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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人当然已经入睡, 不过谢父谢母给他们留了门。
几人感动不已,轻手轻脚进了屋子。
武斌:“谢俊爸妈真是好人,可惜我们没有提前说回来过夜, 现在只能睡客厅沙发了。”
“这也没办法,谁知道蒋家人会这样?”赵培天在他身边坐下:“睡沙发也别想了,我们有这么多人,坐着打瞌睡还差不多。”
许健找了条木凳:“你们靠着沙发睡吧,我这里有凳子坐。”
“你从哪儿找的?”武斌扭头一看,“哎,这里有副扑克, 我们来斗地主吧, 还睡什么觉啊!”
“也好,反正睡不成了, 我们守岁的时候也通宵打牌, 就当提前过年了。”赵培天态度乐观,也找了只矮脚木凳过来。
许健没说话,但将凳子默默拖到了茶几边上。
三个人已经就位,杜晨看向井玫瑰和孟麒麟:“井道友和孟道友玩吗?”
井玫瑰:“我不会, 你们玩吧。”
孟麒麟:“不玩。”
杜晨道:“那我去了。”
四个师兄弟一拍即合,很快进入状态, 孟麒麟对井玫瑰道:“要不要睡会儿?”
井玫瑰摇了摇头:“我还不困。”她修为日益见长,偶尔一两天晚上不睡觉对身体也没有影响。
不过孟麒麟还是个普通人,她看了看还空着的一张双人沙发:“要不你去那里睡?”
谁料孟麒麟也说他不困, 井玫瑰望着他精神奕奕的双眼,信了。
“过去坐。”孟麒麟说完, 率先走到双人沙发边坐下, 随后眼睛定定地看着站在原地没动的她。
井玫瑰看一眼沉浸在斗地主中无法自拔的四人, 抬脚走了过去。
双人沙发不大,井玫瑰坐下后,尽管已经很小心,衣摆还是不可避免地跟男人的裤子碰在一起。她有点尴尬,想动手整理一下,又觉得这样太明显。
偷偷侧眸望了眼孟麒麟,心里想着希望他没注意到,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阖上双眼。
井玫瑰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孟哥,你困了吗?”
“不困。”孟麒麟的声音不见丝毫疲惫,听起来确实不困的样子。
井玫瑰疑惑,正想细问,打牌四人小组忽然爆发出一阵激动的叫喊:“王炸哈哈哈!”
孟麒麟睁开眼:“……”
井玫瑰:“……”
动静太大,喊声不仅在客厅传播,楼上的谢父谢母也被吵醒了。
“你们回来啦?都这么晚了,我去给你们去铺床。”
谢母是个热心肠,刚才她和谢俊他爸睡着睡着,忽然在梦中听到一阵喊叫,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山上没有外人,家家户户都是知根知底的,产生小偷的概率基本为0,但这半夜三更冷不丁有人大喊,还是让人吓一跳。
夫妻俩急忙从楼上下来,一看才知道是儿子的朋友们从蒋家捉鬼回来了。
谢父谢母也没问他们怎么没在蒋家休息,一开始就以防万一给他们留了门,现在不必多这个嘴,于是谢母只提出现在去给他们安排房间睡觉。
“不用了阿姨,我们准备通宵打牌!嘿嘿!”武斌嬉皮笑脸地拒绝了谢母的好意。
杜晨脸皮薄:“不好意思,我们刚才声音太大吵醒你们了。”
他知道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立刻放下扑克,保证不会再发出噪音,可是漫漫长夜,不可能一直玩手机,那也太无聊了,而且还容易犯困,所以杜晨决定向武斌师弟学习,“厚颜无耻”一回。
谢父劝道:“这晚上不睡觉怎么行?身体扛不住啊。”
谢母也道:“家里有房间,就是铺个床,不费什么事,马上就能睡了。”
武斌兴奋地盯着牌,嘴里催促他们离开:“真不用,叔叔阿姨,我们打牌呢,你们快去睡吧,别管我们了!”
见武斌等人不是怕麻烦他们才假意推辞,谢母又道:“那我给你们去做点夜宵吧,吃点东西填填肚子,通宵也没那么难受。”
杜晨想拒绝,武斌这个完全沉迷于斗地主中的憨憨一口应了:“夜宵好啊,我要加个荷包蛋!”
“好,荷包蛋简单。”谢母答应着,转身就朝厨房走去。
谢父道:“我去给你们泡茶,喝茶醒神。”
井玫瑰道:“您别忙了,我们都不困,不用喝茶。”
说完,发现谢俊和孟麒麟的助理欧明以及眼镜男孩都下楼了。
谢俊揉着眼睛打哈欠:“你们在斗地主啊,我们也要加入,爸,给我也泡杯茶吧。”
谢父:“既然你也醒了,你去泡茶吧。”
谢俊:“……”
谢父又道:“我去厨房给你妈打下手,欧先生,你们要不要也来点宵夜?”
谢家人太客气了,欧明和眼镜男孩都说“不用”,谢父没再多说,去了厨房没多久,就和谢母端了九份热汤面出来,每个碗里都还握着两个荷包蛋,一算人头,就知道是连带谢俊和欧明以及眼镜男孩三人的份也做了。
谢俊眉开眼笑,端过碗就开始暴风吸入,欧明和眼镜男孩虽然不好意思,但人家都做好端上来了,再说不吃就过分了,于是一时间客厅只剩下吃面的声音。
因为谢俊也在吃东西,谢父谢母就没立刻回楼上卧室休息,而是留在一楼陪客。
等几个年轻人都陆陆续续吃完了,谢母又提出要给大家安排房间休息。
欧明和小眼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对视一眼,他们这顿是跟着蹭到的,不过吃完夜宵之后睡意都跑光了。
欧明便道:“你们可以去我和小眼镜的房间睡,我们刚才睡了好几个小时,现在不困了。”
谁知孟麒麟忽然道:“事情都办完了,我们直接下山。”
谢俊惊道:“现在就走?天还没亮。”
杜晨和许健等人放下筷子,也都是一脸意外之色,孟道友怎么突然说要走?
他们面面相觑,杜晨还没来得及询问,只见孟麒麟又问欧明:“休息好了吗?”
欧明一个激灵,比刚才还清醒几百倍,南市那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孟少仿佛又回来了,他猛点头:“好了!开车没问题,实在不行还有小眼镜顶上,不过,我们一辆车可能坐不下这么多人。”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我来办。”孟麒麟打了个电话,也不知道是打给哪个下属,对方竟然还没睡,接电话堪称秒速。
孟麒麟简短吩咐了两句,就挂断电话,说:“办好了,先下山。”
谢父谢母挽留道:“现在下山怎么看得见?不如明天一早再走吧?吃了早餐再下山。”
以前儿子带回来的朋友,也从来没半夜要走的啊?刚才不是还开开心心地吃面吗?怎么突然就要走?
他们想不明白,只是本着热情淳朴的性格本质挽留几个年轻人。
谢俊倒是看得清楚,这群人里隐隐有以这位“孟先生”为首的趋势,就连他的主播女神都好像听他的话,这不,孟先生说要走,她也没有说不走,于是谢俊就明白了,别留,留不住。
“爸妈,咱们家的强力手电筒呢?我送他们下山吧。”
谢家父母见儿子都这么说了,只好道:“那行,我去找手电筒。”
电筒很快被找出来,谢母不放心儿子待会儿单独回家,便让丈夫和儿子一起去送客。
欧明小心揣度孟少的心思,一边对谢家人客气道谢,一边婉拒了谢家父子相送。
谢俊无奈,只能将手里的电筒递给他:“好吧,那我们就不送了,你们自己下山的时候注意安全,只要顺着来的路往下走就不会错。”
杜晨闻言道:“我们记得路。”
谢家人便一齐将他们送出门。
欧明拿着强力手电筒,和眼镜男孩肩并肩走在前面开路,手电筒电力足,光线也够大,两个两个地并排走,都能看得清路,走在最后的视野稍差,怕踩到前面人的后脚跟,又将自己的手机手电筒灯光打开,虽然杯水车薪,但也聊胜于无。
一行人沉默地往下,一直走到半山腰,才终于有人忍不住说话了。
“我真是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半夜赶着下山?又没有急事。”不用想,说话气冲冲的就是武斌。
赵培天垫脚看了看走在欧明和小眼镜后面的孟麒麟跟井玫瑰,将胳膊搭在武斌肩上:“哎,武斌,孟道友也是出于好心,你别这么多牢骚。”
武斌倾斜肩膀,把他的手抖开:“谁特么发牢骚了?”
不满的情绪更明显,许健和杜晨都忍不住回头看他。
见他只是耍耍嘴皮子,没有真的耍赖不走了,许健将头转回去,继续向前。
“穷山恶水多刁民,说得过分点,蒋家人在小云山说是称王称霸也不为过,山上的山民都唯他家马首是瞻,他们祖上敢弄死那么多人,如果让蒋育知道,我们不仅没有把他家的鬼全灭了,还只带走一只,说不定会把我们全部留在山上。”
至于怎么个“留法”,自然不言而喻。
武斌怒道:“他敢!”
杜晨:“没有什么不敢的,以前有的协会道友外出处理事务,不是没有出过事,只要死死地把事情定性为‘意外’,谁也没有办法。”
杜晨不会拿协会的事乱开玩笑,武斌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背上忽然一阵发寒,他才知道还有这种事。
杜晨的话仿佛给了他一闷棍,武斌终于放下芥蒂,不再嘀嘀咕咕。
山上很安静,其实他们刚才的话所有人都听见了。
走在最前面的助理欧明心道:你们真是想太多,据我猜测,孟少纯粹是洁癖发作了,不想睡别人家的床,更不想睡我和小眼镜睡过的床。
不止是他一个人这么想,井玫瑰也隐约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不过看破不说破。
“怎么?”察觉到井玫瑰的视线,孟麒麟微微侧脸。
井玫瑰轻笑道:“没事,走吧。”
夜路不好走,一路无话,等他们终于下了山,又上了孟麒麟下属开来的车,打开车窗,回首看向小云山,天边已经泛出微微亮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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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抵达云山市区后, 一路人马第一件事就是去酒店开房休息,等养足了精神,井玫瑰孟麒麟才和道士们兵分两路。
杜晨等人带着老鬼先回道教协会向他师父古三镜道长复命, 等比赛结果出来,再告知井玫瑰后续决赛事宜。
孟麒麟公司项目的事稍微拖了两天,等处理完毕,井玫瑰和他也准备返回南市了,正准备出发去机场,忽然接到宋瞿的一通电话。
“你现在还在云山吗?”
井玫瑰问:“正要去坐飞机,怎么了?”
宋瞿忙道:“那你别去了, 把机票取消吧, 云山有个大单子,你把它接了。”
宋瞿的声音有点激动, 听起来确实是个不容错过的大单, 即便没开扬声器,都能听得很清晰。
井玫瑰便看向孟麒麟,毕竟她这趟出门是跟他一起,人家特意作陪, 现在回去也得听听他的意见。
“不如……”她想让孟麒麟自己先回南市,不过话没出口, 就被对方打断了。
“我让欧明退机票。”
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完他就拿出手机走到另一边去打电话了。
“喂?玫瑰,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电话那头的宋瞿半天没听见井玫瑰的声音, 不由询问了好几遍。
“听见了,”井玫瑰继续接听电话, “你把具体情况说说吧。”
“好, 事情是这样的, 云山那边有人通过南市的熟人介绍找上了我,据说他夫人最近晚上总爱做噩梦,梦见他家去世的父母在黑暗中大声喘气的声音,一连好多个晚上都是同一个梦,他们夫妻俩就怀疑是祖坟出了问题,赶回老家一看,发现他们家祖坟全都裂开了。”
井玫瑰:“裂土?”
“不不不,不是土,是水泥,今年年初翻修的祖坟,全都用水泥糊住了,他发了照片给我看,上面都还贴了瓷砖,那材料用的,跟装修人住的房子似的。”
“好,我知道了,你们约了什么时候?”
“还没定时间,他说亲自去接你,你今天有空吗?你看什么时间方便?我好告诉他一声。”
“有空,就现在吧。”
和宋瞿说好就挂了,孟麒麟见状,过来道:“要出去?”
井玫瑰点头,将先前没说完的话说出来:“嗯,孟哥,不如你先回南市,我这边的事有点棘手,可能还需要多待几天。”
孟麒麟淡声道:“我已经让助理把我们的票都退了。”
“抱歉,可是你的公司……”井玫瑰以为他因为自己要拖几天才回去,所以不高兴了。
“公司有徐遵在,不差这几天。”
井玫瑰还想说些什么,孟麒麟没给她再开口的机会:“什么时候出去,我陪你一起。”
他神色冷淡,井玫瑰不好意思再麻烦他,再次拒绝:“不用了孟哥,我自己就可以,宋瞿说那边会派车来接我。”
男人的下颌线收紧,井玫瑰没注意到他比刚才更为不悦。
“我陪你。”他又强调了一遍。
事不过三盛情难却,井玫瑰无奈接受:“好吧,谢谢孟哥。”
两个人返回酒店房间,等待宋瞿说的客户上门。
接下来,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双方成功会晤。
客户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姓符,身材模样很显富态,脸上笑眯眯的,也没因为井玫瑰的年纪轻露出什么不满的神情,客客气气将她和孟麒麟一起请上了车。
“大师啊,不知道宋先生把我家的事告诉给您没有?”
井玫瑰:“嗯,我大致了解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这情况确实太紧急了,我和我夫人都给吓得够呛,所以才急着接您过去。听宋先生说,您今天本来打算飞回南市是吗?真是对不住了,还请您担待。”
符先生是个很健谈的人士,车子开出没多远就给井玫瑰道歉了,说话很周到,让人生不出反感和责怪的心思。
“没事,你再说说你家的事吧,我怕宋瞿转述有遗漏的地方。”井玫瑰招架不住别人太客套,她自己也不会那一套,索性转移话题。
符先生一听,果然顾不得再说场面话,连忙将自己家遇见的麻烦,事无巨细都给讲了一遍。
末了,还道:“我和我老婆快吓死了,连夜商量了一下,想找个厉害的大师回去帮我们看看,这不,刚好有个熟人知道您,就给我介绍宋先生了。”
井玫瑰:“你的熟人是哪位?找我办过事?”
符先生否认:“那倒没有,就是我一亲戚,他在南市做生意,有幸参加过您的生日宴会。”
点到即止,井玫瑰明白了,那场生日宴虽然搞砸了,还是有些好处的,当然这也多亏了宋瞿后期费心费力,给她笼络客户资源。
“我知道了,先去你家祖坟看看吧。”
“好嘞!”符先生答得痛快,又将车速往上提了提,显然迫不及待想去祖坟了。
汽车行驶了一段路,井玫瑰发现沿路的标志有些眼熟:“你老家在小云山?”
“没有,和小云山一个方向,也是往这边走。”
符先生说完,又好奇地从后视镜往后看,见井玫瑰身边容貌俊美的男人一直没说话,便问:“大师,你和你男朋友到云山来,是去小云山旅游了?一般来这儿旅游的游客都只知道大云山。”
孟麒麟倏然抬起眼皮,神色不知什么时候比刚才在酒店好看多了,坐在另一边的井玫瑰尴尬,第一反应是看向孟麒麟,同时想对符先生解释他误会了:“不是——”
才转过脸,就与孟麒麟目光相对,她嘴里的话顿时卡了一下。
下一秒发言的人就变成了对面男人:“先去的大云山。”
井玫瑰觉得脑子转不过来了:“……”
缓了两秒,她想说话,可是符先生已经先一步接茬:“大云山名气确实大,其实我个人觉得小云山的风景更好,没那么多游客挤来挤去,不过我们云山市可不止这两座山,我老家的山比起它们也不逊色。”
井玫瑰:“其实——”
孟麒麟:“正好要多留几天,符先生如果方便可以给我们当导游。”
符先生哈哈一笑:“没问题!包吃包住包地陪!”
这个话题算是告一段落,符先生笑容满脸,车内的气氛一时间看起来十分和谐,井玫瑰这时候出言解释自己和孟麒麟不是男女朋友关系,无疑会显得非常突兀。
“……”她神情复杂地看着孟麒麟,她有充分理由怀疑这人是故意的。
孟麒麟坦然回视,薄唇微勾。
井玫瑰:“……”
大约是符先生心急如焚,一路上在尽量不超速的情况下持续提速,车子很快就到达了他的老家。
下车后,井玫瑰环顾四周,视线在村子对面的一座山峰上落下:“山清水秀,是块风水宝地。”
符先生没注意她的眼神,还以为她在夸自家这边的村子风水好,笑得合不拢嘴:“以前有个风水大师也是这么说的。”也是因此他才同意将父母安葬在老家。
井玫瑰也没解释,转个方向,看向村子后面露出的山峰:“你家祖坟在后山上?”
“是,我带你们过去,大师请。”
村子后面的山不高,和刚才井玫瑰看见的对面的山相比简直是矮了一半有余,说是山,不如说是山坡更合适。
从弯曲的小路上去,一条干净的大马路出现在眼前,将小山峰和身后的村子隔开。
符先生解释道:“现在经济发展起来了,村里早些年就修了条马路,方便村民通行,不过走的车子还是少,所以看起来没什么磨损。”
井玫瑰点点头,表示理解。
三人穿过大马路,走在最前面的符先生拨开一根枝叶繁茂的树枝,眼前就又出现一条小路。
“大师,从这里上去。”
小路很窄,符先生在前,井玫瑰在中,孟麒麟在后,踏着一点都不陡峭的坡度往上,一路上能看见左右两边远近不同的坟包。
有的比较新,坟上还插着半新半旧的塑料鲜花,即便在野外染了风雨尘泥也还能看出原本鲜艳的颜色。
“大师孟先生,你们慢点走,这路不平。”
符先生回头招呼他们,看见井玫瑰的视线,便说:“那是我们村今年死的,他儿子也在外面做生意,听说死在外面,但是老人家比较传统,留了遗言一定要埋回老家,不然死都不安生。”
说着,又道:“农村现在大多还是土葬,传统观念可以说是刻在骨血里了,不是意外基本不考虑火葬。”
井玫瑰:“毕竟老话‘入土为安’。”
上辈子都没听说过哪里有好好的人死了要火葬的事例,只有旱年挖出的旱魃、或者被旱魃抓死抓伤,救不回来了的人,才会用烈火焚烧。
走了不到十分钟,就爬上了山顶,果然是个半坡。
山顶也和小云山那样是平的,不过这里是开垦了田地,山中间呈现凹状,一块块四四方方的田地安然地窝在里面,不少地里都种着农作物。
“大师,我父母的坟就在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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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玫瑰抬眸望去, 只见符先生父母的墓地果然如同宋瞿说的那样,用水泥和瓷砖砌得十分光亮,在这座坟山上称得上数一数二。
至少刚才他们一路上来, 就没见过比眼前这座坟墓更“气派”的。
“过去看看。”井玫瑰往前走,孟麒麟身高腿长紧随其后,符先生一看,急忙跟上。
井玫瑰绕着双人坟墓走了两圈,最后站在坟前看了好半晌。
“怎么样啊大师?我夫人做的梦是不是我父母托来的?他们到底怎么了?”符先生有点急了,大师看了这么久怎么不说话?他心里不由得想七想八。
井玫瑰:“你们这座山是不是可以随便葬人?”
符先生不明就里,还是如实回道:“是可以随便葬, 只要是住在这个村里的人就行。”
井玫瑰便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符先生见她又不说话了, 就将话说得更详细:“其实我父母虽然一直跟我在外面养老,但是我们的户口都迁出去了, 按理来说他们也是不能埋在这里的。”
井玫瑰看他一眼:“那他们怎么又能葬回故土了?”
符先生话更多了:“大师您也说了, 这是我们的故土,俗话说得好,故土难离啊,我倒是还好, 年轻的时候就从这里出去了,要说真对这乡下有多深的感情, 那是不可能的。
“问题主要还是在我父母身上,当年啊,我外出做生意, 接父母去身边养老,他们走的时候就说了, 以后一定要埋回老家, 他们的根在这里, 不能丢了。
“可是我们的户口已经迁出去了,那能怎么办呢,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父母就想着他们虽然在外,但也不能丢了和老乡的情谊,于是每当逢年过节的时候,就让我开车带他们回来,给村里每一家每一户都送点礼物、包点红包。”
说穿了就是拿钱买墓地,符先生的表情没先前看着好了。
他苦涩一笑:“我说这就是穷折腾,给人家白送钱,说实话我宁愿花大价钱在城里给他们买墓地,也不想这样。大师,你是不知道,村里有些人收礼的时候那个痛快劲儿。
“有一年我们全家外出旅游,回来经过老家,刚好天黑了,我父母就说在老家住一晚吧,都几个月没回来了。
“因为那次不是特意回来的,事先没有买礼物,结果我们回到自己家,冷锅冷灶,来看热闹的人见我们没提大包小包,打了招呼就回去了,没有一家人开口请我们上门喝杯水、吃顿热饭,人心凉薄啊!”
符先生说得情绪都激动起来,好在他很快自己缓过来了:“看我,和您说这些干什么。不过大师,您问我山上埋葬的事,难道是因为我父母?他们不会要迁坟吧?”
井玫瑰道:“必须迁坟。”
符先生没想到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他急忙追问:“为什么呢大师?这坟墓到底怎么了?”
井玫瑰指着两个坟包上遍布的水泥瓷砖裂痕:“你自己看到了,你不是早就发现不对了吗?
“先人下葬,最好土葬,不要加其他东西。这裂痕不仅坟上有,很快就会蔓延到水泥地面了,到时候整个坟墓都会四分五裂。”
符先生冷汗都出来了:“可这到底是为什么?”他脑中忽然闪过一道光:“该不会是因为他们出、出不了气吧?”
联想起夫人做的梦,青天白日的,他的声音都忍不住颤抖起来,紧紧看着井玫瑰,向她求证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井玫瑰没让他失望:“可以这么理解。”
“可、可是人都死了,怎么还会呼、呼吸呢?”符先生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之你只要知道,这样对先人是不利的,”顿了顿,她问,“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符先生:“是老村长啊,他说隔壁村有人这样修坟墓,看起来体面,说我挣了这么多钱,给父母办身后事不能小气吧啦的。”
他说着,心里冒出一股火气:“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井玫瑰:“他懂风水?”
符先生郁闷道:“我不知道,以前没听说过,应该不懂吧,我们全村不管谁家死了人,都是在外面请的风水师。”
井玫瑰有数了:“那就不至于了。”
符先生:“不至于什么?”
鲜少说话的孟麒麟开口:“不至于拿风水害你。”
井玫瑰接着道:“对,应该就是眼红你的财产,想让你多花冤枉钱。”
符先生却难咽下这口气:“我父母那么多东西都送给狗了!”
“当务之急还是先找一块新的墓地。”井玫瑰提醒。
符先生收拾好情绪:“还请大师帮我指点一块风水宝地。”
井玫瑰想起刚才下车时看见的那座山:“村子对面的山归属你们吗?”
符先生问:“哪一座?左边的还是右边的?”
井玫瑰回想了一下地址位置:“右边,有白鹭飞进去的那座山。”
“你说白鹭山?那是对面村的。”
井玫瑰可惜:“那里位置不错,符合大家说的‘风水宝地’条件,是‘二龙戏珠’的势态。”
符先生惊奇道:“您也看出来了?以前就有风水大师说过,也说那叫‘二龙戏珠’,珠峰是块绝佳的风水宝地。
“不过那里早就有人埋进去了,也不是对面村的,是我们隔壁村的,听说当时为了埋到那里,后人也花了好大一笔钱。”
井玫瑰:“外人也能埋进去?那就葬龙嘴里吧,飞龙潜山,双龙戏珠的龙嘴是张着的,吸收了天地灵气和山野精气,也是块藏珠纳宝的好地。”
就是不知道这位符老板愿意不愿意了,毕竟还要多花一大笔钱。
符先生确实犹豫了,迁坟就相当于给父母办第二次身后事,马虎不得,可是,要他多花一笔或许会比当初办丧事的时候还要多的钱,他需要仔细斟酌。
“符先生考虑一下吧,要是觉得不合适,就另外再找地方。”
井玫瑰将话都说明白:“不过短时间内不一定能找到比这儿条件更好的,尤其是你们本村这座山,要想选风水宝地,需要首先排除。”
符先生听懂了,要么就是不多花钱,但也别想要什么好地方,就直接埋在后山,要么就花笔钱,另外选个好地方,而且不管选哪儿,钱最终都是要花的。
既然这样,那他还犹豫什么:“大师,我考虑好了,就选二龙戏珠那里吧。”
“考虑清楚了?”井玫瑰又问了一遍。
符先生确定:“考虑清楚了,就迁到您说的那个位置。”
“好,那你先去交涉吧。”总得先把墓地定下来,才好定迁坟的日子和时辰。
符先生没马上应,他支吾着问:“大师,您不是说有两条龙吗?那龙嘴肯定也有两个,您看这……我父母的坟迁到哪边更合适?”
井玫瑰:“都可以,你自己选。”其实龙珠的位置没了,两座山两条龙,葬哪边都一样。不过这话她就没说出来给符先生添堵了,因为她先前也没骗他,龙嘴的风水的确不差,只是比起龙珠稍微逊色一些罢了。
符先生得了答案,立刻说自己这就去对面村办事,脚下一动,又想起不知道该怎么安置井玫瑰和孟麒麟:“那大师,你们……”
他倒是有心想请两位去自家坐着休息,可是好久没回来,老屋卫生都没搞,肯定全是灰尘蜘蛛网,连杯干净水都没得喝,更别说坐下了。
请人招待吧,这村里就没一个好人,别回头那些白眼狼给他得罪了大师,他都不知道。
可是他也不好张嘴要两人再陪他到对面村子里去,符先生一时陷入两难的境地。
“没事,我们在这里随便走走,你去忙吧。”井玫瑰看出他的难言之隐,不介意地说道。
符先生愧疚难当:“都怪我,没事先安排好。”
他又想到迁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住处也不好落实,之前在车上还打包票说包吃包住包地陪,这下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满脸尴尬的表情:“我……那个……”
井玫瑰没弄懂他想说什么,孟麒麟看出来了。
“先把地的事敲定,今天直接返回云山市,选好迁坟的时间再来。”
清晰有力,瞬间将符先生的难处迎刃而解。符先生激动地直点头,而后才想起井玫瑰还没说话,又眼巴巴看向她。
“可以。”井玫瑰虽然不喜欢麻烦,但是显而易见,眼下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
她还提醒符先生:“这块地和你父母现在所埋的墓地不一样,买地的钱只要在你能承受的范围之内,就不要吝啬,你父母得了风水宝地,以后对你和你家里的好处只多不少。”
“知道了大师。”
商量好一切,符先生迅速下了山,直奔目的地。
对面村果然开出一个大数额,但因为他一开始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铁了心一定要将地拿下来,也记得井玫瑰的叮嘱,所以没在钱的问题上扯皮。
意思性讲了讲价,对方降了点儿,他没得寸进尺,利索地签了合同。回来的时候嘴角带笑,一脸喜气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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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老板回到村里时, 井玫瑰和孟麒麟恰好遇见那位劝他给父母坟墓搞个“豪华装修”的老村长。
此人不仅向他们打听符先生和他们的关系,而且还不停追问他们,知不知道这次符先生这次回乡是做什么的。
井玫瑰他们都没来得及说话, 他一冲上来就连续问了好几个问题。
井玫瑰正要说“不知道”,符先生就回来了。
“符兵啊,回来了怎么不上老叔家喝杯开水?要不是听人说,老叔都不知道你回家来了,这次又怎么了?还是回来看你父母吗?”
老村长长辈的架势拿捏得足足的,又以一副东道主的口吻问询,符先生当场就皱起了眉毛。
“我父母要迁祖。”
被坑的事也怪他自己没留心眼, 过去就过去了, 符兵心里不舒坦,可也没真想追究。但是心随境转, 现在再碰上老村长这副口吻, 让他再装个亲近的样子他还真装不出来。
老村长很惊讶:“怎么突然要迁祖?你前不久和你媳妇儿回老家也是为了这事吗?怎么都不和我商量商量?”
符先生觉得他一辈子的耐心都用在这个破烂村子里了,从前就是这样,他强忍着才没有发火:“老叔,这是我自家事, 就不麻烦你了。”
老村长还端着派头:“话不是这么说,就算你父母的祖要迁动, 也要提前和村里这边通通气嘛,总不能连个招呼都不打说迁就迁吧?哪儿能这么任性呢?”
符先生忍了又忍,没忍住气笑了:“不劳您费心了, 我准备把坟迁到对面山上去。”
老村长一愣,然后急道:“你怎么能把你父母埋到那里去?”
符兵冷了脸色:“我怎么不能?我花钱买的地, 想埋哪儿就埋哪儿!”
老村长这才发觉自己一急说错话了:“符兵啊, 老叔也不是那个意思, 你误会了!老叔就是想,你和你媳妇儿都在外面,村里也没个家人,老叔就想帮衬帮衬你,你可别误会我了!”
符兵懒得再和这个村搞什么交际,等父母这次迁坟之后,以后永远不会回这个村子里来了,清明节扫墓和过年祭祖,直接去父母墓地就行。
“那你打算怎么帮衬我?村里给我出钱让我买地?”
老村长一哂:“兵啊,这你就开玩笑了不,你在外面当大老板的,哪里还需要我们这些农村的帮这个忙,买块地那不是绰绰有余的事情嘛。”
符兵没理他。
旁边还还站着井玫瑰和孟麒麟两个外人,老村长也不尴尬,居然厚着脸皮继续追问:“看你刚回来,是已经买好地了吧?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迁祖?老叔给你安排人手。”
符兵顿了一下,本来他是打算直接在对面村请人的,只是这样一来势必会得罪这个村的村民,再来他就算将坟迁走了,也不是经常回来,要是村里的人起点什么歪心思……
他不得不道:“行,那麻烦你帮我找几个年轻力壮的青年人,酬劳就每人六百。”
“哎!好好好!老叔这就给你去找人!我家孝成第一个报名!”
老村子一下就喜笑颜开,像中了大奖似的,一般村里请人干这种活,一人给二百顶了天去了,符兵这个小子真是人傻钱多,看来在外面做生意确实赚了大钱。
符兵不知道老村长的想法,他当然懂行情,但父母迁祖这是喜事,他不想弄出什么麻烦,干脆花钱买个顺畅舒心,横竖只是最后一次了,以后这个村里的人别想从他身上占到一分钱便宜。
“等等,时间还没确定,我今天要回市里。”他叫住老村长。
老村长道:“那哪行呢?不留下来吗?你是怕没地方住吗?住老叔家啊!老叔叫你婶子晚上弄点好酒好菜,咱们叔侄俩好好喝一杯!”
符兵:“……”
他没耐心再陪老村长玩这套:“这位是我请来的地仙,现在墓地看好了,我要送大师回市区,等日子选好了我会再联系你。”
符兵没具体介绍,老村长便先入为主地以为他说的是孟麒麟:“原来这位是地仙老爷啊,怪不得这么好看,跟个女娃娃似的……”
好死不死一脚正踩中孟少的雷区,转瞬他的脸就沉了下来,井玫瑰打断喋喋不休惹人厌烦的老村长:“您误会了,我才是来看风水的。”
老村长不信,连连摇头:“哪有女的地仙老爷,你跟我开这玩笑,不是我说,我活了七十几年,从来没听说过哪里有女地仙,你这不是看我老专门骗我耍吗?”
倚老卖老还固执得听不进别人的话,井玫瑰也不想理他了,直接对符兵道:“符先生,天色不早了,我们走吧。”
符兵正求之不得,连忙请井玫瑰和孟麒麟上车,自己坐上驾驶位,降下半扇车窗,对还想留客的老村长道:“我们走了,确定时间了再联系你。”
也没等老村长再发挥他的嘴把式,径直发动车子开走了。
回到云山市,符兵请井玫瑰和孟麒麟吃了顿云山当地有名的特色菜。
酒足饭饱之际,井玫瑰问了他父母的生辰八字,然后掐算出了适合迁坟的吉日吉时。
“后天是个好日子,明天先让他们在龙嘴里挖好新坟,记住,动土第一下的时间一定要在正午,不能超过一点半,最好是十二点到十二点半之间,阳气和龙气都最盛。”
她说得郑重,符兵不敢掉以轻心:“那我现在就给村长打电话,对了,那具体位置呢?咱们是不是忘记去圈地方了?”
他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赔笑,没敢质疑井玫瑰忘了。
“龙嘴就一块,只要在龙嘴里面都没问题,你应该知道地方吧?”井玫瑰也想到了:“我应该和你亲自去圈地的。”
符兵继续求证:“没事的大师,我就是想问问,只要在里面,就不会有误差是吗?”
井玫瑰见他如临大敌的模样,道:“要是你不嫌麻烦的话,我们就明天再去一趟你老家,只是这样就要辛苦你多跑一趟了,我们晚上还是想回市区住,等后天早上再过去。”
孟麒麟抬眸看了眼说话的少女。
“没问题!没问题!我包接包送!”符兵一连说了两个没问题,笑着开了个小玩笑,神色轻松不少:“那就再麻烦大师一次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符兵又开车载着他们回了老家。
老村长正在田地里除草,远远看见了,激动地从田里上来:“符兵,你怎么又回来了?你父母迁祖的时间定好了?我昨天晚上还在想你会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呢!”
他话太多,符兵还要托他办事,只能耐着性子应付:“嗯,定好了,就明天,你上午去给我找几个力气大的小伙子来,中午去白鹭山动工。”
“行,老叔这就给你去找人!”老村长草也不除了,乐颠颠地就往回走:“我先去喊我家孝成!”
等了半个小时左右,老村长带着五六个扛着锄头和电锯的青壮年回来了。
符兵看了他们好几眼,老村长便热情地给他介绍,这是某某孙子,那是某某儿子:”你当年出去的时候他们都还是小屁娃子呢,不认识正常。”
“嗯。”符兵应了一声:“走吧。”还没忘了招呼两位重量级人物:“大师这边请。”
说完走在前面带路,井玫瑰和孟麒麟跟上他,其余人在后面好奇不已。
老村长给他们解释:“那是符兵请回来的地仙老爷。”他还是执着地认为地仙是孟麒麟,于是没特意剔出说明。
然后那几个“苦力”便也跟着默认孟麒麟是看风水的。
一行人很快到了白鹭山上,因为提前说定了,符兵没再去找这边村里的人打招呼,直接领着人来到“龙嘴”处。
井玫瑰奇道:“这里环境优越,树木茂盛,怎么龙嘴这块地只有草?”
老村长接茬道:“你个小丫头不懂,这样还好些啊!省得我们锯树啦,直接挖坑就行,省时省力还不好啊?”
符兵眉头一紧,上前一步想对他解释:“她才是……”
井玫瑰用眼神制止了他,动了动嘴,无声说了“没事”两个字。
有些人活了一辈子,只认为自己是对的,只要别人说的和他想的不一样,他就会认为是别人在骗他,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错,和这种人多说无益,她从来不是靠别人嘴上的肯定来做事的。
符兵便对干活的几个人道:“记住地方了吧?现在不动工,等中午十二点之后再挖。”
老村长道:“现在不动工?那你怎么不早说呢?他们几个都还要干活呢,听说你这里需要帮忙,拿上锄头什么的就来了,这闹得,不是浪费大家的时间吗?符兵,你这考虑不太周到啊。”
又是这副说教的口吻,符兵咬着牙告诉自己再忍忍:“大师说了,要正午动工,要是你们嫌我耽误你们的时间了,那我就另外找几个人吧,不浪费你们大家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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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年轻人偷偷用手拉了拉老村长的衣角, 老村长忙道:“那怎么行呢?这不都说好了吗?符兵啊,老叔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嘴巴多了点, 你看你,老叔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还能不知道我吗?怎么还跟老叔较起真来了,这孩子!”
符兵深吸了口气,强行按下想发火的情绪:“愿意干就别说太多。”
又看向井玫瑰:“大师,我送你们回去吧。”
“不等他们挖好?”
“都带他们亲眼看了地方,这就够了, 待到中午这里也没处吃饭。”他没背着村民, 直接点明了他们丑陋的嘴脸。
好颜面的老村长当时就不干了:“怎么没地方吃饭呢?符兵,上我家吃去啊!我让你婶子做饭, 就是昨天也不知道你们今天就会来, 家里没有提前买什么好菜,这街上又有两里路,要是你愿意的话,就开车帮我去街上带——”
符兵实在听不下去了, 不仅他自己听不下去,他还怕井玫瑰和孟麒麟也听不下去, 有这样的老乡,真他娘的丢人啊。
他在心里爆了句粗。
井玫瑰也发现这位村长确实令人喜欢不起来:“那就走吧,明天再来。”
转头叫了声孟麒麟:“孟哥。”
“嗯。”
三人不顾老村长的“热情挽留”执意驾车离开, 回到云山市,然后第二天依旧和前一天一样, 早晨再次赶赴村子。
起棺费了一番功夫, 毕竟要先将外面那层糊住土层的水泥撬开。不过好在干活的都不缺力气, 稍微用了点时间,也在预计的时间内起出来了。
井玫瑰朝符兵点了点头,他向老村长道:“开始吧。”
老村长便双手一抬,招呼“乐队”吹唢呐、敲铜锣,自己则点了一串长长的红鞭炮。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混合着敲锣丧乐一齐响起,抬棺的男人们大喊号子:“一二三起——”
老村长抢先走到最前面,一路撒纸钱,一行人浩浩荡荡从这边村后山转到对面村白鹭山,路上两边村子都有不少村民追着来看热闹。
来到“龙嘴”处,抬棺的人将棺木落下,停放在打好的深坑边上。
又过了大约十五分钟,井玫瑰看看天色,对他们道:“时候差不多了,安葬吧。”
几个人重新抬起棺材,小心翼翼挪动脚步,想要将棺木移到深坑正上方,谁知才走了两步,走在最前面左侧方的那个人忽然脚下一绊,整个人往前扑到地上。
他站的那一角,棺材一侧也直接落到地上,其他几个人吃不住力,眨眼间都将肩上的木架放下,老村长的脸上当场就变了。
“孝成!你怎么回事!”
人家迁祖你这抬棺的拖后腿,害得人家老爹老娘棺材都摔了,在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即使出岔子的是他亲孙子,他也没法厚着脸皮求情。
当机立断吼了一句孙子,老村长看向脸色黑得能滴出水的符兵:“对不住啊大侄子!我家孝成以前没抬过棺,你看这……你能不能……”
“别跟他计较”几个字,老村长到底没能厚着脸皮说出来。
符兵看向井玫瑰:“大师……”这一刻他对老村长甚至有恨。
井玫瑰早在那个叫孝成的年轻人摔倒后,第一时间就掐起手指,她抬头看向抬棺的几人:“你们做了什么?”
几个人被她问得愣住,面面相觑:“我们没做什么啊?”
井玫瑰又转向老村长:“昨天挖坑的几个人在哪儿?”
老村长不明所以,但也指了指人,点了几个抬棺的,又指出旁边看热闹的两个人:“就是他们挖的。”
井玫瑰又问了一遍:“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被点到的人狐疑不已:“我们什么也没做啊,这棺材落到地上又不关我们的事,刚才大家都看见了,是他家孝成弄的,又不是我们弄的。”
“昨天打坑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异常?”几个人的视线顿时全都不由自主瞟向一个人,老村长,连他亲孙子都看着他。
这事是由他主持的,井玫瑰想到这里,便又问道:“他们昨天挖坑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老村长支吾了一会儿,才如实坦白:“这……底下有人埋了,不知道是谁,我就让他们把骨头葬到那边一座坟墓的陪葬空坟里去了。”
在场看热闹的人都聚拢了过来,一个岁数比老村长还大点儿的老人道:“这地方,我说怎么好像眼熟,那不是那个叫李宽地的和尚埋在这儿吗?”
老村长的脸色登时一变,嘴唇嗫嚅了一下,想说什么似的,最终还是归为无言。
符兵问那老头:“萧伯伯,您知道是谁?”
老头看了眼老村长:“李宽地,谁不知道嘛,以前我们村里有个庙宇,起初香火旺盛,后来时代一变,里面的和尚就都走了,就剩一个李宽地。
“这事我们村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那个和尚收惊画茶都很在行,村里哪家小孩晚上睡不安生了,或者哪个晚上出去打鱼、走夜路上夜班的,不小心撞见不干净的东西了,那只要一找李宽地出马,一下就能给他治好。”
符兵不想听他翻旧事“讲古”,他只想弄清这坑下原来埋的人是谁。
“您说他是我们村庙里的和尚,那他怎么会埋在白鹭山这里?他的亲人现在在哪儿?”
萧老头笑了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谁?”符兵一头雾水。
萧老头:“还能有谁,不就是秀生老弟嘛。”
围观的人都看向老村长刘秀生,后者一张老脸憋得通红:“萧老哥,那都过去八百年的老黄历了,你提这个干什么。”
萧老头笑道:“人家符兵要了解情况,不然眼前这事不好收场啊,我这个知情人怎么能知情不说呢。”
符兵觉得他有点卖关子,只好接着问:“您说村长老叔是老和尚的亲人,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听我父母说过?”
“那都过去多少年了,李宽地又死在动荡中,在这里没个亲人,大家都慢慢忘记了他也正常。你要问老和尚和秀生老弟怎么是亲人关系,那还得从秀生老弟小时候说起。
“他几岁小人的时候,体弱多病,父母经常抱着他到处找医生,后来有一次出去看病没看好,回来刚好碰见李宽地,这个李宽地,他还懂点医术,一下就看出来秀生老弟是生了什么病,就给他配了点草药,熬好一喝,两天就活蹦乱跳了。
“这秀生老弟的父母吧,为了感激和尚,就让他拜了和尚做干爹,李宽地起初不肯啊,他说他一个出家人,要干儿子做什么。
“秀生老弟的父母就说,你这孤孤单单一个人,现在是无牵无挂,等年老了,总要个照顾你的人,就让我家秀生照顾你、给你养老,你如果说不要他养老,那等你百年就让他给你摔盆哭丧。
“就是这么着,李宽地同意了,和尚也是人啊,人心都是肉长的,他认了干儿子,就掏心掏肺地待他好,后来没多久闹起了灾荒,李宽地省吃俭用给秀生老弟开小灶、打牙祭,尽可能地接济他,秀生老弟就这样慢慢长大了。
“又过了几年,开始搞破除封建迷信,村里的庙被拆了,李宽地没地方去,住在别人家四面漏风的柴房里,没多久就得病死了,村里很多人说他是外来的,根不在我们村,不让他埋后山,尸体在外面风吹雨打两三天都没人管。
“最后我老爹老娘不忍心,就和我几个叔伯找到这边村,他们人好,说愿意让埋,我老爹就跟叔伯一起用门板将李宽地托到白鹭山埋了。这事村里没人知道,秀生老弟也不知道。大家就奇怪他的尸体怎么不见了,也没人去找过。”
这个故事一说完,山林久久陷入了沉默。
老村长的脸憋得暗红,仿佛被萧老头一个无形的耳光,隔空用力扇在他那张老脸上。
他想抵赖,也抵赖不了,萧老头读的书比他多,儿女也比他儿女成器,在村里的威望甚至稳稳盖过他,如果不是萧老头不愿意当这个村长,还轮不到他,所以眼下就算他抵赖也没人相信他。
何况萧老头说的都是实情,他确实……没有记恩,更没有报恩。
老村长一脸羞愤欲死的表情,他孙子孝成也好不到哪里去,面对两个村村民或鄙夷、或惊讶的眼神,紧紧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符兵感慨世事难料,心里也对那位仁慈宽厚的老和尚升起了敬意。只是现在因为老村长的缘故,害得人家死后还被掘坟,尸骨乱放,自己要担一半责任。
“大师,您看现在该怎么办?有补救的措施吗?”
“别急。”
井玫瑰又问众人:“昨天是谁下坑捡的骨头?”
老村长没逃避:“是我捡的,没让他们捡,我一把年纪了,不怕这些牛鬼蛇神,不讲究不忌讳。”
有人就嘀咕:“这么多年了骨头还没烂干净,这是不甘心啊。”
老村长眼观鼻,假装自己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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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村长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 好像真如他自己所说似的,一点儿都不在意,也不害怕。
井玫瑰清冷一笑:“你回去准备后事吧。”
老村长终于抬起眼睛, 瞪她:“你说什么?”他怀疑自己耳朵出现问题听错了。
“你最多还有三天时间。”井玫瑰又抛出一句话。
场面顿时一阵不明显的骚乱。
有人小声问:“这是哪个?是符兵的亲戚还是朋友?她怎么诅咒秀生伯伯?”
“什么亲戚朋友,我儿子昨天跟他们一起来挖坑,说了,那是地仙老爷!”
又有人啧啧称奇:“女地仙?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他们倒没有不信:“是啊,谁想得到女的也能当地仙呢?昨天我儿子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刚才棺材一落地,她就伸出手那样那样, 叫什么来着, 噢,掐指一算。
“那就是算命的人才会的招数, 这都是真把式, 你们看她旁边长得好看的那个男人就没这样算命,老村长还一直说那男的才是地仙,看人家都不搭理他。”
“嘿嘿嘿,看见了, 秀生叔老是这样,讨嫌!”
话音落, 又是一阵窃笑。
另外几个人关注点在于井玫瑰说的话。
“你们说,这地仙说的话准吗?”
“我看准,刚才她一算就算出来那坑地下有问题, 而且掘人家坟本来就是缺阴德的损事儿,秀生老叔是带头人, 昨天还炫耀符兵把这事交给他一手操办, 他又亲自下坟坑捡了人家的骨头乱扔, 他不死谁死?”
“哪里乱扔了?秀生叔不是说给埋到别人的陪葬空坟里去了吗?”
“这还不是乱扔?而且又掘了一座坟,缺了大德了!死也是应该的!”
“你怎么说话的?不都说了那是陪葬的空坟吗?”
“他说空坟就空坟啊?都陪葬了,怎么可能用空坟?”
“你这话说的可就好笑了,谁敢用活人陪葬啊?往前倒退一百年,方圆百里都没人干这种畜生不如的事!”
“呵呵——”
眼看两个人就要争个脸红脖子粗,旁边的人出来当和事佬:“你们吵什么?说些家常怎么还急眼了?秀生叔的事我们说了不算,等着看吧,要是地仙说的是真的,那就假不了,如果是假的也不会变成真的。”
又有人插嘴:“人家符兵是当大老板的,能被个骗子骗?”
“别争了,你们看秀生叔跟个没事人一样,他自己都不信,你们替他瞎操什么心!”
众人往场中一看,发现还真是这样,顿时觉得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尤其是刚才那两个差点争吵起来的,都悻悻闭上嘴。
然而事实真是如此吗?也不是。
老村长只是表面看起来镇定,实际上他心里早就七上八下了,刚开始是对井玫瑰出口惊人的愤怒,然后听见村民们的窃窃私语,愤怒一半就化成了怀疑,愤怒和心虚夹杂在一起,胸腔内的心跳犹如擂鼓声。
“你知道什么,就算你是符兵的朋友,也没道理吓唬我一个老人!”
符兵听他又用这一副倚老卖老的姿态说话,忍不住道:“井小姐是我请来的风水师,能掐会算,村长叔说话客气点!”
他声音故意放大不少,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
“还真是地仙老爷!”
“早就说了,你们不信,符兵是傻子吗?”
“那秀生叔真没几天活头了?”
老村长听见这句话,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当即双腿无力一下子瘫坐到地上。
他孙子孝成看见了,急忙上去想将他扶起来,可是老村长仿佛浑身失去力气一般,像滩烂泥似的一直往下滑,孝成一个人扶都扶不住。
正着急地叫着“爷爷”,旁边一个热心肠的大叔给他搭了把手:“来,我和你一起把你爷爷抬回家。”
孝成心里还有点舍不得那几百块钱,可是这里全是看他爷爷笑话的,没人会帮他把爷爷送回去。
“秀生叔这是吓破胆了吧?”
“我看是装的,村长的胆子小,这话你信吗?他胆小能当上这个村长?”
“怕死也是人之常情。”
孝成假装没听见村民们的议论,万万没想到下一秒炮火就转移到了他头上。
“这孝成也是,他爷爷吓得站不起来,他就借着机会一起跑了,人家符兵还没追究他爷爷的责任呢,还有,他把符兵父母的棺材落到地上了。这爷孙俩真是,还一起躲了。”
“这关孝成什么事?他一个年轻人,那棺材落到地上也不是他故意的,而且他抬的是符兵他爸的棺材,不是父母两个,你可别混成一团说了。”
“那倒也是,幸好符兵没让他父母的尸骨合棺,那可就是一下子得罪两个先人。”
孝成闷着头没说话,和村民合力将爷爷抬到家中,匆匆给远在外地打工的父母打电话,让他们赶快回家。
帮他忙的大叔还没走远,刚好听了一耳朵,等回到白鹭山那边,又将这件事告诉给了其他村民。
“不知道是真还是假,他就急三火四地打电话叫父母回来,万一三天后老村长还活得好好的,孝成可不是找骂吗?”
“你管他呢,看你的热闹吧。”
“你们快看,地仙又在数手指算命了!”
众人目光都看过去,井玫瑰确实又在掐指测算。
“这地方挖出来的尸骨没有化作尘土,就相当于有主,现在被人平白无故掘坟,风水也坏了,不能再用,得另外找个地方。”
符兵觉得自己头发都快愁白了:“那该怎么办?我父母的棺材都在这儿,等着下葬了,不会又要拉回原处去吧?”
“那怎么行?”井玫瑰诧异看了他一眼:“这是对先人不敬。”
又道:“先把这块墓地原主人的尸骨捡回来,去买口棺材,重新入土为安。”
“那埋哪儿啊?不得再找两个地方埋?这地方风水都坏了。”老和尚一块地,他父母一块地?
“不用,他还是埋这儿,他本来就埋在这里,这地是他的,他埋没事,别人不能埋。”
符兵懂了,可是他父母还没安葬,买棺材的事他不想亲自跑出去。
四下看了看,一个年轻人凑了上来:“符兵叔,我去买棺材吧。”
符兵见他有点眼熟:“你是?”
年轻人笑了笑:“我叫萧青,我爷爷说你腾不出手,让我跑一趟。”
原来是萧老头的孙子,符兵朝萧老头望去,果然见他冲自己点了点头,符兵心中一松,对萧青道:“那就麻烦萧伯伯和你了,加个微信吧,你去问要多少钱,到时候直接在微信告诉我,我给你转。”
萧青道:“没事,我先去了。”
“哎——”符兵想拦他没拦住,想了想觉得也不急于一时,现在一堆事,等事都忙完了,他总不会亏待萧青和萧老头就是了。
棺材的事有人去办了,符兵便又着急起父母的事。
他不想让村民说闲话,便压低了声音问井玫瑰:“大师,我父母的棺木摆在这里也不是一回事,您看该怎么解决?”
“先处理完这里的事。”
井玫瑰半点没受他急切情绪的影响。
符兵没忍住问道:“我也不和您兜圈子,您就给个准话吧,我父母的棺材是不是要在这里停放好几天?万一打雷下雨怎么办?”
井玫瑰:“不会。”
符兵问:“不会什么?是不会在这里停棺几天,还是不会刮风下雨?”
井玫瑰看出他是真急了:“都不会。”
符兵惊了:“可是不是要重新找地方吗?”
井玫瑰不疾不徐道:“别急,你忘了这里的风水走势是‘双龙戏珠’?这条龙不行还有另一条。”
符兵眼前一亮:“是啊!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大师,我这……我太着急了,真抱歉,多谢您了!”
“没事,你也是关心则乱。”
萧老头的孙子萧青半个小时就回来了,而且棺材铺的老板亲自开车将棺材送到白鹭山下,萧青上来叫了几个人下去,一齐将新棺材运了上来。
“棺材买回来了,村长说的埋骨的空坟在哪里,有人知道吗?”井玫瑰问那几个等着抬棺的青年。
有人举手:“我知道,我带你们去。”
“等等。”井玫瑰叫住他,转头看向还留在山上的萧老头:“老爷子,你愿意给李宽地捡骨吗?”
萧老头先是一愣,他孙子萧青以为爷爷不愿意,就对井玫瑰毛遂自荐:“大师,我来吧。”
井玫瑰却对他摇了摇头,仍旧笑着看向萧老头。
萧老头道:“我去。”
井玫瑰便让刚才要领路的青年带着萧老头去重新收尸骨,又让萧青几个把棺材托过去。
“记住,让你爷爷捡了骸骨,直接放进棺材里,不能沾其他人的手。”
萧青表情为难:“我爷爷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那老村长也捡了李宽地的骸骨,结果这位大师直接断言他活不过三天,要是他爷爷也……
“放心吧,这对你爷爷来说是好事。”能积累功德,给后代子孙带去福报,萧老爷子父母当年给老和尚收尸,也有福报。
井玫瑰说得一脸肯定与淡然,萧青暂时放下心了,跟她打了个招呼,喊着同村年轻人一起去运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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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啦啦一下走了不少人, 还有一些是跟着去看萧老头捡骨头的。
符兵问:“大师,待会儿把和尚重新下葬,是不是要做场法事?”
井玫瑰:“不用, 他的魂已经不在这里了。”
符兵惊讶:“那您怎么说……”
井玫瑰知道他想说什么:“李宽地的魂是不在了,但这并不代表老村长没做过掘坟的事。就算他不能亲自讨个说法,天道也不会让他平白无故受委屈,好人就该有好报,如果没有,那天道更不可能让坏人得到好报,天道是公平的。”
符兵懂了:“原来如此。”
他想了想, 又问:“可是大师, 还有句老话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呢, 那又该怎么解释?这对不上啊?”
“以讹传讹罢了, 一个人做了坏事,不可能还过着十全十美的生活,总会有不如意的地方,或是家庭不和, 或者情感不顺,这就是报应, 哪怕因果没应在他自己身上,也会应在他身边亲近的人身上。”
符兵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
他知道一个曾经靠着不义之财发家的人, 现在仍坐拥着一笔不菲的财富,身家比他还多好几倍, 身边永远不缺巴结的狗腿子, 女人更是呼之即来, 很多人都羡慕他的潇洒日子。
可现在被井玫瑰的话一点拨,符兵忽然还想到,这个人的家庭一点都不和睦,妻子虽然对他在外找情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夫妻俩之间也没感情了,两人据说过着相敬如冰的生活,而且一双儿女都不听话,嚣张叛逆,在学校经常欺负同学。
前段时间一个被他们校园暴力过的学生,偷偷将他们欺负另一个同学的场景拍摄了视频,并上传到网络,引发了巨大的舆论,最后这个人花了好大一笔钱公关,还用钱买那些被欺负过的学生闭嘴。
可惜钱不是万能的,因为学校也不止他一个家长是有钱人,没人愿意让校园暴力者跟自己的孩子读一个学校,最终校方顶不住学生家长的施压,将两个孩子劝退了。
这人不得不再花一笔钱给孩子买进另一个学校,因为那边一了解他孩子退学的理由,也不肯接收,没办法只能用钱砸了。
这不正好跟井大师说的对应上了吗?
符兵一个激灵,虽说无奸不商,但幸好自己行事有个度,从没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
他往萧老头捡骨那边的方向走了几米,心思一静下来,就迫切希望父母快点入土为安。
当然他走开也不全是这个原因,符兵刚才一不小心扭了下脸,无意中看到孟麒麟也看着自己,那眼神,嘶,怎么说呢,不吓人,但就是让他莫名感到脖子有点凉。
还是走远点吧,今天确实耽误他们的时间了,就别再打扰人家情侣“独处”了,条件有限,自己往外稍稍得了,争取不当电灯泡。
四周还有一些留下来等着看热闹的人,不过他们都有自己闲聊的对象。
主要是这地仙和那个可能是她男朋友的人,这俩人长得太好看了,跟电视里的明星似的,他们就算好奇也不敢往前凑,于是就都站在原地,小小声地说着各种八卦。
“你们说那个男的是谁啊?会不会是地仙的男朋友?”
“我看像,两个人外观挺相配的,我这辈子都没亲眼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地仙的男朋友会不会也懂这个?”
“你管那么多干嘛呢?这是人家小两口的事。”
“害,我不就闲得无聊随便问问嘛。”
……
众人离得远,当面说人又特意压低了声音,所以井玫瑰不知道,现在误解她跟孟麒麟之间的关系的人,已经从符兵一个人将要发展到他们一整个村的村民了。
她转头四下看了看,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东西,等目光看到孟麒麟时忽然醒悟,原来是……
孟麒麟专注地盯着她,认真时的她无疑具有比平常更令人移不开眼神的吸引力,只是她一直将注意力放在那些和他不相干的人跟事上,孟少感到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忍耐力正在逐渐一点点瓦解。
好在她没有完全忘记他,只是看她这带着点小惊讶的眼神,像是刚刚才想起他的存在似的,让孟麒麟颇为在意。
“怎么了?”他故意假装没看见她恍然惊觉的眼神,朝她走了几步,俩人面对面站着,相距不过半米。
井玫瑰不自觉地往后挪了小半步:“没怎么。”
符兵回头刚好看见这一幕,赶紧又把脸转了回头,谁没个年轻的时候啊。
“是吗?”孟麒麟又向前,填补她退后空出来的距离。
井玫瑰怕他继续靠近,心下一急:“我是想问你在这里等我会不会很无聊。”
孟麒麟心里的郁气一扫而空,眼里含笑,没再逼近她:“是无聊。”
井玫瑰眼神没和他对视,没发现这是在逗她:“早知道我就不自作主张让你一起。”
孟麒麟笑意微敛:“没关系,是我自己想来。”
井玫瑰敏感地察觉到他的情绪瞬间有些变化,狐疑地抬头看他,孟麒麟已经恢复了刚才那副冷淡矜贵又自持的模样,令人只敢远望不敢靠近。
她是个聪明的人,脑子一转就猜到大概是他误会自己的意思了,她真的只是单纯担心他在这里会觉得没意思:“我……”
正想解释,侧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萧老头已经给被乱埋的李宽地捡好骨头,他孙子萧青跟其他几个人一起将棺材抬了回来。
符兵问:“怎么这么快?”
萧老头子摇了摇头,脸上比去之前难看不少。
其中一个抬棺的小伙子年轻气盛,直接将真相曝光:“老村长太缺德了,根本没把人家的骨头埋进坟墓里去,就浅浅刨了一个坑,我们随便两锄头就给挖开了,萧青爷爷把骨头拣出来,我们就回来了。”
村民们一听,全都又惊又怒:“还有这种事?”
“这不怪人家小伙子说,就算是长辈又怎么样?缺德,实在缺德!”
“怎么昨天没听他们打坑的人说?”
有人起疑心,昨天参与挖坑的人纷纷出来辩解:“我们又不知道!”
“我们看都没看见,他说他自己一个人去埋,我们也怕死人骨头,他说不要我们去,我们就没人跟他去!”
“昨天秀生叔去埋骨头,自己带了一把锄头,他年纪大,肯定挖不动。”
“年纪大也不是做这种缺德事的理由!”
现场闹哄哄,这么多人你一言我一语,乱糟糟的都听不清人说话了。
最后还是符兵大喊一声“安静!”,才将场面给镇住了。
“大师,您看这怎么办?”他询问井玫瑰,先前谁都不知道事情会比他们想的更糟糕。
今天毕竟是符兵办大事,他一说话,众人都给他面子,又听见他问地仙怎么解决,纷纷盯着井玫瑰,看看她会怎么说。
“事情已经发生了,人死如灯灭,怎么补救都无济于事,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谁做错了事,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符兵一听就懂了,老村长来这一手,怕是会死得更快。
既然没自己什么事了,那就埋吧。
他大手一挥,示意抬棺的人将棺材下葬,又招呼萧老头:“劳烦您给放几响鞭炮吧,冷冷清清的也不像样。”
这事本来是老村长的活儿,符兵迁祖是大事,买了足够多的鞭炮钱纸,老村长喊了个人用箩筐和扁担挑着,他走在所有人前面,一边撒钱纸一边放鞭炮。
现在老村长腿软头晕被抬下山了,符兵就请萧老头接过这个活计。
棺木很快被放下去,符兵让埋土的小伙给他一个铲子,帮着他们一起将坟土堆起来。
他放下铲子,抹了把额上的汗,也算自己一份赔罪的心意吧。
鞭炮又响了起来,一行人抬起符兵父母的棺材,浩浩荡荡向另一个“龙嘴”前进。
路不远,就是有点绕,毕竟是在相反的方向,符兵看着左右紧紧跟随的村民们,暗笑一声,农村永远不缺爱看热闹的人。
说起来还是他沾光了,给父母迁个坟还有这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送葬。
等到了目的地,符兵赶紧请井玫瑰掌眼,看看这块地能不能用,心里不住地祈祷,千万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井玫瑰环顾四周:“风水跟我想的一样好。”
符兵松了大一口气,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不过这还不算完:“大师,那什么时候能下葬?”他很担心要等很久,好日子不常有,之前错过了,下一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井玫瑰掐了掐手指,展颜一笑:“你运气不错,老天爷都在帮你,今天晚上又有一个好时辰。”
原先算时间,只算到今天的日子不错,适宜安葬,具体时间只算了刚才那个,定下来之后井玫瑰就没接着往后算了。
不过她心里有直觉,今天应该还会有另一个合适的时间,所以符兵着急问她的时候,她让符兵别急。
幸好祖师爷保佑,她的直觉没有出错,不然少不了一番波折才能把事情处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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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兵一听, 心彻底放回肚子里了,脸上的笑意浓浓:“是我走大运了!”
井玫瑰:“现在时间还早,你是怎么打算的?”
符兵琢磨了几秒, 道:“大师,我跟您交个底,现在我父母的棺材已经挖出来了,没再次安葬之前,我都不放心下山,毕竟……”
毕竟有老村长这样缺德的例子在前头摆着,他真担心有那脑子不对劲的人偷偷冒出来作怪。
井玫瑰:“那就不下山了, 待会儿过了中午, 两点左右,你再叫人挖坑。””哎, 我记住了。“
符兵听她的意思, 也会留在山上,也没虚伪地劝她下山,他确实希望井玫瑰能留在山上一起,万一有个什么意外还能及时帮忙, 当然了,没事最好, 只是防患于未然罢了。
井玫瑰道:“我们去附近转转。”
“好的,大师,您请便。”
井玫瑰和孟麒麟走后, 他朝萧青招了招手,后者小跑过来, 符兵问:“你微信号多少?”
萧青:“兵叔, 那棺材钱就不用了, 我爷爷说算我们自己家的。”
符兵:“不是那事,我有别的事请你帮个忙。”
萧青这才拿出手机,俩人互加了微信,符兵给他转账一万元。
萧青的手机差点吓得掉地上:“兵叔?不是说不用了吗?”那棺材也没这么贵啊。
他想点转账页面那个“退回给对方”,符兵忙拉住他的手,还自己给他点了接收。
“你听我说,我父母还没入土,我现在不能下山,大师说她也留在这里,现在快中午了,你找几个人,去山下挑几条椅子上来,最好是再弄张桌子,对了,你家现在是就你和你爷爷在,还是?”
“我爸妈也在家,他们前几年就没去外面打工了,自己在村里承包土地种果树。”萧青介绍道。
符兵拍拍他的肩:“好,那兵叔就再麻烦你,请你妈给我们做一顿中午饭,你再给想办法送上来,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就是……”那就算吃饭也要不了一万块钱啊,萧青怕回头他爷爷骂死他,不敢收钱。
符兵给他做思想工作,说这次他和他爷爷帮了自己大忙,不能让他们还倒贴钱和人力。
萧青看向他身后:“兵叔,你别说了,我爷爷来了,你直接和我爷爷说吧。”
符兵回头一看,萧老头子果然站在自己身后:“符兵,你找萧青要干什么?”
他看见两个人站在这里嘀嘀咕咕好一会儿了,就过来问问。
符兵将刚才对萧青说的事复述了一遍。
萧老头道:“事我们给你办,但是钱你得收回去。”
符兵同意了:“行!”他这还没走,走之前给现金也一样,不过这话就不用跟这对爷孙讲了。
萧老头又问:“要喝的水不?”
符兵:“要的,多带点水,杯子要一次性的。”
他自己是无所谓,就是大师和他男朋友,明显身家不菲,应该比较讲究这方面的卫生。
萧老头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带着孙子下了山。
井玫瑰和孟麒麟在山林中并肩漫步,走到一处能看见山下河流的地方停了下来。
“不出意外,我们明天就可以返回南市了。”井玫瑰道,她是想问孟麒麟,要不要提前订票。
孟麒麟:“后天再走。”
“为什么?孟哥你还有别的事吗?”
“明天休息。”
原来是为了她,井玫瑰赧然:“我还好,没用我出什么力,可以不用休息。”
孟麒麟只坚持道:“后天走。”
“好吧。”井玫瑰只好答应。
过了一会儿,她想起一件事:“对了孟哥,这个给你。”
她伸出手,在阳光下摊开掌心,一颗莹白如玉的丸子呈现出来。
孟麒麟伸手拿过:“丹药?”
井玫瑰:“是辟谷丹,吃了这个就可以不用吃饭了。”
孟麒麟没有吃,慢条斯理从裤袋里掏出一条洁白如新的手帕,将丹药小心包裹起来。
井玫瑰:“现在可以吃了,快到中午了。”
孟麒麟反问:“你自己呢?”
“我不饿。”她修为日渐精进,现在可以好几天不吃饭。
“我也不饿。”
井玫瑰没强求:“我们回去吧,要是离开太久,那个符老板恐怕会担惊受怕。”
她料想得没错,符兵发现他们两个人说是转转,结果一晃大半个小时过去,还没见着人回来,心里正七上八下的。
等井玫瑰和孟麒麟的身影一出现,他就赶紧迎上来:“大师,你们回来了,快来坐。”
他给俩人一人搬了一张木椅,井玫瑰下意识去看身边的男人:他会坐吗?还是先用手帕擦“干净”?
孟麒麟这回却像没了洁癖似的,轻飘飘看了一眼就坐下来,井玫瑰不知道的是,他不是不想擦椅子,只是手帕现在还包着那颗辟谷丹。
井玫瑰见他没说什么就坐了,便跟着坐下,一抬眼,又见萧青和一个年轻人抬着一张桌子过来,桌上还摆着一个茶壶、一摞一次性纸杯。
符兵冲俩小伙子挥挥手,他们又往山下去了,他自己乐呵呵地给井玫瑰倒水:“大师,来喝杯水,孟先生,您也请。”
井玫瑰道谢接过,是有点口渴了,见孟麒麟也喝了小半杯,暗道符兵做事还挺细心。
“大师,我叫萧青他家里给我们做点吃的,待会儿会送上来,这荒郊野外的,就委屈二位了。”
井玫瑰情绪不明地看他一眼:“我们不委屈,委屈的是令尊令堂,你在他们坟前大摆席面,却没给他们上供,恐怕你夫人的噩梦要多做几晚。”
符兵傻眼:“大师,你的意思是我父母还在这儿?”
他一说完,其他看热闹的村民顿时觉得浑身不对劲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这都中午了,该做饭了。”
“对对,走吧走吧,别打扰人家了。”
围观群众一下子全走了,就剩下他们三个。
“不在。”
符兵:“那您怎么说……”
“你的行为对先人不敬,这是不对的。”井玫瑰怕他不重视,就换了种会引起他注意的说法:“对你自身不好。”
符兵急得说话都不利索了:“那、那该怎么办?萧家这会儿菜应该都做好了,没多久就会送上来了。”
井玫瑰无奈摇头:“把这桌席面上供不就行了?”
符兵脱口而出:“那我们吃什么?”
井玫瑰:“我和孟哥不用吃,等供完你父母,你可以吃。”
符兵懂了:“噢噢,要等我爸妈他们吃完我才能吃是吧?原来是这样。”顿了顿,又不放心地问道:“那我不会吃出什么毛病吧?”
“供品本来就可以吃,有种说法是吃了供品就相当于接受福泽。”事实没有那么玄乎,但也吃不坏肚子。
符兵终于不担心了,可井玫瑰和孟麒麟的午饭还没有着落:“那大师,你们不吃是不是因为……”嫌弃他父母“吃过”?
他犹豫着,只说了半句,没把话说完整。
井玫瑰解释:“你不用多想,我是修行者,你应该听说过‘辟谷’吧?修士遇见突发情况,两三顿不吃对身体没有问题。”
符兵不操心她了,又眼巴巴望向孟麒麟:“那孟先生呢?”
他一直觉得这位孟先生很眼熟,昨天晚上回去想了很久也没想起来,最后还是打电话给南市的友人询问,才得知孟先生居然是南市孟家的少爷。
所以他刚才才让萧青一定要好好准备吃的喝的,生怕怠慢这两位贵人。
井玫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我给了他我炼的辟谷丹,可以不用吃饭。”
符兵眼里骤然放光:“大师,您会炼丹?您卖丹药吗?除了辟谷丹还有别的吗?”
井玫瑰无奈一笑,刚才犹豫要不要说,就是担心会发生这种事:“抱歉,符先生,我现在不卖丹药了。”
符兵眼里的光暗下去,井玫瑰不忍心,又解释了几句:“因为之前卖丹药,最后引发了不好的事。”
就是吕奇那件事,听说吕奇一开始的身体很弱,她偶然想到,如果当初没给那群男生丹药,让大家的体力值都往上猛涨,他捅旷嘉的那几刀不一定会得逞。
“所以非特殊情况,不考虑再对外售卖丹药了。”
她有一次仔细想了想,最后就是这么打算的,如非必要,不会再卖给普通人了,自家人吃可以,对外就不必了。
她做的职业具有很强的特殊性,不适合在普通人范围内广泛传播。那样对她、对黄家人都没有好处。
不过宋雨帮她售卖的那些美容养颜的丹丸,倒是无伤大雅。
想到这里,她便对符兵道:“辟谷丹、淬体丹这些没有,不过美容养颜的有,比如美白瘦身这些,你夫人要是有需要可以找我购买。”
符兵又激动起来:“要的要的!我夫人天天喊着要减肥,还去美容院打什么瘦身针、美白针,我听着都担心,大师您的丹药是怎么卖的?”
井玫瑰报了价钱,他各自要了十颗:“我先买回去给我夫人试试,要是她喜欢就继续跟您购买可以吗?”
井玫瑰:“可以。”
还不忘叮嘱他:“切记服用时不能贪多,更不能当饭吃,身体恐怕承受不住。”
“好好,我会告诉她的。”
符兵喜滋滋地将丹药收起来,没多久萧家人就送饭菜上山来了,鸡鸭鱼肉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还有一海碗新鲜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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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玫瑰让符兵拿来线香, 在两口棺材前点燃,拜了三拜,诉明这是符兵这个做儿子的, 给符家父母的供品,一番孝心,请他们笑纳。
将线香插进棺木前的土地里,拿起纸钱焚烧,让符兵好好作揖,完毕后又拿起燃烧一半的纸钱来到桌前,让它烧完。
“别靠近桌子。”
井玫瑰对萧家人道。
萧老头点点头:“我们懂的, 这是上供。”心里却纳闷, 一开始不是说是给地仙准备的午饭吗?
井玫瑰又对符兵道:“给你父母倒两杯水。”
符兵心里有点打鼓,大师不是说他父母没在这里吗?怎么又让他们别靠近桌子?
想是这么想, 但井玫瑰指名让他端茶倒水, 他还是硬着头皮上了,心里不住地念叨着:老爸老妈,你们可千万别来吓唬儿子我啊,吃好喝好, 晚上就安安心心上路吧。这次给你们二老找了个好地方,晚上可别再吓唬您儿媳妇了。
小心翼翼用纸杯子倒了两杯水, 胳膊伸得直直的,尽最大可能远离桌子椅子。
等上完供,符兵也没了吃饭的胃口, 随便拿了个水果啃了,就让萧家人把碗筷都给收走。
井玫瑰:“桌椅也带下山吧。”
孟麒麟没说话, 就是没意见, 那符兵自然也没意见, 实在累了可以找块草多的地方坐坐。
休息了一段时间后,符兵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给萧青发消息,让他带几个人来挖坑。
萧青很快带着人赶来了,一个个都是和他年纪相当的大小伙子,几个人都肯下力气。
只是这里不像刚才另一边埋人的地方,这块地方没人动过,要正经弄个有点规模的坟墓出来,还需要砍几棵大树,锄一锄草木。
花的时间稍微比较长,等挖好一个新坑,太阳都快落山了。
符兵光是看着都觉得费劲。
刚才起码有十次以上,他想将手机拿出来玩,最后都忍住了。
你问为什么,他每次想拿手机玩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看看井玫瑰和孟麒麟,见他们站在坑边看萧青他们干活,偶尔轻声说些什么,半点不耐烦都没有。
再看看他自己,一副离不开网络深受毒害的无聊模样,亏他年纪还大那么多。只能抹把脸,告诉自己再等等。总不能人家帮忙的在认真监督,他本人连自家的事都不上心。
等吧等吧,终于完工了,太阳也快下山了。
几个年轻人准备下山,问符兵晚上什么时候下葬,符兵也不知道,于是说:“这个要问大师。”
几双眼睛一起看向井玫瑰。
“只要天黑就可以。”
符兵:“那快了,再过俩小时就行了,你们先回去吃饭吧,我们的晚饭就不用准备了,待会儿我们办完事直接回市区。”
说着看向井玫瑰和孟麒麟:“大师,你们说行吗?”
“行。”
萧青说知道了,符兵又道:“别忘了带点水上来,还有杯子!”饭不吃,水还是要喝的。
已经走远的萧青挥挥手,示意自己听到了。
这会儿符兵实在挺不住了:“大师,我去给我夫人打个电话报平安。”
井玫瑰一点头,他就走了,拿出手机迅速点开,抓心挠肺一下午的心痒感觉总算消失。
不过给夫人打电话也不是骗人的借口,他得报备一下今天都发生了些什么事,还有他给他夫人买的美容丹药,得邀邀功。
电话一接通,符兵就迫不及待将这边的情况全说了一通,又说自己今天晚上才能回去,符夫人就在电话那头听着,都没说话。
等符兵说到他给她买了美容丹药,告诉她以后都别去给美容院送智商税了,符夫人才终于急了。
“你说什么,你花了这么多钱买丹药?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手机上网上得脑子进水了?这才是白送智商税给人家吧?
“我刚才就想问你了,那大师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两天我回娘家了,电话里你都没和我说,还没问你,就使劲吹大师多厉害了,你该不会是被骗子骗了吧?”
她一顿抢白,把符兵也给惊到了。
“不是,大师怎么就是骗子了?我去请她的时候你不也同意了吗?”
“我是想先让你试探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你那朋友不是说她是个女孩子,年纪又轻吗?我怎么知道到底是不是她家里为了她造势,故意吹嘘的。”
符兵忙解释:“这可不是吹嘘,大师的本事都是真的,她掐指一算,就知道那块地不能用,再掐指一算,就说老村长活不过三天了。”
符夫人惊讶:“这是怎么回事?你刚才没和我说这件事啊。”
符兵刚才主要是想告诉她自己会晚点回去,至于别的,那不是一笔带过嘛,见老婆想听,赶紧又从头到尾给她说了一遍。
符夫人这才道:“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不过我在娘家这几天没有再做噩梦倒是不假。”
“瞧,那不就是大师的本事厉害!”
符夫人的语气酸溜溜的:“这我哪知道?真不真、厉害不厉害,还不得看你老家那村长到底能活到什么时候?你该不是看那位井小姐长得年轻漂亮,才说人家厉害吧?我就知道,你们男人——”
“哎哎哎——老婆,话可不能乱说,大师她是有男朋友的,南市的孟家,你知道吧?孟家的孟少,就是大师的男朋友。
“这几天我们天天往返市区和老家,她男朋友每天都陪着一起,我就是给他们俩人当司机。老婆,咱们结婚这么多年了,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吗?”
符夫人哼了声,没再揪着不放:“晚上回来,把那什么瘦体丹给我尝尝,有用我就不找你算浪费钱的账了。”
“老婆你放心,我给你好好保管着呢!绝对忘不了!”
挂断电话,符兵才发现时间快过去一小时了,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变得昏暗下来,他怕耽误了正事,急忙赶回父母停棺的地方。
他前脚回去,萧青等人后脚就来了,除了那几个年轻人,就只有萧老头和他儿子儿媳,也就是萧青的父母,他们一家人拿了两个手电筒。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忌讳,白天赶着来看热闹的那些村民们一个都不见人影,当然符兵认为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今天白天被他问大师的那句话吓到了。
不来也好,符兵对这些无所谓。
又过了十几分钟,天全部黑透了,井玫瑰说可以下棺了。
年轻人们便开始行动,萧家人手里拿的手电筒不知道是不是电力不足,散发着微弱惨白的光,有点瘆人。放下棺材后,符兵让他们赶紧把土堆填好,别等待会儿手电筒彻底没电了,下山都不好走。
等全部弄好了,符兵才重重呼出一口气:“行了,就这样吧,墓碑我明天再回来叫人打新的。”
“好。”萧青第一个回道。
符兵笑了:“还有你们的工资,开夜工给我干活儿,得多付点儿。”
两个坑都参与挖了的人,至少要付双工资,最主要的是萧家,给符兵忙前忙后,辛苦费不能少。
白天他转给萧青的那一万块钱,当时萧老伯又叫孙子给退回来了,他得记住棺材钱也要补上。
萧青不好意思地笑笑,其他几个小伙子不像他这么含蓄,都高兴地说“谢谢符兵叔”。
接下来连夜返回云山市市区,符兵将井玫瑰和孟麒麟送回他们下榻的酒店,又点了不少吃的,让酒店工作人员给他们送到房间,然后才拖着一具疲惫的身躯回家。
第二天,符兵一人再次独自返回老家,去办理父母墓碑事宜,井玫瑰和孟麒麟则在酒店休息。
傍晚的时候,符兵向井玫瑰要了银行卡号,给他转了一笔不菲的数额。
井玫瑰以为他打错了,电话一问,符兵说没有,是他父母的事跟给他夫人买的丹药,还说他夫人觉得很好,叮嘱他一定要尽快把钱付给井大师。
事实不止如此,符夫人本来半信半疑地尝了一颗,打定主意,要是拉肚子了,她就立刻让丈夫去把丹药退了。
谁知道中午小睡了半个小时之后,整个人看起来居然容光焕发,跟吃了十全大补丹似的。
当时她就知道这是遇上真有本事的大师了,那些瘦身的、美白的肯定一样有用!
她顿时激动极了,恨不得每种都马上试试效果,可想起丈夫说的大师的叮嘱,只得暂时按捺住满腔兴奋。
本来想让丈夫再给她多买一些丹药囤着,可符兵告诉她,他人正在乡下,明天大师又要回南市去了,让她干脆等手上这些丹药吃完了再说。
符兵还对妻子道:“你不是说要等等,看秀生老叔到底死没死吗?就再过几天吧,正好也看看你还做不做噩梦。
“要是都灵了,咱们再去南市亲自拜访大师,再给她多送一些谢礼,到时候顺便再购买一些丹药。
符夫人一想,这样也行,两全其美。
井玫瑰不知道符氏夫妻还打算去南市找她,第二天和孟麒麟乘了飞机飞回南市,才落地就接到符兵的电话。
“大师,你真神了,老村长人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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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玫瑰对此毫不意外:“我现在刚下飞机, 等我回家再打给你。”
挂了电话,孟麒麟问:“符兵?”
符老板情绪激动,声音也大。
井玫瑰:“你听到了?是他, 他说村长死了。”
孟麒麟随意点点头:“车来了,先送你回家。”
机场距离市中心较远,大概过了两个小时才到黄家,井玫瑰邀请孟麒麟进屋坐坐。
“等下次吧,今天风尘仆仆,也没带礼物给爷爷和伯父伯母。”
他说得跟女婿上门似的,井玫瑰脸微红, 下达逐客令:“不送你了。”
孟麒麟唇角轻勾:“决赛记得叫我。”
等他上车走了, 井玫瑰拉着行李箱的拉杆站在门口,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说的是道教协会的试炼大会决赛。
“玫瑰, 真的是你回来了?”宋雨惊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井玫瑰回头:“妈。”
“我就猜会是你,在客厅听见汽车声音了。”她拉着井玫瑰的手:“这次出去累了吧?看你这小脸,都瘦了, 肯定没吃好,来, 快进屋。”
宋雨松开女儿的手,又想拉过她的行李箱,井玫瑰没放手:“我自己来吧。”
“没事, 妈给你拉,你这箱子又不重。”
井玫瑰没再拒绝。
宋雨走在前面, 但井玫瑰个子高, 很容易就看见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黄菲菲。
宋雨也道:“看我, 刚才都不记得告诉你了,菲菲今天也回家玩了,我去厨房叫阿姨给你们洗点水果。”
说完又对黄菲菲道:“菲菲,你先和你姐姐聊聊天啊。”然后扔下“姐妹俩”去了厨房。
井玫瑰没想到黄菲菲出去了还会回来,毕竟当初她走的时候,那副声泪俱下心如死灰的模样,很难不让人觉得她是真心想跟黄家一刀两断,现在看来嘛,应该还是以退为进。
黄菲菲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压根没打算按照宋雨的吩咐去做,甚至故意不和井玫瑰对视。
井玫瑰无所谓,她也不是上赶着倒贴别人冷脸的人,淡声说了句:“我去楼上放行李。”直接上了二楼。
等把衣服都收拾好,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宋雨应该回到客厅了,就下楼了,谁知黄菲菲居然不战而退已经走了。
宋雨郁闷叹气:“玫瑰你下来了?刚才菲菲她和你说什么了没有?怎么突然就要走?我留都没留住。这孩子,搬出去之后性格也变得奇怪了。”
井玫瑰:“没有。”
宋雨又叹了口气:“唉,走了就算了,本来还想留她在家吃顿午饭,她一回来说想吃家里做的鸭血粉丝汤,我都让厨房准备好了,结果……算了算了,不说了,越说我越烦。”
还让自己去她家玩,本来宋雨是有些意动的,也答应了,不过现在看着自己的亲闺女,觉得还是等等吧。
玫瑰刚回来,自己这个当妈的就撒手不管她出去玩,她自己良心也过不去。
井玫瑰察觉到宋雨对黄菲菲的慈爱,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心里有点闷闷的。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她这是怎么了?和黄菲菲争风吃醋?
“玫瑰?”宋雨的声音再次出现,井玫瑰这才发觉自己走神了。
“怎么了?妈?”
宋雨的表情变得耐人寻味起来:“妈刚才问你,你跟孟少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在一起啊?
“没有。”井玫瑰立即答道,仿佛稍微迟一秒就会被宋雨误解。
“唉……好吧,我还以为他会趁这个机会追求你。”宋雨难掩失落地说道。
井玫瑰:“……”沉默是金。
吃完饭又小睡了会儿,井玫瑰拨通符老板的电话,对方接到电话后很激动。
“大师,您终于打电话来了!我早几个小时前不是和您说了,我老家那老村长没了吗?”
“嗯。”井玫瑰浅浅应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符兵果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倾诉欲,接着说道:“我回老家给我爸妈打墓碑,才开车到我们那儿的小镇街上,就接到萧青的电话,说村长昨天半夜突发恶疾去世了,今天早上他孙子才发现。”
“听说他孙子当时把他抬下山后,就打电话把在外打工的父母叫回来了,结果现在还在路上,老家这头就说人没了。”
他说起这些不仅不觉得同情,反而义愤填膺:“人真不能做缺德事,做了就迟早会遭报应。”
“是这个道理。”
符兵话题一转,又和气一笑:“对了大师,我夫人说您的丹药效果特别好,想再跟您购买一些,您看方不方便啊?”
井玫瑰表示自己没问题,不过货怎么到云山去呢:“那我给你发快递?”
“不不不,不用!”符兵早就和他夫人商量好了:“我过几天携我夫人一起去南市,到时候亲自登门拜访。”
也行,井玫瑰答应了。
之后几天她就待在家里休息,顺便给家里养的三条狗炼点丹,将军现在用肉眼来看已经和一般的狗没什么两样了,甚至还很强壮,照顾大哥黄彦那两条狗的佣人每次给狗做营养餐都不会落下将军。
不过她从云山回来那天,将军躲在楼上没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黄菲菲到家里来了。听宋雨说,它平时在家很爱撒欢,跟大白小白两只总是到花园里去野。
这期间宋瞿还来了通电话,主要是询问符老板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
井玫瑰这才记起来还没跟他通过气,把酬劳转了一半过去,宋瞿痛快收下了,她又将符兵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在说到老村长遭受的现世报时,宋瞿唏嘘不已。
“这段时间就不要给我接生意了。”
宋瞿:“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吗?你自己已经接了?”
井玫瑰:“不是,这次去云山我机缘巧合之下,参加了道教协会的试炼大会,还进了决赛,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有消息了。”
“行啊,这是好事啊,对我们以后接生意有利。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参加决赛呢?后面是不是还有总决赛?”
“不知道,古三镜道长的弟子杜晨带他的师兄弟回去复命了,时间确定了他会通知我。”
宋瞿:“你们初赛是在云山?那看情况决赛应当也不会在南市本地了?一点风声都没有吗?”
“没有,等通知。”
“那好吧,知道时间了记得告诉我一声,我好准备公司正式开业。”
两天后,符兵带着夫人从云山过来了。
这次他们不仅想从井玫瑰手上再次购买一些丹药,同时还想正式对她道谢,把父母的祖坟的事儿办好之后,符夫人这些天都没有再做噩梦了,所以夫妻俩带了许多礼物。
宋雨高兴极了,热情地跟符家夫妻寒暄,还主动问他们想要哪种类型的丹药、什么口味的丹药:“只要你说得出来,我们玫瑰都能炼制。”
都不用井玫瑰自己开口,宋雨就给她又揽了一笔大生意。
黄家老少三代四个男人,就坐在另一条长沙发上,默默看着她舌灿莲花。
黄迟撞了撞黄彦后背:“大哥,你看妈,啧啧,咱妈可真能说,死的都能给她说成活的了,我看干脆让她去给我姐公司工作,干一个销售总监,保管公司利润蹭蹭往上涨!”
他压低了声音,还是被另外两个男人听见了,黄深易不轻不重地看了眼小儿子,黄迟就跟他爸嬉皮笑脸。
黄老爷子在一边也小声笑:“那你是随了你妈啊。”
“爷爷,这您就高看我了不是?我哪有我妈那么厉害啊!”黄迟耍着嘴皮子,一时忘了控制音量,一转脸就看见他妈隔着茶几瞪着眼看他。
黄迟不情不愿地闭上嘴。
黄老爷子呵呵笑了:“你看看你姐姐,像你大哥和你爸,都是搞事业的一把好手。”全凭自己实力赚钱,儿子孙子都在这儿,他话还是说得婉转了,没直接说儿媳妇嘴皮子厉害。
刚说完,宋雨的眼神再度看向这边。
黄老爷子:“……”
行了,他也不说了,也不知道怎么耳朵就这么灵。
符夫人要的丹药种类和口味,井玫瑰都有炼的现成的在,于是用精致的玉盒给包装好拿给他们。
符兵看见自己夫人的眼神一下就变亮了,跟夜里看见猎物的狼似的,便问道:“大师,这一共多少钱?”
井玫瑰:“按之前那个价格,打八折。”符老板带了这么多礼物上门,她粗粗看了眼,大多是高档保养品之类的,也不好占别人便宜。
符夫人道:“那就谢谢大师了!”
这也不是一锤子买卖,以后应该会长期从井玫瑰这里购入美容丹丸,她可以在其他地方补偿大师。自己和丈夫本意是跟大师交好,以后有机会再给她介绍一些生意。
双方说定,符氏夫妻很快带着丹药告辞。
井玫瑰对一家人道:“爸妈,爷爷,我过段时间要出趟远门。”
宋雨:“你这才回来几天,怎么又要出去?”
黄深易和黄老爷子倒是很开明。
“是忙工作吧?那你去忙,就是在外面要注意身体,吃好睡好,别仗着年轻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以后年纪大了有得苦头吃。”
“你爷爷说得对,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黄深易说得没黄老爷子那么多,但对女儿的拳拳爱意也是溢于言表。
黄迟:“姐,你又要出远门啊?什么时候走?不会明天就出去吧?”
黄彦更细心:“这次还是去云山吗?我给你派个生活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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