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走廊亮着一排半白不黄的灯,昏暗的光线中,一块块区域变得模糊看不清楚,几乎成为了死角。
轻微的吱呀声后,有人从门后探了出来,在发觉四下无人后,轻巧地一闪。
在门自然阖上之后,那里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白文学成功贴到了墙边,屏息潜伏着,朝着不远处的门靠近。
他警惕地注意着周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什么动静,其实他本来没什么害怕的,他胆子一向很大,但自从关岁理跟他说了那一句,他脑子里总会不受控制地猜想,什么见没见过的妖魔鬼怪都出来了。
他万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关岁理聊天。
前面墙边有了一道昏暗,大概是灯光出了什么问题,但正好方便他躲藏,距离他要守着的地方也近,白文学朝着那处缓缓靠近。
他将手探了进去,触手一片温热柔软。
下一刻,尖叫声顿起。
这是他的声音?他能叫得被踩了尾巴一样?白文学脑子都吓懵了,靠着肌肉记忆迅速后撤几步,拔刀抽枪一气呵成。
但是他有些窒息的大脑才忽然意识到,他好像没出声啊。
白文学后知后觉发现了不对劲:“谁?”
很快,他看见了从黑暗处连滚带爬出来的老大,老大指着他,气得手指头都在抖:“有本事单挑,吓人算什么本事!”
这种情况下,分明危机四伏,白文学看老大都快哭出来的脸,却很不给面子地笑了。
老大暴起揪着他:“你再笑,老子今晚上就帮着那不知道什么玩意,一起弄你。”
白文学才努力憋住了笑,他总觉得今晚他没准要缺氧。
三分钟之后,他和老大一起缩在那小块黑暗里,他的笑还没完全止住,老大没好气地磨牙。
“没良心的,老子要不是怕你以为我干的,才不出来。”
他们守着的,并不是刺猬头的房间,那房间他们守了也没用,跟他们一墙之隔的地方,熟睡的是那两个小姑娘。
而他们防着的,是比这里的怪物暴起更可怕的事情,自相残杀,那是他们不希望见到的结局。
见白文学居然没呛他,老大还有些不习惯,他换了姿势:“你说那小子真有这么大的胆子?”
白文学的神情严肃了下来:“我希望他没有。”
等待的时间每一秒都无比漫长,在听到那一声门响起的同时,白文学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身边老大动了动,一副要冲出去的样子,白文学按住了他。
老大不傻,他明白白文学什么意思,只是到了这个时候,这个人还想着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简直傻得离谱。
治安军要都是这样的,那联盟早就完蛋了。
但腹诽归腹诽,他还是静静蹲了回去。
刺猬头和小辫子同时从门后面瞄着,互相确认走廊没有异样后,先后从门里钻了出来。
两人汇合一处,渐渐朝着小姑娘的门靠近。
他们刻意压低的对话在狭长的走廊里被放大,所以依稀能听见一些。
“真要这么干吗?那可是两孩子,还那么小。”
“她们不死,死的就是我们,你不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吗?”
“可是,我总觉得……我们早就露馅了。”
“那也不怕,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对付得了这个。”
“真有你的。”
老大听得心头火起,挣开白文学的手就要冲出去,结果又一次被压住了。
他简直要疯了,这人什么意思?
“你仔细听。”
老大才忽然晃神,从那轻微的对话中抽回神来,走廊依旧很静,只是慢慢的,偶尔有那么一两点滴滴答答的声音。
而这声音,就在那两个小青年身后,越来越近……
他汗毛瞬间倒立了起来。
“怎么办?”
“一人一个。”
“能行吗?”
然而再不容他犹豫,那声音越来越响,甚至两个小青年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的时候,白文学忽然跃起。
他的口令一下,他和老大一人负责一个,裹着小青年就侧翻滚到一边,下一刻,什么黏了吧唧的东西砸在地面上,什么液体缓缓地流出,他们的手背被溅到的地方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但是不容他们分心,他们爬起来就朝自己的房间冲去。
然而,原地那东西并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样选择其中一个追去,在他们的感官中,他们就感觉,这东西忽然伸长了一截,分别缀在了两人屁股后头。
一股粘液泛着海腥气,四处甩动,粘在墙壁玻璃上,再顺着缝隙地面蔓了开来。
白文学跑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听着那声音还有一阵子生理性的恶心。
他肩膀上的刺猬头更是眼睛都木了,就差那么一下,要是没躲开,现在他早就被吃了。
他这个角度看得非常清楚,那怪物一身灰褐色看不清体态,几乎就是一团随意延展的肉泥,所到之处都会留下湿滑的液,但当他直立起来,就能看见他藏在软肉中的尖牙。
啪嗒啪嗒,那粘液从怪物身上落下。
嘴一张开,臭气熏天。
相比起来人鱼都算是好的了。
他咬牙看了眼手上的小型燃烧器,甩手一扔。
只是白文学刚好一躲,他连开关都没有碰到,那东西就脱手掉在了地上。
他绝望地啊了一声。
白文学听声音就知道那东西连保险都没开,就在那儿放一百年都没用,骂了声,可是他也没工夫再折回去捡。
他几乎跑出了生死时速,身后那股海腥气依旧越来越近,他终于摸到了门,然后反手一拍,把那追赶过来的东西拍在了门外。
下一刻,木屑飞溅,软肉撞开了木质的门,挤进了小屋。
他估算错误,屋子的防御机制失效,进来也白搭。
甚至入口都被挡住,他的屋子还连个窗户都没有,眼看连逃都没有地方逃了。
白文学把刺猬头一堆,拔出枪朝着软肉射击,那一枪枪精准地避开软肉臃肿累赘的肉,打在软肉驱动的组织筋脉上,将软肉的动作一次次打断。
甚至由于他的攻击连贯得可怕,那点射连在了一起,密密麻麻就像是连射。
刺猬头都看呆了。
可是终归不能长久,那肉依旧见缝插针地朝着里面挤进来:“还有吗?”
刺猬头一听就知道他问什么,可是那种东西他有一个都难得,更何况再来一个了。
白文学的心越来越沉,那软肉进来得越来越多,贴在天花板和墙壁上,大半个屋子都被填充,白文学压力越来越大。
他脑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手背在身后,一样东西渐渐在法涅斯权限的储物作用下成形。
忽然,有什么启动的声音,下一刻,一阵热浪从外贯入,软肉在那层热浪的膨胀下被瞬间撑爆,甚至最后一刻,那热浪毫无遮挡的扑过来,他清晰地看见那软肉被撑成一层半透明的组织。
最后炸掉。
白文学压住反胃,当机立断卧倒翻滚,他顶着这股余波躲在那里,脑子里的疑惑却一点都不少。
这分明是刺猬头刚刚丢掉的那枚小型燃烧器的威力,难道他判断错了?
其实刚刚刺猬头已经开了?
但没有时间多想,他一个踉跄爬起来,然后趁着剩下的软肉还没补上来,从被暂时清空的门窜了出去。
和一样跑出来的老大对上了眼。
然后一起看到了站在那堆软肉正上方,靴子一踩,就把最后一波燃烧器踩进软肉正中心的关岁理。
关岁理明显没睡醒,那一脚还带着些起床气,软肉都被踹得有些抽搐,随后他跳了下来,白文学也赶紧跟着撤退。
追上来的部分组织被他们灵活地绕开,击退,随后,那枚燃烧器最后一次启动,热浪再一次翻涌,追上来的组织急速地缩了回去。
身后火光冲天,那一堆软肉在火中剧烈地燃烧,汽化,在痉挛和挣扎中变得焦黑,没了动静。
但是容不得他们高兴,那焦黑甚至尚未完全形成,就被下面顶上来的新肉挤得掉在了地上。
那被烧过的肉更是粘连,从破掉的燎泡里炸出来更加焦黄的粘液。
老大没忍住,吐了,边吐还边甩了小辫子一下:“看看你干的好事。”
小辫子敢怒不敢言。
白文学终于得以喘息,可周围的味道实在不好闻,他喘都不敢怎么喘,他没问关岁理为什么出来,这个时候说这个也没有意义。
他脑子里选择了几个撤退的地点,但他心里其实也没底,这个时候,贸然过去,等着他们的东西不一定会比现在这个好对付,他刚要更关岁理商量,一抬头,就发现关岁理正看着刺猬头的房间,更准确地说,刺猬头如今不在里面,如今那是人鱼的房间。
白文学的心咯噔一跳。
大佬你能不能稳点。
这个地方才是最可怕的。
那要怎么打,他们还不想死!
白文学等人很怂,身后又是一走廊黏糊糊的烂肉,他们走在这肉堆上,偶尔还得应付这肉一部分组织恢复后暴起的反击。
只要再给这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点点时间,不用多,五分钟,他就能再爬起来把他们都吃了。
可是一想到那扇门后面是人鱼,他们顿时就觉得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了。
小辫子还想最后垂死挣扎一下:“可是不是说,我们得待在自己的房间吗?”
“深夜不用。”
啊?为什么?
不都是为了让大家待在自己的房间,然后就没有空房间给人鱼住了吗?
深夜为什么不用。
小辫子忽然想到自己刚刚畅通无阻进入老大的屋子,然后那屋子随后被怪物入侵的模样。
顿时语塞了。
不会是……为了方便有心人扩大灾难拉人下水吧。
那是来自规则的明晃晃的恶意,他如坠冰窟。
毫无心理准备的,关岁理直截了当推开了门,小辫子顿时盯住了那扇门,同时,所有人的心也都提了起来。
门被推开的同时,浅浅的一层海水带着那股腥气流了出来,他们脚边的软肉顿时就缩了回去,险些带得他们一滑。
看来倒是有用,那东西果然不敢进来。
屋子里人鱼眼皮子几乎阖了起来,一张床上新铺的床单滴滴答答在向下滴水。
关岁理直接拎着刺猬头,抓着他的手把人鱼摇了起来。
人鱼困倦地睁开眼,浑身都是被吵醒的不爽,这个表情,简直跟现在的关岁理如出一辙。
他越过战战兢兢的刺猬头,盯住了关岁理。
“你胆子真的很大,我要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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