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洲最后是被顾成耀抱着走出卫生间的。好在男人体贴地用外套罩住了他,他才避开了其他人的眼神。
虽然凌洲全程将脸埋在顾成耀怀里,没有看见几个男人的视线,可他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一阵阵让人脊背发寒的凉意。
更可怕的是,全程都没有人说话。他们保持着诡异的沉默,如同暴风雨前无比平静的海面。
凌洲躺在顾成耀怀里懒懒地闭上眼睛,反正他们保证过不会闹腾的,后果应该也不会太可怕。
这样自我安慰般地想着,凌洲在疲倦的裹挟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就连车子什么时候停在了楼下,凌洲都毫无意识。
他沉沉地睡着,丝毫没有意识到一场空前盛大的较量已经悄然展开。
先是时钰快人一步,拉开车门准备抱凌洲下车。
可很快,严霜烬就冷着脸扯开他,挡在门前。
他抱着胳膊站在车门前,虽然气压低得可怕,可还是努力地压着声音。
严霜烬:“我不想凌洲家里跟你们发生冲突,有什么要解决的,趁现在。”他回眸看了一眼沉沉睡去的凌洲,心情复杂。
这个时候还能睡得这么香,不知是心大,还是缺心眼。
罪魁祸首顾成耀慢条斯理地脱下外套,给凌洲盖上,而后打开车门,下了车。
他站在众人跟前,微微昂首,唇边扯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怎么,这就不满了?有人做了更过分的事情,又该怎么办呢?”
另一个当事人裴斯年比他更淡定,他不慌不忙地抬起手,笑着说:“抱歉,小洲太依赖我,所以昨晚发生了一些出格的事情。不过,规则也说了,只要是他自愿。”
说到这里,时钰和严霜烬的脸色都为之一变。
“出格的事情?”
顾成耀冷哼一声,缓声说:“凌洲身上全都是他留下的印子。裴老师,您说凌洲是自愿的,但这其中有就没有你刻意引导的嫌疑么?”
“你他妈的!”严霜烬压抑着怒火,一把扯过裴斯年的衣襟,他目露凶光,恨不得将眼前的这个男人弄死。
严霜烬:“那天我走了以后,你是不是动他了?!”
一想到自己一走,裴斯年这个卑鄙的家伙就对凌洲展开了攻势——并且还得手了,严霜烬的心就像被热油滚过一样。
原本,应该在他怀里的人,应该跟他却上了另一个人的床。
那他算什么?为他人作嫁衣裳的傻比吗?
裴斯年皮笑肉不笑,即使被揪住了衣领也只是不徐不疾地说:“小洲需要有人陪,他只是凭借喜好选择了我而已。”
这句话算是彻底点燃了严霜烬的怒火,他抬手卡住了裴斯年的脖子,恶狠狠地压着声音,如同一个爆发前的猛兽。
严霜烬:“那天晚上他选的是谁,你我心里都有数。”说着,他冷冷地笑起来,“裴斯年,你觉得,凌洲会放着一个年轻有趣的人不选,而跟你这种无趣的老男人浪费时间?”
“要不是你用尽了卑鄙的手段,凌洲怕是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裴斯年被扼住脖子都没有变过脸色,可严霜烬的话,却让他沉下了脸色。
沉闷无趣,老男人
裴斯年:“卑鄙又如何,我只看结果。”
严霜烬恨不得立刻掐死他。可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他不能。
这会让凌洲为难。
但这不代表严霜烬能够放过他,他抬手,狠狠地一拳甩出去。
意外的,裴斯年不避不让,结结实实地挨了他一拳。
几乎是一瞬间,裴斯年的唇边就浸出血迹。
时钰也早就想收拾裴斯年,可看见裴斯年受伤后反而狡黠的神色,他立即意识到了不对。
“别伤他的脸。”时钰心思深沉不输裴斯年,他立刻阻止了严霜烬想要继续动手揍人的冲动。
而后,时钰阴沉沉地看了裴斯年一眼,“裴斯年,是你先违反规则。”
裴斯年抬手捻去唇边的血渍,他满不在乎地一笑,“规则?试问你们有几个是墨守成规的人?各位是什么样的货色,彼此心里都有数。”
“而且,规则么”裴斯年仰起头,深邃的眼睛里黑沉沉一片,“只要不是强迫他,不就好了?”
顾成耀冷眼旁观了一会儿,这会儿才出声,说:“所以,引导、勾引这些手段,都是可以的话,那以后我们都走着瞧。”
闻言,众人都各自陷入了思索。
今天,在卫生间,凌洲爱玩儿爱刺激的性子已经展露无疑。
像今天的事情要是开了一个口子,以后
严霜烬第一个赞成,他自信自己跟凌洲在床上最为合拍,要是真的‘公平竞争’,他有自信能赢过这些无趣的男人们。
“玩儿阴招,可以。”严霜烬生着一张高冷不易亲近的皮相,此刻眼底却全是关于凌洲的渴望。
他阴险又恶毒地说:“知道我跟凌洲玩儿过多少游戏么?”就这群男人还想跟他争,根本就是可笑至极。
但,裴斯年也不慌不忙地说:“那天晚上你走得很不甘心吧。”他缓缓笑起来,反复地踩着严霜烬高傲的自尊,“不过,你以后的不甘只会越来越多。”
玩花样,他确实不如严霜烬。可玩儿心机,严霜烬还是太年轻。
另一个精于心计的人,时钰,此时也暗暗绸缪着什么。
时钰看着裴斯年脸上的伤,像是出于善意一般提醒他,“你脸上的伤最好包扎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暂时不要在小洲面前晃,免得他为你担心。”
裴斯年跟时钰视线相对,两人都很清楚彼此心里的想法。他不打算跟时钰打哑谜,只是笑着说:“既然知道我的目的,又何必徒劳挣扎。”
今天的夜,也必将属于他跟凌洲。
顾成耀却在此时抬起自己的手,他缓缓屈起手指,像是在回味某种触觉。
男人笑着,戏谑地说:“小洲已经很累了,今天,各位都不用白费功夫。”顾成耀早就霸占了凌洲的精力,没有留一点余地给其他人。
严霜烬见状,恨不得把他的手指碾碎。他光是想想自己隔着一扇门,而凌洲却在这个该死的男人怀里就抑制不住自己想要杀人的冲动。
可他还是很快按下了自己危险的想法。
要想成为最后的赢家,他必须忍。
几个男人剑拔弩张的时刻,车子里熟睡的人忽地发出一丝响动。
男人们回头,就看见凌洲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一脸慌张地看着几个人。
凌洲的衣服被汗湿过,他穿着顾成耀过大的外套,整个人都被过于宽大的外套裹着,只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
出过汗的原因,凌洲的头发也软软地耷拉着,看着有些病态般的可怜。
此时,几个人的气焰都不约而同地收敛了起来。像是怕吓到凌洲。
凌洲抿了抿唇,像个不小心偷吃了糖果的坏孩子,心虚地看了看几个人,又低头看着自己身上乱糟糟的痕迹。
“过来。”顾成耀弯腰,朝凌洲伸出手。
凌洲已经恢复了理智,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激起几个男人可怕的占有欲。于是凌洲摆摆手,表示自己可以走。
而且,他也不习惯被人抱来抱去。
可严霜烬却一把扯开了顾成耀,他看着凌洲,凌洲却不知为何心虚地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这么怕我干什么。”严霜烬咬牙,很生气,却说不出什么重话。毕竟,凌洲并不属于他,跟谁亲密也是凌洲的自由。
严霜烬没好气地说:“刚才不是还理直气壮地让人等着么。”
凌洲解释:“是顾成耀先动手的”
“爽么。”
凌洲愣了愣,他抬眼看向严霜烬,一时间不知道该如实回答还是撒个小谎。
严霜烬却气得发笑,缓缓问他:“舒服么。”
“我不是故意的。”凌洲说这话,就像是不小心犯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错,虽然心虚,但是态度淡淡的。
俨然一副下次还敢的模样。
严霜烬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地眼眶发红。
“明明,你说过,要跟我睡的。”严霜烬用那张高冷冰山脸,说着虎狼之词,却丝毫没有停顿。
严霜烬:“昨天晚上,你选的是我。”
凌洲:“”他看着严霜烬发红的眼睛,莫明联想到了,深宫里被翻了牌子却又被顶包的妃嫔。
“你还跟我保证过,不会跟他”严霜烬垂眸,深深吸了口气,“怎么,还是他比较合你的胃口?我就这样不让你待见?”
这怨妇弃妃一样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凌洲丝毫没有意识到,一场无声的、荒唐的较量已经拉开帷幕。
他首先解释了自己没有在床上,辩解在沙发上的合理性。而后又顾及到严霜烬的感受,补充说:“我也没有很喜欢,就是,他们都动手了,我也懒得反抗了。”
凌洲的性格里除了狐狸般的狡猾,还有犬齿动物类天真的残忍。他总是能不经意地、无辜地狠狠咬伤人。
没有很喜欢、懒得反抗——明晃晃地将‘遵从本性,爱玩而已’写在了脸上。
裴斯年的目光沉了沉,不过他向来善于伪装,很快就收拾好脸上的神色,笑着说:“小洲累了,回去休息吧。”
可顾成耀显然被这个吃饱了就翻脸的小白眼狼气到。不过,就算他心情不佳,也知道凌洲是真的累了。
顾成耀:“小洲累了,严霜烬你要算账的话可以找我。”
“算账”严霜烬垂眸,“我有什么资格跟他计较。”
看着严霜烬落寞的样子,凌洲想着终究是自己改变了心意,还被裴斯年引导着犯了点儿错。
于是,凌洲抬手环住了严霜烬的肩,他身上还残留着热,靠过去的时候跟体温偏低的严霜烬形成了反差。
细微的温度差,让两人都顿了顿。严霜烬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么真实存在的凌洲。
他忍不住抬起手,紧紧地抱住了凌洲。
“你身上有点冷。”凌洲低声说,却没有推开他,只是缓缓拂过严霜烬的脊背。
看破一切的时钰不由冷笑一声,刚刚还一副毁天灭地、盛气凌人模样的严大少,转眼间就红着眼眶装起了可怜。
这副嘴脸,真是让人生恨。
时钰压着情绪,不动声色地走近,说:“好了,小洲你现在应该休息。”
他看着严霜烬,淡淡地说:“严先生虽然可怜,可打人的时候力气可不小啊。”
凌洲从严霜烬的怀里抬起头,他疑惑地说:“你们,打架了?”
此时,裴斯年低低的吃痛声及时响起。
凌洲循声看去,裴斯年却偏过头,挡住了自己脸上的伤。
不过,裴老师的角度抓得很到位,露出来的侧脸还是能清楚地看见,那一道红色的血痕。
“裴斯年你怎么了?”凌洲想要推开严霜烬,却被严霜烬一把扯入怀中。
“他违反了规则,这是他的应有的惩罚。”
严霜烬话一说完,时钰就暗自摇头,严霜烬已经输了
从他一怒之下打了裴斯年的那一刻,受伤的裴斯年就已经占据了上风。
在凌洲这里,可不是谁打赢了,谁就能获得更多的好感。
果然,凌洲严肃地盯着严霜烬,“严霜烬,你是不是打他了?”
“他抢了我的人,我揍他一拳怎么了?”严霜烬压着怒火。这种被人算计的滋味让他憋屈。
严霜烬:“那个男人有多虚伪,你不知道吗?从他不择手段爬上你的床开始,他就一直在算计。”
裴斯年却很是‘大度’得没有计较,他看着凌洲,说:“小洲,没关系的。是我忍不住想要跟你亲近,既然我违反了规则,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抱歉,让你为难了。”裴斯年苦笑一声,“我没控制好自己的心,对你造成困扰,对不起。”
“裴先生不愧是当老师的人,言辞语调,天、衣无缝。”时钰轻轻鼓掌,他善于算计人心,却不像裴斯年这样能将狠毒都藏得滴水不漏。
时钰索性顺着他的话说:“既然裴先生犯了错,那么今晚的资格竞争,你就退出怎么样?就当是”时钰看着凌洲,温柔一笑,“弥补过错,不让小洲为难。”
时钰:“毕竟我们家的小洲是个心软的家伙,你这样,他更加不忍心拒绝你。你自己退出不是更好?”
凌洲:“等一等,什么资格竞争”他后背一凉,才就又要吗?他吃不消啊。
严霜烬抬手捂住凌洲的眼睛,有些幼稚,又有些好笑地阻止凌洲看向裴斯年的视线。
严霜烬:“说得不错,他已经纠缠过你一晚,今天晚上他比赛资格取消。”
“比赛资格?你们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顾成耀一本正经地接话:“我赞成。”
时钰:“同意。”
同意什么?怎么就赞成了?凌洲听着男人们渐渐变得荒唐的对话,顿时感觉自己就像一块肥肉,被一群狼盯着,很快就要被分来吃掉。
凌洲:“我觉得——”
裴斯年叹了口气,“你们这么忌惮我,看来是认定小洲更喜欢我了?”
凌洲:“那个——”
裴斯年:“既然他更喜欢我,那么我才更有资格拥有他,不是么?别忘了我们当初制定的原则——一切以凌洲的意愿为主。”
“可你用卑鄙的手段勾引他,就该受到惩罚。”严霜烬冷声说,“而且,原本属于我的夜晚,我理当拿回来。”
凌洲已经说不出话,他觉得,几个男人开始搞什么‘公平竞争’之后,画风就愈发诡异。
身为当事人、主人公、被觊觎的对象,凌洲只能静静地等着几个男人争出个高低。
反正,他终究是没有更喜欢谁,也没有非要跟谁长相厮守。
所以,凌洲反复用裴斯年的话安慰自己——就当是一场恋爱游戏吧。尽情享受最后的快乐,以后的事儿,顺其自然就好。
而且,位面已经修复完毕,等到它能够容纳几个人过强的能量之后,凌洲的生活终究会回归宁静。
眼下,他选择静静看着几个人争宠。
最终,违反规则的裴斯年看向凌洲,他唇边还有伤,虽然脸色平静,可看上去却有些狼狈。
裴斯年:“小洲,你希望我离开么?”
最终的选择权回到了凌洲手上,他看了看几个人的脸色,又盯着裴斯年脸上的伤看。
凌洲朝裴斯年挥挥手,“你过来。”
裴斯年靠近些许。
凌洲探身过去,他摸了摸裴斯年受伤的位置,叹了口气。
“我说过,不让你伤害其他人,可这不代表你可以肆意伤害自己啊。”
凌洲知道裴斯年看着斯文,骨子里却是个狠人,他更清楚,没有人能轻易地让这个男人受伤。
除非,是裴斯年故意的。
他是小狐狸,不是傻狍子,他能看出裴斯年的心思。
裴斯年闻言微微一顿,而后说:“小洲,我没有——”
“裴斯年,你不要用自己作为砝码来竞争。”凌洲不愿意看到裴斯年伤害别人,更不愿意裴斯年像时钰一样,伤害自己。
凌洲是个很爱惜自己的人,他不能理解自我伤害的行为,也很不赞同这样的行为。
凌洲看着裴斯年的嘴角,微微皱着眉头,说:“去擦点药吧。”
“小洲,你不要我么?”
凌洲叹了口气,索性,将顾成耀的外套脱了下来。
他里面只穿了一件短袖,这几天留下的痕迹清晰可见。
“我真的不想了,”凌洲用眼神控诉着几个男人过分的行为,“你们都别争了,好么?”
凌洲顿了顿,又小声说:“我真的,一点点,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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