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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家底、孩子


    大冬天居家出行, 那真是需要一点勇气,想想自己刚才过来时候出门那一个哆嗦,细心的包三儿这里还没出包明武家的大门, 那边就已经招呼了包明武家的老马去寻车子,还是足足两辆, 就为了能将这一窝的孩子能安生的带到自家去。


    “不过是几条街的路都要弄个车,平白的让你又花了那么些个银钱, 让他们自己走着去不挺好。再不济咱们抱着走也是成的。”


    包明武和包三坐在前头一辆车的沿上,看着前头车主吆喝着赶车, 一脸不好意思的和包三儿道恼。他是真没想到, 自家这三弟说去他家居然是让他们坐着车去的, 若是早知道这样,那宁可推了这吃饭的事儿也不会让老三花这钱。


    虽然包三儿这样细心的为了他们孩子着想的心,他接受的相当窝心。可一想这若是传出去……总觉得会被人说矫情的。


    “这才几个钱, 我还能缺了这些?倒是走着去,大哥, 不是我说,你也该注意几分。咱们几家家里的屋子里都是起了炕的, 孩子们日夜都处在暖和的地方, 出门让冷风一吹, 这冷热一激, 孩子能受得住?特别是那几个小的,别一个不小心得了风寒,那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好好的孩子, 肉团子一般, 哪怕是打个喷嚏呢, 我想来就觉得心疼。还是这样的好, 这样大家都放心。”


    他这话一说,车厢里头的包林氏脸色又是喜又是惊的,忍不住将帘子稍稍掀开一个角,冲着包三儿询问到:


    “若是这么说,三儿啊,那咱们这火炕日日点还不对了?”


    这怎么能说不对?这本就是包三儿自己兴起的,若是说不对,岂不是说他以前做的都是白工?为了脸面都不能这么说。再说了,能暖和谁愿意大冬天受冻?


    所以包三儿只心里噎了一下,然后头都没回,用自己那半吊子的家常小知识,对着包林氏说到:


    “大嫂,不至于这样因噎废食,其实这事儿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主要是看对什么人。比如身子强健的壮年,那就基本不用理会,哪怕是稍微体弱些呢,像是二嫂对立金那样,去外头就裹个大衣裳,进门就穿少些,大致就能过去了。至于最易得病的老人孩子,那就稍稍麻烦些,从暖和的地方出来,先到堂屋通风的地方稍稍等一等,将身上的热气散去几分,如此再穿上大衣裳出门,也就是了。”


    包三儿这话,包林氏听着还没反应过来,包明武倒是听清楚了,点着头说到:


    “就是不能乍冷乍热是吧。”


    “对,大哥说的简单明了,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他差点忘了,咱们大种花家别的不多,成语还是很有基数的,挑个合适的出来,一般什么问题都能解释清楚。


    闲说了几句,这车就已经到了金银铺子门口,包家大房二房的人从车里出来,不远不近的看着那食铺进进出出的客人,一个个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老三,这人怎么这么多?你这街面往日不是连着行人都不多的嘛,这,这,这都哪儿来的?”


    对,都哪儿来的?包家的媳妇们也跟着点头询问。他们家是锦衣卫人家,不是文人,不是大户,家里的妇孺也是出门走动的,老三家这里更是常来常往,这边是个什么情况能不知道?往日走个人都小快步,不敢逗留的地方,这会儿如今都比得上他们家隔壁街市口了。这也太不科学了。


    “泰半都是十六卫当值的弟兄,回家来不及,酒楼太贵,自带的饼子太硬太凉,自然就过来照顾我生意了。剩下的有些是街面上错过了时辰回家的小贩,有些……说来许是你们都不信,居然是周围自家不想做饭的邻居。”


    不想做饭的邻居?不是吧,这边的人家日子已经好过到能日日吃外头馆子里的饭菜了?等等,他们想起来了,自家老三这食铺和别家不同,那饭菜多是一人的量,价钱还低廉,若是只为了解解馋,那好像是比自家一下子做一锅来的划算些,顺带还能尝尝宫里大师傅的手艺,值得很。


    想明白了这些个,那两个妇人回头再看包三儿那眼神都不对了,只觉得自家这三弟整个人都闪着金光!太会挣钱了有没有!连着周围这些寻常人家都躲不过他的算计,就差没石头缝里抠出银子了。


    有些眼红病的包罗氏,这会儿一个劲的嘀咕,这样的事儿,自家那个男人怎么就没想到?一样都是兄弟,往日大哥也常说些闲话,怎么就不能听出个生财的买卖来?白当了这么些年的账房了。


    不过嘀咕归嘀咕,眼红归眼红,包罗氏心眼却不算歪,并没迁怒到别处去,而是下意识的就开始琢磨起了娘家的那些亲戚。


    为啥这么琢磨?因为包三儿聪明会挣钱啊!这样一个条件不错的鳏夫,她能不琢磨琢磨,给牵个红线,将与自家亲厚的亲戚里的合适人选介绍一下?即使到时候享福的不是她自家,可有了这做媒的情分,不管是包三儿这里,就是娘家那边怕是也能见个好。


    存了这样的心思,包罗氏跟着大部队从金银铺子一路往里走的时候就多存几分心思。看着这包三儿的家业的眼神也细致起来。想先琢磨出个一二来,将来有了合适的人选,说起的时候也能有点实在说辞。


    只是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也不过是一二年没过来走动吧,怎么感觉这铺子什么的,都不一样了呢?


    看看这金银铺子,茶几上的茶壶都换成了甜白瓷的,看着就体面。柜台上罗列出来的东西档次也比以往好了不少。以往作为大头的什么绢花、什么木簪的,如今只占了一点的地方,倒是各式的银器多了许多,能来这里的怕也是些有家底的人家吧。


    这工作间如今倒是越发的像样了,那柜子上的那么些匣子……好像和老三给大嫂的有些像,难道这些全是老三自己做的?哎呦若是如此,一个月哪怕是卖出去三五样呢,老三这出息怕也能有五两了。那一年是多少?六十两?乖乖,县令一年的俸禄明面上也不过是45两。


    对了,还有隔壁的铺子,哪怕是在怎么不挣钱呢,一月一二两总是有的;还有家里的那些田地也有出息,这么一算,好家伙,老三不声不响的,这一年的出息都能赶上从五品的俸禄了。


    作为账房娘子,包罗氏的心算能力相当可以,一路走一路算,算到后头差点连着包三儿如今的家底都快估算出来了。


    好在这会儿已经从工作间的小门入了后头宅院里,一伙子孩子胜利会师了,包立金一声大喊惊天动地的同时,将她的魂也给喊了回来,不然等着她算完,还不定会说出什么话来呢。


    这家业也太兴旺了,兴旺的她都有点蠢蠢欲动,想上门求学了。真求教的那种!


    “小满姐姐,我们来吃肉了。”


    包立金人小嗓门却不小,这一嗓子喊得呀,院子里那是立马就乱套了。


    “吃肉,吃肉。”


    包丫丫、包团团两个,一个五岁,一个三岁正是半懂不懂,正会学舌的时候,听着包立金喊的热闹,立马跟上,后头跟着的包小兰虽然已经七岁了,性子却有些娇憨,听到吃肉,也乐呵呵的跟着笑。


    只有包立海已经十岁,到了要面子的年纪,听到弟弟妹妹们这么直白,一时红了脸,不知道该跟着说些什么,瞧着小满拉着弟妹们笑的好像挺高兴,这才止住了那不断乱晃的眼珠子,踌躇这走过去拉了拉才走出来的包立夏的手,喊了声弟弟,然后询问起了别的:


    “表哥呢?怎么不见他在?”


    是了,孩子嘛都喜欢和比自己大的玩耍,作为这一群孩子中最大的一个,眼睛上瞄能见着的也就邱海哥一个了,自然一上来就问他。


    “表哥?在食铺。”


    食铺?难道表哥饿了,所以先去吃饭了?


    看吧,虽然嘴上没说,这从心里活动来看,这也是个吃货。


    “干活,表哥去干活了。”


    “干活?烧火吗?”


    在包立海的心里,表哥和他应该是差不多的,他在家做的最多的也就是烧火了,所以也这么想邱海哥。


    “那可不是哦,你表哥如今可能干了,帮你三叔看铺子呢,偶尔还能算账,都能为家里挣钱了,比你不知道强了多少去。”


    听到自家儿子这么天真的问话,包明武作为知情人立马开口了,有心借着邱海哥,让自家儿子也受受教育,回去也好勤快些。这孩子旁的都好,就是懒散这毛病,若不是他娘拦着,他都恨不能每日踹上几脚。


    包三儿引着这么一大帮子人进到院子里,自是不会让大家伙儿都站在院子里说话的,在孩子们闹起来之前,已经一边引着人去正堂落座,一边招呼了厨房的从春嬷嬷,让她多烧点水泡茶了。


    这会儿他刚提着大水壶过来,听到自己大哥借力打力的教孩子,忍不住就跟着开始打趣。


    “立海啊,你如今也十岁了,再过几年都能娶媳妇了,是该立起来了!看看,你爹都开始嫌弃你不顶用了,你说怎么办?”


    啊?立起来?包立海有点懵啊!这不是就来三叔家吃肉嘛?怎么突然……这吃饭和立起来有什么关系?


    小孩转头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大人们表情好像都挺严肃的,连着没说话的二叔都抿着嘴,难不成他真的要立起来?


    “三叔,那,我,我能干什么?我就会烧火。”


    小孩不经吓,让包明武和包三儿这连个轮流这么一叨叨,再说话的时候,那声音都快带上哭音了,那小表情可怜的,包林氏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搂过了儿子,一巴掌拍到了自家男人的后背上。


    “没事儿招惹儿子干嘛,看看你们兄弟闹得,孩子都快让你们吓哭了。”


    若说原本只是逗孩子的话,那这会儿包明武却不是了,这样就吓哭了?这还是男娃?他脸色微微往下拉了几分,看了看在媳妇怀里的儿子,沉声说到:


    “他十岁了,男女七岁就不能同席这是为什么?因为这个岁数的孩子就该学着长大了。媳妇啊,你不能总将他当五六岁的孩子宠,难不成要他倒了海哥儿这地步才学着长大不成?”


    许是包明武难得表情严肃,彰显出一家子之主的模样,一时包林氏也有些无措了。看了看自家男人,再看了看怀里的儿子,下意识的将搂住儿子的手紧了紧,然后低声说道:


    “那,那也回去再说,这会儿你说他干什么,咱们三家的孩子难得一处玩闹,让他高兴一会儿怎么了。”


    行吧,这话也有理,包明武微微谈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脑袋:


    “去吧,和弟弟妹妹们去玩吧。”


    说是这么说,可种子却已经种下了,溺爱该到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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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闲话、学厨


    家里来了客, 邱海哥自是不可能还待在食铺忙乎了,包三儿趁着兄弟们吃茶的功夫,去食铺走了一遭, 将邱海哥的活计让武家老二先顶着,嘱咐了做白案的老太监帮忙看着些, 然后和邱海哥两个,将各个菜品都盛了两碗, 齐齐端着回到了宅院。


    “大哥,将桌子拉出来, 咱们赶紧趁着热乎吃饭。”


    人还没进屋, 包三儿的声音就先传了进去, 指挥起人来那是相当的不客气。可也正是因为他不客气,里头的包家兄弟嫂子们心下越发的自在了,这个帮着拉桌子, 那个开始拖凳子,还有寻了抹布擦桌子的。


    等着包三儿领着邱海哥将菜端进来, 一份放到饭桌上,另一份不等邱海哥张罗, 包林氏就先接了过去。


    “行了, 给我, 我和你二舅娘领着你弟弟妹妹们在东屋炕上吃。”


    包林氏接过了托盘, 那边包罗氏速度更快,已经将炕桌都安置好了,孩子都抱上去了一个, 甚至还嘻笑这奖包立海往外推。


    “你赶着咱们做什么?也是十岁的孩子了, 去, 到外间跟你爹, 你叔叔们一起吃去。海哥儿,你领着你表弟一起坐外头。”


    为啥我要出去?弟弟妹妹们不都在这屋子里?


    包立海眼睛眨呀眨的,忍不住抬头去看邱海哥。


    这还有什么可看的?东屋的炕才多大?外头的桌子有多大?不到外头和大人们凑一桌,难不成站着吃?


    邱海哥如今在食铺历练,眼色、心思都比以往不知道机灵了多少去,不等包立海傻不拉几的开问,直接拉着他就到了桌子边上,然后在下首的位置上那么一坐,将人往自己身边一拽,拉的包立海也跟着坐下,这才说到:


    “你有不需要喂饭,坐里头干吗?添乱啊。”


    喂饭?那肯定不能要,他都是大孩子了!对,大孩子就该和大人一样自己吃。


    邱海哥一句话的功夫,就让包立海立马丢开了什么里面外头的问题。而想到吃,他的鼻子自然而然的就开始传递信息,让他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桌上。


    “好多菜,还都是肉菜。”


    色香味俱全的菜品攻击力还是很强大的,看看,包立海只看了一眼,那口水就开始泛滥了,要不是这会儿大人们还没开吃,他都能直接扑到桌子上。


    和他一样的还有东屋里头的一圈孩子们,小满和立夏还好些,自打包三儿穿过来之后,对吃就挺上心,几乎每日都能有点荤腥,等着食铺开了张,那伙食更是直接上去了好几个等级,专捡着当日食铺里最新鲜,最馋的吃,如此下来,他们肚子里油水挺丰富,嘴也没以往那么馋了。


    可再是不馋,这样年岁的孩子,下意识跟风的习惯却不会少了去,这里堂弟堂妹们咕噜咕噜的肚子一响,吞咽口水的动作一上来,他们下意识的也跟着开始馋了起来。等着最小的包立金忍不住动手,从碗里捏了一块肉片塞进嘴里,哎呦喂,这炕上的孩子那是再也忍不住了,一个个差点没抢起来。


    “撒手,赶紧撒手,都干什么呢,饭都不会吃了?筷子呢?”


    别看包林氏刚才那溺爱起来,相当没有原则,十岁的能当五岁的哄。可在这些个规矩上却很看重,在她眼里好歹那也算是官宦,太不讲究丢的是全家的脸面。所以一看孩子这样,脸一下就拉了下来。就差没用筷子直接开始打手了。


    有了大人这么一镇压,挑头的包立金立马就先怂了,往自家娘怀里一躲,眼睛都不敢往包林氏那边看,整个的用后背和屁股对着其他人。这掩耳盗铃的,连着他亲妈都气笑了。


    “你倒是躲得快,混球。”


    包罗氏不轻不重的一巴掌过去,将包立金的后臀肉打出了个大波浪,引得包林氏也是一笑。


    “一个个来,来先盛饭,筷子都拿好。嗯,都规矩了。小满,听听外头,你爹他们吃了没?”


    小满都8岁了,正是开始懂事的时候,刚才跟风抢吃的时候还不觉得,让包林氏一镇压,她当时就反应过来了。


    自己这是干了什么呀,主人家竟是这样丢脸的和客人抢起来!


    脸红脑袋低的小满羞的不行,差点没挖个坑将自己埋进去。直到这会儿听着大伯娘喊她,才重新抬了头,鼓起勇气小心的朝外头张望了一眼。


    呼,好在爹爹没看到!嗯,他们动筷子了?


    “大伯娘,大伯、二伯、还有我爹都开始吃了。”


    包林氏能没听到外头碗筷的动静?不过是寻个由头,让这孩子不至于羞的太过罢了。如今见着孩子没事儿了,她自然而然的就揭过了前头的那茬,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也跟着举起了筷子,夹了一片菜塞到嘴里,然后说道:


    “行了,大伯娘也吃了,你们也吃吧。”


    哦,大人允许他们开吃了,那还等什么?这一群孩子立马就化身成了饿狼,就是最小的,3岁的包团团都抖着手,死劲的从碗里扒拉肉出来,然后伸手,用自己小肉手自带的两双半,从炕桌上捡起来往嘴里塞,边塞还边看了看边上的哥哥姐姐,生怕自己落后太多。抢食的决心相当的强大。


    看着孩子们吃成这样,包林氏一下子心都酸涩了起来,他们家也不是那日子不好过的人家,每日里也没少了油水,可……终究还是让孩子亏了嘴了。


    “看看这些孩子吃的,往日也没亏待了他们,怎么就馋成这样了。”


    包罗氏心里也有些不好受,一边往孩子碗里夹菜,省的他们站起来,蹭到衣裳上。一边低声嘀咕。


    “说来还是这天气太冷的缘故,不然家里那两只鸡也不至于停了生蛋,若是有一日一个鸡蛋吃,再怎么也不至于亏了嘴。”


    话虽然这么说,可家里吃食上太过俭省了也是事实。包林氏微微叹了口气,跟着低声说道:


    “听说近来北面牲口冻死的有些多,为了这,市集上羊肉都跌价了,改明儿让立海他爹去买上一只,咱们两家分分?有半只羊,怎么也能让家里一个月荤腥不断。”


    “也成啊,反正只要放外头冻着就能存住,多买些还能便宜些。”


    小满一边照顾弟弟吃饭,一边竖着耳朵听两位伯娘说话,听到羊肉便宜,下意识的眼睛就冲外头扫了过去。看到包三儿正和伯伯们在说话,脑袋重新转了回来。


    只是脑子里不由的想着:不知道爹知不知道这个消息,若是告诉爹,自家食铺是不是能更挣钱些?


    别看她平日话不多,还总在春嬷嬷身边学些针线女红什么的,和包三儿不算亲近,可到了关键时刻,想着的还是亲爹。胳膊肘拐的十分顺溜。


    包三儿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会儿包明武正说着呢,自家兄弟既然做了食铺的买卖,这样物价的消息他自然不会忘了告诉。


    “也是他们自己闹得,原本过冬那地方多好?有山挡着北面的寒风不说,草木也兴盛,冷了还能砍点树木烧个火,取个暖。如今呢?呵呵,想着马总兵致仕了,头顶上没铡刀了,就想跳两下?这可好,往咱们这地界移动了不到十里,就遇上了雪灾,直接整个部落都快跳没了。”


    这幸灾乐祸的口气呦,听得桌上的所有人都跟着乐呵了起来。在没有听到蒙古那些老对手倒霉更让人高兴的事儿了。


    “冻死了多少没说?”


    “没说,不过那边关运过来的,冻得硬邦邦的牛羊,光是羊就有足足有三万只,牛不下两千,若是再加上边军自己留下吃的那部分,我估摸,这一遭,他们怕是近半的家业没了。”


    “难怪最近牛羊肉的价钱又低了一成呢,合着是为了这个。”


    “边关那些人胆子可真不小。”


    “有钱赚谁的胆子都不会小,旧衣裳,私盐,粗粮,这些个除了私盐还值点钱,剩下的在咱们这里能值几个?若是按照价值算,这些牛羊他们怕是只花了不到一半的价钱就给换过来了。”


    要这么算,哪怕是包三儿遇上了,怕是也忍不住要做上一笔。


    有人问了,大明和蒙古不是老对手吗?怎么这事儿还能玩的这么光明正大的?


    对不住,万历三大征之前啊,虽然也常有战事,边军也已经疲痹,几乎全靠一些名将老将,震慑周边。可因为大明还算处于强势地位,甚至今年,万历七年还通过了廷议,在大同镇屯堡二百五二十七座,敌台一千零二十八所,有几分锐锋进取之气。所以守将们对关口上的商事看的不算紧(所以后来山西那边才会出现卖国走私的八大皇商,走私的大钱争习惯了的缘故),更不用说这般都能算是趁火打劫,捡便宜的事儿了,那自是干的相当的嘚瑟。根本不会去想什么资敌不资敌的问题。


    “他们遭了这么一出,边关就没防着扣边?”


    都说居安思危,作为一个知道大明结局的挂男,包三儿幸灾乐祸过后,心里那根铉却一下又上来了,不由自主的就提醒了这么一句。不想这话刚出口,那头连着包明威都不以为然的很。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会儿,新总兵怕是正等着他们呢。”


    也对,不打一场,让下头看看水平,新去的怕是未必能压的住那些骄兵悍将。


    想想这会儿大明整体还算不错,边关的事儿他也没那身份本事插手,刚提问是略有些不安的包三儿瞬间就丢开了那些小心。只笑着说道:


    “那可真是老天爷帮忙了。苦了他们,便宜了咱们。”


    这话说的好,包明武乐呵呵的又是一大筷子肉塞进了嘴里。


    哎呀,这肉吃的可真是痛快!


    人痛快了管闲事儿的心就容易上来,他抬头间,看到邱海哥在给自家儿子递馒头,下巴一扬,就转头问包三儿,


    “你准备让海哥儿学做买卖?”


    “先试试吧,若是能成,将来靠着那铺子也能自己支撑起来过日子。若是不成,别的不说,学会了算账总是不亏的。”


    “这倒是。”


    包明武对包三儿的计划很赞同,看看他家老二,不就是靠着一门算账的本事养活了自己一家嘛。只是他们大人看着好,孩子却未必觉得好,作为堂舅舅,他觉得他也该表表态,免得孩子有什么自己想学的,却不敢说。


    “海哥儿,你也听见了,你舅舅是什么都为你想好了,你自己呢,对将来有什么盘算没有?”


    问他?默不作声吃着饭,准备当壁画的邱海哥一时有些楞,不知道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不过既然说到这儿了,那他倒是还真有些想法。


    “我觉着当厨子好像也挺好,要不我也一并学学?”


    嗯?当厨子?包家三兄弟相互对视了一眼。咱们家好像还真是没人学过这个。这孩子怎么想到学这手艺了?


    包三儿是亲舅舅,第一个开问。


    “怎么想到这个?”


    “就是觉得有了这本事,以后不怕没饭吃。”


    这理由说的,三个大人都笑了起来。包明武伸手点了点邱海哥,没好气的笑骂道:


    “你这话倒是实在的很,厨子确实不缺吃的,可家里难不成就缺你吃的了?三儿啊,这也是个混小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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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名声不小


    邱海哥才13, 他这么一个孩子在饭桌上脱口而出的想头,包明武他们许是没当回事儿,觉得这是孩子接口接的快, 随口那么一说罢了。可包三儿却暗暗的记到了心里。


    邱海哥是什么情况?那是家业基本全没了,就剩下一个铺子了呀。在就这么一个立身之地的情况下, 若是真的学了厨子……将来成了家,将那铺子改成个小饭馆, 好像也挺不错。比他原本想的,学了经营铺子的本事, 然后开个杂货铺之类的好多了。


    不过这会儿不是细想的时候, 包三儿心里不过是将这想头过了一遍, 立马就先压了下去,转头和包明武、包明威说起了别的。


    “这老崔头的手艺不错吧。”


    “那确实,这人你还真是没找错, 对了,老韩叔呢?”


    包明武在自家老三这里那是半点都不懂客气, 这边饭还没吃完呢,就想着支使老三家的人帮他干活了。好在包三儿也是个痛快人, 不等他多来几句, 就说出了包明武最想听的。


    “这会儿能在哪儿, 必定是在前头铺子里吃饭呢。哦, 是了,你要找他帮你寻人是吧。这样,让他一会儿吃完饭就领着你们去。”


    “不着急, 不着急的, 等着铺子关门了再去也成。”


    包明武能这么直咧咧的来, 那是他和包三儿来来去去的好几回, 攒下的情分。包明威却不及他有这个脸面。所以他这一听为了自家孩子的事儿,要让老三家的铺子下午关门,立马感觉有点脸红了,筷子都来不及放下,就急着开始冲着包三儿挥手。


    “要给孩子挑选伴当,黑天瞎火的怎么选?放心,耽搁不了事儿,一会儿我自己去铺子上看着就是。”


    他往日也不是不曾自己看店,让老韩头走一趟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没必要这么来来去去的虚客套。


    “倒是你们,去了那边自己多看几眼,要多少人进去前先咬死了,不然我怕到时候,呵呵。”


    呵呵什么呵呵,为啥总觉得你这呵呵里全是看热闹的意思?


    “老韩叔那人你们也知道,最是心软。”


    然后呢?然后你就不说了?看看这优哉游哉吃饭的样,包明威这刚才还脸红的这会儿都气着了,更不用说包明武了,他一个伸手,就将包三儿的筷子捏住了,没好气的问:


    “你这说一半是个什么意思?”


    “等你们去了就知道了,这要说,呵呵,还真是说不清清楚。”


    两兄弟瞪着他,就是不给他吃饭,这三兄弟闹得,邱海哥已经扒拉完了饭,拉着包立海一边偷笑,一边开溜往东屋去了。


    没了孩子,东屋估计也听不清楚,包三儿压低了声音说到:


    “我本来只想要5个的,老韩叔给我领来了6个。”


    包明武和包明威对视了一眼,还是有些不明白,不过看包三儿不想细说的样,他们到底歇了手,只将事儿记在了心里。


    包明武放开了包三儿,坐回自己的位置之后一看,两个孩子不见了踪影,又朝东屋探了探头,瞧着孩子们都挺好,便没将孩子喊出来继续。反过来借着孩子不在,说起了一些孩子不好听见的事儿。


    “还记得上次你随口说的毛毡子不?”


    嗯?毛毡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好久了吧,怎么突然又说这个?


    “先头我刚到南镇抚司的时候,为了熟悉差事,查了些个旧档。这不差不知道啊,咱们军中这毛毡居然还是稀罕货。”


    稀罕货?稀罕货的另一个意思就是值钱!难不成包明武的意思是,有人借着毛毡贪污?不是吧,这么一个东西,这么明显的马脚,谁干的?傻子吗?


    “人家可不傻,在档案上记下的那是厚实毛毯,毛毯的价钱自然是高的,谁能说不?若非那上头记得三年前的一笔出入账里那厚实毛毯的去向我知道,还曾亲眼见过东西下发,我都不知道,这厚实毛毯居然就是毛毡子。”


    包明武说起这个的时候,脸上笑眯眯的,只是这笑却十分的冷,十分的涩,看的包三儿都想哆嗦。脑子里一个词闪的七荤八素的。


    “窝案?”


    “你说呢?”


    说?说什么说,从立项到审批,到采买,最后下发,怕是都心里有数吧。甚至好处人人有份都有可能。再算计一下如今这大军的数量,这……若是揭开来,怕是能直接定性成一个年度大案了。


    “大哥,这事儿你知道归知道,可不能随便往外说。”


    包明威脑子也不慢,被吓的脸色都变白了,压低了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尖锐。那没出息的样,看的包明武龇牙苦笑。


    “明白明白,虽说有些见不得这样的,可脑子还在呢,别怕啊!再说了,我就是想说,那也没人听啊。我是什么身份,能干下这么一桩事儿的又是什么身份?不定我上头的一个个都是这窝里的呢,想为国尽忠一把,都没门路。唉!再一个,我也胆小啊,一个不好,我这还没开口呢,那头灭口的就来了,甚至还会连累咱们三家全倒霉,我哪有这胆子。”


    嘴里说着胆小,包明武的眼睛里却闪着无奈。这哪是什么胆小,是知道他连螳臂当车都没资格呀。


    这样沉重的话题一出来,三兄弟吃的好好的饭一下就没了滋味,包三儿索性便停了下来,招呼着院子里正扫雪的孩子去喊老韩头,瞧着孩子一溜烟的小跑着出去,包三儿清了清嗓子,朗声说到:


    “你们跟着老韩叔去慈幼局,嫂子们就在家里看孩子吧,外头那么冷,没得让她们也跟着受罪。”


    “那一定的,二弟,咱们走着?”


    “走吧。”


    包明威见包明武站起来准备走人了,忙也跟着站起来,并在包明武冲着里头包林氏说话的功夫,对着走出来的包罗氏也叮嘱了两句,然后跟着包明武一起,快步的冲着外头走去。


    包三儿先他们一步,这边两口子还说话呢,那边他就已经走到了金银铺子,见着正收拾饭菜的老韩头,不等他问,包三儿就抓紧时间,就将包明武两家要给孩子寻伴当的事儿说了,并叮嘱道:


    “那到底不是咱们家,你且将觉得好了点了,让他们自己选,免得将来有什么岔子,咱们说不清楚。”


    将不让老韩头多插手说成这样,绝对是顾忌了老韩头脸面的,老韩头又不是那没脑子的,自是听明白了包三儿话里的意思。想想先头自己干的事儿,想想前几日包三儿的不高兴,老韩头老脸都有些兜不住了,忙点着头应承道:


    “寻伴当这样的事儿也是要有些眼缘的,若是不合心的,就是再好,去了怕也未必合适。确实该让他们自己相看才是正理。三爷,老奴明白该怎么办了。说来,三爷能将这事儿说给大爷和二爷,也算是给那些孩子寻了出路了,老奴知道好歹,怎么也不能丢了您的脸面。”


    嗯,明白就好啊。他可不想好心办坏事儿。


    包明武和包明威脚步也不慢,这里包三儿刚叮嘱完,那边两人已经从小门出来了,老韩头冲着包三儿拱拱手,利索的就引着包家兄弟出门往慈幼局去。


    眼见着没了人影,包三儿施施然的走到了铁皮炉子边上,提起水壶看了看里头的煤饼子,见烧的正好,暂时不用多管,就有心去柜台后头歇一歇。今儿来来去去的走了这么一遭,还待了一回客,他还真是有些疲乏。


    只是他许是没有那坐享清闲的命,老韩头在的时候,一日不过三两个客人,到了他坐镇柜台了,竟是一下来了两拨,差点让他连个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好容易等着这两拨生意过去,嘿,罗七又上门来了。


    “今儿怎么你看铺子?老韩头呢?”


    明明是随口的问话,可搭配上罗七那大嗓门,跨刀环视的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寻事儿的呢,看的包三儿差点捂脸。这人,难怪每次来,老韩头总是忙不迭的就让人往后头工作间送,让他这么站着,就是有客人都给吓跑了。


    “七哥来了啊,老韩叔办事儿去了,怎么,你找他?”


    “怎么可能,我来不找你找谁?”


    我知道你来找我,既然你找我,那你还东张西望的像是找人一般做什么?还不赶紧的坐着?


    “来,吃杯热茶,说吧,寻我什么事儿?”


    这直白的,罗七都笑了,点了点包三儿,朗声说到:


    “可见真是起来了,声儿都比以往大些了。”


    什么叫起来了?就这么一排店面的事儿,这若是也叫起来,那,那些个家财万贯的怎么算?


    不,人家罗七说的起来,可不是这个起来,


    “我今儿是来报信的,你小子,名声大发了。”


    “名声?”


    包三儿眼睛一亮,能让罗七来报信的名声……怕是他做的东西出彩了吧!


    “昨儿有办差的人回京,记档办案经过的时候,将你那虎爪给赞了,说是救了他一命。当时在场的就有四五人,有一位还是经历司的百户,你说,都从咱们南镇抚司直接传到经历司了,这还不是名声起来了?”


    救了人?


    包三儿没在意这个司传到那个司的事儿,这些衙门里又没他的客户对吧!名声再大那也虚的慌,倒是这救命的事儿,若是传出去,那他这定制的活计怕是真的能彻底闯出名声了。


    “快说说,怎么就救命了?怎么用的?对了,那东西你也用过,可绝对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不?”


    罗七原本以为听到衙门里有名包三儿会高兴,毕竟有名了,将来他那记档的锦衣卫名额转正就多了几分希望不是。谁想他说了这么一通,包三儿满心满眼想的却是那虎爪,甚至还想着改进。


    这一份敬业之心倒是让他忍不住有些侧目,心下不由想到:难怪这包三儿年纪轻轻,就将手艺磨炼的如此精湛。有这一番痴人心思,哪怕天资再差呢,用心之下,也能做出不凡的来。


    感觉包三儿是个痴迷手艺的痴人了,罗七那原本还想打趣的心思就淡了,略正了几分神色,倒是真的细细和他说了他听到的,有关于虎爪救命的事儿来。


    等着包三儿听完了那一出惊险大戏,罗七才略带几分调侃的说到:


    “有了这么一出,三儿啊,你这虎爪……怕是现在就能开始做起来了,等着消息传开了,那些常年外出公干的,怎么也少不得来买一个,咱们这样的人,保命的东西是再不嫌多的。”


    如今做起来?这还用你说?从一开始包三儿就挺看好这个的好不,为此早就准备下了不下十个,甚至还期望着有一天成为锦衣卫标配呢。


    当然,这话这会儿对着罗七就不用说了。


    “多些七哥送信了,对了,七哥吃饭没?走,我请客,隔壁走着?”


    “行了,看你的店吧,我自己过去,几十文钱的事儿,你还好意思说请客?等着那日有了好酒来喊我一声,那才是正经。”


    “那一定的,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七哥你呀。”


    包三儿颠颠的将人送到门口,站着看他往隔壁食铺去,直到人走进了铺子,这才回转,那姿态做的,眼角瞄了好一会儿的罗七心下十分的妥帖。这般的看重他,也算是没白给送信一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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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来人是谁?


    慈幼局离着包三儿家并不远, 四五个街口的距离。若非如此,老韩头当年也不会被他们家领回来,老头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依然关照着那边, 和那些孩子这样相熟。


    距离不远,有熟悉的人帮着筛选, 这速度能慢了去?隔壁食铺中午那一阵刚忙完,这边包明武两兄弟就领了五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和老韩头回来了。


    “回来的挺快啊。”


    包三儿说话间眼睛扫过后头的孩子, 微微点了点头。


    包明武兄弟也是个有数的,两男三女, 正好合着家里孩子的性别数量, 年岁也选的不错, 看着都比家里孩子打上一二岁的模样,十分的合适。


    “不过这人你们就这么领回来了?没先去旧衣铺子寻些合身的?”


    这些孩子补丁叠着补丁的单衣,看着就让人觉得冷, 更要紧的是,五个孩子里三个穿着草鞋, 一个穿着露了脚趾头的单布鞋,还有一个竟然是赤着脚?怎么也不给捯饬捯饬?旧衣铺子的衣裳包明武这样的去买, 可不要几个钱的。


    再一个, 怎么也没想着给这些孩子洗个澡什么的?大冷天的穿成这样, 怕是都有些寒症吧, 这样的孩子领到家里那些孩子的面前,万一有什么病症,可怎么好?


    人包明武没那么粗心, 就是他不知道这些, 那跟着的老韩头能不知道, 可今儿这事儿啊, 那真是凑巧了。


    “衣裳已经和旧衣铺子说好了,一会儿就送来,本还想领着去后头大澡堂,让孩子们洗洗,暖暖身子,不想今儿居然没开门,也不知是怎么了。想着你家如今灶头多,便想着索性回来洗了。怎么样,用你家灶头烧热水没问题吧?”


    这话问的够损的,即使真有问题,你这么一说,他还能说不行?这是将军知道不?这么对待自己这个给出主意的,包明武,你哥哥当的很不讲究。


    包三儿没好气的撇了头,可事儿却不能不安排,便对着老韩头说到:


    “老韩叔,你领着他们先去隔壁屋子,我去喊春嬷嬷帮忙烧水,大哥二哥,一会儿你们提水过去。”


    既然你这么对我,那不好意思,也一起来当力工吧。


    包三儿傲娇的安排事儿,安排人,半点没看那两个哥哥的意思,可他话里的信息却让那当着锦衣卫,心思特别敏感的包明武又挑眉好奇了。


    隔壁屋子?隔壁什么屋子?老三家什么时候又多了屋子了?没听说新买什么地方啊?


    “我家那食铺的生意你们也知道,因着要做那些值守人的生意,晚上亥时能关门都是好的,有一回差点折腾到子时,这黑天瞎火的让人怎么回家?所以我将隔壁三伢子家门口倒座的两间租了下来,遇上这样的时候,晚班的也好有个歇息的地方。”


    这还真是,大半夜的,还是冬天,让人回去要是出什么岔子,这铺子开着也不安心。还不如这样就近租个地方安置了人妥当。


    包明武掐算了一下夜里的危险系数,点了点头,继续问:


    “那边能洗澡?”


    “一样有火炕,点上屋子就暖和了,洗澡的木桶也有,干食铺的,干净最是要紧了,所以每个屋子都置办了一个。正好一间给男娃,一间给女娃。”


    要是这么齐全,那到他这拾掇还真是来对了,回了自己家可未必有这么方便。


    老韩头领着孩子就往隔壁去,包三儿呢领着两个哥哥,喊了春嬷嬷忙乎了起来。而里头两个嫂子听到动静,过来问了一声也跟着一起开始张罗,这么些人手,这么些烧炕的灶台,真烧起水那真是快的很啊。


    他们这里快,那边旧衣铺子的人速度也一样很快,等着第一桶热水提到隔壁,那旧衣铺子的东家就已经领着伙计,将两筐的旧衣裳送来了。只是这数量……


    “怎么买了这么多?单衣、夹衣、怎么连着棉袄都有?”


    难怪要人送来呢,这一买就卖了不下四五十套,还分那么些不同的厚度,那是两个人能拿的下的?可问题来了,总计才寻了五个孩子,即使每个孩子都单衣、夹衣、棉袄各两套可以换洗,好像也用不上这么多吧。


    “每个每样两套,剩下的是给你的。哦,也不是,帮你置办给你家那些新来的孩子的。”


    给我?给我家的那些新来的孩子?难不成老韩头说什么了?


    包三儿下意识的就转头去看老韩头,不想那老韩头也是一脸的吃惊,好像根本不知道。


    “怎么突然想到给我这……我这里的孩子我都给置办了呀?虽然不至于像是你这么大手笔,一下每种都给两套,可该有的我也没少置办。”


    “知道,知道,进门就看见的,还能不知道?不过是听掌柜的说,正好进了那么一批,价钱也合适,东西也挺好,就顺手帮你买了。又不值几个钱,你这么叨叨干嘛?”


    包明武说的轻巧,包明威呢,垂眼偷笑……包三儿明白了,这是回礼呀,是觉得他给帮着出了个主意,偏不上不下的,说谢谢生分,所以用这法子还人情了?


    既然是这样,那包三儿就不客气了,捡出其中一件棉袄抖了一下,上下一检查,笑着说道:


    “可见你帮着买还挺有道理,看看,半个补丁没有不说,布料还挺厚实,可见必定是将最好的都选出来了。锦衣卫的牌子,就是好用啊!”


    嘿,这话说的,给你好东西还不好了不成?


    包明武指着包三儿就笑骂着说道:


    “去去去,会不会说话呢?我权当你酸了啊。”


    说笑间这衣裳就让三个大男人分派好了,该送隔壁的送了隔壁,剩下的包三儿往老韩头那边就是一塞,让他看着分了。顺嘴还叮嘱了几句。


    “今儿就罢了,急着穿,也不好太讲究,不过等着回去,大哥,这些衣裳怎么的还是要好好浆洗一番的,最好是蒸煮上一回,到底这衣裳从哪儿来的不好说。”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就是怕有病灶嘛。我问过那东家了,他说他当初收来后就蒸煮过一回,还是加了醋的那种,此外在太阳下也暴晒过。他们这样的,处理这个有经验着呢。”


    哦,若是这样,那这年头的人倒是还算讲究。也对,这些收来的衣裳他们常年要接触的对吧,若是一个不好,遭殃的可是他们自己,这也算是职业需要了。


    零零碎碎的闲话说着,那边孩子就已经都清洗干净,收拾妥当了,到了这份上,包明武两家自是再没有继续在包三儿家呆着的道理,再待下去,难不成晚饭也在包三儿家吃?好歹是兄长,他们可不好意思这么一直占便宜。


    打仗一般忙了一个下午,看着包明武他们两家坐着车走人,包三儿松了口气,转头想回工作间继续做活,一时却又没了这个心思。这么些人在他家,全凭着他一个人招待,其实也挺累人的。


    坐着想了想,索性起身准备去隔壁的食铺坐会儿。


    “老韩叔,家里你看着点,我去隔壁看看。”


    “唉。”


    这会儿正是半下午,还没到饭点,食肆门虽然开着,可客人却没有,只有杂工在收拾桌椅,蒸饭的地方,老陆在做馒头。


    瞧着他进来,正在收拾各种菜品牌子的邱海哥立马就站了起来,


    “舅舅,忙了一下午,你怎么没歇着?”


    “歇什么呀,我又没老。怎么样,上午生意可好?”


    除了晚上算账,好几日没在这边坐镇了,包三儿一来下意识的就观察了一下铺子。嗯,清洁做的不错,到处都有擦拭的痕迹。一个个人也看着挺干净,看来自己叮嘱的,让他们两日洗一次澡,一日换一身衣裳的事儿这些人都没糊弄。


    “真算着呢,看,武二哥中午画的正字都在这儿,还有这个,是我上午画的。”


    邱海哥递上来一本册子还有一张纸,那上头正字划拉的挺利索,让包三儿看着就点了头。


    “看着不错,怎么样,这计算的法子可好使?”


    “挺好的,又快又容易算。不过,舅舅,这好像不算是做账的本事吧。”


    邱海哥问的时候声音没变,可眼神有点发飘,只是包三儿正看着本子没注意,更没看到听到他们说话,身形有些僵硬的那几个正打扫的孩子。


    “当然不是了,不过是个计数的法子罢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


    连着两句“那就好”终于让包三儿察觉出不对了,抬头疑惑的问:


    “怎么了?”


    “呵呵,那什么,大眼睛他们问我的时候,我顺嘴就教了。”


    邱海哥说话的声音那是越说越小,说到最后,脑袋都快缩到脖子里了,这模样看的包三儿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就这么一个划拉正字计数的法子罢了,有必要这么心虚嘛。


    不过转头再看,那几个已经停下动作,有些要哭不哭的孩子,还有竖着耳朵却假装无事发生的老陆,包三儿终于回神了。


    这是个知识、技能被垄断的年代,这年月,一星半点的本事那都是珍贵的,都是需要付出代价才能学的,邱海哥这样……在没有经过包三儿允许的情况下,就教给了别人,这放到别处,最起码一顿打。也难怪这些人这样小心了。


    “教就教了吧,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只要脑子聪明,想想就能想出来。”


    先给定个性,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本事,让所有人瞬间放下了心。转头他又敲打了一下邱海哥。


    “不过下回再有这样的事儿,你怎么也得先和我说一声,知道不?你才几岁,知道几分轻重?又能有多少本事?”


    “哎哎,我知道了。”


    只要这事儿过了就好,他也就是一时嘴快罢了。


    邱海哥很受教的点头,不过他这里过去了,那边几个孩子却越发的惶恐了,生怕自己一时好奇问的犯了忌讳,咬着唇过来就想跪下告罪。


    包三儿一把拉住了那几个孩子,上下打量了几眼,见着他们都快哭了,这才说到:


    “以后想学什么就直接过来问我,海哥儿还小,不知道分寸,万一说的是错的呢?你们学了岂不是败了我的名头?”


    啊?是这样吗?不是要罚他们?


    孩子们一时有点转不过弯,倒是后头的老陆反应快,过来拍了一下领头的大眼睛的后背,训斥道:


    “还不赶紧的谢过东家,谢谢东家愿意教导你们本事。”


    看,这就是有眼色和没眼色的区别。


    “呦,这是干什么呢?训孩子呢?”


    嗯?这出声的是谁?这会儿怎么来人了?


    包三儿抬头冲着门口看去,这一看,心就是一跳。


    进门三个人,先进门的是一个面白无须的老者,虽然笑着,可眼神锐利,打量人的眼神像是能看透一切。后头跟着一个十七八的微胖少年,一脸好奇又姿态随意。最后进来的是个五十来岁的中老年美男子,那一掌长的美髯被打理的十分顺溜,一看就是家境豪富的。


    包三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这一刻第一个反应就是竖起耳朵,想听听外头的动静。


    很安静,虽然以往这街面也没什么人,可今日却安静的有些过了。趁着出柜台迎客的档口再看老陆,老头垂着头,侧着身,看着像是再忙,可微微抖动的身子却十分的不正常。


    呵呵,或许,他已经知道来人的身份了!穿越这么久,他终于要开挂了吗?这可真是有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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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分而待之


    来了这么三个大佬, 包三儿该怎么办?如果这会儿有论坛,他必定要上传求教一下,来个在线等、急!之类的。可惜, 这会儿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得靠他自己用光速决定。


    说穿是不能说穿的, 人家便衣而行不管是为了什么,都不会喜欢眼睛太利, 揭穿他们伪装的人。所以想做聪明人,那就不能自作聪明, 得当一回睁眼瞎才行。


    可这睁眼瞎……想当也是需要水平的, 这么明显的搭配, 你得怎么瞎才能保证日后回放起来也看着挺正常,不被看做心机深沉的人呢?


    风驰电掣间包三儿有了主意!笑着冲那老太监迎了上去。


    “哎呦,这位公公, 你这……来早了呀,咱们这晚上的菜才开始做呢, 您赶不赶时间?若是还算松快,要不等上一会儿?快的很, 这会儿已经上锅了, 最多一刻钟, 就能出来大半。保证您能赶上轮值的时辰。”


    后头的先不管, 直接用轮值之类的话,为自己单独迎接他做个注脚,并将那老太监的注意力引了过来。然后趁着老太监来了兴致, 想细问的心思, 顺势将人领到一边坐下。然后微微侧着身子, 权当没看到后头那两个诧异的脸, 帮着给那老太监倒了茶,


    “来,喝口热茶去去寒,您这年岁还得出来吃饭,怕是正好在外头走动吧。这天气也不知受了多少的罪,赶紧的先歇歇。”


    这招式绝对出人意料,刚才还觉得包三儿话里信息挺多的老太监,这会儿嘴巴都张大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怎么就说到这里了?他自己怎么不知道是这么个理由过来的?


    想到过来,老太监下意识的就转头去看后头那两个。


    而他这一看,嘿,也给了包三儿转头的机会了,他用一种像是顺着他视线的模样,也跟着转了头,然后再用一种略有不解的模样,对着那两位询问到:


    “两位可是有什么指教?”


    包三儿一边问,一边用有些明显的打量眼神,上下的看了看他们的衣裳,并且不等他们说话,他就自顾自的接着解释道:


    “可是走累了想借地方歇脚?哎呦,是我的不是,该有眼色的,来来来,两位赶紧的进来,我这铺子虽说只是个伙房一般的地儿,给兵丁内宦们轮值吃饭的寒酸食铺,不是什么大买卖,可到底也算干净,热茶也尽够的。”


    包三儿这表现很不走寻常路,不说前头那老太监这会儿听了这么一个解释是个什么表情。就说这后头两个,那是一脸的失笑加有趣了。特别是那十七八的少年,哦,这个时代,这该称之为青年,这会儿也不管原本过来是怎么起头的,只顺着包三儿的话音往下说到:


    “确实是走累了想歇歇。只是这街面也怪啊,明明就在皇城根,怎么这街面上就没几个铺子呢?明明别处这样的地方,街面都快被占去三成了。”


    哦,你说街面啊!只要不让我猜你们是谁,那就什么问题都好说了。


    “别的街面怎么能和咱们这里比,这里是哪儿?那是锦衣卫世家世代居住的地儿,周围的人家,几乎家家都有子弟在锦衣卫当差。这条街呢,看看,见着斜对面这胡同没,那里过去就是南镇抚司。这么一联系,你说,这周围的宅子什么人多些?好些个那都是官身,有了官身自然不能将宅子大门都给堵了开铺子不是。”


    这理由给的,不说那青年怎么点头,一脸听了大八卦的模样,就是那进来就没说过话的中老年美男,也微微的点了头。官宦人家的倒座房做门面?即使是武将,即使是嚣张习惯了的锦衣卫也不会这么不讲究。


    “这么说你也是锦衣卫世家的人?”


    “那可不,从我祖爷爷开始那就是锦衣卫了,当年可是跟着成祖爷出征过大漠的。”


    这话包三儿说的时候那昂首挺胸的劲儿呦,怎么看怎么骄傲,怎么看怎么嘚瑟。


    三人显然也挺吃这一套,虽然老太监这会儿成了壁画,中老年美男依然没做声,可看过来的眼神却听温和,那青年更是直接点头称赞道:


    “若是这么说,到也算是忠良之家。如今家里可还有人在锦衣卫?”


    “肯定的,我大哥如今就在锦衣卫南镇抚司,是个从九品的典吏。”


    “难怪你敢在这南镇抚司门口做生意,这是有人帮衬呀。”


    嘿,你倒是挺懂行啊!看来你先生领着你在皇城根到处转悠也不是没道理的,比那些关在宫里养出来的确实有见识多了。不过这话他敢听却不敢认,谁知道认了后头会有什么事儿对吧。


    “这话不是这么说的,若是说有了后台才敢开铺子,那锦衣卫那么多官呢,哪家不比我家强?”


    嗯,这也对,那你这……


    “我呀,这是赶上了。看您二位也是体面人。”


    再次上下看看他们的衣裳,暗示的意思很明确。


    衣裳还是很能说明问题的,老朱家对服装等级管的可是挺严的,哪怕再有钱,只要是商户,那就只能穿布的。农户倒是能穿,可没钱!所以啊,能穿这么鲜亮的出来,还敢在这皇城根,锦衣卫的地盘走动,最起码那也是家有功名的读书人,是官宦人家的可能性更大。


    面对这样的人家询问细说缘由……那说的明白些也就正常了。官嘛!总是有特权的。


    “宫里最近扯了些小伙房的事儿难道二位不知道?”


    这个肯定知道,就是那青年自己下的旨呀,所以他立马点头。


    “知道知道,上着值还要顾着嘴,甚至还有心思贪银子,可不就给撤了嘛。”


    “咱们且不说这贪墨的事儿,只说他们煮东西这一项,细说起来,也是有些不得已,谁让他们交班的时候泰半都不是正经吃饭的时间呢。大半夜的交班,你说这一个个黑天瞎火的上哪儿找口热食?近的还好些,回家许是自己还能糊弄,远些的那顶着冷风一走小半个时辰的,到家怕是人都快饿傻了。即使是近便的,回到家深更半夜,冷锅冷灶的,让家里人在起来做饭?”


    包三儿这么掰着时辰一说,那青年眉头立马就是一挑,神色要笑不笑的看了包三儿几眼,淡淡的说道:


    “这么算,难不成他们这还有理了?”


    那不能,即使真的有理,无亲无故的,也不值得包三儿为了这么一个事儿和金大腿顶牛。看看,眼神表情都不对了!包三儿顺溜滑的飞快,嘻嘻一笑,指了指自己的铺子,笑说道:


    “规矩不规矩,有理没理的,这可不归我这么一个小食铺东家该说道的。只是吧,因为这样,所以,喏,我这生意不就起来了嘛。”


    说话间他站起来,借着端详上菜的速度缓了缓神,压了压被这青年那一眼犀利有些吓着的心脏,然后重新坐下继续说到,


    “我这铺子,都快成了京城各衙门的伙房了。不管是内官、十六卫交班的、还是京城各个衙门巡夜的,只要是错过了吃饭时辰的,多会到我这儿来看看,故而如今这生意做得呀,从寅时到亥时都得开着门。对了,两位贵人,虽说这铺子怕是入不得你们的眼,可咱们相遇就是有缘,若是将来有遇上错过饭时的时候,别忘了关照关照我的生意啊!”


    若是说前头解释的那么清楚,说的那么详细,回头回去了这几个人心下会有疑惑的话,那么在包三儿补上了这么一句之后,这麻烦已经被压制到了最小。


    这明晃晃的就是拉生意的架势呀!那对着不是一个阶层的多说几句岂不是很正常?甚至连着可能猜出身份这一条也一并抹了。毕竟若是真的这样……将皇帝当客户拉,这是正常人能干出的事儿?


    不管是那青年也罢,还是那中老年美男也好,都不觉得包三儿脑子有问题,所以这话一出口,那两个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生意做得倒是取巧,只是有些不守规矩。这是京城,有宵禁的。你能这么开着门,怕也是各个衙门看在你为那些辛苦值守的人提供了便利的份上,给了方便了。”


    说到这个,包三儿确实挺心虚,说来他刚开始的时候还真是不知道自己犯了规矩,还是后来半夜来吃饭的巡逻兵丁说起,才知道不知不觉中自己居然还享受了一把特权。


    只是这话当着这几个人的面他是不能认的,这可是执掌这老大帝国的最上头几位,若是让他们以为自己是取巧之辈,那以后……谁知道会引出什么麻烦来。


    “说起这个,我这是立功换来的体面。”


    包三儿再次将表情控制了一下,用一种想要嘚瑟却又努力压制的微笑模样面对这几个大佬,争取让他们将注意力转移一二。


    “立功?”


    包三儿这一天绝对是超水平发挥,小金人都没他这么有水平。看,青年的眼睛又亮了一下。这人许是因为还没独掌大权的缘故,性子有几分闲适,八卦起来挺积极。


    “来,赶紧说说,什么样的功劳,能让锦衣卫对你如此宽待?”


    “看你们也是消息灵通的,那,你们可知前些日子又人夜探锦衣卫的事儿?”


    嗯?这个事儿可不小啊!


    两人对视了一眼,包三儿背后坐着的壁画老太监眼睛也不由的闪了闪,然后看向包三儿的时候,脸上多了几分若有所思。


    “你是那个夜里发现探子的人?”


    果然,能当上皇帝,不上朝都能掌控朝政四十多年的人脑子就是快。


    “不错,就是在下。”


    嘚瑟可以上脸了!


    包三儿下巴微微一扬,带着几分矜持,笑着说道:


    “我可是锦衣卫记档的后备校尉,又有这样的功劳,夜里开门还是事儿?说的直白些,我这也能算是半个坐记了,帮南镇抚司看着周围太平呢。”


    包三儿这话说的颇有些夸大,甚至还微微的调整了一下前后。为什么明知道那是金大腿他还这么说?老老实实的不好吗?


    因为他想更自然些呀,你说正常人遇上了这样的事儿,有这样的功劳,想要显摆会怎么说?真能老实的半点光环不给自己套?包三儿觉得,越是像正常人一样的显摆,后期这几位大佬调查之后,才会不怀疑自己。


    将脑细胞烧成了法拉利的包三儿别看表面好像挺嘚瑟,可后背的汗湿那真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多严重。好在这个时候,后厨救了他,一盆盆的菜开始出来了,而这个时候,街面上也开始有了人,附近人家的邻居们算好了时间,过来买菜了。


    “呀和,包三爷,您这买卖是越发的红火了嘛,这会儿居然已经有人等着了?看来你家这菜好吃要出名了。”


    “承您吉言了!当然了,关键是大家伙儿都满意,要是哪天觉得不好,您可千万别客气啊!今儿是点什么?”


    有了客人,包三儿立马丢开了那几个人,一个跨步就跑到了柜台前。这路子,那青年又笑了,微微侧头对着中老年美男说到:


    “先生,咱们没点菜,人家不招待了!哈哈。”


    你还笑,白龙鱼服的挺有趣是吧?也不想想,外头这么多暗卫,怎么这还有人能进来。


    那中老年美男小心的冲着外头看了一眼,人还不少,难不成这都是附近人家的?若都是,能在外头买菜吃,那这周围锦衣卫人家日子过得还挺好啊!日常都能上馆子了!


    “早上就听说了,今儿有红烧肉,来一份,喏,也不用你家的盘子,直接盛到我这带来的大碗里。”


    “那感情好,我这还少洗个碗了,诚惠20文。”


    等等,他听到了什么?一碗红烧肉20个钱?这家食铺菜品这么便宜吗?


    中老年美男抬头去看菜牌,这一看就看到一溜的各色木牌子,有心想细问,看着包三儿再招呼客人,他便给了那老太监一个眼色。


    “小孩儿,来,说说,今儿这菜都什么价呀,年岁大了,眼神不好,都看不清楚了。”


    老太监很机灵,看到暗示立马抬手招了个打杂的孩子过来询问,想借着孩子的口,让那边的两人也能听个究竟。


    “给公公见礼了,公公想吃什么?素的还是荤的?”


    也是巧,他喊得是大眼睛,这孩子本就是在酒楼打过杂的,嘴皮子最是利索,这边一招呼,立马就十分热情的上来了。完全符合了他们的需求,那边暗暗留心的包三儿也跟着松了口气。


    “都给报一个吧,一时也不知道吃什么好。”


    “唉,那您留心听着。今儿一道绿条的素菜是……”


    大眼睛哗啦啦的一通报价,三个人听的都愣住了,这价位……假的吧,这么干不亏本?青年看了看边上自家先生,忍不住提议:


    “先生,要不咱们来一顿试试?”


    那就试试!这会儿就是那吃惯了美食珍馐,折耗惯了的中老年美男心下都起疑了。若是这菜价真可以这么便宜,那以往他花那么多钱,难不成是被人当了冤大头?


    若是如此,那这可真不是个让人高兴的消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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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与民有益?


    包三儿这食肆如今人手充足, 上下午轮班,保证了干活的人精力充足,即使是几个老太监也能从容应对。人的精力充沛, 菜品质量也有保证。好歹也都是宫里学了那么多年厨艺的人,真用心了, 菜能难吃了去?


    要包三儿说,不但不会难吃, 怕还是那三位大佬难得尝到的美味。因为这里不用讲究宫里的所谓规矩呀,想用什么料就用什么料, 不用操心摆盘, 也不用担心上菜路程太长, 菜凉了以后的品相。


    看看,那青年一口红烧肉下去,那眼睛就瞬间亮了!等着肉下了肚子, 微微侧头看向自家先生的时候,那表情十分的委屈。


    “比家里的好吃, 先生。”


    叫什么叫,你先生这会儿心里也委屈着呢, 一个二十文的红烧肉, 竟是不比他家里那高薪聘请的厨子做的差, 这还有天理嘛。只是作为先生, 架子还是要端着的,所以那中老年美男微微侧头,看了看隐约可见的后厨, 笑说道:


    “不想如此一个食肆, 请的厨子倒是不凡。”


    “那肯定的, 先生不知道, 咱们家的厨子,那可是从宫里出来的。”


    “哦?竟然是宫里?”


    三位大佬一脸吃惊,大眼睛满脸骄傲,而包三儿……若非这会儿不是时候,包三儿都想甩着大巴掌过去揍大眼睛一顿了。


    平日里怎么就没见你这么机灵?该宣传的时候不宣传,不该宣传的时候倒是嘴巴快的很。这会儿这么一来,你让他后头怎么接?还怎么当个瞎子、傻子?哪怕是现在糊弄过去了,只他们食肆里有老太监,他们事后一想,怕是也要疑心。


    好在事情多少还有些余地,记得不,最初的时候说起这几个老太监是怎么说的额?那是宫外什么马场做饭的。既然是宫外的……


    “可不就是宫里的嘛,说来这皇家就是皇家,调.教人的本事实在是了得。你看我家这请的这些老爷子,细说起来那真是连着宫门都没摸着过,爬树顶上都看不清皇宫是个什么样,一辈子只在那皇庄,养马场的伙房混日子,临了退了宫差点连着养活自己都不能,可这做饭的手艺呢?吃着是不是特别舒坦,特别美味?可见啊,这什么事儿只要和宫里沾上一星半点,立马就不一样了,平白就能带上几分仙气。”


    包三儿这话说的呀,不说不知情的那些人听着怎么可乐,笑骂包三儿说话刁钻,就是三位大佬听了也不禁扯开了嘴角,暗搓搓多了几分自得。不过笑归笑,那青年心下却依然是不满意的,低声冲着边上的先生抱怨道:


    “皇庄出来的都能做成这样,那膳房里的必定手艺更好,可这更好的,怎么就……”


    下面的话还没出口,青年的话就被先生一个眼神给止住了。只能挑了挑眉,重新动起筷子,略带几分泄愤的嘟囔:


    “吃饭吃饭,好歹这一顿不错。”


    许是赌气,青年这一顿吃的颇有几分豪迈,让另外两个频频侧目还不好在大庭广众下直说。把老太监急的呀,嘴里吃着碗里的,眼睛却半点没往自己桌上看,等着筷子伸过去没东西夹才发现,自己居然塞下了比往日多了好些的饭菜,肚子都圆了。


    可这会儿他是真顾不上自己,因为就这会儿的功夫,青年居然比平日吃多了两分,这可怎么好,怕不是要积食?


    要不是还知道在外头,他们这会儿扮演着两拨人,坐在另一边的老太监怕是都能哆嗦着冲过去喊祖宗了。


    先生看着这样的学生,一时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恼了,十七八的人了,为了一顿饭,居然还闹脾气。


    “吃完了?吃完了就会吧,咱们出来也有一阵子了。”


    青年抬眼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点了点头:


    “这有一个半时辰了吧!那赶紧,我娘怕是已经等着了。”


    虽语气有些孩子气,可话语里的孝顺却不能作假。那先生听着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那青年起身,这才跟着站了起来,然后率先走出了食铺的大门。


    远远瞧着这三人走远,包三儿终于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到了柜台后的凳子上,和他有类似动作的是后头的老陆,包三儿听见声儿回头,见着老头满头的汗,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吐了口气,将身子往后仰一些,隔着隔板低声问:


    “认识?”


    老陆摇头,微微垂下的头遮掩住了他眼神里的不安和无措。


    “那老内宦,我远远见过。”


    只是远远见过?那不打紧,想来那能给皇帝当伴当的,是看不到老陆这样的小人物的。


    “不认识正好,权当什么都不知道,也好少些是非。”


    这道理老陆能不懂?若非知道这些,又惜命谨慎,他也不至于在那样的冷清地方混了一辈子。只是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东家,竟是也能忍住了借着他们身份攀附的机会,让他有些意外。不由抬头端详了一番包三儿的神色。


    包三儿这会儿正为自己躲过一劫高兴呢,一脸的轻松,能有什么神色可看?有这功夫还不如想想今儿接待了这么一遭会有什么好处。


    摸索一下匣子里那些个铜板,将皇帝给的挑出来细看了看,果然看着更新些,怕是特意为他准备的。能特意准备这些……包三儿晒然一笑的想到:


    这皇帝怕是常常出宫走动,不然也不至于随身还带着散碎铜板。而能随时出宫的皇帝,又有锦衣卫每个季度为他探听各地物价……大明的皇帝啊,怕是吃不到一两银子一个的鸡蛋吧。比清朝的皇帝待遇差多了!哈哈。


    包三儿心里的吐槽没人知道,可略带兴奋高兴的模样,老陆却看到了眼里,不由轻声问:


    “东家,您就没想着……”


    “想什么想,我就想当个瞎子,他们是客人,我是店家,不挺好。”


    好吗?对老陆来说这确实很好,只要包三儿稳得住,他以后的日子就不会有什么波澜。既然这样,那就揭过吧,反正人也已经走了。


    “是挺好,挺好。对了,东家,前些日子有人问,咱们这卖不卖面条,这您看……”


    “面条?”


    包三儿顿了下,想了想自家的菜谱,还有周围最近的几个做吃食的铺子,然后摇了摇头,略带几分肃容的说到:


    “算了吧,不说这做面条如何的麻烦,咱们是不是有菜可配,只说那隔了一条街的面馆……咱们好歹给别人也留口饭吃。什么都想挣,吃相太难看了,这样生意可做不长久。”


    “那小老儿就听东家的,三爷您这心啊,大气。”


    这可不是什么大气不大气的事儿,那面馆旁人不知道,他可是心里有数的,七八十年的老字号了,能在锦衣卫的地盘延续这么些年一直这么稳当,你敢说他后头没人?和和气气的你好我好,少些碰撞也好少些不必要的麻烦多好。


    “掌柜的,赶紧来,红烧肉一份,嘿,真香,老远就闻着味儿了。”


    “来了,来了,就一份红烧肉?您不来点别的?今儿的清水萝卜可新鲜的很。”


    “要什么萝卜啊,好容易吃点油腥,让萝卜刮了去我可舍不得。来分醋拌木耳黄花菜,这个下饭。再来两个钱的米饭。”


    “好嘞,总计32文。”


    包三儿揭过了那三大巨头的惊鸿一来,继续着自己忙碌的生意,而另一头那三人已经从宫城东面入了那黄瓦红墙之内。


    等着这边包三儿晚间的生意热火朝天,那头有关于他的情报,已经送到了青年的案头上。做先生的已经扫过了一遍,并将包三儿的生平一段段的拆解开来,点评给青年听。将这么一个装了一把瞎子傻子的包三爷,当成了教学实例。


    “……这包家数代为官,虽多是底层的小官,可因为锦衣卫的名头,过的比那些科举上来的底层官吏过得更富裕些,可记得上月去官舍附近看见的那些?有些个底层官吏连着家常衣裳都有些不济,可见日子艰难……”


    青年面上边听边点头,可心下却在吐槽:是不济,看着就只有五六成新的模样。可即便这样,那人也没忘了享齐人之福,两个妾室呀,也不知那官到底是什么脑子,那女子怎么能看上他?


    “即使是如此小富之家,对于疾病依然有些不堪重负,看看,连着好生生的宅子都不得不分割开卖了,以求换取一些药钱,那么普通贫户遇上了这般病症又能怎么办?等死而已……”


    喝一口热茶,揉一揉还有些涨的肚子,青年继续吐槽:那包三儿是个聪明人,即使穷的要拆分宅子卖了,也没脱手田产和他那金银铺子,可见一早就有了盘算。倒是这些贫户,什么都没有,有盘算也是白搭。


    “这包三郎也算是个有能为的,靠着那一家金银铺子,靠着家中残余的田地,不但支撑起了家业,还将卖出去的收了回来,还开起了这样的一个食铺,经营上的天分倒是不错。”


    说着说着,先生突然将手里的那一张纸举了起来,细细的再读了一遍,然后笑着对自家这个听他分析像是听八卦一般,满脸兴味的学生说到:


    “看看这里,想不到,入冬以来各衙门推崇的铁皮炉子竟是这包三儿先想出的法子。”


    嗯?铁皮炉子?就是那个烧煤的东西?


    青年兴趣愈发得大了,探头冲着那写满了消息的纸张一看,见着果然如此,立马笑呵呵的说到:


    “这真是个聪明人,不说取暖上各方便利了多少,就是宫里也因为这个多了出息。那煤卖的可不少。”


    前头听了这么多,青年半声不吭,这一说到了出息,立马就给包三儿套上了一个聪明人的帽子,这贪财的性子呦,真是半点都不遮掩。


    先生有心想说几句,可转头一想,做皇帝的爱财些也并非不可,他那坚持了这么些年的新法,说到底不也是为了钱嘛,国库空虚之下,皇帝只要不盘剥下层太过,有了这么一个性子,将来在看守国库,为国寻財的事儿上是不用他担心了。


    “按照这上头说,这人巧思也不少,看看,这万字炕京城听说过得人不少,可有几个像是他这样,见着天冷就知道借鉴来用的?还有这里,给锦衣卫外派的暗探定制几样工具,居然还能救人性命?可见这人,就像是陛下说的,是个聪明人啊。”


    “万字炕是什么?”


    听了这一截,那青年,啊,不,这会儿都喊陛下了,咱们就揭牌吧,是滴,这就是万历了!万历还是个小青年,还有先生在侧,不懂就问相当熟练。


    “这万字炕啊,说来宫中应该有图形的,锦衣卫搜集各处信息的时候,应该送来过。”


    其实是先生自己也不是太知道,只有个大概的概念罢了,可这能说出来?不能,所以,锦衣卫,你们辛苦了。


    边上的老太监是个机灵人,察言观色一等一,听见先生这么说,立马接上补漏。


    “用不上去寻图形,这个奴婢倒是知道,就是屋子里三面都做上火炕,接连在一处。”


    火炕?这个皇帝知道,和皇宫的地龙是一个道理的坐炕。


    “那样的东西做到屋子里,那确实暖和的很。先生,这个可难?会做的人可多?若是家家户户都有这个,那如何还用担心冬日百姓冻毙?早先先生说,近年气候不定,一年比一年冷,对民生大有妨碍,有了这怕是能解决大半吧。”


    “陛下由此仁心,是百姓之福,可惜这万字炕做起来却不容易,会做的怕也不多,百姓也出不起工钱,想家家都有怕是不能。”


    “有法子总比没法子强,大不了将这法子放出去,让百姓自己想法子搭建就是。”


    虽然说的太过粗糙不负责任,可这确实也算是个法子。


    先生微笑着点头,难的夸了一句。


    “陛下这法子虽算不得极好,却也算是个善政。”


    不是极好?那你说,什么才算极好?


    “宫中调拨匠户银钱,以慈幼局等救济所为范,大肆建造,扬仁善之名,那下头总有些个有眼色的会跟着做,而做的人多了,怕是不用陛下放出法子,百姓自己也会跟着学,跟着做,这岂不是更好?到底搭建万字炕也是门手艺,吃匠户吃饭的本事,大张旗鼓的放出去,与陛下名声有碍。”


    有碍?难不成还能说他抢了匠户的技艺?这不是北面好些人都知道的本事吗?


    皇帝看了看先生,想想刚才先生说的,会做的人不多,默默的吞下了反驳的话。转而点着那几张纸说到:


    “虽说事儿都小了些,可叠加起来看,这包家老三,到也算的上是个与民有益之人。”


    这个评价不低,不过刚才反驳了皇帝一回,当先生的再拿大,也不由退了一步,免得将人真惹恼了。


    “陛下说的是,这包三郎算的上是个将聪明用对了地方的本分人。”


    与民有益这个就算了,有点大,本分聪明的批语倒是可以给敲个章。


    “对了,他家那些内监可查了?”


    看,让包三儿猜对了吧,太监这个身份还是让他们怀疑上了。


    “查了,查了,陛下,确实如那包三郎所说,是皇庄、马场内伙房退出去的老内宦,除了幼年刚净身时入宫学过规矩,后来并未在宫中当过差。至于如何去了那食铺,奴婢也查问了,据说其中一人与包三家老家仆同是从慈幼局出来的,是打小的交情,这才搭上了。据闻,那食铺内做工的小子们,也多是从慈幼局领养的。那包三郎可真是个慈善人。”


    作为太监,张诚觉得自己做陛下肚子里蛔虫的水平还是不错的,看看,他回宫后下意识的一查,这就用上了吧!哪怕是为了自己有这么一个得脸的机会呢,张诚觉得,顺着皇帝的话,给这包三儿说句好,那也挺值的。


    皇帝一听就高兴了,将眉头冲着那先生一扬,带着几分识人之明的自得,笑说道:


    “果然,朕的眼光还是挺不错的。”


    这让先生怎么说?包三儿这事儿办的,确实怎么听怎么善。所以他也只是笑着说了一句:


    “陛下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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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膳食区别


    既然都英明了, 那么问题来了,咱们是不是也要在膳食这个问题上一起英明一下?20文的红烧肉啊!老戳肺管子了!就是张首辅在皇帝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也不由的转头看向了张诚, 想从中听明白点东西。这价钱……富豪如他,也有点承受不住差价。


    张诚这会儿真的很想给包三儿点个赞, 看看,因为他今儿他多出彩?皇帝的伴当可不好做, 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被人顶了去、还没好下场,有了今儿这出, 他的地位又稳当了几分。


    “回来的路上, 奴婢也琢磨了, 这许是有几个缘故。”


    嗯嗯,别卖关子,你赶紧说。


    “先说这猪肉的价钱, 即使是同一口猪,不同的部位取下的肉, 价钱也是不一样的,像是那包家的食肆, 只要是肉就能用, 这么一来, 采买上怕是价钱不会高, 原本20文一斤的价,他那采买的许是还不到18文。而咱们宫里呢?那是精选再精选,例如这采买猪肉, 那就是去选了当年生的, 尚未长成的乳猪进来, 再精选了最鲜嫩的部位, 用各种细料小心腌制了,去了杂味,这才能做成菜品,供给陛下想用。如此下来这一碗猪肉的价钱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皇帝和张大大一听就明白了张诚的意思,然后两人的表情也相当的一致,都是一种憋屈加无语的模样。


    合着这意思就是从选猪开始,他们就已经被宰了是吧!什么精选的乳猪,当他们不知道乳猪是什么价?几百个钱就能买一只。早先说起民生的时候,他们可是用这个做过范例的,捉一只猪仔,饲养一年,百姓可得几何皇帝自己都掐算过。


    说什么小心腌制,去了杂味?呵呵,人家最不济的肉做出来都没什么味,那乳猪还能有什么味?糊弄傻子吧!偏偏这还全是道理,让人说都不知道从哪儿说起,难不成说人家选料不尽心?


    皇帝觉得自己这小脾气有点往上冒,手都抓到镇纸上了,眼睛瞄到了自家先生那不甚美好的表情,生生的又压了下去。示意张诚继续。


    “再说这味道,包家那食铺那是现做现吃,从出锅到上桌,奴婢掐算,都没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如此热腾腾的上来,哪怕是最简陋的东西呢,味道也不会差了去。可咱们……”


    这个不用张诚细说,在坐的两位对视一眼,也明白了区别。从膳房到皇帝宫殿的距离且不说远近,光是试毒太监辩毒就得一炷香,若非好些菜下头都带着保温的套碗,皇帝怕是只能日日吃凉菜了。如此一来,这滋味……


    “先生。”


    喊什么喊,别说是你了,你先生我在家也没吃上刚出锅的热乎菜。都是半斤八两的,你咋呼什么?


    皇帝的委屈小表情刚出现个苗头,那边张首辅的黑脸已经上线了。略有些雷同的委屈小眼神那么一扫,直接将皇帝后头的话给塞了回去。


    “这最后一点……陛下,那就是菜式的问题了,咱们宫里做的菜多是精益求精,力求色香味俱全,就是一盘笋子,都要用鸡汤来煨。而那红烧肉……包家那铺子的菜式奴婢今儿都看了一遍,全是家常的菜品,甚至有些还是贫寒人家节俭的做法,这么一来,价格自是不能比的。”


    想想那动不动就往龙凤呈祥、富贵荣华上靠的菜名,想想花里胡哨的摆盘,还有那些吃不出菜味的菜,皇帝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


    “乱花银子。”


    这也能算是乱花?这是御膳好不,档次就在这里摆着,太寻常了,你敢吃,那御厨也不敢做啊!


    张首辅看了一眼自家这皇帝学生,心里对他那财迷的性子又一次无语了一把,一时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劝,迟疑了一下,想到如今这皇帝学生也是个娶了媳妇的大人了,便含混着点了一句道:


    “即便觉着奢靡,也别冲着他们发火,到底皇家该有的体面总是要有的,宫宴也得靠着这些你觉着浪费的菜式撑场面。最多用俭省的名头,每顿裁撤些菜品就是。”


    每顿吃多少,你自己不会寻个理由重新定?怎么调.教内宫的人难不成还要我来教?


    这个当然不用他教,可你一下子这么好说话,让皇帝很有些打蛇随棍上的欲望啊。看看,装委屈都快装成奥斯卡的皇帝又来了吧。


    “一顿膳食最少都有二十余品,即使裁撤一二,剩下的依然不是小数,往日朕一顿尝过近半的盘子就饱了。细算算,这一日日的,抛费了多少?前些时候先生还说国帑不丰呢。朕,朕也一样缺钱,先帝留下的私库,这些年出的多进的少,要不朕也不至于连着卖煤的钱都不放过。”


    爱财就爱财吧,还找什么理由,那卖煤的事儿就说了你一回,竟然还记到今天,这是想打回来还是怎么的?


    张首辅对这个学上向来严苛,因为怕自己有什么疏漏,以至于这少年皇帝走了歪路。平日里那真是事事都要管一管,说一说。所以皇帝那卖煤的事儿一出来,就被他说了一通。


    按照张首辅的话来说:本不值几个钱的东西,便是放开来由着百姓取用了又如何?便是那好煤锻造上得用,那尽可朝廷先采了,剩下不经用的给百姓当个福利就是。京畿附近,皇城根下,你这当皇帝的都不知道卖点好,收拢些个民心,也太抠唆了些。


    这话有道理吗?那肯定是有的。可这样的话对守财奴一般的皇帝来说,却和割肉一般的疼啊!所以皇帝就反驳了,说是:


    若是他放开了这个口子,让别处也学了去如何是好?天下煤矿有多少?都放开了,那他要损失多少银子?再有,即使他不收钱,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谁能保证看管这煤矿的人不收钱?与其让人贪了去,还不如他自己收呢。


    虽说皇帝的话是贪财了些,小气了些,可这话并非没有道理,张首辅如今这官那也是从下头最底层一步步坐上来的,如何不知底下人的可恶。所以最终在确定皇帝收钱不多,算不得盘剥之后也就默认了。


    可不想他这里认了,这得寸进尺的小皇帝,今儿倒是寻到了理由又翻出来了。这让张首辅差点没憋出心梗来。心下火头一上来,原本想好好帮着出主意省钱的话,也就变了味了。


    “陛下既然如此手紧,不如索性吩咐了下头,以后每月单日由膳房送菜,双日去往皇后宫中,让那小厨房做四菜一汤吃外头百姓家的家常菜好了,如此怎么也能省出一半的开销来。”


    张首辅这话音刚落,皇帝也好,张诚也罢,一个个顿时就呆滞了。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永远规矩严谨,满口道理的张首辅?风度翩翩、仪采出众、端方严苛的人居然也会玩一刀切?钻空子?


    虽然也一样毒舌,可往日生气训斥陛下的时候,那引经据典的,能让人直接脑袋发晕,耳朵嗡嗡作响,今日……莫名多了好些人味怎么办?一下子有些不适应了怎么办?


    “如此,好像也听着挺有道理。”


    皇帝小心的看着张首辅来了这么一句,见着他没生气,随即眼睛就是一亮,忙不迭的准备就将这事儿给摁瓷实。


    “说来,皇后平日一人吃饭也挺冷清,朕正好陪陪她。不定还能早点蹦出个儿子来呢。”


    你是皇帝,皇帝,能不能不要总从嘴里爆出这些个村言粗语?带着你出门巡视民情,不是让你学这些个劳什子的。你这样我可怎么对得住先帝!怎么对得住信任我的太后!怎么对得住……


    一连串的怎么对得住,让心理活动分外繁忙的张首辅额头的青筋都要开始往外爆了,关键时刻,皇帝降温大招又来了。


    “说来,先生,朕大婚都一年了,皇后怎么还没怀上?”


    天啊,这也要问我吗?我是先生,不是太医。


    张首辅总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让这皇帝的不着调给气死,可同样因为皇帝的这一句话,他神光闪现间突然发现了自己之前一气之下给出的那个不着调主意的好处来。


    听冯保前些日子说起,陛下许是到了“知好色则慕少艾”的年岁,即使在太后宫中,也常对着颜色好的宫女多看几眼。这可不是什么好迹象,若是真让皇帝成了事儿,淫辱母婢……虽宫中不怎么讲究,可于陛下的名声却是有妨碍的。


    甚至想的长远些,若是一不小心这宫婢有孕,产下庶长子,那将来这帝位传承怕是要生乱子的。为了以防万一,让陛下和皇后多亲近些,倒是个釜底抽薪的好主意。


    想到这些,张首辅顾不得刚才皇帝那不着调的言辞了,只顺着他的话音说到:


    “寻常人家新婚三五年才有喜的不在少数,陛下何必着急?不过,多与皇后亲近到也是个求快的法子。若是真能因此得喜,不但是天下之幸,太后娘娘怕也会万分欣慰。”


    皇帝虽然脾气执拗了些,偶尔不着调了些,厌学情绪也常常爆发,气的张首辅想揍人,可在孝顺这个事儿上,却从没掺过假。一听自家老娘会高兴,立时觉得自己刚才那抠唆的事儿办的相当有意义了。


    “那好,就从明日开始,那什么,伴伴,去和下头说,明日朕去皇后宫中用膳,他们不用准备了。对了,另外寻个人,好生看着采买,看着账本子,过几日朕要看,也不知如此能省下多少。”


    所以,您这是对宫中采买依然不放心?怕自己省了的那部分让下头贪了?哎呦,我的陛下唉,就您这性子,宫中伺候了这么些年的老人哪个不知道?就是再想伸手,也没有从这明面上下手的蠢货。


    心里吐槽归吐槽,张诚应声却极快,一个躬身下去,腰直接弯了90°,语气更夸张的带上了几分哽咽。


    “陛下拥有四海,尚且如此节俭,奴婢如何能让这些个人坏了陛下的善心,白白受这一番委屈,定是要好好的替陛下看着的。”


    “嗯,你用心就好。”


    好了,到了这里,我们的包三儿同志蝴蝶第一波开始了。


    皇帝要开始缩减宫中分利了,这会刮起什么样的风尚且未知,可光是一个姿态做出来,想来也能让整个大明奢靡的风气得到一定的抑制吧!即使再微小,那也是好现象。


    至于去皇后宫中吃饭,进而多陪伴皇后这个事儿……在皇长子出生之前,暂且就别多想了。谁知道历史会不会被带回去呢


    包三儿这里,经过了一个晚高峰的忙碌,食铺众人终于有了喘息的功夫,包三儿坐在柜台后头一边数着钱串,一边和邱海哥说话,想问问他白日说的学厨的事儿到底是不是打定了主意。


    另一头老陆则悄然的去了后厨,和老崔几个嘻嘻索索的说起了耳语。


    “你可瞧清楚了?真是他?真没认错?”


    “那可不,不过是不到十年的时间,又是那样难得遇见的人,我自是认得真真的。”


    “嘶,他怎么就……”


    “自是跟着主子来的,虽然东家分开来招呼,可我没瞎,是不是一伙儿来的还算看得清。”


    “这,这真是天降红雨啊!”


    这都什么形容词?包三儿见着老陆往后来就知道这人怕是会同老崔他们说,生怕他们漏了出去,就想过来关照几句,不想一来就听了这么一句,差点没绊个跟头。


    好容易站稳,抬眼见着的却又是那几个老太监惊见天人一般的表情,一时连着撇嘴都觉得有些无力了。这就是皇威赫赫啊!连着他这个装傻的都能换个侧目来。


    “都看什么呢,外头菜剩下的不多了,夜宵准备怎么收拾?出几个菜?”


    包三儿什么都没说,可这态度却已经表露的很明显了。这些人精子一般的老太监立马就想到了老陆过来说起的话。傻子?瞎子?那些将自家这东家当成傻子瞎子的人,那才是真瞎吧!


    “都收拾出来了,一荤一素,汤外头还有的剩,应该够用。”


    “那就行,说来咱们这红烧肉如今名声越发的响了,老崔叔,你们商量商量,看排菜单的时候是不是多上几回,免得总有人来问我。”


    “那感情好啊,这菜其实比别的还容易些呢。”


    “对对对,像是那肉丸子,光是剁肉馅就老费力气了。”


    “荤菜其实还好,大冬天的,这素菜才叫难做呢,就那么些东西,怎么变都难。”


    这些个老人精转移起话题来一套一套的,顺着包三儿的话往下接没几句,事儿就能弄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既然他么这么配合,包三儿立马投桃报李的给了法子,免得这几个老头为难。


    “药材铺里昆布去找找多不多,若是多,采买些来泡发了切丝清炒,不也是个菜?咱们这里离着天津卫近便,想寻海味比内陆总是容易些,海里那么多海菜,难不成寻不出几样当菜蔬吃的?”


    咦,这还真是个好想法,虽然他们采买了也未必会做,可那些东西不值钱啊,多弄点,几次试下来不就会了?不定还能多琢磨出几个别处没有的特色来呢。


    “我明儿就去海味铺子,你别说,若是真能成,连着荤腥也能多几个价廉物美的菜式了。”


    “东家,你可真是会吃。”


    会吃吗?那肯定的,我大种花的繁复食谱,包三儿可装着一肚子呢!纯天然、无污染、哎哟,完了,口水要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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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签契、锦衣


    当东家的好处就是, 什么事儿都只要动嘴,下头自有人跑腿,在后厨指点了一番江山, 包三儿就丢开了这些琐事儿,嘱咐了武家老二看着前头, 自己顺着和金银铺子关联的那道门回了后院。


    才进到后头就见小七和包子两个拿着个和人一般高的扫把清理残雪,不禁停下细看了两眼。说来这几个慈幼局领来的孩子来家里也不短时间了, 怎么看着还是不长肉呢?大棉袄子穿在身上空落落的,瞧着平白让人觉得可怜。


    想想自从这些孩子来家, 他好像没怎么正经的和他们说过话, 竟是全推给了老韩头安置, 实在有些不妥当。即使一开始心下有些迁怒,到底已经过了许久,又都是孩子, 他这当家主的总视而不见,总不是个道理。故而难得起心说起了话。


    “怎么这会儿还扫雪?”


    “三爷, 回来啦。”


    “三爷,韩爷爷说入夜前搜扫了, 明儿早上才不至于结了厚冰。”


    虽然身量依然单薄, 不过抬起头了再看, 倒确实比刚来时好了不少, 那种眼睛都扣进去,骷髅一般的模样是没有了,脸色也去了几分青黄, 平白的多了几分可爱, 看着挺顺眼。


    回想一下近来琐事儿, 别看这些孩子小, 倒也挺管用,不然不至于让大哥二哥家也跟着张罗。如此一想,包三儿的心越发的软了几分。


    “那行,你们继续扫吧,姑娘和哥儿可吃了饭?”


    “春嬷嬷刚撤了盘子。这会儿姑娘正领着哥儿在东屋玩儿呢。”


    不过是三两句话,包三儿就觉出了这小七的机灵劲,不免多看了他一眼,这一打量,就看到了两个孩子红肿的手。心下猛地就是一揪,怎么就冻成了这样?


    虽说如今这样在外头看来,用了他们都能算是善事,可到底他对于雇佣童工,心下还是不忍的,不禁上前拉起了连个孩子的手细细的看了,又柔声问道:


    “手上怎么了?这是冻伤了?可涂了药?”


    “涂了,韩爷爷给的家里自备的药膏,有用的很,不过几日,就已经不怎么痒了。”


    小七这般在外头看着人脸色勉强活下来的孩子心思最是敏锐,听着包三儿的口吻,就知道自家这东家是起了怜惜之心,有心想扮几分可怜,如同以往在外头乞讨时一般,讨点好处。可表情尚未起来,就想到了住过来后在包家的好日子,一下就停住了。


    自来了包家,包家上下待他们虽不说极好,却从未糟践过他们,日常吃穿韩爷爷也十分上心,春嬷嬷还照顾了他妹妹。和以往外头听说知道的对比,竟不像是寻了他们来当什么小厮下人,而是养了什么得力的伙计一般。


    这般的宽容东家,得来全是机缘,他什么都没有,难不成连几分诚心都不给回报?若是东家寒了心,将来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如此一想,小七说话上便去了生分和讨巧,不单直白清楚,甚至还带上了几分感激。


    “三爷,不妨事儿的,许是没几日就好了。”


    边上的包子先头迟了几分,这会儿脑子也跟上了,听着小七这般说,忙点着头道:


    “韩爷爷说,咱们家的药膏那都是锦衣卫里都得用的,这般的好东西,往日我们听都没听过,三爷,怎得这样的东西就没外卖的?”


    都知道同他说闲话了?包三儿看着这两个刚才有些生分的孩子这会儿那机灵样,心下一叹,才多大的孩子,挣扎求生之下,竟是生生的历练成了这样,可见外头的日子实在是艰难。


    “你也说了,是锦衣卫自己用的,如何会放到外头去?”


    再看了看两人的手,瞧着没什么大碍,只看着吓人了些,包三儿就收了手,


    “去忙你们的吧。”


    说话间就去了东屋,看自家孩子去了。


    门帘子一掀,一股子热气就涌了上来,包三儿怕一冷一热的激出喷嚏,在门口微微一顿,觉着身上缓和了,这才走到了屋子中间。小满和立夏两个正在解那九连环,正是关键时刻,连着亲爹来了都没听见,直到包三儿到了跟前,小满才抬了头。


    “爹爹。”


    小姑娘对着外头的人羞涩不爱多话,见着亲爹却笑得十分的甜。甚至还能瞧瞧的戳自家弟弟的咯吱窝,让他抬头喊爹,这小机灵的样,看的包三儿嘴角也含了笑。好似一日的疲惫一下都去了一般,整个人都放松了。


    往那炕沿上一座,探头看了看他们两个小的忙乎了半响的成果,然后低声轻问:


    “今儿和你大伯,二伯家的兄弟姐妹玩的可好?他们走了,你可有舍不得?爹爹忙了一日,先头竟是忘了细问,若是想他们了,你就告诉爹爹,下回再喊了他们来玩可好?”


    好,怎么不好,家里就她和弟弟两个,虽说如今多了伴当,可那些个本就是来求活路的,哪有胆子领着他们疯玩?不是看着怕他们冷着,就是哄着怕他们饿了,别的一概都不敢多嘴,哪有自家兄弟姐妹们一处玩的好。


    “那,过几日再找他们来玩?”


    “不只是能寻了他们来玩,也能送了你们去你大伯家,二伯家玩,等着天好些,爹爹就送你们去。”


    一听还能做客,在边上听了好一会儿的立夏立马就跳起来了。一把搂住了包三儿的脖子,用嫩嫩的脸贴着包三儿那老脸皮,撒着娇的说到:


    “那什么时候天能好?爹爹,我可喜欢二伯娘了,她笑起来会揉我的脑袋,可暖了。”


    不是手暖,是心暖吧!包三儿心里一酸,这两个,那都是没娘的孩子啊,过得就是比旁的胆小些。他呢,又是穿越过来的,刚来的时候还因为突然当了爹,有些不自在,生分了几日,让敏感的孩子在自家都这般安静小心。


    好在他后来缓过来的快,不至于让孩子真被吓小了胆子,没了亲近。还知道和他提要求,不然如今还不定怎么心疼后悔呢。


    “这天气可说不好,要不每日早起,你们也跟着看看?”


    让他们自己看,两个孩子对视一眼,十分慎重的点了头。


    “嗯,我们自己看。一定挑个好日子。”


    又不是算什么黄道吉日,还挑个好日子,孩子说话就是有趣。


    包三儿笑了起来,想到儿子刚才的话,索性伸了手,也在儿子和闺女的脑袋上揉了揉,直揉的来个傻孩子都开始傻笑,这才停了手。


    “三爷,刚烧好的水,吃杯热茶吧。”


    春嬷嬷也不知在门口听了多久,听着里头说话声歇了,才擦了擦眼睛提着铜壶走进了屋子里,利索的将热茶沏好,放到炕桌上,包三儿的手边,然后领着小满的丫头小花就凑到了连个孩子边上,满脸慈爱的帮孩子重新梳起了头。


    瞧见那拿着梳子的丫头,包三儿不期然又想到了外头扫雪的孩子,包三儿顾不得去端茶,只侧了头对着春嬷嬷说到:


    “嬷嬷,我看着这几个带回来的孩子身子都养好了,人品也看着本分勤快,咱们这契书的事儿,让老韩叔也准备起来吧,签了契,他们也好安心。对了,那食肆的几个也一并签了吧,省的将来再寻别人,没得麻烦。”


    这就给签契了?春嬷嬷高兴的直点头,那躲在后头帮着梳头的小花也亮了眼睛。签契好啊,签了契,他们在这个家里就待得名正言顺了,再不用担心被赶走了。


    “另外你和老韩叔也说一声,这有了契书,就该定个工钱。虽说咱们比不得那些大户人家,可该有的总不能少了去,免得外头知道了,说咱们不讲究。”


    还有钱?笑话的眼睛已经不是亮了,而是闪着星星一样,即使极力压制着不去看包三儿,可耳朵却竖的高高的,连着那小小的身子从春嬷嬷后头探出来了,她都不知,可见心里紧张。


    包三儿就在边上坐着,将她的动静看的一清二楚,侧头再看自家闺女,竟是也一脸正色的在听,那关切的眼神十分的明显,想来和这个丫头处的应该也挺好吧。既然都得用,那他自是不会太小气。


    “除了那个春妮,这些孩子多是十岁以上的,索性咱们就定下规矩,十岁前不给工钱,只每年给一套单衣,一套棉衣。十岁上的,每月100个钱,然后每多一年,多加100 ,你看着可合适?”


    这合适不合适的哪有她这样的仆妇下人说话的份,三爷能问她那是给她们老两口脸面,她可不会不知好歹,顺杆子上。再说了,即使开始月钱是不多,可这年年往上涨……三五年后怕是比外头富豪家的壮年仆妇得的都多些,还有什么不好的。


    “不少了,他们吃穿用度都在家里,那月钱都是尽挣的,只要不胡乱花销了去,等着他们长大,就能攒下好大一笔,将来出去便是买间屋子娶亲都够用了。”


    春嬷嬷说的十分诚恳,甚至还小心的掐算了几句,虽说知道她这是存心说给那小花听,好让她传给其他孩子,让他么一同知道知道好歹。可这算的乱七八糟的,真的能传递清楚?包三儿听着都头晕,边上自家两个孩子眼睛也快成蚊香了,索性便伸手止了春嬷嬷嘀咕,爽快的说到:


    “嬷嬷别算了,这都算错了,罢了罢了,我直接告诉你结果就是。若是按照10岁的孩子算,等着十年下来,出去的时候,工钱总计能有60两。”


    “60两?”


    这下春嬷嬷算错是不能了,可惊呼却上来了,手猛地一紧,差点将立夏的头发都撸下来几根,好在她自来最疼这孩子,刚察觉就松了手,不然刚才还高高兴兴的包三儿怕是要心疼的恼了。


    “对,就是60两。”


    “哎呦,往东南区三条街那边三间屋子的小院,也不过是30两,这,这还真是,三爷,您大慈悲,这是将这些孩子的将来都照顾到了呀。”


    慈悲不慈悲的先别说,这会儿你只要不抓我儿子的头发就成。


    包三儿小心的抱过自己的儿子,略有几分心有余悸的看了看春嬷嬷的梳子,自责的说到:


    “都是我的不是,这些话不该和嬷嬷你说,该直接和老韩叔说才是,看看,差点连累立夏了。”


    他这一说,春嬷嬷也反应过来了,忙不迭的讨饶,


    “是嬷嬷的不是,一惊一乍的,差点伤了孩子,来,哥儿给嬷嬷,让嬷嬷好好揉揉。”


    说话间也不顾包三儿还搂着呢,就伸手将孩子抱了过去,一边揉脑袋,一边小声的哄着。


    到底是养过包三儿的,又是这么大的年纪,讨了饶也就罢了。看着儿子和春嬷嬷也没脑,还轻声撒娇,索性便起身准备往外走。


    “这事儿嬷嬷你晚上和老韩叔说,明儿就办了吧,我去前头了。”


    “这会儿还去前头?三爷,不是嬷嬷说嘴,你也该多顾惜些自己的身子,忙乎了一日了,还去做活,长时间这样,这身子可怎么熬得住。”


    “今儿一日忙得都是散碎事儿,活儿半点没碰,就是让我歇着,我心里也不安生。”


    说话间他人已经到了门口,瞧着他这样,春嬷嬷叹了口气,低头冲着两个孩子说到:


    “哥儿姑娘将来可得孝顺你们爹爹,三爷撑着家里可不容易。”


    “那一定的,孝顺爹爹。”


    包三儿人还没出门呢,听着这么一句,心里那个高兴啊,出门时嘴角都是咧着的。


    许是心下高兴的缘故,这一晚包三儿做活都顺当了好些,等着收工,竟是将前几日做了一半的流苏步摇生生做完了。瞧着这精巧的比米粒还小的银色串珠,包三儿托着下巴,对自己的手艺狠狠的点了个赞。


    说来也有趣,这好事儿似乎都喜欢扎堆,到了第二日起来,系统商店里竟也像是沾染了欧气一般,刷出来一个物廉价美的新东西。


    “初级机关术?居然真有这样的东西?”


    包三儿眼睛都快瞪圆了,心跳的扑通扑通的,感觉要上头!若非脑子还在,差点就忘了买了。而等着他手忙脚乱的好容易买下,那技能一股脑的钻进脑子里,将那一股子激动,兴奋给压了回去,他才想起去看自己的积分。还好还好,这东西才15积分,不算贵,自己的存款也还有49分,有个万一足够救急。


    既然积分没问题了,那这技能……赶紧的,拿出来试试吧!机关术啊!这名词听着就特别的有范!


    不过今儿喜事连连,他这想试试怕是不能了。这里刚取了一块碎银子,拿了小铜锤准备开工,那头他家大哥就来喊人了。


    “喊我去衙门?这是有事儿?大哥可知道?”


    包三儿有点懵,有心想从包明武这里问出点什么,却不想他大哥比他还摸不着头脑,只含糊的说:


    “不知,不过应该是喜事儿。”


    “喜事儿?大哥,你看我做什么?”


    包明武上下打量的眼神好不遮掩,看的跟着他走出铺子往同福夹道里去的包三儿都快恼了。就没见这么看人的,像是他是什么稀罕货一般。


    “我想看看,你身上是不是多了点光,不然那几位大人怎么说起你来,眼睛就发亮?”


    啊?这又怎么说?等等,难不成是昨儿的事儿?娘唉,这效率是不是有点高?还有,为啥他都当了瞎子了还要来这么一出?没有缘由啊!


    有没有缘由的,到了想来就知道了吧!不过这一路过去明明挺短的路,包三儿却走的那么的忐忑。呵呵,愣是谁,走一步就让人扫描三回,想来也安生不了。而这不过是个开始,南镇抚司里,这样的怕是不在少数,也不知包三儿能承受几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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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定制物品


    包三儿顶着无数打量的眼神走进了南镇抚司的大门, 立到了老面孔郝成刚的面前,看着这位百户大人难得的笑脸,包三儿并没有被迷惑, 因为那眼睛里的打量和外头的人一样多,所以这人……怕是对这次召见也有点摸不着头脑吧, 那么既然这样,又为什么喊了他来?


    “早就知道你是个手巧的, 却不想这手巧居然还有如此的用处,还未到年底, 因为你做的器物就救了不下两条人命, 帮着五个暗探完成了差事, 我锦衣卫向来有功就赏,你如此成绩,上头诸位大人说了, 那个记档的校尉名额就给你了,从此后, 包明成,你就是我锦衣卫中的一员了。”


    等等, 是不是有什么不对?锦衣卫的一员?他这就成锦衣卫了?


    前头那一连串的起因包三儿耳朵就过了一下, 没有细听, 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想到了, 既然是莫名被喊来,那想来已经寻好了喊他的理由,不管是要他干什么。可这后头这些……


    “大人, 这, 这, 小人, 不,卑职就是个手艺人,难不成以后也要分去卫所跟着上差?可我并不会武啊!文书算账的许是能做些,可这,这从没接触过,大人,卑职有些糊涂了。”


    包三儿的表情相当的迷,而且一连茫然,茫然到郝成刚看着都忍不住皱了眉。说实话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大早的,上头就传下了话,让他将这个往日不怎么打眼的金银匠收入锦衣卫里头。更不明白这小子到底哪里出了彩。可作为皇帝亲军,有一点他们执行的特别的好,那就是:坚决服从上级命令。


    只是再怎么服从,若是这被照顾的人自己都不明白……那这照顾到底照顾在哪儿了?他们这么做讨好的又是哪一位?这样拉进来真的有必要?


    郝成刚心里满满是疑惑,不过嘴上却什么都没说,还十分大度和气的对包三儿说的给出了回复。


    “你既是因为手艺立了功,自是没有将这丢了的道理。故而上头特许,你不用当值当差,还做你自己的活计。反正你家就在外头,食铺开的时间也长,就像是你自己说的,都能算半个坐记了。只是以后咱们锦衣卫里若是有什么要定制的……包明成,你也是锦衣卫世家出身,该知道咱们的规矩。”


    哦,保密条例是吧,只要不让我丢了来大钱的买卖,转而去做一个月2两不到的活计,那就成吧。等等,这能不能算光拿工资不干活?嘿,还真挺像。


    包三儿心里一盘算,感觉挺不错,立马十分顺溜的就应承了郝成刚的嘱咐,并表了下忠心。


    “都是自家兄弟,便是为了他们的安全,也在没有将他们保命的手段露出去给别人的道理。大人,卑职会小心的。”


    人机灵,懂规矩,还不妨碍什么,这样的多给一个名额,对于郝成刚这样的人来说,真是不算什么大事儿。所以即使心下依然好奇的很,可他终究还是挥挥手,让包三儿出去办手续了。


    这头包三儿按照规矩倒退着走出了郝成刚的屋子,那边罗七利索的就踏了进去,舔着脸笑问:


    “大人,这包三儿……上头怎么突然又想起他了?难不成他做的东西真有大用处?”


    这是仗着亲近来探听消息的吧!郝成刚瞪了罗七一眼,没好气的说到:


    “问这么多干什么?去去,忙乎你自己的事儿去。”


    看来是真有事儿啊!罗七讪笑着退了出去,人才出了那屋子,一个侧头,就见包明武在一角站着,十分关切的看着他。这让罗七怎么回?最终不过是轻轻地的摇了摇头。


    包三儿去办完了手续,领取了自己的腰牌衣裳,从里头出来,还没走到南镇抚司门口,又让包明武给截住了。那担忧的眼神,看的包三儿都牙酸的。忙拉开个笑脸,一脸高兴的说到:


    “大哥,没事儿,我还干我自己的事儿,就是套了个身份罢了。哦,对了,每月还多了点俸禄,全是好事儿。”


    全是好事儿?这天上从来不会掉金子,这个你不知道?


    瞧着自家弟弟这么没心没肺的样,包明武觉得自己那脚丫子都有些痒痒,很像踹一脚怎么办?可这到底还是衙门口,包明武侧眼看了看门内的人,压下了那股子冲动,拉了包三儿往边上走了几步,这才半含半露的问:


    “怎么突然寻你来你可知道?”


    “说是我做的东西得用,上头想着以后将不能外露的东西给我来做,这才给了个身份。”


    要这么说,这个理由倒是也过得去,自己人做的东西用着更放心对吧。只是这即便不给校尉的身份,他们家也不是外人啊?难不成就做不得了?所以这给的还是蹊跷。


    “真没别的缘故?”


    “我是不知道有什么缘故的,许是有,可既然他们这么说了,我难不成还能细问?”


    咦,这小子这个想法……他其实自己也觉得不对吧!既然这样……


    包明武再多看了包三儿几眼,见着他一脸坦然!罢了,既然他也不知道,那问了也白问,


    “你自己小心些,若是真有东西给你做,越谨慎越好。”


    除了这个,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到底位卑言轻。


    包明武觉得自己这一番叮嘱没什么多大作用,就是日常叮嘱,可事实上包三儿的活儿来的却很快,不过是三天的功夫,包三儿手里新作的小机关才成功,锦衣卫的活儿就来了。


    “能藏小纸条,不能引人注目,日常能佩戴的?”


    看着手上这单子上的要求,包三儿感觉自己再看007,抬头再看一边暖着手的罗七,问话都不由小心了几分:


    “这都快过年了,怎么突然要这个?”


    “我怎么知道?我就是一个送信的。”


    说来罗七还不满呢,他都下值了,猛地多了这么一个差事,不过话说回来了,这定制东西……莫不是外头又有了什么不对?近来这些事儿是不是多了些?自己如今官职上去难得很,要不要跟着也折腾折腾?


    心下想这自己的前程,对于包三儿的问话他自是越发的不上心了,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对吧。


    包三儿也是个有眼色的,见着罗七这样子,就知道他对这个没上心,所以只抿了抿嘴,问了个关键点的问题。


    “那要做成女款还是男款?大概什么身份用的总要告诉我吧,不然做的没法子用岂不是白做了?”


    咦,这倒是个问题。罗七想了想,就点头说道:


    “这样,我在走一遭去问问,你先想想男女款各该做什么好了。”


    “这个倒是可以,那你快些。”


    快得很,不过是一条巷子的距离罢了,一盏茶的功夫,罗七就回来了,只是这表情却有些不好看。看着包三儿的眼神也带着怜悯。


    “那什么,大人说了,最好是男女都能用的,越不显眼越好。”


    啊?男女都能用?这该做成什么?哪怕是个禁步环佩呢,男女的那也是不一样的呀,还要不显眼?这该怎么做?


    包三儿感觉脑子都晕了,可偏偏作为他得了校尉身份后的第一个活计,天然的就带着考教的味道,不容他不尽心,如此,可真是为难死他了。


    “要不你慢慢想?我先回去?”


    罗七看着包三儿这样,一时也有些尴尬,这为难人的事儿是他带来的,想想他们的交情,哎呦,真是有点不好意思呀。忙就想开溜。可包三儿能让?这样的活计对外可是不能说的,遇上了为难,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如今有个现成的知情人给他分担分担,怎么能错过了。


    “别急着走啊,一会儿饭就在我这里吃了,来,帮我想想,什么东西能符合这样的条件。”


    包三儿不会武功,身手基本没有,可求生欲却绝对不弱,拉人的速度相当快,罗七都没反应过来呢,袖子已经被拉住了,而且还眼神坚定,手指紧扣,拉人下水的态度相当坚决。


    罢了,罢了,都是兄弟,那就帮着一起想吧,虽然他的脑子在这上头其实并不灵光。


    “要不还做腰带扣?”


    包三儿淡淡的看着他,表情都都没有。


    傻子都知道,这主意肯定不成的,他们那虎爪腰带扣已经亮相好几次了,你觉得外头真的没人知道?上赶着给人发现呀。


    “那,或者发簪?男女差不离的那种?”


    呵呵,这是常年挂在需要细细检查器物帮上的东西,能说不起眼?你想骗谁?


    “那,那你做什么?做个耳坠子?那男人不能用呀,做禁步环佩?这个一晃一晃的,最容易被人得了去。要不做个坠子?直接挂脖子上?这个男女中都能用了吧?”


    罗七说了一串东西,自觉想的十分齐全,包三儿却听得脑袋更浑了。暗自琢磨,自己留下他是不是正确。


    不过因为他这一连串的细数,包三儿倒是想到了一个可能。


    “如果说可以转换呢?女子可以当成耳环,到了男人这里可以当成坠子,只不是会好些?”


    额?还能这样?怎么不能。


    包三儿想到就做,在工作台边坐下,拿起他的小铜锤,对着一块先头敲击好的银片制作了起来。


    “嗯,那什么,包三儿啊,你这忙起来了,那我……”


    走吧走吧,知道你不想留下,赶紧走,我也好心无旁骛的做东西。


    用完就扔的罗七走了,包三儿的工作间里却忙碌了一夜,知道天色微明,才停了手。


    看着桌子上自己新做出来的东西,包三儿小心的试用了一下。


    嗯,不错,那竹节耳坠确实可以,虽然内部可容纳的地方小了些,只能藏下指头宽的纸条,可若是用细细的炭条书写,也能写下不少内容了。耳坠钩子被做成了半封闭的款式,只要稍稍一卡,就能变成可以穿上链子,挂在脖子上的坠子。这样转换容易的东西,想来上头应该会喜欢,流转起来,也不容易被发现。


    那么就用这个上缴任务?包三儿想了想,放弃了这个想法。


    既然是第一次做任务,又想做好,那就要想的细致些,许是这内部空间上头不满意呢?若是如此,就送这么一件过去,岂不是连个余地都没了?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在做一样,做一款内部空间大些的,给上头有更多的选择。


    可是这做什么好呢?包三儿为难了,起身翻动了一下自己那些成品,想从中寻出点灵感来,这一看,就看到了一块祈福金牌,包三儿眼睛瞬间一亮。


    其实这就是个很不错的路子呀,不管男女,诚心礼佛带个佛牌好像不算出格吧,只要做的材料不算精贵,图案朴实些,那应该也不打眼是不是?


    想到这个,包三儿心下像是别点开了什么关卡一般,一下就亮了,激动之下立马就想动手,可才侧头就有些头晕。


    等着站着恢复几分,恍惚间看到窗外的天光,再看看自己桌上的东西,才惊觉自己竟是一晚上没睡,难怪头晕目眩呢。


    “可再不能这样了,这年头生病可要人命的,再怎么想赶工,那也要保证自己的身体健康。”


    低声呢喃着说了这么一句,包三儿利索的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有心想回自己屋子去,可转头一想,马上就到了老韩叔起身的时辰,若是他开门,怕是会惊了他们。索性也就不往后头去了,在已经有些发凉的火炕下加了点煤炭,一个侧身就躺倒了工作间的炕上,拉着被子闭上了眼。


    他的身体这会儿已经很是疲惫了,他以为他会很快睡着,可不想人躺下了,脑子却没有歇着,太阳穴一抽一抽的发疼的同时,佛牌的事儿不住的往心里去。一会儿想着该用什么样的材质,一会儿想着什么样的图案才更合适。辗转间,连着后门开门的声音都没听见,直到老韩头过来,低声惊呼才发现自己竟是已经恍惚了好一会儿。


    “三爷,您,您这是忙了一晚上?哎呦,这么拼可怎么成啊,身子要熬出毛病的,对了,这里也不是正紧能睡的地方,一会儿隔壁生意多起来,怕是吵得很,赶紧的回屋歇着吧。”


    是了,他怎么忘了这一点,在这里睡确实不妥当。


    包三儿听着有理,就起了身,接过老韩头递过来的外袍披上就想往里头走,可就那么一迈步,鬼使神差的,包三儿又回头问了老韩头一句。


    “你说,这佛牌,外头什么样的最常见?”


    “佛牌?铜的吧,那庙里的和尚可都不是善茬,就那么供奉一下,铜牌都能卖出银牌的价钱,可能挣了。怎么,三爷要做这个?这可不算是首饰,人家要也不会在咱们这里买啊?”


    不是金银铺子会做的那就更好了,出事儿了也找不到自己这里,越发的妥当了。


    “没事儿,我就问问。不过老韩叔,我瞅着春嬷嬷可常年拜佛的,你这么说……春嬷嬷不恼你?”


    “嗨,恼什么?我才要恼呢,这若是求神拜佛的有用,我们两口子打小能苦成这样?后来宝儿能没了?白白的浪费钱给人吃喝。”


    你别说,老头说的还真有理!虽然不符合普世的信仰观,可谁能说这就错了,这世上求神拜佛的苦人大把,谁见过神佛帮忙了?不过这样的话自己心里知道就行,很不必说出来,所以包三儿什么都没说,只揉了揉依然有些刺痛的脑袋,摇头一笑往里走去。


    睡觉睡觉,这会儿什么都没睡觉要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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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巧心妙思


    三天后, 包三儿端着盒子走进了南镇抚司的大门,将成品递到了百户大人郝成刚的面前,也将他精巧的手艺第一次全面的展露了出来。


    “不错, 竟是看不出有半点不对。”


    郝成刚将手里一对耳环,一对佛牌看了又看, 上下摸索了半响都没寻到机关在哪儿,一时倒是起了兴, 招了边上站着的罗七一起来看。瞧着他这样,包三儿本想上前解释的心就先压了下来, 领导有这样的兴致, 他也不能没眼色是吧。


    郝成刚捏着竹节耳环又是拉, 又是转,怎么折腾这看着还是浑然一体,心下开始有些着急, 对着罗七道:


    “这都不行,你想想, 还能怎么弄?”


    “拉那耳钩也不成?”


    “不成。”


    “那往下推呢?”


    “也试了,一样不成。”


    “嘿, 大人, 这难不成是实心的?”


    “那不能, 我这手最是有准头, 里头必定是空的,只不知是怎么做的。”


    罗七听着空心,想想包三儿以往做东西的习惯, 将其中一个拿起来又重新端详了一遍, 在眼睛扫到某处时, 突的就是一亮, 对着郝成刚说到:


    “大人,你说,会不会是有个卡扣?要这耳钩的某处和什么地方对准了才能动?”


    郝成刚听着罗七这个分析,也像是被点亮了灵感,忙将手里的耳环举起来,对着日头细细的看了看,接着就是一阵的哈哈大笑。


    “是了,是了,这耳钩能转动,机关必定在这里。”


    说话间用手上下那么一转一拉一推,果然那竹节耳环的最下头封口处就落了下来,只有一根细细的银条连着上头,是了看着这被解开的谜题,郝成刚成就感满满的,随手裁了个纸条试了试里头的大小,然后满脸笑意的对着当了半天壁画的包三儿说到:


    “你还真是个手巧的,若非咱们这样见惯了这些门道的人,怕是怎么都不会想到这里头居然还有这样的机巧。好,好啊。”


    说着,郝成刚又侧头去看那一对佛牌,这是对莲花型佛牌,上头是莲蓬宝座,下面是十二品莲花花瓣。是平日里各个寺庙最常见的款式,简单简洁到了极致,还是最普通的黄杨木的材质,若非知道这里头有机关,愣是谁也不会想到这还是个能藏东西的。


    有了前头这一对耳环的巧妙,郝成刚再看着一对,眼神全是满意。他要的就是这种普通不打眼,这包三儿实在是领悟到了精髓。


    不过这个又该怎么开?想想刚才那个机关,他脑子闪了闪,再细细的端详了好几遍,冲着日头照了三圈之后,才算是又了些心得。


    “去,问外头要根针来。”


    “铁针?”


    “对,就是铁针,赶紧的。”


    “好嘞。”


    罗七应的飞快,往外走的时候还看了看当壁画的包三儿,见着他暗暗的点了头,心下一定,这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等着铁针取来,看着郝成刚在这佛牌的各个地方又点,又撬。不过是几个呼吸,就在边角的位置停了下来,罗七立马捧哏着呼喊:


    “可是寻着了?大人,怎么样?”


    怎么样?掀开了呗!看看,这一撬整个佛牌就被一分为二,露出了中间约莫两指宽,铁丝厚度的空档来。


    “这个容量大些,若是小心些,怕是能存下一张薄绢的消息。”


    郝成刚对着自己能如此快的解开这机关十分的得意,说话都轻快了起来,听得罗七捧哏的越发利索了。


    “有这么多可以放吗?这我倒是不怎么懂,还是大人知道的多些。”


    “多?我知道的可不算多,北镇抚司那边,那些个老暗探懂得才叫多呢,为了能多传递些消息,他们什么招不试?盘点上一半就能吓死人了。”


    虽然被捧是挺让人高兴,可一说起暗探的本事,郝成刚刚才还乐呵呵的表情还是淡了几分。终究他们他们南镇抚司就是个提供后勤的衙门,不管哪样立身的本事都没法子和北镇抚司比。


    郝成刚暗叹中垂头。眼睛扫过桌上这被解开的东西,又重新露出了几分笑意。


    好在他们也不是那吃白饭的,还能拿出些别人没有的好处来。就凭着这两样,是北镇抚司的几个老家伙能寻来的?等着用顺手了,看吧,怕是有要求咱们的时候。


    心下暗暗自己和自己较劲的郝成刚心绪起伏间,可脸上却什么都没显出来,看着像是在沉吟着什么。罗七不敢打扰,包三儿也不敢做声,就这么等着他回神。一时屋子里安静的很,隔壁刚才还听见动静的几个总旗心下好奇,忍不住走过来探头看了起来。


    门口人影一晃,倒是将郝成刚的神给唤了回来,冲着外头皱眉斥道:


    “探头探脑的做什么?忙你们的去。”


    哦,这是不让知道是吧!行,咱们走人。


    能被选到衙门里的锦衣卫没有一个是没眼色的,瞧着郝成刚有心遮掩,这些人立马做鸟兽散不说,有那脑子快的还咋呼这遮掩:


    “一下子没声我还以为怎么了呢,有罗七就不奇怪了,那就是个讨人嫌的。”


    嘿,你们避嫌也别拿我说事儿啊!


    罗七听着闲话,眼睛都瞪圆了,然后一个转头,用无辜可怜的脸看着郝成刚,这表情搭配那五大三粗的身姿,包三儿差点笑出声来。


    就是郝成刚也有些失笑,不过到底是自己心腹手下,郝成刚多少还是要给点脸面的,笑过就立马给了安抚。只见郝成刚一边将那两对的东西装回原样,一边对着罗七说到:


    “赶紧帮忙收好,你都看明白怎么弄了吧?一会儿跟我去见大人,这拆卸的事儿就归你干了。”


    这是指使人干活吗?不,这是给他表现的机会啊!


    罗七瞬间变脸,舔着笑就凑了过去,一边帮着将东西往盒子里装,一边帮包三儿收尾道:


    “大人看好了?那包三儿这差事算是完了吧?”


    哦,对,这干活儿的人这里还一句话没说呢。郝成刚终于想起包三儿了,将人从角落招呼过来,温和的说道:


    “东西不错,我看上头也应该能满意,这事儿就先这样。”


    说完这句,郝成刚略微一顿,又将东西细细的看了一遍,然后继续说到:


    “东西本钱就不说了,都是不值几个钱的,不过这手艺确实可以,这样我给你写个条子,一会儿去账房领十两银子。”


    十两?呵呵,这郝百户还真是不亏铁公鸡的诨名,连着衙门里出的钱都计算的这样抠唆,虽说他本钱是不多,可这工艺可是老费劲了。比做十个八个累丝都麻烦,你就给这点?


    包三儿看看自己那做机关做的伤痕累累的手指,一时也委屈了。明明来时想好了,上头给多少是多少,绝不多嘴的他,忍不住丢开了几分理智,低声絮叨了一句:


    “这个可难做了。”


    再是低声,到底都在一个屋子里,外头也安静的很,郝成刚能没听见?就是没听见,罗七小心翼翼扯包三儿衣袖的动作也能让他看见。可奇就奇在这里,只要是和钱有关,只要是往外出钱,郝成刚那立马就能成聋子。


    只见他随手将纸条写好,下巴一抬,示意罗七给包三儿拿过去,转头就开始打发人了。


    “行了,你先回吧。”


    都赶人了,包三儿还能说什么?他这会儿已经从刚才的冲动中回神了,小心的抬眼看了看郝成刚,见着他什么表情都没有,立马乖觉的拱着手就退了出去。


    而等着人走了,郝成刚顿了几个呼吸,招手让罗七凑到他身边,低声询问到:


    “这真的很难做?”


    哈,合着你其实全听见了对吧?就是不想多给对吧?


    对于这样的上司,罗七心里的无奈都能淌成河了,


    “您距离远没看见,他那一双手,手指头上全是伤。挺他家老韩头说,连着三日都没睡好,一日就睡两个时辰,生生赶出来的。就怕误了衙门里的事儿。”


    哦,要这么说,这人倒是个勤快本分的,也是个能担事儿的。只是再怎么好,要多给银子那也不成。他们衙门本就比不得北镇抚司银钱充裕,不抠唆些用,那遇上大事儿怎么办?


    “既然这样,一会儿你去寻几盒上号的药膏给送去。记得啊,用太医院配发的那些。”


    给外头寻不到的药膏这确实能算安抚,可你强调要配发的……虽然平日这药膏是挺稀罕,下头求的人不少,可依然是不花钱的呀,你这扣的可真是够风格奇特的。


    吐槽归吐槽,罗七面上却笑的挺感激。


    “还是大人想的周全,他这样的手艺人,这些东西最是需要了,有了大人这么一份恩赏,不定怎么高兴呢,咱们这些东西,外头的人可是做梦都没指望的好货色。”


    “知道你替他高兴,一会儿选的时候就用心些,多挑几样好的。现在拿上盒子,咱们走。”


    看,说话好听就是占便宜吧,虽然依旧不是银子这样的实在货,可好歹药膏能多几盒了。


    罗七跟着这样的大人时间长了,这回话的说辞早就练得一套一套的,所以总能抠出比别人更多的好东西,也算是应对有道了。


    包三儿交了差,领了银子,也不在衙门里多待,见过自家大哥之后就往回走,到了食铺门口张望一眼,看着里头张罗的还成,就没往里去,几步走到了金银铺子。


    “三爷,差事交了?”


    从早上包三儿出门开始,老韩头的心那就一直提着,到底头次为衙门做活儿,自然忐忑些。见着包三儿安安生生的回来了,他这心肝才算是落了地。


    “嗯,交了。”


    “大人们怎么说?”


    “说是还行,这会儿应该送到上头去了。”


    “还行就好,还行就好啊。”


    老韩头听着还行,立马就乐了,忍不住反复絮叨着这一句,就开始搓手,老脸都笑开了。还是包三儿凑到铁皮炉子边烤火的动作才将他从这股子兴奋中拉了回来,才想起还没给包三儿沏茶。


    手忙脚乱了好一阵,老韩头心情终于平复了,这话头也开始回来了。


    “这活儿总算是过了,三爷,这会儿趁着没事儿,您赶紧再去补个觉?连着几日都没睡好,您看看您,脸色都有些不好了。”


    “大白天的睡觉,没得吓着孩子,晚上吧,晚上我早点睡就是了,三五日的必定能缓回来。”


    “话虽然如此,可您还是得多注意些,仗着年岁轻逞能,将来老了可是要吃大苦头的。您看看老韩头我,若非如今有铁铺炉子,有火炕,这冬日还不定怎么熬呢。”


    老韩头絮叨的有些多,可每一句都是关心,听到包三儿耳朵里自是十分的暖心。说话时不免便多了几分迁就。


    “行行行,听你的,一会儿我去后头歇上一个时辰就是。”


    听着包三儿愿意听他的劝,老韩头心下越发的高兴起来,


    “您去,您去,这铺子老奴看着呢。”


    这边包三儿开始补觉,另一头郝成刚带着东西也来到了北镇抚司,


    “你那儿到还真是有些个能人啊,这手艺,巧夺天工夸大了些,可说一句巧心妙思却绝对可以。”


    北镇抚司的几位大人围着大方桌,看着罗七演示了一遍之后,一个个眼睛发亮,都纷纷下手自己试了一遭,越是上手,就越是对这两样东西喜欢。其中一个和郝成刚关系不错的,拍着他的肩膀就是开始夸,可偏偏郝成刚却不吃这一套,他这大巴掌刚过来,就侧身给躲了,甚至不单是躲,白眼也没少了去,


    “说好就好,别动手啊。你那巴掌,谁不知道是个没数的。”


    “这话说的,我这是和你亲近。”


    “别,受用不起。想说什么就说。”


    都是老菊花的脸了,笑的不好看,别刺人眼睛了。


    “嘿,到底是自己弟兄啊,就是知道我。”


    什么知道你?你那无利不起早的名声,还用人知道?是个长耳朵的都听过。


    “那什么,我这正好有一个外派的事儿,你看让那匠人再多做几样?”


    “匠人?嘿,这回你可错了,做这个的可不是匠人,而是咱们锦衣卫校尉。”


    可算是能有个嘚瑟的话题了,郝成刚腰杆子那么一挺,小表情相当的傲娇。看的那些个刚才还围着桌子的一圈大人们,眉头都是那么一动。


    “嗯?锦衣卫校尉?我说,铁公鸡,你这没弄错?”


    弄没弄错先不说,你这上来就喊人诨号是个什么意思?想打架啊?


    罗七这会儿已经默默的退出了战场,连着门口都不敢待,宁可凑合着在过道上吹风。听着里头嗡嗡的吵架声,他重重的吐了口气。


    每次跟着大人来这里,那都是一场闹腾啊!今儿也不知道会闹多久!可冻死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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