迅速,而说完了这个,从头再去想包明威的建议,这房子……还真是特别的合适。


    隔壁是什么情况?那就是个正正经经的四合院,四面让屋子围圈了的院子。三间两耳的格局。若是他买下来……哪怕是去了先头包明威说的借到这边当门房的一间,那能做铺子的也能有四间,这可就是大铺子了!该有多体面?多敞亮?


    如今他总在忙着锦衣卫那些器物,为自家做首饰的时间不多,本就有了添加些别的,让这铺子看着货物充足些的打算。若是真成了四间……正好还能将什么绒花啊等等都容纳进来,让这铺子看着更齐全些。


    什么?为啥隔壁三伢子不开成铺子?让他占这个便宜?呵呵,最先头的时候不是说了嘛,这街面上能开铺子的,敢开铺子的,没点后台,没点身份那是不成的,就是包明威他那东家那也是有了贵人入股,才能这么顺当。


    寻常人家开铺子,光是混混青皮,和衙门要的常例就够吃一壶了。更别说是在锦衣卫衙门附近的街面上开店了,不是锦衣卫关系户,哪个有这胆子?所以啊,便宜包三儿,那真是合情合理。


    说远了,再说那院子,去了前头沿街的一溜,后头有正房有厢房,若是真买下来,正房堂屋能接待贵客,两边的屋子正好给他当个工作室,还能存放他越来越多的各种工具。至于这两边的厢房……


    包明威不说他还不觉得,一说包三儿在惊觉,自家这男男女女的似乎有些杂啊,小七几个可都是半大的孩子了,这要再不注意男女大防……这年头对女子可不怎么友好,一个不好,将来怕是会有碍自家孩子的名声。


    所以啊,这买房子还真是挺急切的,等着买了房子,到时候让那几个小子们都住到这边来吧。过来了还能帮他看铺子,就是夜班帮工的宿舍,也不用另外花钱了,挺好的。


    “二哥说的有理,这房子我该买,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那才可惜了。”


    “唉,这就对了,也不枉我一听到这消息,立马就和东家打了招呼,将这事儿先留了留,跑过来和你说。”


    “多谢二哥想着我,若不是你这事儿怕是等着房子换了屋主我都未必知道呢,你知道的,我整日介在屋子里,不怎么出门。”


    说到这个,包明威也想叹气,你说就他家老大那脚不点地的样,怎么就有这么一个不爱出门的兄弟呢?都是一个祖宗的血脉,差的也太远了些。


    “行了,既然说好了,那就说说,这买房的事儿你准备怎么办?”


    “一事不烦二主,二哥,你看这事儿你接了手如何?”


    哈,合着他这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儿了?


    包明威眼睛都瞪圆了,看着包三儿一个劲的点着手指。


    “你这差使起人来倒是挺利索,合着你二哥我这是给你当跑腿的了?”


    “怎么是跑腿的?明明就是二哥你能做我家的主啊!是我们兄弟相得,亲如一人。”


    若是你这腿脚能和你这嘴一般的利索,那才好呢!


    不过自家兄弟的事儿,即使没有包三儿这么托付,他也不可能真的放手不管。所以包明威也就矫情了那么几下,然后应了下来。


    “成吧,成吧,我就再帮你走一趟。对了,这价钱……”


    “二哥说了算,只要你觉得合适,谈好了我就给。”


    这就做的很贴心了,包明威脸上笑容盛了几分,再次点了点包三儿,施施然的就开始往外走。


    “看来我就是个劳碌命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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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工价涨了


    隔壁大杂院的房价并不贵, 25两就买下了这处院子,唯一的条件就是这屋子暂时还不能交付,得等着外城那边房子建好了, 才能完整的给他。这一点包三儿在一开始就有预料,别说是三伢子自己这会儿卖了没处住呢, 就是那大杂院其他的租户,若是不给点时间, 一时半会儿的也没处去呀。


    “三伢子这人,日子虽然过得混了些, 可人品还真是可以。”


    给自家兄弟当了会中介的包明威将契书往包三儿这边一放, 闲话间就说起了隔壁那个三伢子, 一脸的想不到。


    “你也知道,他家那院子除了你那两间,和他自己住的, 还有五户租户。”


    包三儿点头,这个数字对, 而且他不单知道这些人,还知道的更详细, 锦衣卫嘛, 再不济隔壁邻居的老底总是能摸清的。


    东厢房的老郭头家业都在儿子病死的时候全祸祸了, 如今靠着做篾匠的手艺领着独孙混口饭吃。


    西厢房的齐书生看着还有点样, 可他一样没了家业财产,靠着借口帮人写字写信,书铺里抄书为生, 想再攒出个房子?知道的都摇头。


    倒座另一边两间里住着的王大娘是个老寡妇, 带着自家一样当了寡妇的闺女, 领着个遗腹子, 靠着刺绣过日子。她们一样是个没去处的,当年为了自家闺女不被男方族里的人提脚卖了,那真是什么家业都没带出来,全换了自由了。


    东耳房单间里住着的是三婆婆和大壮,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半大孩子,平日做点锡箔元宝、帮人做点针线,起个鞋底能得多少银子?若非三伢子心软,将那孩子介绍到了他那表舅的酒楼当了个跑腿的小厮,这一老一小能不能活到现在都不知道呢。


    西耳房的江大胆和他媳妇倒是二十出头正当年,可这两个不过是郊外村子里的人农闲过来挣个短工钱,做力工也好,做浆洗也罢,很不用放心上。


    “他们五户怎么了?可是新地方不好找?三伢子帮忙了?”


    “何止是帮忙了呀,说一句尽了全力都不为过。”


    尽全力?这三伢子什么时候这么能耐了?哎呦,这么说那我就来兴趣了。


    将炕桌摆放起来,茶也沏上,果盘子往中间一摆,包三儿满脸堆笑冲着包明威那么一扬下巴。


    “二哥,喝口水润润喉咙,继续说,三伢子干什么了?”


    包明威侧目看了看包三儿,失笑着笑骂:


    “你呀你,和老韩头待得时间长了,越发的像了,就爱听这些个闲事。”


    “平日无事,若是连着这些闲事都没得听,日子该多无聊?再说了,二哥能知道这么多哪儿来的?怕也是听来的吧。”


    这话戳心了啊,看破不说破不知道啊!包明威一个白眼就翻了过来,不过他这一趟送契书,本就有分享一二的心思,所以白眼归白眼,八卦归八卦,各行其道。


    “行行行,说给你听。要说这三伢子,这事儿办的实在是漂亮,你猜怎么的?”


    猜什么猜,看你这一脸我要说话的表情就知道憋了很久了,就等一个捧哏的。


    “怎么样?”


    包三儿很配合,立马就一脸兴趣的捧上了。


    “他帮齐书生寻了个给酒楼饭馆写菜牌的活计,短短三日,就让那小子挣了足足2两银子。有了这钱,哪怕是他这边住不得了呢,再去寻别处,也能寻到不错的好地方。是不是很仗义?”


    是,不但是仗义而且还帮衬大发了,有了这头一回,那齐书生就算是在各处酒楼饭馆打开了名头,从此怕是能多一个来钱的差事了。


    “和老郭头说好了,他到了外城准备开个杂货铺子,以后老郭头篾匠手艺做出来的东西他来收,免去了老头平日在外摆摊的辛苦,也能省下一笔摊位钱,这细水长流的,对这一老一小是不是挺实用?”


    可不是,老郭头最要紧的是什么?不是没好地方住,而是怎么多挣点钱养大孙子,所以哪怕每月只多几十个钱呢,也是大大的好事儿,能让越来越大的牛蛋不至于吃不饱穿不暖。


    “东街后头的绣房那边三伢子托了我那东家做中人,和王寡妇家那闺女定了契书,以后这小王寡妇就算是那绣房在册的绣娘了,有了这身份,不说绣品不愁没人收,就是日常生活也方便了许多。旁的不说,光是一个能用低价在绣房后头的巷子租住两间房,就足够这容易受人欺负的一家子有个安生日子了。”


    嗯,这事儿办的也很是妥当,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不是每一个大杂院都能像是隔壁那样太平了,所以对这一家子两个寡妇来说,有人庇护,能过个太平日子最是要紧。


    “三婆婆家这个就不说了,她家大壮开年也能算是十二了,能当个大人用了,有酒楼的差事在,帮着寻个离着酒楼近便的大杂院住下,那就妥当了。”


    确实,只要三四年,等着大壮满了十五岁,有这么一个能挣钱的成年的男丁在,有什么好愁的,那三婆婆唯一要想的,就是怎么攒钱好歹买下个屋舍,给大壮娶媳妇罢了。


    随听随想的包三儿听到这里,心里对着那三伢子也不禁多了几分好感。手指敲击了几下桌子,一脸慨然的说到:


    “往日只觉得他游手好闲,如今看来,倒是我们错看了他,这是个好的,以后哪怕是去了外城,看着也能继续往来了。”


    包三儿转身,重新正了正身姿,往包明威那边倾斜了几度,慎重的说到:


    “不过,连着三伢子都能因为突然卖房,而对租户多有补偿,咱们这买房的能无动于衷?虽说帮一把算不得应当应分,可隔壁这些人,最长的已经租住了三年,最短的也有小一年,都已经将这里当成了家了呀。情理上总要有点意思意思才好。”


    包三儿的话一出口,那边包明威的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双手闪电一般的伸出,一把抓住了包三儿的爪子,上下不住的晃动,见着知己一般激动的说到:


    “老三啊,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过来和你说这些的缘故,咱们老包家如今有了官身,看着是比街坊们高了一截,可也正是因为高了,所以更不能没了街坊情分。只是哥哥我在这上头,实在是没这脑子,所以这事儿该怎么办,还得你自己看。”


    合着你前前后后说了那么一通是为了这个?嗨,你就是明说又怎么了?还用的着拿三伢子当标板?这可真是……包三儿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对着包明威没好气的怼道:


    “你这是和我玩花活呢?有你这么当哥哥嘛,这是给亲兄弟下套啊。”


    “那不能,什么下套,这是人能干的事儿?来来来,三儿,你好好想想,这事儿该怎么办?老实说,我在酒楼听着东家一伙儿赞一句三伢子,一会儿赞一句有情有义的,真的,那是怎么都坐不住了。哪怕是为了让哥哥我在外头也得个脸呢,好歹想上那么一两个。让我也有个可以说嘴。”


    说这话的包明威脸上那尴尬浓的,都能熬成酱汁了。看的包三儿越发的无奈起来。


    虽然为了自己得脸让弟弟破财听着有些不地道,可能因为这些个就坐不住……可见包明威的本性是如何的质朴。这么一想,这兄弟还真不错。不过该怼还得怼啊!不给怼上几下涨涨记性,以后再这么多几回他可受不住。


    “行行行,我想,我想还不成嘛,你赶紧的放手,又不是什么二八佳人,一直抓着我的手像个什么样?”


    “呸,要真是个佳人,那才要出事儿呢。”


    一听是很美二八佳人,孩子都生了好几个的包明威就像是被烫着了一般,不单是手松开了,脸都一并红了,也不知他这样的在酒楼那样什么人都有的地方是怎么混的。


    “还让不让我想了?少说话知道不?”


    “行,你牛,我说不过你行了吧。赶紧想。”


    包明威终于消停了,自顾自在一边摸着脸平复让弟弟调侃的羞恼,包三儿呢,这会儿则好生的琢磨了起来。


    要说这事儿真操作起来……其实并不是很难。


    “老郭头年岁也不小了,那篾匠虽说能挣几个钱,可到底有限,这样,一会儿我让老韩叔去问问,给我这当个签契的雇工,做个门房愿不愿意。若是肯,那到时候他也不用另外租房子,就住门房间里就成。这可以吧?”


    这再好没有了,门房的活计除了夜里要惊醒些,平日多空闲啊!即使银钱可能少些,可房租钱也省了呀!绝对是这样一老一小的绝佳工作。


    “王大娘年岁不算大,也就是常年刺绣眼睛有些不成罢了,浆洗的活计想来还能做得,我让春嬷嬷去问问,可愿意接我家浆洗的活计。若是肯,三日一次,过来帮着清洗些大东西,这也能多挣一笔钱。对了,小王寡妇刺绣好这也是个长处,不知那手艺可愿意教我家小满?8岁的大姑娘了,这些女红的事儿总得有人教,春嬷嬷这上头可不怎么样。”


    哎呦这可真是,不说不觉得,一说还真是个事儿。就是包明威也不禁想了想自家和大哥家。一算家里孩子的年纪,忙不迭插话进来。


    “丫丫和团团还小倒是不急,不过我家那小兰都7岁了,还真是要学起来了。三儿啊,若是那小王寡妇愿意。那到时候,你侄女怕是得上你家待上些日子,和小满作伴了。”


    “这有什么,自家孩子,放我这一两年都不妨事。”


    包明威高兴了,包三儿立马掀过这一茬,继续掰着手指头琢磨。


    “齐书生那里……他既然字写得不错,那今年咱们家清明祭祖的祭文,五月我爹阴寿的通阴文书、新铺子的门联、堂前的对联等等都归他了。哦,对了,再问他买本字帖,给孩子习字用,如此叠加下来,给上3两润笔……都快赶上童生秀才的价了,应该不错了吧。而他有了这一笔,加上三伢子给寻的活计挣得,凑一起,便是买个后街那边的偏院小屋估计也够了。”


    这倒是,后头小巷子里的院子都不大,隔开的偏院有些更是只有2-3间房,这样的小院整个也不过是10两上下,单买一间的话,实在不值几个钱。唯一的麻烦就是,未必有这么合适的房子。


    “三婆婆这里,订上五百个锡箔元宝,一篮子纸钱,这也算是照顾了几分生意。最多多给个50文的红包,让她叠元宝的时候,多念几句经文就是。”


    嗯,这祖孙两个看着不显,却是那大杂院里日子过得最稳当的,有三伢子在,确实不用多照顾什么。


    “剩下的江大胆两口子,这就更容易了,我那食铺近来生意有些忙碌,让他们两口子来做一个月的帮工,给上等的工钱,这比什么都强。”


    包三儿的安排和三伢子做的那些其实差不离,甚至还更省事儿,可银子洒的却很是不少。包明威听完这一通,虽然为自家弟弟处事周全高兴,可一想那些多散出去的银子,还是下意识的都帮着心疼了那么一会儿。


    “这可好,这买房子才花销了25两罢了,安置人却平白的多了三成。这事儿整的,三儿啊,哥哥我这……让你破财了呀。”


    虽然根由是为了包三儿,可一涉及到钱,包明威就萎靡了下来,嘴角一抽一抽的,心下所有的不好意思差点都涌到了脸上。


    “破什么财啊,这不都是用的上的嘛。不过说起这个,二哥,你在酒楼可听到消息没?”


    包三儿不想看包明威那葛朗台的脸,一个侧头就换了个话题。还是人人喜欢的八卦话题,引动了包明威的注意力。看,他一说,包明威那懵逼又该兴趣的表情上来了吧!


    嗯?还有什么消息是他不知道,却让老三先知道的?不应该吧,酒楼那就是个八卦集中地呀。


    “怎么说?”


    “咱们城里工价涨了呀。这你不知道?”


    嗨,是这事儿啊,这算稀奇事儿?


    “城外那又是城墙,又是护城河的,这么大的工程在建,引了多少壮劳力过去?城里城外的,我听着怕是七成靠着干活吃饭的全去了,一下子少了这么些人做活,城里想请人做工能不抬价?不稀奇,不稀奇的啊。”


    “是不稀奇,可我要破财了呀,你算算,那城墙什么的,要建多少时间?哪怕是速度再快,人手再充裕呢,大半年是一定的,这么长时间的工程,五城兵马司、京城这些亲卫、再有京营有多少人会在外头看守?如此,我这生意会少多少熟客?”


    听着是这么回事儿。可你这生意不是还有内宦吗?这又不影响?再一个,这和工价涨了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这其他人家都涨工钱了,那我食铺这么些人能不涨?不涨不怕人跑了?偏偏我这要是涨了……这可都不是什么短工,得长长久久的涨的。一个人一个月涨100个钱,这么多人,这得多少钱?一年得多出多少成本?”


    说到后头包三儿脸上苦笑都出来了,总觉得自己这京城扩建计划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从头到尾都亏大发了。


    “涨都涨了,还能怎么办?要不你这么想,反正这么多人和你一样呢,是不是就心里平和些?”


    又不是比烂,有什么可心平气和的。算了,和这只知道巴拉算盘的说不着这个,他还是另外想想法子,墙内损失墙外补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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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筑城,水泥


    包三儿虽然对包明威说, 城外建城墙影响了生意,可事实上,因为小半年的口碑累积, 即使去了辣么些客源,食铺的人流依然半点没少。


    只是花销上来了, 那这挣钱的心自然也上来了,再加上上回心下琢磨的要上进的事儿, 包三儿这阵子那真是两个眼珠子都快转成轱辘了,就想从日常生活中看出点什么来, 好开发开发新财路。


    你说挣钱和上进不是一路?呵呵, 想想铁皮炉子, 有时候,这挣钱的招比什么功劳都能铺路。


    包三儿眼睛耳朵日日这么竖着,你别说还真挺有用, 这一日,包三儿在金银铺子门口正让人清洗牌匾, 隔壁刚从城外建城墙的工地上回来的江大胆远远见着这一幕,下意识的就走了过来, 想看看是不是需要搭把手。


    “三爷, 您怎么这会儿清理牌匾?天都快黑了。”


    包三儿这里是不缺人的, 不说家里那么多小子是不是能用的上, 自家外甥能不能有这力气,光是武家老二一个人就能什么都干了。


    既然不用搭把手,那站着也是站着, 江大胆索性便搭起了话。老韩叔可是来和说了, 等着这边三伢子去外城, 他们夫妻就能来食铺做工了。能有长期稳定的长工可干, 那比他打零工能稳当多少?一年能多挣多少银子?不定哪天就真的能成城里人了。为了这,他也该和未来的东家好好亲近亲近。


    “莫不是平日大家伙儿太忙了,赶不及?要我说,三爷,若是这样,以后有事儿您喊我一声不就行了?就在隔壁住着呢,何必客气。”


    往日不曾多接触,不想这江大胆倒是个机灵人,虽然明知道他这是什么心思,可这话说的妥帖亲近,就是让人心里舒坦。


    “真有事儿我能不喊你?街坊邻里的,再没这么生分的。今儿不过是倒霉,街面上打闹的孩子闹得厉害,将蹴鞠的球踢到了门框上,把门匾弄歪了而已。”


    是这样?江大胆重新抬头看了看,果然,那正在清洗的牌匾看着像是重新摘下放过的样子。不过既然这样怎么又清洗起来?难不成脏的厉害?罢了,这不是什么需要细究的事儿,还是和三爷多说几句亲近话要紧。


    “咱们这街面上的孩子这么热闹的可少见。”


    “确实少见,这不是进来这附近好些人家的大人都到城外做活去了嘛,孩子没了大人管这,一个个都快闹腾疯了。”


    “这还真是,就是我们院子里几个往日安静懂事的,这些日子也没少往外蹦跶,可见热闹。”


    两人漫不经心的搭着话,眼见着这活儿都要干完了,包三儿也站直了身子,看着就要回到铺子里了,江大胆心下有些着急,总觉得自己这几句尽是说了废话,没半点有用的,不禁气馁起来,不想他泄气了,那头包三儿却想到了什么,转头问江大胆。


    “说来,城外弄得怎么养了?我是个痞赖不爱出门的,竟是一次都没去看过。你和我说说?”


    能给三爷说说,那有什么不能的,他求之不得啊!江大胆心气又起来了,忙不迭的就开始说自己这些日子做活的事儿。


    “说来我干了这么些年帮人建房子搭围墙的事儿,也是头一次知道,这城墙的地基竟是这样的麻烦,那大青石大的,都有磨盘三个,这么重重的往下砸进去,怪不得都说能挡得住千军万马冲击呢……今地基都打好了,接下来听说就该往上起了,只是这事儿暂时却不能动。”


    “哦,这是为什么?”


    “听说按照规矩,这城墙要里头用三合土加鸡蛋红糖,用糯米浆搅拌压实了然后再包裹上层层的青砖,可偏偏也不知道是采买的人出了什么岔子,红糖鸡蛋愣是一样都没运到,这么一来这活计可不就得先停下了嘛。这些日子,咱们这些做工的,都在挖护城河呢,那活计傻子都能干,全靠一个力气,实在是消磨人。”


    挖不挖护城河的,这个包三儿已经听不进去了,只一个红糖鸡蛋……包三儿的嘴就差点没合上。


    这,这女人做月子用的补品竟然,竟然成了粘合剂?这,这虽然听到之后,他脑子里隐约确实记起了以前读书时似乎曾见到过这样的说法,可真真遇上还是让他心疼的差点心梗了。


    这得有多浪费才能研究出这么一种粘合方式来?想想千百年来,天下各个城镇的城墙,想想那巍巍赫赫的长城,近在咫尺的宫殿群,包三儿就像是看到了堆成山的鸡蛋在飞快消失。


    “这可真真是奢侈到了极点,这样的抛费,城墙建起来得用多少银子?太浪费,浪费啊。”


    都不是啥奢遮的人物,也没用之不尽的家财,包三儿的一声感慨,那真是说到了边上所有听到这一茬人的心里,可惜肉疼的表情都变了。


    不,不只是没家底的人听着表情变了,近来忙得难得出趟门的皇帝也一样肉疼的抽抽着嘴角呢。为此不等包三儿发现他,他自己就上赶着接了话。


    “所以说这城墙都是金银堆起来的。”


    包三儿自打来了这时代,不仅是金手指有了,因为两个灵魂融合的缘故,五感也比旁人更敏锐些,记忆力也有些非比寻常。皇帝这声音一出口,他脑子里立马就进行了声音配对,然后……皇帝啊,你暴露了,而且还是送上门给急着想升官发财的包三儿当大腿啦。


    “咦,这位爷,逛街呐,怎么没直接进铺子?今儿有上好的牛肉,做的红烧牛肉可香的很。”


    一开口就是吃的,还这么勾人,皇帝嘴巴立马就开始馋了,


    “我说大老远闻着怎么这么香呢,合着是牛肉味?得,我这就去点一份。咦,对了,包三儿,刚才你说浪费……”


    虽然馋,可他到底是皇帝,心思的敏锐度和旁人不一样,已经隐约的听出了几分包三儿话里的不同。


    “莫不是你有什么好法子?”


    他记得包三儿脑子好像挺好的吧!小妙方也挺多。挺将作监的人说,那什么长索啊,什么簪子匕首啊,那钢口可不是一般的好,这样的人……许是能有什么意外惊喜?


    那自然是有的,隔了这么长时间才遇上,又正巧碰上了这么一出,他能错过了?嘿,皇帝唉,就等着你包三爷爷发大招吧。


    “好法子说不上,只是曾听说过那么一两耳朵,一种粘合方子罢了。”


    “嘿,还真有?那什么,先生,您看……”


    皇帝有心想立马拉着包三儿细说这个,可一想今儿和他一同出来的先生,忙止住了自己这小激动的心情,回头煞有其事的问了起来。


    自家的学生,从小看着长大的,能不知道他这会儿是什么想头?张先生都不想搭理这询问都带着一股子敷衍的学生。可偏偏他这会儿也让包三儿激起了兴趣,所以不得不配合着说到:


    “要不,咱们请了包大人一起?对了,想要细说,那在食铺里似乎不怎么妥当。包大人,好歹也是熟客了,怎么着,请咱们也去瞻仰瞻仰您那做出无数机巧的地方?”


    想寻个没外人的地方细说你就直说嘛,这拐弯抹角的,文人就是这点实在是让人别扭。不过谁让他得罪不起呢,得,迁就迁就吧。


    “您这么说那是打我脸啊,有什么不能看的?不过是个屋子罢了。”


    和这两位贵人说话,包三儿也没忘了边上的江大胆,拱拱手,对他招呼道:


    “大胆啊,我这有事儿就先进去了,咱们回见啊。”


    江大胆在皇帝开口时就小心的多打量了几眼这突然插进来的人。看这来人的一身衣裳,满身的气度,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再有那一声包大人……这两个怕也是什么官吧。若是这样,自己这小老百姓还真不好往上凑。所以他很有脸色,后头一直没出声,到了这会儿包三儿拱手示意了,还知道帮着多了一句嘴。


    “三爷,您有事儿忙着去就成,我什么人,那里用得上您这么客气。”


    瞧瞧,这话回的,愣是谁听了怕都会觉得包三儿当了官也没架子,和邻里关系亲密,是个宽仁的。


    这么识趣的人将来会是自己手下的帮工,很好,人没招错,包三儿相当满意。


    心下高兴的包三儿满脸笑容的领着皇帝两个往自己工作间坐下,一边喊了家里的小子去隔壁食铺拿饭菜,一边爽利的就开了口,将这份高兴落到了实处。


    “咱们也见过几回了,我瞧着您二位……公子怕不是哪家勋贵家的少爷吧!”


    这个定位怎么样?既不说穿皇帝的身份,又将他每每有什么言辞启发,都能得到一定的反馈给契合上了,是不是很符合皇帝白龙鱼服的心思?


    包三儿觉得自己这一个设定应该很得皇帝的心。转头对着那张先生继续瞎掰定位:


    “您不只是先生,怕也是什么幕僚吧?”


    这让张先生怎么回?说不是?不能啊!所以只能拉了一下暗自得意的皇帝一下,微笑着一派默认的模样。


    “你这眼睛倒是挺厉害,心也挺细。”


    “那是,做生意的,眼神不好可做不长久。”


    包三儿脸上的嘚瑟相当真切。能不真切吗?不是谁都能将皇帝和宰相这么忽悠的。


    “既然知道了咱们的身份,那包三爷您这粘合的方子……”


    嘿嘿,还阁老呢,看看着急的,放心,设定完成后肯定给。


    “那自然是有的,只是我的先说好,既然您二位身份不简单,那这方子……”


    “自是不会让你吃亏了去。”


    “我吃亏不吃亏倒是没什么,左不过是以往读书时随意一眼得来的,给了好处也不过是白捡的。只是这方子涉及到关系却不简单,若是流传出去……怕是要出事儿。”


    包三儿这一句说的很轻,加上那满脸的神秘表情,你别说,还真挺唬人,反正那两个是越发的感兴趣起来,


    “哦,这怎么说?”


    “能建城墙的,那自然也能建道路,更能卖到别处去,挣大把的银子,这要是被流传到了外头,比如番邦……”


    这确实是个问题,既然这样。


    “若是真如此,那这方子今儿我们得了,晚上就送进宫,如何?”


    “再好没有了。”


    打成忽悠目的,表现了一把忧国忧民的情操,包三儿终于痛快的写出了土水泥的方子,顺带的将可以在什么地方用,效果大致如何也一并罗列了出来。这一写……


    “果然该直接送进宫。”


    张先生也好,皇帝也罢,拿着那张纸的手都在抖啊,眼睛全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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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武勋、实验


    张先生也好, 皇帝也罢,眼界不是寻常人能比的,在看到了土水泥的方子之后, 包三儿随口说的什么道路,什么房子, 那都丢开了,心下一个劲的念着的全是河堤, 兵堡,海防, 满满都是家国天下的大事儿, 差点来一场头脑风暴。


    而脑子里有了这么些东西, 那出门晃悠,看看外城什么的,这还能放到心里眼里?这会儿想的全是赶紧回去, 赶紧寻人照着这方子制了,好好试试效果的。所以喽, 这方子递出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两个就匆匆的走了, 除了叮嘱一句包三儿别说出去, 并承诺必定不会少了他的功劳外, 那真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人走了, 包三儿的眼睛却愣住了,定定的看着炕桌上刚摆上的饭菜,一时有些失笑。


    这是第二回 了吧!饭菜刚上来就走人。嘿, 这事儿整的。下次可再不能这么利索了, 一次两次的, 还能说是碰巧了, 若是一直这样,那皇帝他们还不得以为他存心不让他们吃饭?当皇帝的大多心眼不大,若是记恨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心下腹议皇帝其实也是一桩挺有趣的事儿,包三儿想着想着就将自己想笑了,老韩头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的朝外看了看,想到那两个已经走了的人,不禁小心的问:


    “三爷,那两位……又没吃就走了?”


    哪怕是老眼昏花呢,几次下来,老韩头心下大概也有了点数,那两位怕是身份不简单,自家三爷和他们亲近那是兜着圈子的装傻谋好处呢。


    对于自家孩子有心眼,老韩头半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满心满眼的只有高兴的。这世道老实人忒吃亏,就该这样这家才能越发的兴旺呢。


    不过高兴归高兴,底层百姓心下对贵胄阶层的敬畏却没少半分,所以这边看着两人又一次行色匆匆的走人,他自是不免多担心了几分。


    “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三爷,您没得罪他们吧?”


    这小心翼翼的,包三儿感觉都没眼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的说到:


    “我都不知道他们是谁,能得罪什么?放心,不过是从我这里又得了好东西,想回去研究研究呢。”


    哦,没得罪就好?等等,又得了好东西?


    老韩头眼睛瞪圆了往包三儿这上下打量,惊异的问:


    “什么好东西?三爷,您又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了?这几日不是在做蝶恋花花冠吗?”


    “是个方子,以往从旧书上看来的,行了,你别问了,这事儿有点大,暂时不好细说。”


    “哦哦,那不问,不问,不过这东西给他们……那两位就没说什么?”


    得了自家东西,那总不能没好处吧?那两位不是不一般吗?那应该比别人给的更多才是。


    “这会儿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那方子需要试验,等着出结果了,想来你家三爷我,那好日子就要来了。”


    别看他和皇帝两个说的时候,都往平常的事儿里解释,可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这世上还有比他知道的更清楚的人?


    包三儿心里这会儿其实得意着呢,想想以后京城可能就铺满了水泥路,再不用担心下雨天一出门就一脚泥;想想城墙建的坚固又省钱,为百姓剩下更多宝贵的粮食;想想边防上牢固又建的飞快的堡垒,让敌人搓手不及;想想不在决堤的大河大江……他整个人都快升华了,总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利在千秋的大壮举。


    “这一次,老韩叔,一个不好,咱们家的门槛许是还能在升一级哦。”


    居然是这么大的好处?哎呦,那可真是让人期盼啊,不过这样的事儿那两位真能做到?许是在底层时间长了,老韩头有些不自信,事儿还没个影子呢,这患得患失的毛病就先上来了。


    “真能成?”


    “等着不就知道了?”


    包三儿没注意到老韩头的异样,只笑着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牛肉,乐呵呵的吃起了饭。


    这边有人患得患失,有人信心满满,而皇宫里头呢?皇帝一声令下,将作监的好几位大匠就被领到了皇帝的面前,还有专人从各处找来了材料,就在皇宫大内,大殿面前的空地上,现场试验了起来。


    “怎么样?怎么样?可能成?”


    皇帝在大殿里和张阁老批折子批的心不在焉,远远瞧见外头停了下来,便再也坐不住了,和火烧屁股一般,快步就往外走。还边走变问,吓的那几位大匠一个哆嗦就跪了下来。


    皇帝那着急慌忙的样,让张阁老看的又是摇头,又是皱眉。这皇帝,明明这般大的人了,怎么性子还是这么急,说了多少回要稳的住,就是不听劝。唉,他都这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还能撑几年,等他走了若是皇帝还是这个样,那以后怕是要吃大亏的。


    不过肚子里嘀咕归嘀咕,张阁老对这东西好奇心也不小,见着没法子阻止,索性也放下了手里的事儿,跟着走了出来。


    一出来就听一位领头的大匠在那儿回话说到:


    “陛下,这会儿咱们刚煅烧磨粉做完,成不成的,还得等粘合之后干透了才知道。”


    “那要多久才能干透?”


    “看着这方子上的意思,怕是怎么也要一二日,这还是咱们做的较薄,大小也就一尺见方的缘故,若是按照这上头说的,做成几米长的,那怕是没有三五天是出不了结果的。”


    “这样啊。”


    皇帝有些失望,与此同时又有些牵肠挂肚,挠心挠肺的。嘴上不免就嘀咕:


    “怎么要这么长时间?怎么就不能立马知道呢?”


    看看这话说的,张阁老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只是他如今身子实在是不好,想训斥都有些没什么力气,便往张诚那边看了一眼,想让他劝劝。


    张诚能怎么劝?他一个内宦,胆子可不敢太大,稍稍出格些,倒霉的很可能是自己呀。


    所以即使看懂了张阁老的眼神,他也只能抿着嘴说了一句。


    “陛下,晒个被子都得看日头好坏呢,何况是这样石头一般磨出来的,想来是更耗时些。要不,您让他们粘合好了就在这儿放着?让几个奴才日夜盯着,随时记录变化?”


    这到也是个不错的法子,不用他一直惦记着,又能随时知道情况。


    “那成,你让人盯着。”


    嘱咐完这个,皇帝又询问那几位大匠。


    “依着你们看,这土水泥……哦,就这个,真能做成比石头还硬吗?”


    “有些不敢想,不过并非不可能,早年间也曾听说过类似的,什么锅底灰掺和上石灰水能防潮等等。只是不曾想过今日竟是有幸能试一试比这还奇妙的,也是小老儿几个托了陛下的洪福了。”


    领头的匠人显然是个小官,不然不至于说奉承话说的这么明显直白,边上的内宦听着都想笑,不过这同时也是个有真本事的,也是个心宽知道为人想的。


    “陛下,这世上自来不缺什么妙方,只是都怎么在外头传的,毕竟谁家有这样的妙方肯随便拿出来?肯将这样不可思议的妙方献上来的人,不定下了多少的决心,舍了多少的好处呢,想来必定是个忠君爱国之人。而这样的人,既然献出来了,那自是不会说什么大话,没得平白得罪了陛下。”


    对,这道理是说得通的,也是为什么一拿到手,皇帝也好,张阁老也罢,都没怀疑包三儿的用心,只一心想来个眼见为实。不过这样的心思让这么一个匠人说出来……皇帝定睛细细的看了看着匠人。


    花白的头发,沟壑的老脸,粗糙的双手,还有浑浊却坦荡的眼神,皇帝心里暗暗的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看张阁老,见着他也对自己微微点了下头,便笑着称赞道:


    “那确实是个忠心的,你也是个忠心宽厚的。张伴伴,去边上安排两间屋子,让他们今儿都住下,好方便明儿继续看变化。对了,给他们家里送个信,免得家里人着急。”


    皇帝这样的贴心,几个匠人激动地立马就热泪盈眶起来,不住的拱手作揖,感激着皇帝。


    “行了,别谢了,将东西做出来要紧,哦,朕记得,上头说做这东西好像要用布巾子遮住口鼻,以防粉尘吸入将肺腑,内脏结成块是吧?这个你们也注意些,能特意写出来,想来很是要紧。”


    居然还关心他们身体?哎呦,陛下这是圣明又慈爱啊。


    匠人们越发的激动了,又做了一回磕头虫。将皇帝磕的乐呵呵的回了大殿。


    “先生,这事儿看来应该能成,而且成本不大,只要做成了,大批量的用起来,怕是能剩下不少的银子。”


    才说了几句明君该做该说的,一个转头就又露出了财迷的性子,张阁老觉得心累的不行。你哪怕不说最后一句呢?好歹也能遮掩几分不是?


    “若是成了,陛下,这包明成,您觉得该怎么奖赏?”


    算了,说也说不听,没得为难了自己,还是转移话题更利索些。


    张阁老很有些破罐子破摔,直接跳过了银子不银子的。提起这个他自己已经心下有了点章程的事儿,想听听皇帝怎么想。


    “这样一张利国利民的方子,先生,朕还真有点不知道怎么赏了,给银子吧,多少都不合适,给官职吧,那就是个万事不管,光占位置的人。唉,头疼。”


    头疼?不,这样的人其实最好处理。


    张阁老在自己的小案桌后坐下,稳稳的喝了一口茶,笑着指点到:


    “他既然是个不爱争权夺利的,那就给这样的赏不就成了?”


    嗯?这怎么说的,还有不争权夺利的赏?等等,还真有,比如武勋,这种以往奖赏大臣是,用来福荫官员勋贵子嗣的东西。


    “他如今是正七品总旗,那给个正六品云骑尉的武勋?”


    一边问,皇帝还一边看自家先生的眼色,为啥这样?因为这些容易造成冗官,空耗国库饷银,这还是张先生自己说的,他怕触霉头啊。


    不想这一次张阁老愣是点了头不说,还特别满意的笑了。


    “可以,不过光给这个有些单薄,看着不像,另外再加上点别的,那就好看了。”


    “别的?给什么?银子可不好给,多少都麻烦。”


    是不想给吧,这人,只要说到银子,那抠唆的立马就变了个人。好在张阁老已经想到了这样的情况,并有了相应的应对方法。


    “上几回抄家,陛下不是从哪些古董摆件中选了些还看的过去的拿回来玩了嘛,寻几样玩腻的赏了不就行了?宫中每隔几年就采买木料,储备着修缮宫殿,每每有多,造办处都会选些快朽了的,做成各种如意,你选上一个中等的,那也是不错的恩赏。如此凑成四样或者六样不挺好?”


    不用直接给银子?哦,那就没事儿,那些乱七八糟的他有好几库房呢,选几样不会伤筋动骨。


    “这个可以,张伴伴,去选几样他那样的人家能用的上的。”


    呵呵,六品能用的上呢?即使是选他富裕的,不要的东西,这皇帝都抠门的不想给出好的,这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难道这是□□的血统在起作用?


    张诚都想吐槽了,可惜他再腹议也只能心里想想,脸上还得端着笑应承。


    “那能选的可就不多了,陛下您这里的哪样不是珍品。”


    “也是,便宜他了。”


    这话即使你是皇帝,说出口也是会让人脸红的。到底是谁便宜了谁?张诚都有些没眼看了,直接低头准备往外走,想着赶紧选完了拉到,只是脚步还没抬起来,他猛地想到一个问题,刚才皇帝他们说的是,如果成了的话是吧,那这还用这会儿选不?


    “选吧,哪怕是不成呢,光看他有这份心就该给赏。成了再多添上一些就是。陛下富有四海,难不成还少这一个两个的东西?”


    也对,反正明后日就该能看出结果了,这会儿选也不算早。


    想明白这点,张诚脚步加快了。而里头张阁老则转头顺势和皇帝说起了每年治河的花销等等,说的皇帝看着外头那几个匠人的眼神都变得炙热起来。


    “这东西最好能成,只要能成,国库也能松口气了。”


    是啊,松口气,这一年年治河的银子,流水一样的花出去,压在谁头上都犯愁啊。


    张阁老想着想着突然笑了起来。


    “陛下,这会儿想想,这包明成……似乎挺有福运。”


    皇帝跟着也想了想,然后大笑起来。


    “福运不福运的不说,一个开食铺的,能让朕两次从他那儿空着肚子回来,这也算是千古奇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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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武勋、宅子


    时间这东西明明最是公平, 该怎么走就怎么走,可当人的心境不同,长长短短的就特别的熬人。比如这会儿, 皇帝一次次抬头往外看的时候,就总觉得时间过得特别的慢。


    好容易等着到了第二天, 皇帝一下朝就和张阁老两个就去围观结果。许是几个匠人谨慎的缘故,做的不算厚实, 所以这会儿已经初初凝结出了模样。


    “怎么样,试过了没有?”


    “踩上去重些还是有痕迹, 不过痕迹不深, 若是等着完全干透, 想来应该能达到宛若坚石的效果。”


    几个匠人做梦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在宫里留宿,为此激动的一个晚上都没睡好。等着太难蒙蒙亮就起了身, 跑到这土水泥实验的地方看着,生怕活计做的有一星半点的疏漏, 辜负了皇帝如此厚待。


    而这么一眼不错的看着,他们能不试上一试?都不用皇帝指挥, 他们已经凭着经验对这个奇妙的方子做到了心里有数, 只是习惯了小心谨慎, 不敢打包票罢了。


    听着他们这么说, 皇帝抬眼看了他们一眼,回头和张阁老对视,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欢喜的笑意。


    狐狸堆里学出来的皇帝, 哪怕再年轻, 那心也是七窍玲珑的很, 哪里听不出匠人话里的关窍?这分明是说这东西方子上写的没差呀。


    “粘合怎么样?砖石真的都能用?”


    “这个倒是没问题, 陛下您看,这两块砖上下左右都抹了一层,这会儿可还有痕迹?还有这一块,陛下可能看出下头全是碎石子?”


    “确实浑然一体。这样,这边的继续等,你们在做几个厚实些的试试。尽量在十天里,将这东西该怎么用?如何用?能有多少用?都实验出个一二三来,张伴伴,找人就在他们边上候着,全都记录清楚。”


    即使心下已经相信了方子上所说的东西,可涉及到边关防护,水利治河这样事关无数人性命的事儿,还是多多实验,多掌握些详细更妥当。


    “陛下放心,这事儿奴婢必定办妥当了。”


    张诚也不是没见识的人,哪里不知道这土水泥以后可能的地位?想到自己能参与其中,许是将来也能算一个功劳,看着那土水泥,那是满脸都是欢喜。若非自己还得跟着皇帝,真是恨不能直接黏在这实验场上,将存在感刷爆。


    不过即使不在这现场盯着,张诚该干的事儿还是很不少的,比如这放赏的事儿就归他上下传递。


    “先生,这东西这样好,那咱们原本想的似乎还能更多些,你说若是京城的沟渠都用上这东西,那清理起来是不是会更容易些?”


    这是个不错的想法,特别是在外城扩建的档口,能剩下多少采买青石板的银钱?能省下多少运费?能剩下多少人工抛费?


    “确实可以,而且就目前计算的成本来看,原本青石板的银子用在这上头,连着贫民区那边的土路都能一并铺上一层了。”


    街巷也一并铺了?若是如此,那京城会是如何的干净?怕就是老鼠也能少些了吧,毕竟这坚石一般的地面,可不怎么好打洞的。


    “越说这东西好像用途越广了呀,要这么样的话,先生咱们原本想的赏赐怕是又薄了。”


    皇帝皱眉了,若只是军事用途上的,那包三儿捏手里也没用处,献上来反倒是少了麻烦,给少点的赏皇帝也不觉得亏待了他。可若是民用上也如此广泛……那就是包三儿舍弃了好大一笔财源了,若是给少了,岂不是显得皇帝欺负人?


    虽然他确实抠的挺欺负人,可皇帝自己却从不这么觉得,一直认为自己挺讲道理的。作为一个讲道理的人,这会儿察觉了疏漏自是要调整调整。


    “要不从他需要的东西入手?陛下,他这样的身份,恩赏的太重了,对他也未必是好事儿。”


    霜打露头青,不过是个底层的小官,皇恩太重,惹了别人的眼,麻烦起来送命都有可能。


    张先生虽然对包三儿的怀疑从来没少过,可同样的,对于包三儿的才学也从没看轻,每每到皇帝这里,看到那屏风上至今还挂着的四多,就忍不住可惜包三儿不是科举出身,不是正经的朝官,不能为他所用。


    人到了老了,哪怕往年再怎么桀骜的,都不免柔和几分,更不用说自来就有提携晚辈情节的文人大佬了,张阁老心下爱重包三儿的见识,自是忍不住帮了这一嘴。


    “也是,妒贤嫉能的,这世上自来就没少过。不过包三儿……,他能缺什么?这朕还真是不懂。张伴伴,你可知道?”


    怎么不知道,皇帝看重的人,他作为贴身伴当,自是要全方位了解,时不时更新信息,以防询问的。看看,准备工作做得好,关键时刻又能出彩了吧。


    “陛下,巧了,奴婢还真是知道一点。”


    “哦,那你说说。”


    张诚什么样皇帝能不知道?张阁老能不知道?一听张诚这回话,两人瞬间表情同步,都是一脸的果然如此。


    “昨儿下头的人才来说,那包明成买了隔壁的一个大杂院。听说是想将那金银铺子放到隔壁去,将原本的铺面做成大门。”


    做成大门?都是去过包三儿家的,脑子一回想,就知道了他这么做的缘故。


    “他可算是知道装个大门了?看样子,脑子回来了?不,或许是让人取笑了!”


    皇帝这么说的时候,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有些幸灾乐祸。别人被取笑和你有什么关系?笑成这样,真的很么皇帝威严好不。


    “陛下。”


    张阁老脸色一肃,眉头还没皱起来呢,皇帝立马就讨饶了,求生欲相当的强。


    “朕过了。那什么,张伴伴,继续说。”


    说什么,这不是已经说了,他买房子啊!就为了一个大门买房子这说明啥?说明他想撑起官宦人家的脸面了呀,既然这样,赏个宅子不就挺好?唉,行吧,继续说,说透了总行了吧。


    “陛下,既然那包明成想要将体面撑起来,那何不赏个宅子?奴婢记得,咱们上几回抄家,好像还有好几处房产没卖呢。”


    这主意不错,而且相当的符合皇帝不多花钱的隐秘心思,白来的东西对吧,给出去不心疼。只是……


    “朕记得,咱们剩下的几张地契好像房子都不怎么样,这才没人买吧。这样的宅子赏人……拿得出手?”


    “那不拿得出手,那也要看怎么拿出来。咱们剩下的那些,有官身家底的看不上,可百姓却必定是喜欢的,好歹每一处都是正经的四合院呢。您说将这宅子用来和包明成邻居换……”


    行了,后头的不说,皇帝也反应过来了,这是宅子不大,就用贴心来凑呀。不错,张诚不错,只要支使个人走一圈就能办妥当的事儿,能换个这么体贴的名声,真是再划算没有了。


    “好,那这事儿,张伴伴,你来办。”


    “奴婢遵旨。”


    张诚是什么人?皇帝的亲信伴当,这样的人手下是不缺能干的人的。随着皇帝一个意思下来,他去户部取了两张房契,一个随手吩咐,不过是两日的功夫,这事儿就办妥当了。


    而就在他将房子的事儿办妥的时间里,皇帝的实验也彻底完成了,一尺厚,两尺宽的一块坚石一般的土水泥块立在平地上,在一众朝官的注视下,被铁锤大力撞击数十下都不曾散架,这样的结果简直惊呆了所有人,很多人激动地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工部和兵部的几位大佬最是夸张看着那东西,不单是眼睛都在闪光,激动地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再然后?那就是皇帝最嘚瑟,也最不想经历的事儿了。那七嘴八舌的要求自家第一个使用的争吵声,差点让他耳朵都聋了。


    忍无可忍的皇帝闭着眼,大喊道:


    “别吵吵了,这东西刚开始制作,一时半会儿的量不大,只能优先用到外城扩建上,至于别处,等着这个好了再说。”


    外城?哦,这个涉及到底下不少手下的福利问题,优先倒是也可以,至于下一个是谁?那就看彼此的本事了。


    各个衙门相互注视的眼神里全是火花,不知道出去了会不会来个全武行。


    皇帝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说,只那么滴溜溜的转着眼珠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招。张阁老看到皇帝这样,垂头轻笑起来。皇帝如今多少已经有了几分他爹的模样,开始学会了权谋算计,朝堂权衡了。


    东西出来了,接受程度良好,那么张诚办好的事儿自然也该露面了。所以这一日,包三儿吧唧一下,这等待多时的好处就落到了实处。


    “三爷,刚才,刚才那天使说的什么?云骑尉?六品?三爷,您这,这是升官了?咱们家有武勋爵位了?老天爷爷,老头儿我,我没听错吧?”


    老韩头满脸不敢置信,其实不敢置信的何止是他啊,就是包三儿自己都没想到居然结果会是这样,他这会儿也晕着呢。


    好在包明武就在南镇抚司当差,听到消息过来的快,在宣读旨意的内侍离开之前赶了过来,一边给内宦塞红包,一边笼住了局面,不然这会儿包三儿这儿会乱成什么样都不好说了。


    若是不看包明武那指挥人烧水沏茶,招待街坊恭喜的语调有些高的话,若是不看他坐在椅子上腿有些发抖的话,若是不看他笑的表情有些僵硬的话,那确实挺正常。


    可再怎么撑,也不能止住包明武内心海啸一般的尖叫,包明武这会儿心里的排比句啊,长的都能写成小作文了。


    这才多久?三儿又升了,他们家有六品官身了!他们家是有武勋的人家了!他们家……


    也不知道今晚老包家的人有几个能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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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闷声发财?


    肯定没睡好啊, 不年不节的,老包家从上到下,从大到小, 这会儿全到了包三儿家集中了。眼睛看着正堂条案上供着的圣旨,所有人的眼睛闪的都是绿光。


    所以也没有人发现包三儿表情其实有些不对, 高兴中隐隐的带着几分疑惑。他疑惑什么?


    呵呵,自然是在想为啥这奖赏来的是圣旨呗。按照包三儿想的, 以及皇帝他们走的时候嘱咐的,土水泥的事儿应该是偷偷的进行, 最起码隐瞒上几年才很有可能公开的, 怎么突然之间这事儿就变了呢?怎么就明着来了呢?


    为什么?因为将作监的工匠们给力呀, 在刚开始试验的时候就十分有效率的将包三儿给的图纸上的配比进行了基础的推演,然后做出了十种搭配。本不过是将作监小心谨慎成了习惯,为了以防方子流传过程中数据出错, 和材料地域不同成分有差异而做的后手。可当结果一出来,那真是惊喜的皇帝都感觉上天降福了。


    粘合度不一的结果下, 有些确实有保密的需要,可有些不算十分坚固的却没什么保密的必要, 并且也没法子保密。比如用作铺路的, 你保密个什么?立马就要用上的东西, 保密了也是白瞎。


    如此之下, 肚子里布满了十七八个心眼子的朝臣们立马就开始琢磨起了虚虚实实的手段。比如在马上必定要用上的较差的那一种土水泥上做文章,将事儿弄到明面上,然后将配方最坚固的那部分隐藏下来, 然后偷偷的生产囤积, 等到了一定的数量之后, 出其不意的用到九边的兵堡上。


    如此一来等着将来打仗的时候, 肯定能让边军的安全性增加好几个百分点。也让那些骑马冲锋的吃个大亏。


    此外,朝廷这里还能用这种土水泥铺路做饵,还能忽悠着那些有钱人家在自家修路,大地主们为自家修渠等等,为国库再多挣上一笔,让国库再宽松几分。也让皇帝少抄几次家,老实说,虽然一次都没扯到他们头上,可总是这么心惊胆战的,日子也不好过呀。


    至于你说这些朝官会不会透露消息?呵呵,在张阁老这个权相手下将尽十年还没被弄下去的,哪怕不是一路人呢,事涉国家安全的时候,还是能拎得清的,最多就是将作监做出来之后,他们抢先一步,为自家谋个优先和打折的好处罢了。这点子小要求,皇帝肯定不会计较。


    有了这么些个前提,皇帝再说起要给包三儿恩赏,你说,这事儿还能遮遮掩掩的来?哪怕只是为了打个配合,皇帝也得高调上几分不是。


    不过也正是因为要高调,呵呵,包三儿财运就来了,这次随着圣旨下来的奖赏比前头皇帝原本准备的那是好了不少啊。


    “三儿啊,你这到底给的是个什么方子啊,这奖赏,怎么看着我头晕呢。”


    包明武的眼睛从圣旨往下移,看着那八仙桌上摆着的东西,伸手去摸的时候手都有些发抖。那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浮雕如意,那看着就挺稀罕的各种摆件……足足十件呀,这东西真的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能有的?


    还有边上这红衫木的匣子,里头满满登登的两排银元宝,十两一个呦,这可是有二十个,那就是200两了,还是成色最好的足量官银锭子。这样的银锭子他们三家加一起都寻不出第二盒来。哪怕不用,摆出来都比旁的体面些。


    一整套云骑尉的武勋朝服便服,这样恩赏的衣衫,他们往上数几辈子都没有祖宗得过,这体面都能写进族谱了。


    最后是那房契地契,直接赏房子,还是就在隔壁的房子,上头贴心到这份上,包明武真的,惊得差点捂着胸口直接来个心梗。


    缓了这么些时候,包三儿心下的疑惑虽然没解,可自我安慰却已经足够了。虽然不知道上头到底怎么想,可作为没能力左右现实的他,除了欢欢喜喜的接受,没有第二条路。既然如此,那他还纠结什么?没得端着个发愁的脸,让家里人跟着着急,让旁人以为他装相嘚瑟。


    “就是个粘合物配置的方子,那也不是我的,就是以往看来的,泥瓦匠手艺的的东西,没想到……不过是想攀个勋贵的大腿卖个好,不想还真是遇上了实诚人,将我的功劳半点没抹了不说,看着还替我说好话了?不然不能来这么一通。”


    “粘合物?莫不是正好能用到外城的事儿上?是不是成本还不高?”


    包明武听明白了东西,脑子一转就想到了外城建设上的困境,急忙问出了好几个关键点,等着看到包三儿一脸坦然的点了头,刚才还忐忑的心一下就落了地,笑容越发灿烂的说到:


    “若是如此,那给这么个大赏也算的上是天时地利皆有了。”


    包明武到底是一直在外头走动,隶属于锦衣卫的官,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人就彻底回了神,还有心思转头对着听到他们对话看过来的家人细说究竟:


    “你们也知道,修城墙什么的,最是耗费银钱,不然也不至于那些个偏僻的城镇一二百年都不修上一回,破破烂烂的还混着当看不见。可这费钱还算不得最麻烦,那粘合用的鸡蛋红糖糯米浆才是最戳心的东西。那可都是能填肚子的,外头多少人饿死?如今呢,猛地有了一样能剩下这么一笔的东西,上头能不高兴?泥瓦匠的东西啊,那不能吃不能喝的,省了上头的那些爷爷们多少的事儿?”


    说到这里,包明武略略顿了顿,然后看到屋子里的人都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好心情的大笑道:


    “最要紧的是,这会儿外城正因为缺少粘合的东西停工……”


    接下来的话包明武不说大家也都明白了,都不是什么蠢人,怎么能不明白当一回及时雨的好处。


    “挣了,这可真是挣大发了。”


    不用问,说这个的肯定是包明威,这家里就没谁动不动就说挣不挣的了。而他想明白了之后第一个反应没让人意外,对,他就是直接拿起了那些摆件开始估价了。


    “这些东西我看着每一样都挺值钱,最起码一个五六十两啊。三儿,这将来不管是给小满当嫁妆还是留给立夏当家底都是不错的,再有个不凑手的时候,你怎么也不至于再卖地。”


    话是不错,不过你们都在,还帮忙招待了一日的各路贺喜的人,他怎么可能真的全拢到一处藏起来?


    “留什么家底啊,放着白生灰,摔了还心疼的东西,多了没用。大哥,二哥,你们自己挑着喜欢的,一会儿拿走。权当你们今儿来帮忙的红包了。”


    这话说的忒大方,大方的两个嫂子脸都红了,不过是听着信过来给自家兄弟搭把手的事儿,竟是还能混回去这样自家从没有过的好东西?这要让人知道了,还不得说他们太贪财?哎呦,虽然她们真的也挺眼红,可真没这个脸唉。


    “不成,不成的,这都是宫里赏的,怎么能随便给人。”


    “有没有皇家御赐的记号,怎么不能了?大嫂,挑吧,权当我提前给端午的礼了。”


    哎呦若是这么说,呵呵,那她们可这拿了啊!


    包林氏兴奋的红着脸去看自家男人,瞧着他没阻止,看向那些摆件的眼睛越发的亮了,手也有些蠢蠢欲动。


    包明武为啥这会儿不端大哥的架势阻止?因为他正在看那几张房契地契。没工夫管这些个不当吃不当喝的东西了。


    “这契书,我看着是隔壁后头的?你将三伢子的房子买下来的事儿看来上头是知道了,所以索性给了你他家后头的那个院子。”


    “这不奇怪,莫名有这么一个方子,上头能不查查?我这么大个人在这摆着,买房子的事儿也没遮掩,自然是一查就知道。”


    这确实是,包明武自己就是干这个的,对于上头在京城的掌控力度知道的清楚着呢。


    “可见他们对那方子很看中,不然不至于如此贴心。咦,这张房契……是你家后头的?这什么意思?”


    “我看看,刚才还真是没注意。”


    包三儿刚才一直混混吞吞的想着事儿,确实没细看,还以为就隔壁后头那院子一张房契呢,不想竟然还有一张,这倒是有些意外。


    可等着看了那房契的地址,包三儿心里什么意外都没有了。


    这张房契的地址包三儿很熟悉,因为就是他安置那些个给他当厨子的老太监的院子,还不是一个小偏院,而是带着边上一个四合院的整个的院子。


    “这地方是老崔头他们住的地方,看样子查的挺彻底啊。”


    嘴上说是查的彻底,可包三儿心里想的是,这怕是那跟着皇帝的太监特意准备的。许是对这些孤苦无依出宫的老太监的恻隐之心?


    “这也挺好,有了这么一个院子,将来你想扩一下铺子,再多收几个老崔头这样的,都不用担心住不下了。”


    包三儿心里的想头还没成型,包明武的话又起来了,打断了包三儿的琢磨。


    “确实,能多点房子安置人总是好的。”


    不想就不想吧,今儿家里这么多人确实也不是细细琢磨的时候,包三儿顺着话音就将话题往外拐。


    “不过突然给这么两张房契……我怎么觉得给了我银子也没什么可高兴的呢?摆明了都得花出去呀。”


    还真是,房子到手,休整总要有吧?特别是隔壁的前后两个院子,本属于两户人家,想归拢到一处,那可有的收拾了,指不定还得推翻了重建,若是如此,那银子花的可不会少。


    “要不你先缓着来?都说财不露白,今儿闹了这么一出大发的,若是再折腾的大了,怕是会有人盯上你。”


    财不露白?呵呵,怕是不能了。包三儿苦笑着说到:


    “大哥,我家如今连着大门都没正经的呢,给了武勋爵位,又给宅子又给银子的,我若是不动,你说上头会怎么想?”


    咦,这好像还真是个问题!那花着?哎呦,这要花出去多少?几十年都没这么抛费过呀,想想都心疼了。包明武皱着脸说到:


    “要这么说,这么一笔大赏,岂不是还没焐热就要散了?唉,这赏的怎么就不能实惠点呢,索性给个大宅子多利索。”


    啊?这还能挑三拣四的来?包明武啊,你这是心疼出毛病了吧!看,包明威都侧目翻白眼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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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忙碌、交差


    都说上有所好, 下必效焉,老朱家从开国开始,就没几个皇帝是手松的, 所以啊,百姓间爱抠唆着过日子的更是不乏其人, 像是锦衣卫这样属于皇帝亲卫的,再吃准了当今也是个爱财的之后, 那就更是迅速跟进。像是包明武这样心疼钱的都属于演技不到位的,一脸坦然, 我抠唆我光荣的才是个中高手。


    包三儿也是锦衣卫中的一员, 能不知道这些个道道?所以啊, 他看到自家大哥为他心疼钱的时候,除了翻白眼都不想说话了。手巴拉几下盒子里的银锭子,心下默默的计算了一下家底。


    嗯, 很好,加上存银, 手里又有了四百多两了,这家底攒的不慢。等着房子收拾妥当, 应该够为家里再添置些体面东西, 置办些出门衣裳的。正六品的武勋……这也算是个有点身份了, 那儿子闺女是不是该正经给找个先生读书?这好像也该上心起来了吧……


    包三儿刚开始只是随便琢磨, 这可脑子一旦动起来,就有些不受控制的样子,越想后头的事儿越多, 差点真的将自家大哥给丢到了脑后。


    好在家里不只是只有他们两个, 包明威他们也都在, 有这个算盘珠子在自是不会缺接话的人的, 看看他刚估算完了各种摆件的价值,人还没转过来呢,就接上了包明武的话。


    “再怎么休整,那能花几个钱?虽说如今外头工价是上来了,可再怎么涨也比买便宜,再说了,这位置可不是随便能买到的,若是老三自己去,人家卖不卖都两说。哪里能这样好,直接将宅子凑成两溜?等着整好了,比咱们家以前没分开的时候都好些呢。”


    这就戳心了啊,当哥哥的还不如弟弟本事,你让包明武的老脸往哪儿搁?也就他是个心宽的,不然让弟弟这么一激,恼起来,兄弟怕是都得生嫌隙。


    包明武没真恼,但也不禁老脸一红,心下上火,所以他直接一个大雷过来,就镇压了口无遮拦的老二。


    “就你知道啊?我能不知道这个?行了,你要有心,那这修整的事儿,你帮着老三办吧。”


    “咦,怎么就让我来了?这房子要建成什么样,那不是老三的事儿吗?”


    嘴不积德的还想躲懒?没事儿都给你找点事儿,不累惨了你,怎么出我这当哥哥的一口恶气。


    “老三?他有另外的事儿。”


    另外的事儿?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听着两兄弟斗嘴才回了神的包三儿感觉自己一个闪神,事情发展就有点走样啊!茫然的看向了包明武,一脸求知。


    “大哥,什么事儿?难不成是衙门里?”


    “就是衙门里,大人让我问问你,若是想做一个藏药丸的东西,你有没有法子。得不能让人查出来的,在身上挂着不显眼的。”


    这要求提的,包三儿真的想要挠头了,他这里是可以定制,可那定制的都是他制作熟练的,然后按照需求做个微调罢了。怎么……一下子上升到从无到有的个性定制,这跨度是不是大了点?


    “这,这我可说不准,怎么突然想到找我做这个?”


    “你那佛牌不是做的挺好嘛,听说真传出了不少消息,所以这回郝大人才想着让我来问问你。”


    关键词看到没,‘问问’。若是没有这圣旨,没有正六品的武勋爵位,那郝成刚可不会说什么问问,而是该直接唤了包三儿过去,下任务了。可如今……百户,也就正六品。


    包三儿对身份差别没这么敏感,可包明武却心知肚明的很,说起郝成刚让他问问,背脊都挺直了几分。回想起今儿从南镇抚司到老三家这一路的变化,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往日就他这么一个微末的小官,在南镇抚司有什么脸面?百户大人看都未必看他一眼,可如今呢?今儿听着同僚过来传信,他急吼吼请假出来的时候,那可是郝大人亲自送出门的,说话都带着笑呢,可见老三这一上去,连着他也得脸了,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算是亲自感受了一把。


    “这是你有了武勋后咱们南镇抚司头一次嘱咐差事,三儿啊,哪怕是难办呢,你也要想法办妥当些,免得让上头以为你攀了高枝,丢了本分。要真……锦衣卫才是咱们家的根,丢了这跟脚,以后少不得会有麻烦。”


    这他还能不知道?和南镇抚司对着门一般的当了那么多年的邻居,哪怕他不是锦衣卫的人呢,也知道他们是什么性子。


    “成吧,我今儿就琢磨起来,尽量这几天就给个准信。”


    包三儿怂怂的接了任务,可惜这态度却依然不够,包明武斜着眼看了包三儿一眼,压低了声音叮嘱道:


    “郝大人的意思,若是可以,最好五天内,能将东西做出来,看他说话的架势,这东西怕是下个月就得用。”


    “这么急?”


    他可是要从头想的,居然就给五天?到底出什么事儿了?藏着药出门……总觉得会有大动静呀。


    “大哥,这可是有事儿?”


    “有事儿也不是咱们能打听的。”


    包明武警告的瞪了包三儿一眼,让他赶紧闭嘴别问,转头却又忍不住絮叨:


    “咱们这位陛下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好好想想,以后这样的差事怕是不会少,差事多了,你的事儿怕是也一样不会少。”


    这倒是,不是什么装备都能搞成制式品的,特别是藏匿东西的这种。


    “那行吧,我一会儿就开始琢磨起来。”


    一会儿就琢磨?亲,你是不是对自己如今的身份有什么误解?这一条街上什么时候有过这么体面升官的事儿?还是宫里直接下来的,隔壁邻居什么,真的来恭贺一次就能完事儿的?哪怕是为了多拉近点关系,以求将来有难处好有个上门的脸面呢,这几天包三儿也别想安生。


    好在包明武就在南镇抚司,在包三儿接了任务的情况下,随时随地能来支援,不然他家的门槛不说会踩烂几分,就是包三儿自己,也会被吵吵的没一个安生。


    而在这样的纷扰中想什么个性定制……真是难为死包三儿了。所以啊,为了能及时交付任务,包三儿已经放弃了自己独立琢磨的计划,反过来开始回想起以前自己看过的各种小说,思量着从中借鉴一二了。


    许是错有错着,你别说啊,包三儿这个主意其实还真挺不错,看看,这衣袍角嵌入的法子,这是抗日神剧的特工衣领□□药自尽的法子中领悟的;珠子耳环内里藏药也一样是特工电影里的灵感;发钗藏药这个相对寻常,可十八子手串里藏药,这个就稀罕了吧!而且还男女都能用。


    此外,宝石项圈里中空能藏药,腰带上的玉牌后头也能藏药,弄到最后,连着鞋帮子都让包三儿开发出了空隙,这角度找的,怕是没几个能这么齐全了。


    包三儿零零总总的做出了大约十来件,当他将这些东西一股脑的都交到郝成刚手里的时候,我们的铁公鸡郝大人都差点维持不住人设了。


    “好,好,好啊!有这么多,哪怕是有损失呢,总也能带进去几样,包三儿,我果然没看错你,来人,将银子拿来。”


    哈,铁公鸡也掉毛啦!居然没几句寒暄就上银子?太阳从西面出来了?


    不,郝成刚还是那个郝成刚,一样抠唆的很。只是他这会儿实在是没空和包三儿多说的功夫,急着讲这些东西拿到上司那里去显摆呢,有了功劳在前头吊着,你说他还能在意几个钱?再是铁公鸡,轻重缓急总是分的清的。


    郝成刚拿着包三儿的成果走人了,包三儿呢,盯着两个青皮蛋,满脸憔悴的揣着100两的银子也开始往外走。满脸的轻松看的整个南镇抚司的人都忍不住侧目。


    “这是真做完了?郝大人还挺满意?”


    “你没看见郝大人走出去时候的脸色?那模样怕不只是做完了,而是做的他很喜欢才对。”


    “这包三儿真是不简单啊。”


    “要不是这样,宫里能给武勋?那可是正六品,咱们衙门里才几个?整个锦衣卫才几个?”


    “你们说,这包三儿到底给出了什么法子,才得了这么个好?虽说如今文官比武官吃香,可这武勋也好些年没恩赏下来了吧。”


    “可不是,这包三儿家,怕是要发达了。”


    “早就发达了,他们家可是已经有了两个官了。”


    “哦,对,还有包明武那小子呢。”


    南镇抚司院子里的窃窃私语包三儿都听到了耳朵里,他也知道,这是他结交同僚的好机会,只要凑上去多说几句,许是就能趁着自己如今正火热,结交下一些人脉来。


    可他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眼皮都快耷拉下来了,看着包明武听到信匆匆的赶过来,他只是给了个虚虚的笑,就忍不住告辞了。


    “大哥,我撑不住了,得赶紧回去睡觉。”


    “行行行,你赶紧走,兄弟们,不好意思啊,我家老三五天了,才睡了三四个时辰,撑不住了,我先带他回去了。”


    “走吧,包明武,几步路的事儿,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一会儿回来给咱们带点好吃的就成。”


    “听说你家老三修房子呢?等着修好了,请咱们吃顿暖屋酒吧,也算是补上了升官的喜宴了。”


    “一定一定啊。要不是任务来的急,这会儿大家肯定都吃上了的。”


    包明武一边打着招呼,一边扶着包三儿就走,直到走出大门,到了巷子里,他低头的那一刹那才看到了包三儿怀里的银子。


    “这是那工钱?这银子倒是来的挺及时。”


    有心问问给了多少,吃亏没,不想这话还没开口呢,就听到了不轻的呼噜声,好吗,包三儿居然走着就睡着了!这高难度操作的,包明武都差点惊的腿软了。


    “三儿,三儿?”


    “嗯,呼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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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闲话,领扣


    硬挺着完成了任务的包三儿足足睡了一整天才算是彻底又活过来了, 一大口的热粥下肚,整个人又恢复了精神,也有了心思关心一下自家的事儿了。


    “老韩叔, 家里的事儿怎么养了?这五天我一点都没上心,累坏你了吧。”


    “不过是些琐碎的事儿, 哪有什么累不累的。”


    老韩头坐在一边,看着包三儿喝粥都喝的狼吞虎咽的, 十分的心疼,上下打量了几眼, 那家里的琐事儿就先抛到了脑后, 絮絮叨叨的先关心叮嘱了起来。


    “虽说那活计是衙门里的, 不得不上心,可你也该多顾着自己些,看看, 这才几日啊,脸上肉都下去了。要这么的多来几回, 身子哪里还撑得住?”


    虽说包三儿都快三十了,这家主当的, 平日只有包三儿嘱咐他的份, 可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 老父亲一样的心思下, 老韩头关心起这些来,那真是恨不得将包三儿当成个十来岁的孩子管着。


    “别忘了,咱们家里都得靠着你撑着呢, 为了这一大家子, 也得缓着来。”


    这他能不知道?包三儿又是一大口的热粥下肚, 抬眼、伸手, 随手拿了个馒头,就开始往嘴里塞,空了一天的肚子真是饿啊,连着说话的功夫都不想浪费喽,


    “不过是正好赶上得官的档口,不好和他们讨价还价罢了,以后再不会了。你放心,哪怕是再有这样的,看在我如今这身皮的份上,怎么也能有个缓和的余地。”


    三两口的,一个馒头下去了,这肚子里有了点实在东西,感觉就是不一样。


    包三儿又吃了几口菜,然后抬着下巴磕,对着正给他添粥的老韩头说到:


    “这我能自己来,说说家里的事儿,一会儿我还得去寻大哥打听后续呢。”


    哦,这样啊,那他立马就说,


    老韩头给包三儿添完粥,重新坐定,浮上几分笑意的说到:


    “后头老崔头他们住的那处,三爷,那真是个好院子,往日没进去过不清楚,如今在知道,那老崔头隔壁的正院,虽说只是和大杂院一般的院子,可里头居然打了口井,屋子也整整齐齐的,刚修缮不过三年。这样的地方,咱们家就是招的人再多,也不用担心没处住了。”


    “和隔壁大杂院一样?那岂不是有13间屋子?要是加上咱们家原本租的,那就是近二十间了,这样齐整的地方,他们就这么卖了?不是强买强卖吧?别因为咱们,让别人家平白遭了秧。”


    刚修缮没几年,还有水井,带着跨院,这样的宅子在这一片可不多,算的上是大宅院了,哪怕是为了后代子孙着想呢,也没几个会随便卖了。


    “那不能,听和我交接的人说,那是有人用一处带后罩房的院子和他们换的,带后罩房唉,那院子多齐整?若是放到地段可以的地方,只有比这里更值钱的,都能当成官宅,做出个内外有别来。换成我,也一定乐呵呵的换。”


    老韩头交接的时候一看到这宅子和包三儿一样,心下有些不安,生怕因为他们家牵累了别人倒霉,所以问的很是清楚,听到他们没吃亏这才安了心,所以这会儿解说起来那是相当的痛快,同时也为自家三爷做了官依然有底线,心存良善而高兴。


    “放心吧,三爷,听着话音,办事儿的人很妥当。”


    “哦,若是这样,那就没事儿了。对了,隔壁后头那院子呢?我记得那是陈家的地方。他们家这院子平日倒是没什么人,怎么换的?”


    都是隔壁邻居,虽然门不在一条街上,往来也稀松,可该知道的却都知道,这年头的邻居关系,可不是后世,一栋楼隔壁是谁三两年都分不清那种。


    “隔壁老陈家这会算是沾光了,他们这院子本是准别给他家老二分家时用的,可他家老二……你知道的,几年前就病死了,他家老大又只有一个儿子,将来也不知什么时候才用得上,这些年也就是大比的时候租出去换几个修缮银子罢了。如今借着这次机会,直接换成了城外的一块地和十两银子,我听着老陈头的意思,是想添点钱,直接建成个带铺子两进宅子,喏,就是咱们家这样的。”


    他家这样的?这是第二个了吧,隔壁大杂院的三伢子也说要去外城开个铺子,这老陈家也是,这么说起来,外城城墙还没建好呢,这地皮就先火上了?房地产的热度还真是不分时代,全时间段的得人心啊。也不知等着建好了,那该是个什么热闹景象。


    包三儿肚子里琢磨了几句,因为没考虑当什么包租公,一个转眼就抛开了心思,继续和老韩头絮叨。


    “三十两的小院换这么些倒是挺划算。”


    “可不是,他家的房子上一次修缮可是十年前了。都快败落的地方能换成这样,办事儿的人挺公道的。”


    包三儿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问道:


    “房子都接手了,那这修整的事儿怎么说?二哥来看过了没?”


    “后头老崔头那边不用修整,搬进去就能住人,所以二爷的意思是,家里大眼睛他们索性这两天就搬过去,和老崔头他们一起住大院,那跨院收拾出来,给晚上来不及回去的那些女人住,这么一来也算是男女分开了,能避避嫌。”


    这可以,以往租隔壁大杂院的时候只分男女分屋住那是因为隔壁本就分好几家,而且女眷不少,没什么可让人说闲话的。可若是都到后头那边去,男多女少的……这样分开更合适些。


    “至于隔壁,二爷说索性等等,等着三伢子搬走了,再一起收拾,特别是后头那小院,原本大门可是在后街那边的,屋子也和咱们不一样,是坐北朝南,不推了重建,都连不到一块儿。”


    这也对,不过若是推倒重建,那这格局可得再改了。不对,不对,若是只后头推到重来,那前头半旧的,后头全新的……


    “那就先等等,我也正好再重新琢磨琢磨到时候怎么改建。”


    两个馒头,两碗热粥下肚,包三儿的肚子有了几分饱腹感,拿起一边的手帕擦了擦嘴,看着老韩头将碗筷收拢,他站起了身,伸了伸懒腰,将睡的有些算账的骨头都撑开了,这才准备往外走。


    “我去寻大哥了,老韩叔,家里的事儿你看着些。”


    “放心吧,三爷。”


    包三儿确实放心,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他家这个宝能干着呢。


    包三儿要去寻包明武问后续,包明武这会儿其实也正牵挂着包三儿呢。昨儿送人回家的时候那一屋子老老小小抹着泪的模样,他到现在都感觉有些发憷。


    明明就是累狠了,困极了,睡一觉就能好的事儿,在那些老小眼里就像是天塌了一般,害的他明明亲耳听到了大夫说不要紧,走的时候都牵肠挂肚的,夜里睡觉都不安心。


    “包明武,你这神魂颠倒的干嘛呢?莫不是看中了什么人?心被迷了去?”


    这谁啊?不知道我家里有只母老虎啊!这话要是传出去,我回去还能有好?真是当不得人子。


    “别乱说,我这是想我家老三呢,昨儿回去路上就迷瞪了,这会儿也不知道醒了没有。”


    “不至于吧,二十来岁的大老爷们,累狠了而已,能有什么事儿?”


    “这可不好说,他家老三是什么人你不知道?那就不是身子强健的,熬的狠了比不得咱们恢复的快。”


    包明武一听这话,心里就是一个搁楞。对啊,老三不是他,从小练武,身子板强健,这一个整天坐在屋子里的弱鸡一下子……要不一会儿再去看看?


    “听说那些匠人除了打铁的,没几个身子骨好的,将作监里干活干的累晕过去的可不是一个两个。”


    “所以我就说了,那看着不吹风不淋雨的差事未必是好事儿,那话怎么说来着?不禁什么什么寒,哪有梅花彻骨香,那什么,是这么一句吧。”


    什么这个那个的,好好的一句‘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愣是让他们给说成了这样,全是瞎搞!


    本就不怎么安心的包明武让边上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这么一起哄,心下越发的慌了。连着反驳都没了心思,满脑子都是想往金银铺子去的心。


    好在关键时刻包三儿来了,不然再这么哄闹下去,还不定成什么样呢。


    “老三?你这是起来了?身子骨还好?”


    包明武的眼神太热切,热切的包三儿跨进衙门的腿都有些哆嗦。


    “挺好的呀?怎么了?”


    怎么了?你腿还哆嗦呢,说什么好?这人怎么这么不知道好歹呢,不在家里躺着缓缓,来衙门做什么?


    包明武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包三儿。


    “赶紧回家去,不好好歇着,你来这儿干嘛?”


    啊?我不能来?不是吧,好歹我还是锦衣卫。难不成有事儿?还是他送上去的东西出岔子了?


    两兄弟信号接收全歪了,偏偏还都能自圆其说,这默契也正是绝了。好在这样的情况维持时间不长,不等包三儿和包明武再来几下,郝成刚从外头走了过来。


    “咦,包三儿你来了,正好,我这正寻你呢。”


    包三儿眼睛一闪,心想。莫不是大哥就是因为这个不让他来?真出事儿了?


    不,一点没有,只有好事儿。


    “你那个领扣做的好啊,立了大功了,上头说了,要给你补上一份赏。”


    这是有银子?那再好没有了。不过不是有事儿,那大哥……


    包三儿回头想看看包明武,不想人刚侧身,手臂就让包明武给扶住了。


    “你缓着点,身子还没恢复呢,动作这么快,再倒下去可怎么得了。”


    嗯?难不成大哥刚才是因为这个?他这身子好像不至于这么虚弱吧!


    包三儿哑然失笑,不过眼睛一闪,猛的想到了什么,索性顺着包明武的意思,将身子微微垂了几分,显出几分无力来,这才说到:


    “没事儿,我这不挺好,大人,可能知道是什么大功?让我也欢喜欢喜。”


    欢喜什么欢喜,你都虚成这样了,还顾得上说这个?


    郝成刚皱着眉,一脸迟疑的问:


    “这是怎么了?”


    “大人,我家老三昨儿走出衙门就撑不住了,在家躺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


    啊?这么严重?边上的人都惊着了,看向包三儿的眼神都带着关心。郝成刚更是压低了省心,问到:


    “看了请了大夫?”


    “请了,说是累狠了。前头您要的那东西,他省略号,五天一共才睡了没几个时辰,本就不是身子强健的,可不就一下撑不住了嘛。”


    哎呀,这可真是……铁公鸡郝成刚都觉得心虚了,他好像那什么,逼得是紧了点啊!那,要不这次赏银自己就不克扣了?不过是五十两银子罢了,再抠又能抠几两呢,全给了吧。


    “那我让他们将赏银取来,你拿了赶紧回去继续歇着吧,你可是咱们锦衣卫的功臣,千万要多多保重啊。”


    有银子,满血复活都行啊!包三儿心里乐呵的很,不过演戏总是要演全套的,所以他挤出感激的笑来,略带几分逞强和感动说到:


    “多谢大人厚爱了。”


    “哪用这么客气,真说起来咱们可是平级,包明武,我放你一个时辰的假,一会儿将你家老三送回去,记住了啊,走慢点,别摔着他。”


    “哎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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