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古代言情 > 枕边美人 > 19、第 19 章
    楚淮倒也没有隐藏的意思,听见萧天泓的声音,便推开了门。


    一脸警惕的萧天泓肩上正搭着一件带血的里衣,□□的背部纵横交错着颜色深浅不一的刀痕剑伤,在其腰窝处,一道碗大的疤痕竟绕了腰身半圈……看着尤为可怖。


    见到来人是楚淮,萧天泓眼里的防备卸去,稍松了口气,探出门外,发现周遭并没有人发现后,萧天泓忙又上了书房的门,嘘出一口长气。


    “父亲,您这是?”


    萧天泓一把拉过楚淮,将手上的一个玉瓷瓶放到他手上,无奈:“小淮啊,你来的正是时候,来帮我后肩上个药吧,往日都是丹儿帮我上药的,如今他不在,便只好请你帮我这个忙了,我一个人实在是有些不方便……”


    说着,萧天泓便将方才盖在肩上的血衣拿下,楚淮凑近去看,萧天泓的右后肩竟生了一块已经糜烂的腐肉,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仔细瞧去,在那粘稠的血液中,竟有着细小的白色肉蛆虫不断地在蠕动。


    楚淮目光扫向一旁的小桌之上,一把剪刀,一卷细布,燃着的蜡烛旁边还摆着一根银针。


    似也知道自己这伤口有些骇人,萧天泓有些尴尬,解释道:“这是和俪国交战时留下的老毛病了,伤口虽不大,可那箭上却偏偏淬了毒,这才导致伤口成了这般模样,没吓着你吧?”


    楚淮抿嘴不语,默默将蜡烛拿起,将烛上的明火靠近那些蛆虫,待得那些白色蠕虫受不了高温挣扎几番不再动弹后,楚淮才拿起了一旁的银针,小心翼翼地将那些蛆虫一一挑出。


    若是他没猜错,萧天泓中的是俪国无药可解的蛊毒,中毒之后,毒素会混进伤者血液之中,每当伤者身上出现伤口时,那些藏在血液中的毒素便会使得伤口溃烂发脓。


    若是一个正常人,不过数月,便会身体腐烂而亡。算着萧天泓回皇都的时间,也足有数月有余,可看这伤口,竟只有巴掌那么大……


    “这毒父亲可曾解了?”


    楚淮挑完蛆虫,又将瓷瓶里的药粉倒出,均匀地撒在了伤口之上,不知这药粉是何种药草所制,绕是如萧天泓这般铁血男儿,此刻也忍不住咬紧了牙关,颤着吸了一口凉气。


    “要是能……能解这毒,丹儿倒也不必三天两头进山替我去寻……药草了,如今能拖着不让这伤口扩大,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能撑一日……便是一日吧……”


    楚淮神色中有些许失望,还带着几分不甘,他以为,萧天泓最后会死在自己手上才是,不曾想,倒是让这蛊毒抢了先。


    不过,倒也不失为一件坏事。


    “唉?对了,这事儿你可不能告诉晗儿和聆儿啊,就你和我……哦,还有丹儿。”


    萧天泓随意用换下的血衣擦了擦了额角的冷汗,扯过一旁的细布,绕着自己的肩头开始缠绕,楚淮上去帮他的忙。


    “呐,咱们说好了,这事儿就只能我们三个人知道,千万不能告诉晗儿他们,明白么?”


    “父亲是怕夫人担心吧。”


    “唉……谁说不是呢。晗儿她母亲走得早,若是让她知道我也即将不久于人世,她会伤心的。别看她表面看着冷静坚强,实际上,她的心比谁都要软,反正都中了毒了,就算她知道,也不能改变什么,不如就这么瞒着。”


    萧天泓感慨出声,“等到有一天我实在撑不下去了,我就和陛下去说,让我带兵去打仗,然后告诉晗儿我已经战死沙场,这样的话,她没亲眼看着我死去,是不是会少几分伤心?”


    他回头问向楚淮。


    思索一番,楚淮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一句一顿,认真且严肃,“不会。就算没有眼睁睁看着父母身亡,但那种伤心,却会一直刻在骨子里,时间久了,每每想起,只会更痛不欲生。”


    不知是不是楚淮的眼神太过摄人,还是他说出的话太过决绝,萧天泓的心脏莫名咯噔跳了一下,好在这时,一阵敲门声扰乱了这古怪的气氛。萧晗清甜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


    “爹爹在吗?”


    萧天泓倏然回神,套上一件干净的里衣,又将那些细布瓷瓶连带着带血的衣裳都塞到了柜子里,最后朝楚淮使了个眼色后这才套上了外袍,理好自己的衣裳,打开的门。


    “晗儿找爹爹什么事啊?”萧天泓期盼着。


    萧晗手持着一株海棠,视线却一下子落在了萧天泓身后的楚淮身上,诧异之后便是欣喜:“楚淮,原来你在父亲这儿啊,怪不得我方才都寻不着你。”


    萧天泓:“……”


    “夫人找我何事?”楚淮笑着上前,萧晗径直绕过萧天泓,将手上的一株海棠花递了过去,甜甜一笑,“方才我出宫,路过御花园,见着这株海棠盛放得极其艳丽,想着若是你能看见,心中定会欢喜。于是便偷偷将他折了来,摘给你瞧瞧。”


    听见海棠花的名字,楚淮笑意凝固在嘴角,手指微微缩紧,目光落在那株还带着露水的海棠花瓣上,眸中酿起几分阴郁之色。


    “怎么了?你不喜欢么?”


    萧晗的一句话拉回了楚淮的思绪,再抬首时,双眸已恢复清明,“没有,夫人摘的海棠,极美。我……很喜欢。”


    只是……若是送的再早些便好了。


    楚淮默默将海棠收进了掌中,萧晗脸上笑意又盛了几分。


    然而,她并没有发现,在楚淮的掌心之处,那海棠的枝干已经被他折成了两段。


    “哎呀,女大不中留啊,有些人怎么一进门就只看见自己夫君,忘了我这位老父亲了?”


    萧天泓故意酸溜溜地说着,可他心中见着这番场景却很是欢喜。


    萧晗能幸福,他便也能放心地去了。


    听见萧天泓的话,萧晗这才将目光从楚淮的身上移开。


    “爹爹,谁说我忘记你了?你瞧,这是什么?”她从背后拎出了一壶好酒,“知道爹爹您馋酒,这可是我今日进宫特意向皇帝舅舅求来的~”


    酒香肆意,浓郁芳醇。


    萧天泓闻着味夸了一句,“香!香!好酒!一定是好酒!”


    可偏上萧晗似故意作弄他似的,愣是在萧天泓眼前晃了好几圈都没给他,这倒惹得萧天泓有些着急,“哎呀,晗儿啊,快给你爹爹我尝尝。”


    “那还吃醋,还生气么?”萧晗笑问。


    “切,你爹爹我是什么人?犯不着和你们小夫妻生气,我巴不得你们和和美美给我添个大孙子呢。”


    萧晗呼吸一滞,脸稍稍有些泛红,忙去看楚淮脸色,见他没有多大反应,便知他并不在意这些,松了口气的同时竟莫名有些许失落。


    将酒给了萧天泓,萧晗便打算与楚淮说说使节宴的事。


    是的,她要借着这个机会将楚淮带给所有人认识,让所有人都知道楚淮是她的夫君,是萧家的人!再也不是那个人尽可欺的平南王府庶子了。


    正斟酌着如何说出口,楚淮却率先出声,“你父亲如今饮不得酒。”


    “嗯?”


    她等着楚淮解释,可萧天泓却冲过来一把拉走了楚淮,“谁说饮不得了?我看你这小子就是看上了我这手里的这点酒,故意和我抢吧?我跟你说,我能喝!”


    说完,便咕咚咕咚往嘴里开始灌。


    楚淮张张嘴,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罢了,既然这人自己找死,倒也懒得他动手了。


    萧晗知道自己父亲是这么个不拘小节的性子,只觉这两人是在打闹,并没有将楚淮的话放在心上。


    当她想着如何开口让楚淮陪她参加使节宴时,平南王府却已经派人来通知楚淮去参加葬礼了。


    知道葬礼对于楚淮的重要性,萧晗便打算等他参加葬礼后回来与他细说。谁知葬礼那日,楚淮竟意外害了风寒,根本下不得床。


    萧晗心疼他病重,便同楚淮说,由她代他扶棺入葬。


    楚淮同意了,萧晗便喊来露水和庄红贴身伺候着楚淮,自己则套了辆马车,赶往了平南王府。


    ……


    这是楚昭第三次见萧晗,见着萧晗下了马车,身后却不见楚淮,不由疑惑,“萧姑娘,今日怎是你一人前来?二弟呢?”


    “他染了风寒,卧病在床,今日便只有我来了。”


    “可还严重?”楚昭有些担忧。


    “大夫说,是夜里受了凉,约莫要卧个几天床,多谢楚公子关心了。”


    经由那次楚淮提醒,楚昭面对萧晗,也有了分寸,他恰到好处的寒暄和距离也让萧晗觉得很是舒服,然而,两人的友好关系却在进了平南王府的大门后却又生了嫌隙。


    平南王府外,白绸白灯,平南府内,却是红绸彩灯……那具棺木,没有摆在正堂之上不说,反而只随意堆在了院子的角落,周遭竟还用了不少的红绸遮挡。


    这是生怕惹上什么晦气么?


    萧晗的脸当即就冷了下去。


    “楚公子,这便是你们平南王府的葬礼么?若是没有诚意,当初便不要应下。”


    似也猜到了萧晗的反应,楚昭脸色有些无奈,摇了摇头,“父亲肯办葬礼,已是极限,这具棺木和府外那些白绸还是我偷偷瞒着父亲置办的,我知道这些还不够,……还望萧姑娘和二弟谅解。”


    这已经是他能努力做到的全部了。


    “平南王呢?我要见他!”


    楚昭摇了摇头,“父亲今日不见客。”


    “什么?自己妻子的葬礼,他居然说不见客?”萧晗生了几分怒意,“难道他就不怕让来客耻笑么?”


    “今日的葬礼……楚家并未有宴客之意。只待棺木入土,骨灰入祠,这葬礼,便也就结束了。”楚昭解释。


    萧晗心中憋闷,却是极庆幸楚淮今日没有来参加葬礼,不然,他该有多难过……


    然而,楚昭刚说完王府不宴客,便见几位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进了王府,而后,双瞳瞪大,惊声大叫。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点的,竟还用手帕捂住了嘴,“呀!这是葬礼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婚礼呢!关家那小子说的真没错,这平南王,果然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过分,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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