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是孟宁过得最轻松的一年, 何波今年难得没有休年假。
年前年后都有何波管着,孟宁属实轻松不少,每天都睡到自然醒。
家里两孩子也黏着孟宁,像两小尾巴似的, 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白天他们学习, 韩竟看外文课本, 孟宁就拿着家里杂书看着打发时间。
晚上看着两孩子都睡着了,孟宁才跟着韩竟回屋,说说话,又或者放松放松。
日子过得相当不错。
一晃, 年就过去了。
初六,孟宁正常上班。
韩竟把工作转给了大鸣,去办工作交接。
最后假期的前一晚, 孟宁很主动, 韩竟很难收得住。
两人闹腾的过了些, 孟宁早上都没起得来。
等她赶到办公室的时候, 都晚了有二十分钟。
好在现在黄娟对孟宁印象不错,也没当回事, 继续跟办公室的有孩子的会计说着孩子上兴趣班的事儿。
“我给你说,这孩子就得从小培养。这好的老师那可就真是求不到的。”黄娟压低声音道,“我儿子那个外文老师就是大学老师。你可不知道我找了多少关系, 才搭上的线。”
说到孩子,孟宁耳尖无声动了动。
“娟姐, 现在让孩子学外文是不是太早了点?”
“就得从小培养, 我都听人老师说了, 就是小孩学那效果才最好。”黄娟轻松不少, 脸上带着笑, 传授经验道,“小李,你还不知道吧。现在考试这一出来,不少折在了外文上。我们现在让孩子提前学学,这以后考试就省孩子多少事。”
“娟姐,你这一说也有道理。”
“再说了,”黄娟声音压得更低,“咱们厂长老婆还送他们两闺女去学了那什么画画跟外文,还准备让她那个小儿子去学个钢琴。小李,你知道钢琴吗?国外传过来的,贵得要死。一个琴都值好几辆自行车了。”
小李咂舌:“这么贵!”
自行车都好几辆,这得多少钱?
隔壁办公室的人喊黄娟去开会,黄娟意犹未尽地起身。
“所以啊,小李,现在环境宽松,孩子们是赶上好时候了。咱们有条件了,就算让孩子学不成钢琴,学个外文数学什么的,日后也是一个路。考试还是要他们自己考的呀。”
“是这个理。”办公室的几个人巴着黄娟,纷纷附和。
等黄娟出去了,又一个一个变了脸色。
“这主任说的好听,可咱们上哪儿弄这些钱。”
“可不是,我们家三个孩子,这要是都学起来,哪来的这么多钱。”
“别说三个,按着黄主任这说法,这样一个都够费劲的。”
“谁说不是呢。”
孟宁在办公室一向很少开口,但她听着黄主任说的话,也觉得可行。
之前条件严,她想给两孩子报个什么班都没有。
现在条件松了些,她有些心动。
关于两孩子的事,孟宁一向不拖。
下班之后,她就拐仓库,让大文安排下面弟兄走街串巷的时候打听一下。
大文办事一向很有效率,没个三天,就给孟宁列了个单子,上面都是他们打听出来人品和本事还不错的几家。
孟宁认真道过谢,拿着那张纸像是拿到什么珍贵账本般,谨慎地保管起来。
晚上韩竟回家,刚踏进家门,便听见小妻子柔柔的声音。
“宝贝,你想学跳舞吗?”
这肯定是在跟晨晨讲话。他笑。
“跳舞?”晨晨被孟宁抱在怀里,小手拽着孟宁衣襟,奶声奶气地问。
“就是你们过元旦的时候,老师带你们跳的那个。”孟宁握着她的小手,轻轻地晃了下,“宝贝,想不想学?”
元旦都过去一两月了,晨晨现在脑子里都是跟冬冬一起放炮滚铁环的事。
“妈妈,小舅舅也去吗?”
提到这,孟宁还有点不高兴,冬冬现在可有主意了。
“你小舅舅不想去,他现在想跟人老师学功夫。”
“我也要学!妈妈,我也要学功夫!”
许是平日里冬冬在她耳边洗脑太过,晨晨从孟宁怀里下来,喊着“嚯哈嘿”地比划。
小小的身子,比划了下,都没站稳,“zhuang”的一下,摔在了地上。
孟宁惊了下,还没反应过来,晨晨就被韩竟拎着后领提了起来。
韩竟把她放在地上,拍了拍她身上的土。
晨晨这两年一直跟着冬冬,在小男孩堆里打闹惯了,也没哭,看见韩竟还挺高兴。
“爸爸。”
“嗯。”韩竟揉了下她脑袋,“去找你小舅舅玩。”
晨晨算是彻底解放,乐弯了眼,小跑着进了屋去找冬冬,嘴里一连串的叠音。
“小舅舅,小舅舅,我来找你啦。”
孟宁噘嘴,看着韩竟,轻声抱怨,“我还没给她选好兴趣班呢。你又把她哄走了。”
天知道,她把晨晨从冬冬身边带走多困难。
“兴趣班?”
韩竟手指捏起院里石桌上放着的薄薄一张纸,看了两眼,又放了回去。
“太早了吧?”
“晨晨都六岁了。”孟宁不跟韩竟这种养娃养的糙的人讲话,“刚好现在环境宽松了,有这个条件,我是想让她学点东西的。”
孟宁想的很好,白白嫩嫩的小晨晨扎个小辫子学唱歌学跳舞都很好,以后长大了也有气质。
“你不准跟我唱反调。”
冬冬都被他带的糙起来了,跑步踢球,成天的一身汗。
衣服永远都穿不干净一天。
晨晨可不能跟着学。
“听你的。”韩竟好脾气地笑了笑。
孟宁拉他坐下,兴致勃勃地跟他商量。
“你说,让晨晨去学个乐器怎么样?钢琴?小提琴?”孟宁翻着看,“这还有个老师是会古筝,古琴的。一周让晨晨过去两三次,回头咱再买个琴在家里放着。怎么样?”
韩竟还没来得及吭声。
孟宁又换了:“要不学个舞蹈也很好,形象好,就是有点苦。这舞蹈又有芭蕾舞、古典舞、民族舞,你觉得哪个好?”
韩竟:“”
“行了,”韩竟按着她的手,听的头都有点晕,“等这个周末,我们带他们去看看。总要选个他们自己喜欢的吧。”
孟宁也知道这个道理,可第一次给孩子选兴趣班这东西,难免摩拳擦掌,有些兴奋过头。
韩竟起身,把人拉起来,“进屋,我有些事要跟你说。”
孟宁眨巴了下眼,想着韩竟今天去办工作交接,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
“怎么了?”
进了屋,孟宁坐在桌子边,撑着下巴看他。
韩竟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拿了个装钱的信封放在桌面上,两根手指轻按着,没有推过去。
孟宁也不急,亮晶晶的眼睛看他,似在等他接下来的意思。
“工作转了七百多。”
孟宁点头,知道大鸣跟韩竟关系好,并不意外。
“大鸣给了一部分,剩下的从他之后的工钱扣。”韩竟松了手,坐下来,给孟宁倒了杯水,“这里面的钱我想留着买间房子。”
“买房子?”孟宁多问了句,“是住的房子?”
依照孟宁这两年给两孩子买房的经验,这点钱应该买不到什么好地段的房子。
“是住的房子,”韩竟笑了下,一眼看出孟宁想法,屈指轻敲了下她手背,“但不是给我们住。”
“嗯?”
韩竟不卖关子了:“我在东郊看中了一个房子,院子很大。我想着盘下来,干个生意。”
南市的东边的郊区可比其他三个方向荒多了,之前那边发过林火,人都没几家,都是荒地。
“怎,”
作为一个聪明的女人,孟宁自认为不能一上来就给韩竟泼冷水。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轻快问道,“韩同志想做什么生意?”
“修车。”
“自行车?”
韩竟修理东西水平确实不错。
孟宁顺着思路想了下也觉得不对,“你要是想修自行车,你至少要把店开到市里呀。总不能让人把车给你推到郊区修吧?”
“不是,修大车。”
韩竟之前在部队干过这个,有经验。
而且,开了几年的货车,他多多少少对这个行业有点了解。
不是所有的司机都能随时下地修车,也不是所有的单位修车师傅都是一顶一的。
而且,东边在荒,那也是个有公路穿过的地方。
环境宽松了,韩竟相信,公路穿过的地方也会繁荣起来。
毕竟,南市本就是个四通八达的,东西接壤,南北贯通的地方。
“啊?”
孟宁觉得不太靠谱,说的异常委婉。
“韩同志,没多久你就要上学了,你忙的过来吗?南大离东郊还挺远的吧。”
“有几个战友帮我。”
这几年转业的战友其实挺多的,各个地方的规定不一样。
不是所有转业的弟兄都能分到不错的工作,也不是所有的工作都能安稳落在他们手里。
韩竟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还是想尽一份力。
为他们,也为脚下的土地,赤热的滚烫。
孟宁想起前些日子店面装修时大鸣带过来帮忙的几个用力干活的男人,沉默了瞬。
而后,她又笑了。
“好吧。”
孟宁不避着韩竟,起身开了柜子,拿了一张存折。
“这是韩同志这几年的工资和外快。”
她看了眼韩竟脸色,又补充了句,“咱们家的这几年的支出都是从上面花的,也没剩多少。”
才怪。
孟宁兜里一直有钱,基本没怎么想起来动折子。
“那剩下的就拿给韩同志干生意了,算是咱们家的投入。”
韩竟没接,也没说话。
不缺钱是假的,不然他也不会想着干修车。
现在这个条件,一个是干运输,一个是干南来北往的货物服饰,那才是最赚钱。
但他没车没钱没人脉。
穷的一批,只能找自己有优势的先干起来。
慢慢地积累。
他其实还想干保镖来着,就是怕没人愿意花这个钱。
再等等。
他现在有人有本事,积累几年,也是能起步个生意。
不着急。
他骨子里还是有点大男子想法的,挣了钱就喜欢给家里的小狐狸。
两孩子养的越好,孟宁花钱花的越开心,他看着就已经满足。
那种营满身上的成就感,每天都让他浑身充满着劲儿,不断地想要给他们最好的最好。
孟宁翻了存折看了眼,没有合上,径直推过去。
“记着上面的数字。”孟宁搬着自己小板凳往他那边靠了靠,拽着他袖子,装可怜,“韩同志,过几年可要翻个倍给我们带回来。不然,到时候,我们家可就没钱了。”
她想起来之前听小武他们聊天说的话,没钱媳妇就跑了。
孟宁说一半,自己忍不住笑起来,歪在韩竟胳膊上。
韩竟低头,她柔顺丝滑的头发如丝散在自己胳膊上,隔着衬衫,竟觉出丝丝痒意。
“韩同志,你要努力挣钱呀。”
不然,媳妇就容易跑。
后来,又一想,自己可比韩竟挣钱多了。
而且,韩竟就算没钱。真穷的剩一口吃的了,他也不会自己一口吃完,饿着家里孩子跟她。
跟那些自私无能的男人还是区别的。
孟宁乖巧让韩竟摸着自己的头发,而后想到什么,微仰头,看他,眼里露出韩竟熟悉的狡黠。
“不然,都没奶粉钱,咱们怎么”孟宁含糊说了三个字,说的极快。
韩竟心莫名空了一拍,手指无意识蜷起,“你说什么?”
“没什么。”孟宁很快反口,心疼的摸着自己头发,“你拽着我头发了。”
韩竟很快松手,歉意道歉:“疼不疼?”
孟宁娇声哼了两声,像一只偷腥成功的奶猫,冲韩竟耸了下鼻子,笑着跑了出去。
韩同志,还是乖乖去赚钱吧。
—— ——
转眼到了三月,韩竟已经上学一个月了。
韩竟做事认真,没见他旷过课,每天都是骑着自行车载着两小孩一起去上学。
有时候他提前回来,中午或者晚上再去接两孩子。
这天,孟宁中午刚从单位出来,迎面看见门口等着的韩竟。
“怎么等这了?两孩子呢?”
“孩子送爱荷那了,”韩竟跨上自行车,侧头看了眼后座,示意让她上车,“上来,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呀,韩同志?”孟宁坐在自行车后面,手放在他腰侧,游走作乱。
韩竟右手空着自行车的方向,左手轻轻在孟宁手背上按了下,有些无奈。
“别闹。”
孟宁弯唇笑起来,被韩竟扣着的手指微转了个方向,像羽毛似地轻轻挠了下他手心。
而后,又正经起来。
“这都中午了,韩同志是要请我吃饭吗?”
韩竟察觉她把手掌安分放在自己右腹一侧,心下难免有些好笑。
又装乖。
他应了声,收回手放在车把上,载着她往东边走,低笑了声,“带你去吃饭。”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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