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大有燎向一楼之势,实验楼大门大开,小小浑身遍布焦褐色的烧伤,绕到实验楼后方,钻进河里。
身上的火星在浸入水中时,齐齐“滋”了一声。
熊熊燃烧的实验楼将河水映成红色,带给小小一种宛如泡在沸水中的感觉,她最怕热,浑身都难受,身上的烧伤也疼得不行,伸出一根触手戳了戳岸边的人:“爸爸,我受不了了,我们快走吧。”
原本注视着实验楼动静的男人转过头,火光在他眼底起舞,同样映红了他的脸,口罩之下,博士长着一张萧予舟尚且算熟悉的模样。
傅丁山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小小触手上的烧伤:“走。”
小小一喜,几根触手探出水面将他护住,潜入河底。
水母异种身上的磷光照亮了漆黑的水底,原本在小小手里吃过亏的藻类退避三舍,傅丁山注视着小小另外几根触手中包裹着的容器,轻声道:“我们一家人,要永远在一起。”
仔细看能发现小小怀中的圆柱形容器内布满细小的气泡,里面注满了稠度比水高的透明溶液,溶液之中泡着一个人,或者说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
她侧蜷着,两手托住高隆的腹部,黑发海藻一样在溶液中轻轻飘动着,整个人透露着一种平静、祥和的氛围,如同陷入梦乡一样恬静。
如果没有偶尔从黑发缝隙露出的肉色触手,以及可以直接透过她透明的腹部看到其中胎儿的话。
女人对傅丁山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好,我也要永远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小小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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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工作时程可萱没怎么在意过实验室的大小,但现在她却被这间狭小的屋子弄得火冒三丈,飞又飞不高,还到处都是碍事的实验器材。
她展翅一拍,上百斤的金属实验台被掀翻到旁边,烟火四起,原本藏在后面的萧予舟顺眼又找不到了!
眼尾黑影晃过,手术刀和针筒从四面八方破空起来,被对方像猴子一样耍,鸟女的理智几乎要燃烧殆尽。
偶有几个没避开的针筒不痛不痒地扎在她身上,程可萱一把拔出,厉声咆哮:“滚出来!”
实验室里的周旋不仅消耗了鸟女大量的体力,也让萧予舟的体能大量流失,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动作开始变得缓慢,但在双方实力差距明显的情况下,他仍然没有轻举妄动。
鸟女意识到狭小的空间对她来说非常不利,转身便要破墙而出,萧予舟等的就是她注意力分散这一刻!
高扬的斧头带着凌冽的破空声,斧面锈迹斑驳但斧刃凌厉,直取要害,对准鸟女颈侧大动脉而来。
“你的杀意太明显了!”鸟女轻蔑冷哼,反身对着露出巨大破绽的萧予舟一拍翅,却拍了个空。
萧予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跃上她的后背,一把银色手术刀插在她颈侧,冰凉的金属刀柄因为室内火光显现出暖色调。
潺潺流出的鲜血湿了她半个肩头。
萧予舟未掷一言,只是冷眼一划,鸟女吸气时发出巨大的“喝喝”声,宛如苟延残喘的破风箱。
她已是强弩之末,但萧予舟也没好到哪里去,兴/奋/剂正在加速消退。
程可萱的气管几乎都被萧予舟割断,但对方却并没有立即断气,他被斧柄灼伤的掌心中渗出的血液和鸟女颈间大量滚出的液体混合在一起。
鸟女伤口血肉蠕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萧予舟意识到不对。
“你以为这样就能要了我的命?”程可萱突然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她抓着自己的脑袋往旁边一掰,被萧予舟划断的脖颈处急速得冒出另外一个脑袋。
“我还要谢谢你,”八只眼睛同时注视着萧予舟,两个声音异口同声,“让我进化了。”
萧予舟迅速从鸟女身上一跃而下,去取嵌在墙上的斧头。
双方处境急速对调,他明显慢下来的动作让鸟女发出刺耳又嚣张的笑声,逗狗一样等他抓上斧柄才猛地一击。
她总是会在身处劣势时丧失理智,又在占据优势时控制不住自己的傲慢,很容易被看透。
但就算萧予舟已经预判到她接下来的动作,也因为身体的迟缓没有彻底躲开,身后巨力一掼,当胸撞破墙壁从四楼飞出。
至此他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程可萱的长发火舌一样在空中乱舞,她在烈焰中展开巨翅,狠狠一扇,身后火焰燎原般上窜,无数根羽毛划破夜色。
“我本来可以留你一命的,是你自己非要找死!”
那些羽毛极其锋利,可以直接破开半空碎瓦,势必能把萧予舟桶成筛子。
但同时,飞速旋转的斧刃同样破开空气,带起簌簌声响!
等程可萱意识到的时候,她的两个脑袋已经和身体分了家。
鸟女八目圆瞪,不可思议的瞳孔中映着滔天火光。
“噗通!”
萧予舟掉进被火光燎得滚烫的河水里,那些羽毛箭刃也接连扎进水中,刺破水面噗噗直响。
-
黑暗。
冗长的见不到底的黑暗。
这对萧予舟来说并不陌生,在他被孕育之初,最先有的不是所谓的躯体,而是在无边黑暗中流淌的意识。
从他有意识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是为了向旧神发起挑战而生。
这份镌刻在血液里的使命,让他本能地掠夺意识能触碰到的所有力量,他一点一点在虚无中睁开眼睛。
他第一眼看到的世界没有万水千山,飞鸟走兽,只有满目的混沌灰黄,血腥和尸体。
那是这颗星球在宇宙中诞生后还没有文明发展的最原始的模样。
但现在,萧予舟狭窄的视线中央,突兀地摇曳着一株火光。
微弱的火苗照映着小小角落,地上鲜血描绘出的诡异符文往周围扩散,等萧予舟抬眼时,黑暗渐渐褪色,只余下昏暗模糊的物件轮廓。
在这间破烂狭小的房间中,满地满墙就连头顶的天花板上都是红色符文。
那些奇形怪状的文字在火光中像水里摆尾的鱼一样跳动着。
耳边低喃声声,却像隔着深沉的海底,十万八千里一样遥远听不清。
这不是他的眼,有人在呼唤他,是谁?
一双枯败的手出现在萧予舟视线中,皮包骨的手指宛如陈年枯枝,在萧予舟的注视下长出漆黑的长甲。
那双手探入萧予舟视线触及不到的反方向,片刻后捧出一颗鲜艳的心脏。
“献给我,永恒的,神。”
声音粗粝沙哑,难听又阴沉的祷告响在耳畔,刚刚触底的萧予舟,猛地睁开眼。
那双黑到无边的瞳孔呈现绮丽的血色,蛰伏在暗河中蠢蠢欲动的藻类都不由自主地垂下末端,做出臣服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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