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睡得太多, 卫汮现在没有一点困意，就这么看着路彦发了一会儿呆。
他等了很久，也想过很多次, 他想过路彦会不会到最后都不会跟他说这么一句, 也想过万一路彦能明白, 又会什么时候跟他说这么一句。
他想了那么久, 那么久，久到他都以为无望了，然后猝不及防地峰回路转了。
“真不知道是该骂你笨还是聪明。”卫汮低低地呢喃道。
在这样的时间, 这样的地点, 说出了最完美的答案。
“你是吃准了我现在会心软是不是？”卫汮轻拧了一把路彦的脸，“六年过去, 这方面也长进了是不是？”
路彦睡得跟头猪一样, 対卫汮的这些小打小闹毫无知觉，殊不知卫汮已经在他全身上下都报复了一遍。从拧，到掐, 到揉捏, 再到□□。
一遍下来，卫汮才觉得那口气没那么堵了。
“等过了这段时间，看我怎么收拾你。”卫汮要笑不笑地盯着路彦那张脸。
盯得久了，卫汮忽觉眼前这张脸比刚见面时尖锐了。卫汮伸手去摸了摸路彦的下巴, 没有感觉错, 是真的尖了。
卫汮忍不住又摸了摸, 带着灼热体温的下巴烫手的厉害, 卫汮指尖轻轻碰着, 然后捏了捏。
路彦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很轻的呢喃声，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得痛苦, 卫汮轻捏着下巴的手改为摸上脸，轻轻喊了声，“路彦。”
路彦没有醒，反而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轻声呢喃也渐渐有了发音。
卫汮弯腰侧过去，听清了路彦的呢喃。
“爸，対不起——”
卫汮摸着脸的手开始轻轻拍打，“路彦。”
“路彦醒醒。”
路彦不但没醒，反而脸上越来越痛苦。
“路彦醒过来！”卫汮声音更大了一些，手上动作也更加用力，终于在卫汮又拍了几下后，路彦睁开了眼睛。
卫汮看着那双全是带着后怕的眼睛，心里不是滋味。
“是不是做噩梦了？”
路彦看了卫汮好一会儿才认出来，然后伸手紧紧地把人抱住，“嗯，我梦见我爸死了，还好是个噩梦。”
卫汮身体一僵，抱着卫汮的路彦立刻察觉到了，问：“怎么了？”
卫汮摇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路彦渐渐僵了的脸色，然后看着他说，“原来不是噩梦？”
卫汮心往下沉了沉，看着路彦，“路——”
刚开口了一个字，卫汮就看着路彦紧闭了双眼，眼皮不断在抖动。
路彦在忍着。
这个认知让卫汮心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卫汮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送上自己柔软的唇，轻轻擦过，然后伸手抚上那双眼睛。
很快卫汮就感觉到了手心里的湿意，卫汮一怔，然后亲地更加用力。
过了很久，卫汮才感觉到了路彦的回应，急促汹涌，像溺水中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
一吻毕，卫汮还没来得及反应，路彦就松开了他一个转身背対了过去。
“现在藏起来有什么用？”卫汮的语调还带着刚才的旖旎。
看着路彦有些僵硬的背，“还是说要给你看看我手上有多湿？”
卫汮的本意是想说你的眼泪都流在我手里，但是话说出来后，卫汮自己就先愣了。
背着身的路彦翻身过来，看着卫汮，“有多湿？”
卫汮怀疑路彦在跟他耍流氓，但那双眼睛干净的厉害，让他找不出证据。
把手递过去伸到那双眼睛跟前，“自己看。”
路彦视线扫过，看着卫汮细长的指尖都带着水渍，一张俊脸难得透了一点颜色。
“看清楚了？”卫汮不是轻易能放过人的性子，穷追不舍才是他的本性，只是在一天一天无望的日子里收敛了。现在有了盼望，本性就像是尝到了初春滋味后的小草一样不断冒了出来。“要是没看清楚我不介意再给你看清楚点？”
“怎么个看清楚法？”路彦太了解他，要不迎难而上，対方只会更变本加厉。
卫汮直接把手呼到了路彦眼睛上，“看清楚了？”
不只是看清楚了，更是感觉到了，一手的水，糊地路彦眼睛都睁不开。
路彦把手拿下来，靠近唇，在卫汮莫名的目光下，亲了上去。
卫汮浑身一凛，看着路彦，“你”
卫汮以为路彦只是想打击报复，没想到这个动作一旦开了头就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而且対方的目光一直紧盯着他，周围温度逐渐上升。
卫汮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路彦。
这本事也长进了。
这是卫汮此时此刻脑中唯一闪过的念头，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很快身体就被人拉了下来。
……
结束后，这一次卫汮没再收着，一脚狠狠地踢向了路彦。
路彦被踢得猝不及防，掉下了床也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被躺到了地上。
卫汮拢了拢衣服，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躺着的人，颐气指使：“去做饭。”
吃饱喝足的路彦没有资格拒绝，还有一点满足，但是这里可以想见并没有什么可以拿来做饭的东西，可能连米都没有，唯一可能有的就只有方便面，保质期长，应该还没有坏。
“泡面吃不吃？我现在点外卖，泡面随便先垫一垫好不好？”
路彦从地上爬了起来，睡梦中醒来时的痛苦在那张脸上已经看不出分毫，卫汮收回视线然后対上那双带着些讨好的眼睛，“我要说不吃，你能做出别的？”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果有东西——”余下的话在卫汮逐渐讥讽的目光中渐渐收住，“我现在去煮泡面。”
卫汮一个翻身重新躺了下去。没有想到有些人看着正正经经，真吃起肉来根本让人招架不住。卫汮躺在床上，酸软的四肢和快被用废的腰让他连动弹一下的意愿都没有，只能干尸一样躺着闭目养神。
想睡一会儿，但饿的咕咕叫的肚子和还亢奋着的神经让他也没有办法入睡。
煎熬了十来分钟后，卫汮在一阵香味里睁开了眼睛，平日里就闻着很香的泡面，在此时此刻只会更让人欲罢不能，卫汮看着那碗已经端到床边的泡面。
酸辣的味道让他食欲大开。
“外卖已经在来的路上，这个先少吃点垫垫。这个太辣了，你别多吃。”
这会儿已经被压榨了干净的卫汮哪还管路彦在说什么，拿着碗就大朵快颐地干了起来，几口下去，面就见了底，路彦半途想收碗都来不及。
“还有吗？”卫汮问，真的被饿狠了，这么一碗下去还跟没吃一样。
“没有。”路彦说，其实楼下还有一点，但是这面太辣，路彦想到卫汮的胃，他就不会再让人多吃。
“没吃饱。”卫汮盯着路彦说。
路彦一愣，不是他思想废料，只是房间里暧昧旖旎的氛围还没散去，空气中都还飘着激.情的余韵，要让他不多想简直就不能算是一个男人。
目光刚无意落向某处，就被卫汮一脚踢后退了几步。
“路彦。”
路彦收回眼神対上卫汮目光，摸了摸鼻子，“那什么，我去催催外卖。”
卫汮盯着路彦疾步离开的背影，怎么想怎么觉得不解气，下了床，没注意动作，嘶一声脱口而出，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卫汮咬着牙，盯着已经人去楼空的门口，脸逐渐发黑。
路彦再次返回卧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卫汮黑着脸靠在床头，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怎么了？”路彦走过去。
卫汮咬了咬牙。
这一次路彦很快明白了，看着卫汮，“真有那么不舒服？”
卫汮狠狠瞪了路彦一眼。
“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路彦说着就开始动手。
卫汮脸皮算不上薄，但是现在要让人tuo他裤子，看那个什么，他也不能做到。躲避了一下，又嘶了一声。
“真受伤了？”路彦声音里透着紧张，眼神上下打量卫汮。
受伤不至于，但有几个动作做到了极致，快乐的时候又没注意，很可能是拉伤了。但卫汮不可能说，只是凶狠地盯着路彦。
“痛不痛？”这会儿路彦也不敢再用强，但又不放心，两只手一时间无处安放。
一开始自然是不舒服的，又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但后来逐渐被身体和心理上的满足取代了，不然他也不会放.纵路彦一次又一次的掀衣服。
但这话卫汮也不可能说，只是觑着路彦让人心惊胆战地去猜。
“下次我会注意。”路彦这会儿想不出还能说什么，就蹦出了这么一句。
卫汮当即目光就变了，从凉到冰凉，冻的路彦感觉自己温度都没了。
但没有下次这样的话路彦就是扔了良心也说不出来。初尝.滋味，他怎么可能放得下。但迎着这样冻人的目光，路彦又必须说些什么。
“那我以后轻点？”
卫汮薄唇轻吐，面带寒霜，“滚。”
路彦看着卫汮的脸开始自我怀疑，犹犹豫豫开口道：“难道真的有这么差劲？”
意识到路彦在说什么后，卫汮的脸是木的，收回视线，在心里轻嗤了一声笨死算了。
第72章 072
这个问题路彦远比卫汮要执着, 追着要答案。卫汮被烦的烦不胜烦，就差动手，外卖电话及时响了起来, 救了路彦一命。
外卖点的过分健康, 清汤寡水, 比起泡面差了十万八千里。
卫汮食欲顿时减了一大半。虽然还饿着, 但脸上的嫌弃肉眼可见。
“吃了对身体好。”
卫汮：“不还是地沟油？”
“酒店特供餐。”路彦说，“尝尝看。”
实话说，卫汮真的兴趣不大, 还不如以前高夏带来的, 看着就色香味俱全。
“试试。”路彦组装好了筷子递给卫汮，“会有惊喜。”
卫汮不冷不热地瞥了一眼路彦, 然后接过筷子, 随便挑了一个菜吃了一口，然后定定看向路彦。
“怎么样？”路彦问。
卫汮又夹了一口，然后说：“还行。”
路彦也不戳破, 这家饭店是他之前有一次和合作方吃饭无意中发现的, 当时就想着找最贵的，没想到就这么被他找到了宝藏，看着清淡，但只要吃一口, 味道就会在你舌尖上打开。
有一种妙不可言的意思。
“下次带你去, 现吃的味道更好。”路彦说, “我找到之后就一直想着要带你们去, ”
路彦顿了一下, 然后接着继续说，“现在总算是找到了机会。”
卫汮搜罗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能插科打诨的话, 只能朴素地问一句，“贵吗？”
路彦琢磨了一下卫汮这个问话的意思，他到底是该说贵还是不贵。
“怎么，这话这么不好回答？”几句话的功夫卫汮已经扫荡了一大半。
“要不然你猜猜？”路彦佩服自己能找到这么一个折中的办法。
这会儿卫汮也乐得配合他，“一千？”
路彦：“再猜。”
“往多了猜还是少了猜。”
“多。”路彦看着这会儿已经改为慢慢悠悠吃着的卫汮，心里的满足无法用言语描述，他好似等这一刻等了很久很久了。
“两千？”卫汮这会儿毛还顺着，心情也还可以，这种无聊的对话他还可以继续。
“再猜。”
卫汮觑了一眼路彦，“多了还是少了？”
路彦想了一下，“大胆猜。”
卫汮低头看了一眼手下的五个菜，量也不多，只够他勉强吃饱，竟然两千还拿不下来，卫汮瞥向路彦，“多少？”
路彦注意了一下卫汮的脸色，然后说：“五千。”
“咳咳咳”
卫汮吃呛了，看着路彦，“你说多少？”
路彦看着这会儿卫汮的脸色，干净利落地闭了嘴。
“五个菜五千？”
“你疯了吧？”
路彦不敢辩解，卫汮跟他不一样，他从小从来没为钱苦恼过，但是卫汮有，他妈改嫁前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改嫁后卫汮只一心想脱离那个不属于他的家，未成年时没有办法只能拿他妈的钱，但是成年后，卫汮就再也没有用过他妈的一分钱，甚至连以前用的每一笔钱都还给了他妈。
如果不是卫汮早已和那个家如此泾渭分明，路彦之前也不至于因为卫汮为了程一联系了他妈而那么苦闷和难受。
“你忘了，这几年我拼了命在赚钱。”路彦说。
卫汮：“你赚的钱不是说要留给我造？你那些钱几部戏下去，还能有剩？”
“能吧。”路彦相当认真地回了一句。
“好了。”路彦看着卫汮要暴走的神情，笑着说：“开玩笑的，就五百。”
卫汮：“很好玩？”
“让你生气了就不好玩。”路彦说，然后收拾了卫汮前面已经吃完了的碗盆。
看着路彦走远的背影，卫汮知道那句五百才是骗他的，这么多年谁还不了解谁，还以为过了六年能有所改变。但显然毫无精进，还是能被他一眼看穿。
路彦扔了一次性的碗盆，走到洗手池前把手冲干净，然后笑了笑，这会儿某人应该已经反应过来那个五百才是骗他的了吧。
路彦在洗手池前多待了一些时间，他要给某人留足时间去消化。
卫汮站在落地窗前，雪已经停了，光秃秃的枝丫上被雪覆盖了厚厚一层弯了下来。
“看什么呢？”路彦走过来顺其自然地握住了卫汮的手，十指交握，然后扣紧。
卫汮感受了一下手心里对方的温度，跟他差不多，烧退了。
“想不想出去玩雪？”路彦又问。
卫汮收回了落在雪上的目光，侧过头，“会像个傻子。”
“这里又没人。”路彦说，然后移开了面前的落地窗，拉着人走了出去，然后快速弯腰捧了一把雪塞进了卫汮衣领，看着卫汮木着脸站在那里，路彦哈哈放声笑了出来。
卫汮的回击是凶猛的，路彦看着自己满身的雪，一个不注意又被砸了个满头，从头发丝到脚后跟，没有一处干净的。
看着自己的杰作，卫汮木着的脸有了一点笑意。
但还不够。
卫汮突然提速跑了起来，然后在路彦懵逼的眼神里，把人压到了雪地上，伸手狠抓了一把雪，用力塞进了路彦脖子里。
“认不认输？”卫汮眼睛被白雪映得极亮。
路彦看得有些呆，然后被脖子里的冰凉唤回了神，接着笑着认输。
但卫汮并没有以因为对方认输而站起身，反而又抓了几把雪扔进路彦脖子，冻得路彦眼神都变了。
卫汮看着突然翻身在他身上的路彦，眼神凶狠凶狠的。
“我冷得很，给我热乎热乎。”路彦说。
卫汮：“要热乎回去。”
“你才能给我热乎。”路彦说完就吻了上去。
两人刚都在温暖的室内，衣服穿得都不多，背靠着雪地，没一会儿卫汮就感觉到了透心凉，还有脖子里化了的雪水，一路划过他温热的皮肤，冰的他直打哆嗦。
而唇上的温度，却烫人的厉害，冰火交加，给了卫汮最深的折磨。
路彦没敢亲太久，雪地里太冷，他怕卫汮受不了，很快就把人拉回了屋里，直接上了二楼把人推进了卫生间。
“把衣服脱了。”
“洗个澡，别冻到了。”触到卫汮不善的目光，路彦解释道，“我出去给你拿衣服。”
身上实在太冷，卫汮没有犹豫立马扒光了身上的衣服，光溜溜站着还没踏进浴缸，路彦已经去而复返。
四目相对，谁也不肯先挪开视线，最后路彦先动了起来，把衣服放在一旁，拉过卫汮亲了起来。
一个人的泡澡变成了两个人的混浴。
浴缸不算小，但要容纳两个成年男人还是显得十分拥挤，但这就方便了路彦。
最后卫汮赤脚踏出浴缸的时候，眸光都是散的，腿也是软的，路彦没给他机会踏出第二步，弯腰把人抱了起来。
路彦感受着手下嫩滑的皮肤，没忍住，又来了一遍。
卫汮本来是想拒绝的，但路彦全都挑了脆弱点攻击，卫汮没抗住，只能一起沉沦。
两人不知白天黑夜的厮混了几日，谁都没提疗养院里的肖敏，和带走肖敏的蒋宙开。卫汮也没接过任何一个电话，跟着路彦困了就睡，醒了就吃，有兴趣了就做。
日子惬意地让人一不小心就忘了时间，一个半夜，卫汮口渴想起来喝口水，发现本该在旁边躺着的路彦没了踪影。
卫汮出了房间，一路找过去，在最后一个房间的门缝里看到了灯光。
卫汮拧了一下门没锁，开门走了进去，被屋里浓重的酒味熏得顿下了脚步。路彦站在窗边背对着他，手里握着酒瓶。
曾经在他喝酒喝的最凶的时候卫汮想过等再看到路彦，一定要让他也尝尝这个滋味，但现在这一幕就在他眼前了，原来会让他这么心痛难过。
听到声音，路彦转了过来，手里还握着握了一整晚的酒瓶，“走吧，回去睡觉。”
路彦没有解释，卫汮也没想问，是他忘了丧父的悲伤不可能轻易散去。
“正好也想喝点，还有吗？”卫汮走过去。
“没了。”路彦睁着眼说瞎话，酒瓶里的酒都还在晃荡。
“困了，想睡觉。”路彦又补了一句，这一句让卫汮不得不停下然后跟着路彦回了卧室。
卫汮控制不住地想，这几天路彦是不是每天半夜都是如此。但其实卫汮想的还不够，是每天等卫汮睡着后路彦就会来，等喝得有睡意了才会回来，有时候一整晚都没睡意就会在卫汮还没醒前上床眯一会儿。
“怎么不睡？”再卫汮盯了他十分钟后，路彦睁开眼问。
“什么时候去疗养院。”卫汮率先捅破了这层纸。
路彦整个人都愣了，像是没有想到卫汮会说这句话，又像是还没有听懂卫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路彦问。
卫汮不打算让路彦逃避，直接道：“现在去不去？”
路彦像是年久失修的零件突然搭上了感应线，有了反应，“不去。”
然后翻身侧了过去。
“你不去，我去。”卫汮看了一会儿路彦背影说。
路彦睁着眼，也听到了卫汮的话，但是路彦不信卫汮能去，因为他连是哪个疗养院都不知道。
但那一刻路彦还是听到了卫汮下床的动静，终于没忍住，翻过了身。
第73章 073
卫汮已经下了床。
“干什么去？”路彦问。
“疗养院。”
路彦：“你连哪个疗养院都不知道, 你怎么去。”
卫汮：“我不能一个个找过去？”
这是个笨办法，但可行。
“你靠两条腿走吗？”路彦坐了起来。
“为什么不行？”卫汮拿过衣服，一件件往上套, 都是路彦的衣服, 他自己的衣服早就已经不能穿了。
“你真想去就等天亮。”路彦说, “路上雪还没化, 半路摔了跤都没人能发现。”
这意思就还是不去。
卫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孬。”
路彦脸色一凛，就在卫汮以为他会反驳的时候，路彦又躺了下去, 没再说话。
卫汮也懒得搭理, 拉开门就走了出去，一路走出大门, 被外面冰天雪地的冷空气冻地脸色一僵, 室内太暖和，而室外冷冰冰的没有一点热气。
卫汮把手插进口袋，踩着一地的雪走了出去。卫汮谈不上有多喜欢雪, 但是在明黄的路灯下看, 别有几分意境，卫汮看着看着就走了神。
然后真的在雪地里滑了一跤。摔下去的时候，卫汮的脸都是懵的。看着寂静无人的四周，脸色从懵逼渐渐转为木然, 手掌在地上撑了一下想爬起来, 却被身后一双手先一步扶了起来。
卫汮扭过头, 路彦在他身后, 把他揽抱着拉了起来。
“我是说了摔跤, 但没让你真摔。”路彦把人揽进怀里，“屁股摔疼了没有？”
卫汮站直身体后推开了路彦。
“我承认我怂了, 不要生气了，好不好？”路彦没有再伸手把人抱过来，但放低了声音承认错误，“但这件事上你也不能过分要求我，好不好？”
又撒了个娇。
卫汮的脸早已经被冻的木了，但听完路彦这两句话，僵硬的脸都生动了起来，“什么意思？”
“再给我一点时间。”路彦摸上卫汮的脸，想用手心的温度捂热它。
卫汮没说话，安静地看着路彦。
路彦轻揉了揉卫汮的脸，“至少让我睡完今天这一觉。”
卫汮被路彦一路拉着回了别墅，房子里的温度让卫汮浑身的血液都热了起来，冰凉的手指尖也跟着有了热气。
卫汮看向身侧拉着他的人，目光很静，脸色很平，但那尖锐的下巴替主人诉说着这几天的艰难遭遇。卫汮突然想到温暖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可能不是能那么快接受突如其来的噩耗。
卫汮神情缓了下来，“你要真不想去就算了。”
路彦推门的动作顿了一下，“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不是你说给你一点时间，不要过分要求你。”卫汮说。
“这么好说话我都有些不习惯。”路彦推开门把人拉进去，“那陪我好好睡一觉。”
卫汮看过去，这会儿的路彦跟刚才躺在床上的路彦完全不一样，卫汮都担心现在这个是不是受了太多刺激分裂出来的。
“你这是什么眼神？”路彦注意到卫汮的眼神问。
“你还正常吗？”不怪卫汮问的直接，他实在没有想到这种时候还能怎么婉转，而且婉转也不是他的个性。
路彦脱衣服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头看向卫汮，“什么意思？”这次路彦是真的不理解了。
“你刚还躺在床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现在又——”卫汮看了一眼路彦，考虑着措辞。
“又怎么了？”路彦停下的动作又开始续上，很快就脱得只剩里面的薄薄一件。
“——很像被什么附了身。”卫汮觉得自己找了一句不错的话。
路彦先是愣了愣，然后笑了出来，“附身？你是怎么想到的？电视看多了还是剧本看多了？”
卫汮一巴掌把人翻了过去，然后狠狠一推，路彦趴到了床上，“睡你的觉。”
这么一闹腾，离起床已经没多会儿时间，路彦闭着眼睛，想睡但是没有一点困意。
卫汮也闭着眼睛，刚在外面已经冻的十分清醒，这会儿也没什么睡意，生生熬到了天亮，察觉到旁边路彦有动静后，他也立马睁开了眼睛。
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的清醒。
卫汮动了动嘴巴，但路彦更快了一步，“走吧。”
然后卫汮看着路彦极利落地收拾完自己，在看到他穿的不多时还嘱咐了一句，“等一下，我给你拿件厚点的外套。”
两人出门的时候太阳已经升了起来，穿过云层，落在雪上，地上多了很多水渍。
“看来今天会冷。”路彦说。
卫汮看着突然就变得很正常的路彦，缓慢地应了一声，“嗯。”
车子开到半路，路彦说：“这家疗养院比较偏一点，因为周围环境好，空气也好，有点条件的都会选择这里。”
“当初你怎么知道这家疗养院的？”
这个问题很关键。
“陆叔在这里。”路彦说，“我跟你说过，陆叔，蒋宙开，还有我爸，包括我妈关系都很好。”
“他跟蒋宙开的关系呢？”卫汮又问。
“也不错。”路彦回答。
卫汮安静了下来，没有再问。
“怎么不问了？”反倒是路彦又提了出来。
卫汮：“没什么好问的了。”
“你是不是怀疑陆叔已经向着蒋宙开了。”路彦说。
“我怀不怀疑没有什么用。”卫汮说，“事实是怎么样的就是怎么样。”
“以前我爸妈帮了陆叔很多很多，甚至他有现在的声望也都是因为我爸妈帮的忙。”路彦说。
卫汮没有打断，也没有插话，这会儿路彦需要发泄。
“陆叔家里没有我爸妈好，所以他们俩每次都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尤其是我妈，天生心肠就软，见不得别人日子不好过，更别说是自己的好朋友。”
卫汮想到了他妈，软心肠他妈也有，但是——
卫汮强行拉回了自己的思绪，继续听着路彦说，“如果是你亲眼看着自己的好朋友背叛自己，伤害自己，你会怎么做？”
伴随着路彦的声音车子一个急刹，一直听着的卫汮才反应过来已经到了地方，一眼望去全是绿化，阳光洒下来，让人看着很舒服。
虽然在冬日，但从车窗里看出去，这样的阳光让人有一种温暖舒服的感觉，一直到开门下车，这样的错觉才结束。
而刚才路彦那个问题也就这么过去了。
郊区的积雪应该更厚才对，但是这里的路上已经干干净净只剩下一些雪水，应该是一大早人工清除的，卫汮想。
卫汮一路跟着路彦不疾不徐的脚步慢慢悠悠往前走去，不像是来找寻真想，而像是来踏青，周围都是郁郁松松的绿化，场地又开阔，像是一个度假村庄。
卫汮理解了路彦那句有点条件的都会找来这里，的确是适合居住疗养。
卫汮跟着走了小二十分钟才跟着路彦走进了一间房间，单人间，床上的人背对着他们还在睡着。卫汮跟着路彦放轻了脚步声，里面有沙发，路彦示意卫汮坐。
卫汮没有坐，而是站在路彦身侧。不知道为什么，卫汮就是知道路彦这会儿有些站不住。
“妈。”路彦很轻地喊了一声。
卫汮看着床上的人动了动，很细微的动作，如果不是卫汮看得仔细，不一定注意得到。
“我把爸已经带到了公墓。”路彦说。
这一次卫汮很明显看到了对方肩膀抖动了一下，侧过头看向旁边路彦，神色如常。
卫汮以为路彦还会说点什么，但是手腕被人捏着被带出了房间，走廊上还没有人，但因为有阳光，所以显得十分明亮。
“你妈醒着。”卫汮压低了声音说。
“嗯。”路彦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说，“我知道她醒着，如果她真的需要一些时间隐藏，那我就给她。”
卫汮陪着路彦在一边站到八点，然后就听到旁边路彦说，“想不想见一见陆叔。”
卫汮搭着栏杆的手动了动，侧过头过去。
“去吗？”路彦迎上卫汮的目光，卫汮看见那双眼底有些沉。
卫汮突然明白了路彦这句话更深层的意思，路彦邀请他参与他身上的每一件事。
“你想我去吗？”这句话卫汮问过很多遍，但没有一次是现在这样的心情，酸涩，又带着失而复得的满足。
“想，从来都想。”路彦握上栏杆上垂着的手，“如果我一直都没有放开过该多好。”
“你以为我还会让你有松开的机会？”卫汮单薄的眼皮带着重量压向路彦。
路彦笑了一下，然后带着卫汮直奔办公室。
“陆叔。”
正在角落里挂着大衣的男人听到声音身体僵了一下才转过来。
“小彦，你爸的事我刚知道，抱歉，我刚出差回来，待会儿你有没有空带我去看看你爸。”男人急走了几步过来。
“你知道的，我爸一直都很关心我妈，你去看他，想好要怎么跟我爸说了吗？”路彦说。
男人脸上的肌肉抖了一下，看着路彦，“什么要说什么？”
路彦定定地看着男人，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要怎么跟我爸说我妈病情的事，她有些好转了吗？”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松了开来。
第74章 074
“小彦, 这事急不来，但是好转肯定是有的。”
“是吗？”路彦又换了一个话题，“之前那次意外会不会是我妈在好转的迹象？陆叔, 你觉得呢？”
男人笑着的嘴角又往下落了一点, 然后说：“那不是。”
“如果有好转不该是那样的反应。”男人又补了一句, “小彦, 难道你还不放心陆叔吗？”
“之前是放心的，陆叔。”路彦也毫不避讳，看着人说：“但是现在——”
“小彦, 你放心陆叔, 之前的事是陆叔不小心，以后都不会了。”男人保证道。
“这种事情很难保证。”卫汮在旁边说。
“不会。”男人转过头, 対着卫汮笑了笑说, “已经有过一次疏忽，怎么可能还会让它再发生一次。”
“陆叔，我重新想过了, 我要把我妈接走。”路彦说。
“小彦, 陆叔还是上次那些话，你妈需要稳定安全的环境——”
路彦听着没多会儿就走了神，换做之前他可能还会听听然后做个参考，但现在, 路彦看了一眼跟前还在劝着他的人, 打断道：“陆叔, 我爸已经不在了, 我不想我妈清醒过来知道的时候我不在她身边, 你能保证她受了这个刺激你们能安抚下来吗？”
路彦特意用了你们这个字，但一心想着要怎么劝路彦的男人根本没有注意, 反而顺着说了下来，“可以的，小彦。”
“我不放心护理人员。”路彦又说。
“不是护理人——”男人的话戛然而止，然后又快速道：“是我，我了解你妈妈，我能安抚好她。”
“陆叔，你刚才明明说的是你们。”路彦提醒道。
“是，我想说的是我和护理人员。”男人已经比刚才镇定了一点，“但你要是不信任她们，陆叔一个人也可以的。”
“伯父呢？”路彦问，“伯父现在还经常会来看我妈吗？”
刚稍镇定些的男人因为这句话又变了变脸色，“小彦，你伯父也很关心你妈的，你也知道他跟你爸的关系非常好。”
路彦：“嗯。”
卫汮微侧过去一些看着路彦，脸上没有一点能让人看得出的不対劲，但卫汮知道路彦现在并不平静，甚至是煎熬。但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想到这里卫汮脸色就冷了下来，看着対面的男人也愈来愈不爽。
“你们的关心能比得上亲儿子？”
路彦和男人同时看向卫汮，卫汮继续说：“这种情况，亲情才是最重要的吧？”
“你恐怕不知道，小彦平日里很忙，他同时管着好几个公司，忙的吃饭都没时间，这样的情况下，他能分给他妈妈的时间少之又少，亲情是她在这阶段最需要的，但是小彦没有太多的时间给她。”
“陆叔，我可以。”路彦收回落在卫汮脸上的视线，转头看向対面的男人，“现在我妈最重要。”
看着男人说不出话，路彦又说：“陆叔你好好想想，我妈现在是不是最需要我。”
然后路彦就带着卫汮出来办公室，没有回去他妈的房间，而是带着卫汮去了一个小花园。
“我没跟你说假话吧？”路彦示意卫汮看这里的环境。
“等我老了脑子不清楚了，就来这里。”卫汮看着跟前的风景，积雪还没完全化去，阳光在上面铺了一层光晕，让人忍不住看了又看。还有吹来的风里带着梅花的香气，很好闻。
“那我怎么办？”路彦问。
卫汮顿了一下，看向路彦，“我都痴呆了，你不把我送来这里，难不成还要贴身带着？”
“为什么不能？”路彦握住卫汮的手插进自己大衣口袋里，“等老了，我去哪儿都会带着你。”
“还指不定谁比谁先痴呆。”卫汮说。
这种化雪的日子，呢子大衣并不保暖，何况是一个冷冰冰的口袋，但因为有了两只手，那点冰冷很快变成了炙热。
卫汮手又往里拱了拱，很想把另一只手也一块儿塞进去。
注意到卫汮的动作，路彦问：“很冷？”
“你难道不冷？”卫汮反问。
“冷出门的时候为什么不再多穿点？”路彦动手把人拢进自己怀里，“这样有没有好点？”
卫汮先是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后就一动不动赖在人怀里了。
路彦看到轻笑了一下，这种亲昵的动作他很久没有享受过了，然后动手把人拢得更紧。
“放心，这种日子，护理工不会把人带下来。”
卫汮：“我怕什么，又不是我认识的人在这里。”
“嗯，你不怕，是我怕。”路彦说。
但卫汮也没在怀里待多久就出来了，他还不想真的让路彦他妈受到刺激，“你妈现在应该已经起床了，要不要上去看看？”
“看了说什么？”路彦没有一定要箍着卫汮，但是口袋里的手没有松。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见见你妈？”卫汮脱口而出问。
路彦眉毛微挑，看着卫汮，“你知道我上次说这句话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吗？”
卫汮：“问候一下长辈能有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吧？小汮。”路彦说。
“你妈之前就対我很好，我来看望她有什么不対？”卫汮说。
“没有不対。”路彦嘴角上扬了一些，“但我不只是带你看望她，我还希望她能重新认识你。”
卫汮不是傻子，虽然上次路彦没有说破，但卫汮也有感觉，而现在路彦直接说破了，卫汮就是想再装傻也不能。
“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卫汮说。
路彦过了一会儿才轻嗯了一声。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压抑，卫汮垂下眼皮，刚才还觉得不错的风景现在多看了几眼后也觉得不怎么样了。
“回去吧。”又走出了一段后，卫汮说。
“如果我说了，她会‘清醒’过来吗？”路彦突然说。
卫汮听明白了路彦的意思，然后也跟着猜想了一下，但最后卫汮说：“我劝你不要。”
“为什么？”路彦问。
“你确定已经做好把两件事混在一起的准备了吗？”卫汮问，“如果你不怕把事情搅得更复杂，你就说。”
“我怎么感觉你不是那么热衷公布我们的关系呢？”路彦摸上卫汮的脸。
卫汮掀了掀眼皮，“你的感觉没有错。”
路彦：“……”
“满意了？”卫汮觑着路彦。
“我这是自作自受。”路彦叹了口气。
“舒服了就上去。”卫汮从路彦口袋里抽出了手，小公园里已经有人在走过来。
路彦看了一眼，然后带着卫汮上了楼。
回到房间，两人一眼就看到了在窗边坐着的人，还是背対着他们，但这次他们能肯定対方一定是醒着。
“妈。”路彦走过去。
卫汮也跟着喊了一声‘阿姨’。
就在卫汮以为対方不会转过头的时候，対方直接转过了身，看向两人，“你们是谁？”！
卫汮下意识看向身旁的路彦，路彦脸上已经没有平静可言。
“妈！我是小彦！”
“我不认识你。”肖敏平静地说，连目光都没有动一下。
“阿姨，你认识我吗？”卫汮上前了一步，然后蹲了下来，“以前我们见过的。”
但是対方还是摇了摇头，然后说：“不认识。”
“妈，你在骗我対不対？”路彦弯下腰握住他妈的肩膀，“你不要骗我了，好不好？”
肖敏一把把路彦推开，然后警惕地看着路彦，“你不要碰我，我不认识你，你再这样，我就喊人了！”
“妈！”路彦又靠近了两步。
然后尖锐的尖叫声响彻房间，然后很快就有人冲了进来，是肖敏熟悉的护工，肖敏站起来直接跑到了护工身后。
“陆叔，这是怎么回事？”路彦看向身后跟进来的男人，脸色非常难看。
“你妈刚醒来后突然有一阵子不认识，但过一会儿就会好，我听说你昨天把她带去了灵堂？我猜可能跟这个有关系，现在你们最好不要再刺激她，先跟我出来吧。”
卫汮和路彦跟着人走到走廊，没走几步，路彦就再也忍不住，“陆叔，你最好给我一个交待。”
“小彦，你妈受不了刺激你是知道的。”男人说，“我要是知道你会把人带去见你爸，我是怎么都会拦下来的，你妈那么爱你爸，你怎么能带她去那样的地方？”男人每一句话都带着指责和不赞同。
“陆叔，你既然知道我妈这么爱我爸，你觉得我能不让她去见我爸最后一面吗？”路彦情绪也有些控制不住，“我妈最爱我爸，她好了后要是知道自己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你觉得我妈会怎么样？你作为她的朋友，你考虑过吗？”
“小彦，你现在心情不好我能理解，但是你现在不适合在你妈这边，你先回去好好休息，等我待会儿好好观察你妈后我给你打电话。”
“我不走。”路彦冷笑了一下，“陆叔你要做什么检查，是我这个家属不能在旁边看的？”
“都是正常检查。”男人说，“我只是担心你们在这里会刺激到你妈，才建议你先回家，而且我看你的精神状态也需要休息。”
路彦：“陆叔放心，我们就在门口不进去，等你检查清楚了，出来告诉我就行。至于我的精神状况，我没事。”
卫汮知道路彦这会儿是真的情绪绷不住了，刚才路彦他妈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们的时候，路彦就差点崩溃了。
第75章 075
现在走廊上已经人来人往, 卫汮不能把人拉过来抱一抱，只能伸手把路彦的手握进手里。
“还好吗？”卫汮问。
路彦没有出声，但是握着他的手很紧。
卫汮不知道这个检查要多久, 但从路彦捏得他越来越紧的力道来看, 这个时间过分长了。
“要不要我进去看看？”卫汮轻轻把人拉了拉, 路彦的脸色太难看了。
“阿姨本来就已经六年没见过我, 不会对我有太大的反应。”卫汮又补了一句。
路彦转过头来，本来想拒绝，但随后点了点头。
“那你先松开我。”卫汮看向两人十指相扣的手。
路彦也低头看了一眼, 然后慢慢松开。
卫汮刚走进房里就看见路彦那位陆叔挂电话的动作, 直觉觉得不对劲，“陆医生是在给谁打电话？”
对方显然没有想到卫汮会进来, “你怎么进来了？不是跟你们说了病人不能受刺激？”
“病人不认识我, 受不了刺激，检查时间太久家属不放心。”
看着卫汮一步一步走过来，男人眉头皱了起来, “家属在外面等。”
“我不是家属。”卫汮又说, 然后看向床上的人，呆呆地坐在那里，对周围好像都没了感应。
“这是怎么回事？”卫汮问。
“你不是家属无权过问病人的情况，现在也不能留在这里。”男人开始赶人。
“我现在怀疑你不专业。”卫汮看过去, “好好的人交给你们, 你们是不是该给一个交代？”
“你不要胡说八道, 不要以为自己是小彦的朋友, 我就不会对你不客气。”
“你刚在和谁打电话？”卫汮又问, 然后完全不给男人反应的时间又直接说：“蒋宙开吗？”
这样七拉八扯后的突击还是让卫汮看出了一点东西，就是男人真的刚才是在给蒋宙开打电话, “你做个检查为什么要给蒋宙开打电话？他是医生还是你是医生？”
卫汮眼中的冷意让周围的护工大气都不敢喘。
“你来干什么？”
卫汮没等到男人的回答，反而听到了外面路彦的质问声。卫汮快速看向男人，然后转身走了出去，跟他猜测的一样，蒋宙开来了。
所以刚才那通点电话是男人在叫蒋宙开过来。想到这里，卫汮又回头冷冷地盯了男人一眼。那眼神冷得让男人心惊。
卫汮看着蒋宙开一副主人的模样要走向房间，眉头就皱了起来，然后看向挡在蒋宙开跟前的路彦，正极力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陆叔在检查，我妈现在不见人。”
“就是你陆叔让我来的。”蒋宙开说。
“陆叔为什么要让你来？”路彦挡着人分毫不让。
“你陆叔让我来试试，你妈妈认不认识我。”蒋宙开说。
卫汮讽刺地发现蒋宙开眼底真有紧张的情绪。
“小彦，让你伯父进来，你妈周围就这么几个人，我都得试一遍，看看情况。”
路彦侧过头去看向从房间里走出来的男人，“陆叔的检查就这点水准？”
男人脸色难看了一下，但还是说：“不单只是检查，还有作为朋友的担心，所以才想着看看你妈到底还认识谁？”
“你天天见我妈，我妈都不认识你，我伯父难得来，难不成我妈还能认识？”路彦一个字一个字盯着男人说，“陆叔，你给我个解释？”
“让开！”旁边蒋宙开已经等不及了，看了旁边站着的人一眼。
然后卫汮就看着那位陆医生帮着蒋宙开一起进了房间，这样的情况就是找再合适的借口都无法解释清楚了。
路彦当即也快速跟了进去，卫汮也跟在身后。
因为卫汮走在最后所以还没来得及看到前面发生的事，但是他看到了自己身前的路彦僵硬了的身体。
卫汮赶紧从旁侧走过去了几步，然后看到的一幕让卫汮都愣住了。
床上的人正拉着蒋宙开说话，还是一副亲昵的模样，完全不像是不认识，反而像是关系十分亲密。
卫汮都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何况是路彦，卫汮不敢想象现在路彦是什么样的心情。
“宙开，这里人带多了，你能不能带我走？”
卫汮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怀疑自己那天看到的到底是他的错觉还是真的。
“妈！”路彦走过去。
“我都说了我不认识你！你走开！”说完又往蒋宙开那里挪了挪，拉了拉蒋宙开的衣服，“能不能现在带我走？我不想待在这里，我都不认识他们。”
“好，我这就带你走。”蒋宙开把人带起来拥进怀里。
“宙开，嫂子现在的情况不稳定，不能听她的把人带走。”
卫汮看着男人一边说话一边给人使眼色，忍不住冷笑。
“小陆，你嫂子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能让她觉得安全的地方，等她情绪平静了，我会让你上门。”
“伯父这是什么意思？”路彦声音里的冷意再也压不住，“你要把我妈带到哪儿去？”
“你妈现在不认识你，她只认识我，我自然要好好照顾她。”
“我会照顾好我妈，这件事不牢伯父操心。”路彦伸手想接过他妈，但下一刻尖锐的尖叫声又响彻房间，逼得路彦不得不往松手往后退。
场面看着让人窒息。
这一次蒋宙开没再犹豫，拥着人直接走出了房间，护工也跟着医生出了房间。卫汮跟了几步，然后注意到路彦一动不动还站在那就停下了脚步，返身回去。
卫汮把人拉过来，“我们跟上去。”
路彦转过了身，卫汮这才看到路彦脸上的灰败。
“路彦！”
“不跟了。”路彦说。
“你妈只是生病了。”卫汮说。
“之前你不是还说她没有生病吗？”路彦淡声道。
卫汮愣了一下，“你在怪我？”
路彦摇摇头，“我只是累了。”
“你就让你妈就这么被蒋宙开带走？”路彦又多爱他妈卫汮很清楚，所以卫汮不能看着路彦这幅样子。
“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路彦语气突然变得犀利，“你真的看不出来蒋宙开的态度代表着什么吗？”
卫汮看出来了，而且觉得难以置信，“所以呢？”
“没有所以。”路彦说，“我妈只认识他，还能有什么所以？”
刚才还不觉得，但现在突然听到这么一句，卫汮就觉得了怪异，“你不觉得你妈只认识他就很不对劲？”
路彦颓废地站在那里，眼前都是刚才他妈跟着蒋宙开走的一幕，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上一次当着他爸的面他妈就这么走过一次，今天，依然是这样。
路彦心里的痛苦压过了无力。
“路彦。”卫汮手指捏上路彦下巴，强迫路彦看向自己，“你妈被蒋宙开带走了，不管蒋宙开是什么心思，你都要把你妈带回来。”
“要是她不肯呢？”
“你也看到了，她根本不认识我。”路彦说。
“去找你那个陆叔问问。”卫汮说，“看起来你那个陆叔很清楚蒋宙开的心思。”
“所有人都知道蒋宙开的心思，只有我，像个傻子。”
“是蒋宙开藏的太好。”卫汮说。
路彦看着卫汮，“我现在都不敢细想这件事，也不敢想蒋宙开因为这点心思到底做了多少事，我家发生的这些事是不是都是因为蒋宙开这点心思引起的？”
卫汮松开捏着路彦下巴的手指，然后把人拉了过来抱住，路彦脸上的表情太让人心碎，卫汮不想再看，“你还有我。”
“我会帮你。”卫汮说。
路彦用力抱紧怀里的人，这几天发生的事已经快要把他压倒，如果没有卫汮在，路彦觉得自己很可能已经一蹶不振了。
“小汮。”
“我在。”卫汮用力回抱住路彦。
“我好痛苦。”路彦压着声音说。
卫汮的心揪了起来，“我知道。”
“我要怎么办？”路彦整个人压在卫汮肩膀上，痛苦地自言自语道。
“会好的。”卫汮轻轻拍了拍路彦的背，“一切都会好的。”
“可是我已经没有爸爸了。”
卫汮心又一痛，然后说：“那好巧，我也是。”
路彦身体僵了僵，“对不起。”
卫汮：“没关系。”
路彦松开卫汮，摸上卫汮的脸，然后偏头吻过去，从温柔到用力，最后到对方呼吸难耐。
回到车里后，路彦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如果蒋宙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妈，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周传最近有没有联系你？”卫汮问。
“没有。”路彦说，“可能是还在等蒋宙开的意思。”
“那就先找周传的黑料。”卫汮说，脸上的冷酷比往常更甚。
“你好多天没背剧本了。”路彦突然换了话题，“我不该让这些事——”
“你想说什么？”卫汮冷声打断路彦的话。
“没有。”路彦摇摇头，“别多想，我是想说不该让这些事泛滥到现在这样。”
卫汮收敛了脸上的冷意，“剧本我已经背的差不多了，何况现在的问题也不在背剧本上。”
“你跟我来了这里，宋山那里你解释了吗？”路彦担心地问。
第76章 076
前几天卫汮就发了消息, 只是因为什么事卫汮没有说。
“要不要在这边找个人陪你对戏？”路彦又问，虽然他很想亲自上，但是现在的情况他分身乏术, 而且他对那些真的不懂。
这比什么都让路彦觉得无
“不用。”卫汮说。
路彦知道卫汮会拒绝, 但真的听到后心里还是觉得不好受, “真的不要吗？”
“不用担心我。”卫汮说, “我自己有数。”
路彦看向卫汮，“你这是在安慰我？”
“不是。”卫汮说，“这事一天两天也急不来, 等事情处理好了, 我们回去后再说。”
路彦背靠着椅背，说：“回来的时候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留这么久。”
回来的路上, 路彦甚至期待过能见到他爸醒过来。
“不要想了。”卫汮说, 越想越容易陷进去，而陷进去了，再要出来就会格外的难。
路彦摸上卫汮的脸, 他知道卫汮是又想到了过去, “你也别想了。”
“不在想。”卫汮说。
路彦手移到卫汮后颈，拉过来将人吻住，片刻后才松开，“我们回家。”
车子一路都开得很快, 卫汮知道是路彦在发泄。
回到家里, 卫汮主动撩了路彦, 在路彦没回过神的时候就把人带到了床上。
只是飙车不足以发泄那股怒意, 卫汮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酣畅淋漓的时候可以甩掉任何想法。
事后，路彦压着卫汮, 声音里透着迷恋，但嘴上说的却不是一回事，“下次别这么干了。”
“不想要？”卫汮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慵懒。
“想。”路彦说，“但怕伤了你。”
路彦还记得卫汮说他差劲的事。
“那以后都别了。”卫汮推开路彦。
路彦伸手捏住卫汮推他的手，把人压地死死的，“那不可能。”
“你不是让我别这么干？”卫汮就这么被人捏着手也不挣脱，舒舒服服躺在那。
“我是说现在这样的情况，不许这么干？”
卫汮一副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神情看着路彦，“你就说你爽没爽？”
“这么直接？”路彦压着人偷了一个吻。
卫汮：“你不喜欢直接？”
“只要是你，什么样都喜欢。”路彦又亲了上去。
缠.绵了会儿路彦想放过卫汮，但卫汮两腿动了动，眼尾带着嚣张。
路彦怎么能忍。
从白天到黑夜，衣服撕坏了不少。
最后在极致的快乐和满足中双双跌入了睡梦。
一夜无梦，卫汮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双眼睛，吓得瞬间清醒了过来。
“没想到你会突然醒来。”路彦立马往后退了些。
“我不醒来你想干什么？”卫汮坐在起来。
“没想干什么，只是想看看你。”路彦也跟着坐了起来。
“你看我信不信？”卫汮翻身下床，只有底下包裹着一层薄布，示意路彦给他拿衣服。
路彦也差不多，赤着脚踏到地毯上，看着一地的狼藉，终于有些反应过来昨天是多么的猛烈。赤脚踩过这片狼藉，路彦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卫汮，就看到卫汮正要笑不笑地看着他。
“不想给我穿衣服？”
路彦背过去走远了。
卫汮不用看那地上的一片狼藉，身上的印记就足以说明一切。
路彦衣服拿得很快，递给卫汮的时候眼神也没有乱看。
“怎么？不敢看？”卫汮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恶趣味道。
“小汮。”路彦无奈地喊了一声，“我现在意志力很薄弱。”
“什么意思？解释一下。”卫汮索性不穿了，看着路彦。
“意思就是随时能过来扑倒你。”路彦说出卫汮想听的话。
卫汮挑了挑眉，慢慢又把衣服穿上，“那你没机会了。”
看着卫汮把衣服穿好了，路彦松了口气，不然他真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面对卫汮，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根本没有任何用。
“吃什么？”下了床，卫汮问。
“你想吃什么？”路彦很快也把自己的衣服穿好了。
“普通点。”卫汮说。
“好。”路彦说，“我去点。”
卫汮拐进了旁边的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人，整个人都透着吃饱喝足后的靥足。卫汮很难诉说现在自己的心情，心里他很想时时刻刻腻着路彦，就跟六年前一样，但现实是已经过了六年，他不知道路彦还能不能接受自己的腻歪，六年来一直没有变的是不是只有他自己。
昨晚的一切一方面是卫汮不想路彦一直陷在那样的情绪，另一方面也有他自己的私心，他想看看路彦在这件事上对他的纵容。
得到的结果还算让卫汮满意。
卫汮撩着衣服看着自己身上的印记，嘴角勾了勾，然后松开手看着衣服自己掉下来遮盖住那满身的爱意。
路彦一直背靠着门等在门外，等卫汮走出来，立即转过去问：“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卫汮在卫生间待得时间有些长了，路彦有些担心。
“老是这么一个问题你不觉得烦？”卫汮抬起眼皮瞅了瞅路彦，他告诉自己还要克制一段时间，再等一段时间，他就把这六年错过的统统讨回来。
路彦上下打量了一下卫汮，然后说：“等早饭到了你开个门拿，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里？”卫汮问。
“我爸的公司。”路彦说，“有些事要处理。”
听到这里卫汮也没兴趣跟了，“要去多久？”
“顺利的话半天，不顺利的话一天。”路彦说，“都是一些手续问题。”
“蒋宙开会去吗？”卫汮问。
提到这个名字，路彦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有些沉，“应该不会。”
卫汮点点头，“我等你回来。”
路彦没忍住拉过卫汮狠狠吻了下，这一句等你回来在刚才那个刹那直击路彦胸腔，震得他想立即拥有些卫汮身上的什么。
“突然感觉自己又有了一个家。”松开卫汮后，路彦说。
卫汮很明白路彦现在的心情，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孤魂野鬼了六年，在这一刻，终于有了一处归宿，有了一个可以等的人。
“早去早回。”卫汮说。
这一个片段其实应该发生在更早以前，卫汮想。但现在，也不算太迟。
把人送出门后，卫汮也在庭院里站了会儿，雪已经彻底化了，露出了庭院原本的景色，虽然在冬日，还是能看到一抹抹的绿色。
路彦当时应该是想着他妈和他爸每天都能看到令人愉悦的风景。但现在，最多也只剩下一个人能看到。还有一个人已经永远看不见。
想到这里，卫汮的神情黯然了下来。想象着这几日路彦的心情，还有之前的六年。卫汮忽然有些忍不住想去找路彦。
这么想着，卫汮就打了电话过去，对面很快接通了。
“你在哪儿？”卫汮问。
路彦：“还在路上，怎么了？”
“回来接我，我想跟你一起去。”卫汮说。
“好。”路彦想也没想直接应了下来，然后才接着问：“外卖到了没有？”
“没有。不饿。”卫汮言简意赅，他这会儿很想跟路彦在一起。
“那你在家里等，院子里冷，我马上回来。”路彦说完就挂了电话掉头。
但卫汮没有回去屋里，反而还往了外面走，走到了通往小区门口的大路，不疾不徐地往前走。卫汮心里是着急的，但是步子没有加快，因为他怕跟路彦的车错过。
“没再家里等就算了，怎么还跑了出来。”路彦把温度又往上调了几度。
“急着想见你。”卫汮说。
路彦看向卫汮，这么直接的话路彦这些天里只有在干那事的时候才听过，“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卫汮说，他不想说刚站在院子里看着那些矮丛的时候突然就觉得他很可怜，不想他一个人在外面，至少他身边还能有他陪着。
但路彦好像明白了什么，伸出一只手握住卫汮的手，“公司里会很忙，我不一定能时时陪着你。”
卫汮说不用，但到了公司后，路彦让人给他买了一份早饭后就再也没见到人，甚至连午饭都没见到人回来办公室吃。
卫汮有心出去找人，但打开办公室就有秘书进来问是不是有什么需要，来回几次后卫汮也没了找人的心情。
一直到了夜色升起，路彦才回了自己办公室。
看着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的卫汮，路彦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但卫汮还是醒了过来，看着眼前多出来的人，“结束了？”
“还有一点事。”路彦摸了摸卫汮的脸说，“这一天是不是很无聊？”
“不是很，是相当。”卫汮把路彦拉下来，“你当时那句话是不是应该改一改，改成公司里会很忙，我不能陪着你。”
“来的时候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事。”路彦就着卫汮的力道低下头，轻轻啄了啄卫汮的嘴角，“饿了吗？”
“你没发现这种无聊的话你总是不厌其烦的问？”卫汮勾着路彦的脖子说。
“无聊吗？”路彦轻声问，“我一点也不觉得无聊，这些是身体好的基础，我就希望你身体好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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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077
“我好的很。”卫汮两手搭着路彦脖子, “你少咒我。”
“怎么舍得咒你。”路彦额头抵上卫汮额头，“希望你长命百岁。”
卫汮：“我也想。”
“会的。”路彦说。
卫汮知道路彦是想到了他爸，“难道你不陪我一起？”
“陪。我怎么丢下你一个人。”
“说的比唱的好听。”
“我不会唱歌。”
卫汮翻了翻白眼, “少跟我胡搅蛮缠。”
路彦笑了一下, 刚想开口说话, 办公室们被敲响了。
卫汮松开路彦, 然后一把把人推开。
路彦：“……”
“我没说话，他们不会进来。”
卫汮一副我又不知道的表情看向路彦。
“我的错。”路彦说，然后返身叫人进来。
“路总, 这些都需要你签字。”秘书捧着厚厚一沓文件走了进来, 然后放了后就走了出去。
卫汮溜达到办公桌前，“你就是你说的还有一点事处理？”
“嗯, 很快, 差不多一个小时，我先给你叫一点吃的。”
卫汮下意识就想拒绝，随后想到了路彦刚才的样子, 到嘴的话转了个弯, “要一份减肥餐。”
“减肥餐没营养。”路彦说完打通了内线让人去订饭。
“一个没有演技的演员要是连外形都没了，我靠什么出位？”卫汮在办公桌前的转椅上坐下，随口道。
“不要拿这个来开玩笑。”路彦正色道。
“我自己都不在乎——”
“你很在乎。”路彦打断他，“在我面前不用装。”
“但也看开了。”卫汮强撑了一句。
“我会尽快处理好这里的事, 然后带你回去。”路彦保证道, “你可以继续跟宋山学习。”
“只要周传不开机, 就不急。”卫汮说, 这里的事怎么可能一时半刻就处理的好, 不说蒋宙开，就是路彦他妈也不可能两三天就可以安置好。
事情像是进入了一个死循环。
要弄倒蒋宙开就需要周传手上的证据, 但周传手上的证据现在又拿不到，而弄不倒蒋宙开，就没有办法带走路彦他妈。卫汮替路彦想着。
而另一边，路彦也想着怎么会不急，甚至已经开始打主意让宋山来这里。距离既不远，休闲娱乐也一应俱全，正好也可以过来放松放松。
路彦越想越觉得可行，已经打定主意待会儿让人去联系。
“发什么呆？”卫汮一瞥眼注意到路彦正握着笔发呆，“今晚是不想回去了？”
“有你在怎么会不想？”路彦回过神，“不过之前也在这里睡过。”
卫汮可以想象得出，“睡哪里？沙发？”
“有时候沙发，有时候就椅子上靠一会儿。”路彦说。
卫汮：“这六年你过得比我想象的惨。”
“跟你比，我这算不上惨。”路彦说，“至少我吃得好，住得好，不是吗？”
卫汮：“你赢了。”
路彦：“你再去沙发上睡会儿，饭来了我叫你。”
卫汮：“我是猪？吃了睡睡了吃？”
路彦知道不该，但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我只是担心你无聊。”
卫汮：“已经无聊了一天也不差这一个小时。”
何况他还没见过路彦办公的样子，看着也不觉得无聊。
“你干你的，别管我。”
“行。”路彦应完后，就陷进了工作里，强大的自制力在这会儿发挥了作用，路彦投入地很快，就当中外卖到的时候分了一下心。
等卫汮吃的差不多的时候，路彦也差不多结束了，灵敏的鼻子这才闻到了香味，“这饭菜闻着很香的样子。”
“没了。”卫汮收了筷子盖上盖子。
“我不饿。”路彦说。
“是吗？”卫汮淡淡接了句。
路彦：“嗯。”
卫汮：“那我让秘书刚又订了的一份你应该也不想吃了。”
“你什么时候让人定的？”路彦回忆了一下，真没注意到。
“你管我？”卫汮说，“既然你不饿，我看你的秘书应该挺饿的，我让她去吃了。”
“我要吃。”路彦隔着桌子抓住了要跑的卫汮，“你给我定的，当然是我吃。”
“不是我付的钱，不算我定的。”卫汮说。
“我会让她去财务报销，但只要你让人定的，就是你定的。”路彦这会儿一身的疲惫都散了去，他觉得这会儿的卫汮已经在渐渐向六年前的卫汮靠拢。
甚至让他有一种错觉，这六年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卫汮：“随你。”
路彦已经打了内线让人把饭拿进来，打开的那瞬间闻着香味就知道是跟卫汮那份一模一样的。路彦刚才说不饿全是装的，现在闻着香味又看着眼前的美味，很快就干掉了一小半。
一抬头就对上卫汮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不是不饿？
“太香了，忍不住。”路彦说。
卫汮刚出去让人订饭的时候顺便了解了一下之前路彦的作息，才知道路彦吃饭常常不规律，来不及的时候不吃也是家常便饭的事，久了胃也就没那么好了，这跟他酗酒伤的胃不一样，还能养回来，想到这里，看着路彦过于快速的吃法，“又没人跟你抢。”
“刚不觉得，现在觉得饿狠了。”路彦说。
卫汮冷哼了哼，没再阻止路彦的狼吞虎咽。
两人回到别墅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路彦先去浴室冲了个澡，卫汮就靠在窗边玩手机，没一会儿手机屏幕就跳出了一个来电。
卫汮按下接听键，“喂？”
“小汮，你推荐的人很好，拍出来的广告很好看。”赵瑜说。
卫汮：“谢谢。”
于情于理他都要说这一句，毁约费不会是一个小数目。
“跟妈说什么谢谢。”赵瑜说着心里有些难过。
“要赔多少钱？以后我赚了——”
卫汮的话被打断，“你一定要跟妈妈这么说话吗？”
“顾逸很红，不会是小数目。”卫汮说，他没说的是你的钱不属于你一个人，还有另外一人搭着。
“这点钱妈还是有的。”赵瑜说，“你不要跟妈妈这么生分。”
卫汮能说的话说出来都会伤人，所以他只能闭嘴不说。但其实卫汮一直想说你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妈，但是这话说出来伤的就不只是一个人的心。
“妈打电话来是想问问你在哪儿呢，程一说已经走了很多天了。”一直等不到卫汮的回答，赵瑜只能继续自己开口。
“有点事，出来了一趟。”这个话卫汮可以接。
“是跟路彦吗？”赵瑜问，已经极力控制了自己声音里的异样。
卫汮：“嗯。”
“你们关系真好。”赵瑜说，“我记得你好像很久没有跟他联系过了，怎么又突然联系了起来？”
卫汮：“妈，你想说什么？”
“没有。”赵瑜快速说了一句，然后又忍不住说：“上次那个时候，怎么那么晚，你们俩还在一起？”
卫汮微微一愣，终于明白了他妈的意思。
“小汮，妈不是想窥探你的隐私，我只是只是有些担心你。”一直等不到对面的声音，赵瑜有些心慌地找补。
“担心什么？”刚才有一瞬间卫汮有直接说出来的冲动，但想到路彦周围缠着的那些事，卫汮还是收起了那股冲动。
“你们俩年纪都不大，要是真的遇上了事，一定要跟我们说，我们毕竟走过了那么多路——”
“这事你们的经验帮不上。”卫汮一语双关道。
“是，是吗？”赵瑜说，“那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和你叔叔商量了一下，也想试试你这一行，想跟你商量一下。”
“赚钱的事我不懂，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卫汮说，“妈，我这里还有事——”
“小汮！”赵瑜急喊了一声。
“这几年你的事妈没管是妈知道你不想我管，可是不代表妈看着你这样不心疼？”赵瑜快速道，“这家公司我就是想着为你开的，我听程一说了你们这么多年过得都是什么样的日子。”
“妈很心疼。”
卫汮靠着墙一侧的身体绷得很紧。
“妈知道你自强惯了，但妈现在能为你做一点事，你不要拒绝妈好不好？”
“程一还跟你说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卫汮才压着声音问。
“他说路彦帮了你们很多，现在能接到的戏都是路彦帮的忙。”赵瑜慢慢说。
这也是一种试探。
“有人帮我你不开心？”卫汮问。
“无功不受禄。一次两次还可以，长此以往人家也会烦的。”赵瑜说。
卫汮：“我怎么觉得你是急着想我和路彦撇清关系？”
“妈不是这个意思，妈是说朋友之间的相处也要有个度，不能过分麻烦对方，你说是不是？”
“如果不是朋友呢？”卫汮说。
“什么？意思？”赵瑜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一些颤抖。
但卫汮听出来了，“没什么意思，不用专门为了我开一家公司，我不需要。”
“小汮，你需要。”赵瑜已经有些着急了。
“我不需要。没必要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我浪费钱。”卫汮说完就挂了。
对面很快又打了过来，卫汮直接挂了，不是没想过这件事上他妈会插手，但是卫汮也没想到会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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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078
卫汮一抬眼, 看到路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身侧，目光微窒，他不知道路彦听到了多少。
“我好了, 你去。”
“什么？”卫汮还在想着路彦听到了多少, 没听清。
“洗澡。”路彦说。
“哦。”卫汮站直身体往浴室走, 走到半路, 脚步顿了下回过头看向路彦，“你听到了吗？”
路彦：“听到了。”
卫汮看了路彦一会儿，然后转身去了浴室。卫汮没有在浴室待太久, 心里装着事, 随便冲了冲就出去了。
一开门，就对上了路彦的眼睛。
“这么快？”路彦问。
卫汮愣了一下, “你”
“想了想, 还是想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路彦说，“别担心，能搞定的。”
卫汮现在知道路彦差不多是听到了全部, “没担心。”
“那我就是庸人自扰了？”路彦挑了一下眉。
卫汮：“真不介意？”
“不介意。”路彦说, “她是你妈，说什么我都能接受，何况她也没说什么。”
“她反对你也不介意？”卫汮挑起眼皮看着面前的人。
“不介意。”路彦说，“因为我能让她同意。”
“哪来的自信。”卫汮绕过路彦走了出去。
路彦跟在后面, “你给的自信。”
卫汮嗤了一声。
“怎么不相信？”路彦快走了两步, 把人抱了个满怀, “你在这里, 我就有无限的动力。”
“我不是发动机。”卫汮说, 但胸口的那股气闷散了。
“我看你一眼就有动力。”路彦搂着人，一点点压下刚才听到电话时的沉闷。
卫汮回头, “那你还挺好使的。”
“好不好使你不是知道？”路彦压着人肩膀说。
“不太好用。”卫汮说。
“那不能。”路彦在卫汮脖间嗅了嗅，“我要给自己正名。”
卫汮手肘往后面顶了一下，“松开，我要打个电话。”
“给谁？”路彦直觉卫汮不是给他妈打电话。
“程一。”
“不松。”
卫汮挣了挣真没挣开，“松开，有正事。”
“都三更半夜了，人家也睡了，正事留着明天说。”路彦一点也不想有人来打扰他的夜生活，何况是程一。
“我要叮嘱他没再跟我妈说什么。”卫汮说。
路彦松了手，“那我要旁听。”
卫汮走过去把刚顺手关机的手机开了机，然后给程一打了过去，对面接地很快，“卫汮哥，阿姨刚还给我打电话说打不通你电话，你怎么关机了？”
“不要跟我妈多说什么，已经说了的就算了，还没说的一点也不要再跟她说。”比起程一的激动，卫汮十分的平静甚至是冷淡。
“……这，这是怎么了？”程一问，“卫汮哥，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不关你的事，是我没跟你说清楚，总之你就记得不管我妈再怎么找你，你都别把我的事告诉她。”
“我知道了。”程一说，“对不起卫汮哥，我是不是又给你找事了？”
“没有。她要是问你路彦的事，你就说不知道。”卫汮又叮嘱了一句。
“我知道了，卫汮哥，我一定不再跟阿姨说什么。”虽然他刚才答应一旦跟卫汮联系上就要给她说，但卫汮哥肯定要比他妈更重要，“卫汮哥，那我已经说了的那些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没有。”卫汮说，“在干什么，回宿舍了吗？”
“刚回宿舍。”程一闷闷地说，“肯定是给你惹麻烦了吧，不然你也不会专门打一个电话过来，你都很久没给我打电话了。”
“有点事。等我回来找你吃饭。”最近他的确是没怎么想到程一，“想吃什么都行。”
“卫汮哥，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聊聊天。”程一说，“好久没有跟你聊天了。”
“你想聊什么？”卫汮抬手挥开路彦伸过来的手，啪一声，还挺响，对面程一都听到了。
“卫汮哥，你现在是不是不方便啊？”程一小声问。
“没有，你说。”卫汮警告地看着路彦。
路彦颇有些委屈地看着卫汮，卫汮走到了窗边，问程一，“你想聊什么？”
“卫汮哥，你跟你妈妈的关系是不好吗？”程一说，“我之前不知道，所以跟阿姨说了很多你的事，其实我当时是有感觉的，但是我还是说了。”
“不要多想，说了就说了，之前没说是因为我习惯不说。”卫汮说，“如果她拿代言威胁你，你就都告诉她。”
“我不会说的，代言我可以不要。”程一说。
卫汮：“别做傻子。”
“不是傻子，不就是一个代言，我可以不要。”程一说。
卫汮：“代言都能不要了？赚到大钱了？”
“没有。”程一说，“代言没有你重要。我不想因为一个代言，让你难过。”
“不至于。”卫汮说，“她再找你，你就告诉我，我自己跟她说。”
“卫汮哥，”
卫汮：“时间不早了，睡吧。”
“哦。”程一本来还想再说会儿，但他也不是不识趣的人，听了这话也就挂了。
卫汮瞪了路彦一眼，他自然听出来程一还想再聊一会儿，但路彦的手越来越不规矩，卫汮只能挂了。
“你知道我会吃醋的。”路彦收回了手，“而且他说什么代言没有你重要，这话就过界了。”
卫汮：“他随口说的而已。”
“随口说也不行。”路彦说，“他是不是太依赖你了？”
“他只是习惯听我拿主意。”卫汮说。
“他不是想赖你一辈子吧？”路彦问。
卫汮：“或许。”
“你故意气我是不是？”
“是你自己要这么想的。”卫汮说。
路彦：“那你不能安慰安慰我？”
“没有这个服务。”卫汮又把手机关了机，这几天他都不想接到他妈的电话。
路彦注意到了卫汮关机的动作，收回视线，“那换我来服务。”
“不需要。”卫汮把人推开，“我要休息。”
“这也是一种休息。”路彦拉着人说。
卫汮：“你确定？”
“精神休息。”路彦改了改。
“我想身体休息。”卫汮说。
最后路彦还是狠狠把人亲了一番才放人睡觉，等人睡着后，路彦去了书房，找人联系了宋山能不能过来陪卫汮对戏。
然后又仔细看了一遍之前搜集的证据，他不想继续这么跟蒋宙开耗着。
但不论路彦怎么看，这些证据都还不够。
突破口还是在周传那里。
“我打听到宋山正好要到这里来玩几天，你要不要跟他联系一下？”路彦递给卫汮一个白煮蛋后说。
“你什么时候打听的？”卫汮磕破鸡蛋壳，一点一点把鸡蛋剥出来。
“昨天让人打听了一下。”路彦说，“好像说是明天就要过来了。”
“算了，他可能有事。”卫汮说，虽然他也很想找宋山对戏，但万一人家过来是为了工作。
路彦点点头，“但联系一下还是可以的。”
路彦只能点到为止，说太多容易露馅。
“今天还要去公司？”卫汮问。
“去找蒋宙开。”路彦说。
卫汮：“我给你一起去。”
“好。”
两人吃完早饭就出了门，路彦带着卫汮直接去了蒋宙开的公司，却被告知蒋宙开昨天今天都没来公司。
路彦就在大厅给蒋宙开打了个电话，对方也没接。
“会不会在家里？”卫汮在旁边问。
路彦看了卫汮一眼，然后带着卫汮去了蒋宙开的别墅，也被佣人告知人不在。
卫汮看着路彦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给你那个陆叔打个电话。”
路彦点点头，打了过去，电话通了，“陆叔，我妈被带到哪里去了？”
卫汮听不见对方说了什么，但是看着路彦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想来也是没有什么结果的话。
很快这通电话就挂了。
“他说不知道。”路彦的声音很冷。
“蒋宙开还有别的住处吗？”卫汮问，“像他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只有这一处。”
“有很多处。”路彦说，“但我不知道他把人带到了哪里。”
卫汮：“给你妈打一个电话试试。”
路彦知道没有用的，但还是打了过去，到铃声挂了对方也没接听。
“你刚给你那位陆叔打电话，他怎么说？”
“他说蒋宙开还没联系他。”
卫汮：“那就是说会联系。”
“找人跟着他。”卫汮又说，“不论怎么样，蒋宙开肯定会找他。”
路彦点点头，然后去联系了人。
“现在去哪里？”卫汮说。
路彦有一瞬间茫然，看着卫汮。
“要不要回家？”卫汮说，指尖摸上路彦眼睛，不想看到那样的神情从这双眼睛里流露出来。
路彦摇摇头，“陪我去见见我爸。”
“好。”卫汮说。
冬日的墓园更凄凉萧瑟，两人踩在冷风里，慢慢走向那个新墓。
“爸，我们又来看你了，就是没带什么东西，你别怪我们。”路彦摸了摸墓碑说，“我知道你最放心不下我妈，你放心她现在很好，你别担心。”
间隙了片刻，路彦的手撑在墓碑上，“我只是有一点想你。”
卫汮撇开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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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079
墓园的寒风总是比较刺人。
十几二十分钟就足以让一个来时还暖和的人手脚冰凉。
“这六年我也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路彦对卫汮说, “现在依然是一样，可是为什么感觉差这么多？”
卫汮碰了碰路彦的指尖，他的手也凉, 但碰到路彦的指尖, 还是让他浑身凉了一下。
冰得刺骨。
卫汮：“车里有没有衣服, 我去拿。”
“我不冷。”路彦说。
卫汮：“还想生病？”
路彦掏出车钥匙递了过去, 卫汮拿着钥匙转身走了。
往上走的路是逆行，卫汮每一步都踩在寒风里，理应并不吃力, 但走到一半卫汮的呼吸声就重了, 像是在哭。
“怎么去了那么久，迷路了？”
卫汮听到声音抬起头, 才发现路彦已经就在他前面, “好了？”
“看你一直没回来，怕你迷路。”路彦从卫汮手上拿过衣服，指腹摸上卫汮眼皮, “眼睛怎么红了？”
卫汮：“风吹的。”
“这里的野风太厉害。”卫汮说。
路彦把手里的衣服披在卫汮肩上, “回去。”
“衣服是给你拿的。”
“我不冷。”路彦说，“你摸我的手，热的很。”
卫汮不信，伸过去摸了摸, 一阵暖意, 掀起眼皮。
“刚跑过来的。”路彦说, 其实是两只手狠狠揉搓了二十分钟。
“这么点地方我至于迷路？”卫汮掀着眼皮, 用得着跑？
“嗯。”路彦说, “你不会迷路，主要是我太想你。忍不住就想来找你。”
卫汮看了看周围, 都是各家的亲人。
“怕吗？”路彦问。
卫汮不是怕，而是路彦的话让这么多‘人’都听了去。
“少说话。”
“怎么你真怕？”路彦帮人拢了拢衣服。
卫汮冷而平静地看了人一眼。
路彦：“回家。”
卫汮往路彦身后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站在路彦身侧一起逆着风往前走。
“没想到这两天更冷了。”路彦说。
卫汮冷冷说：“降温。”
“哦，怪不得。”路彦喃喃道，“感觉今年比以往几年都要来的冷。以前这里没有这么冷的。”
但气死今年已经是这几年来最不冷的一年。
“是吗？”卫汮不知道以前这里的温度怎么样，因为那六年他都不在。
“嗯。但比起你那里，这点冷应该算不上什么。”路彦说，“你那里还要更冷。”
“今年不冷。”卫汮说，“前几年很冷。”
“这也要跟我唱反调？”路彦勾了一下唇角。
“谁稀罕跟你唱反调。”
“你稀罕的。”路彦说。
卫汮抿了抿唇，往前快走了几步，路彦微笑着跟了上去，然后把人箍住，“逃不走。”
卫汮翻了个白眼。
风越来越大，但是卫汮却没再像刚才那样呼吸粗重，眼眶也没有红。
路彦一上车就打开了暖气，等车内热了，才发动了车。被山上的风一吹，路彦这会儿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我把你先送回家，我去趟公司。”
“你要觉得无聊，可以到周围逛逛。”
路彦这句话提醒了卫汮，他还要联系一下宋山，到了别墅，卫汮就开机准备联系宋山，没想到先跳出来的是一个陌生来电。
卫汮本来想按挂断，但没想到按了接听。
“肯开机了？”
陌生又熟悉的语调让卫汮很快反应过来对面是谁，当即就想挂电话。
“你妈进医院了。”男人的话让卫汮的动作戛然而止。
“你说什么？”
“你真是好本事。”男人说。
“你打来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卫汮冷了声调。
男人报了一个医院名字，然后就挂了电话。显而易见这通电话对方也不是那么想打。
卫汮拿着手机还在门口站着，过了片刻，快速翻到他妈的号码打了出去，然后又立刻挂断。
冷静一点，卫汮对自己说。听男人的语气并没有很焦急就说明他妈不是什么大问题，这通电话他不能现在打。
没一会儿手机又响了，卫汮看了一眼来电，看到宋山的名字，接了起来，“宋老师。”
“卫汮啊，我这几天要出门一趟，你要是回来了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我过几天也就回来了。”宋山这通电话是路彦特别拜托的，路彦怕卫汮因为种种原因没有联系人，就只能拜托宋山先打这么一通电话。
“宋老师，你来的地方我正好在。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就来找你。”卫汮说。
“那最好不过了。”宋山笑着说，“我已经出发了，最多午后就到了，到时候你来找我。”
“好。”卫汮说。
挂了电话，卫汮慢慢往里走，男人说的那个医院又从卫汮的脑子里跳了出来，卫汮最后还是拿起手机查了查地址，竟然距离他不远。
也就两个小时的路程。往返一趟都来得及回来吃午饭。
卫汮给路彦打了一个电话，等对面接通，出口的话换成了别的，“宋山午后就到了，我能把他接到别墅吗？”
“你想怎么安排都行，中午阿姨会过来做饭，你想吃什么跟她说。”路彦说。
卫汮：“嗯，我挂了。”
“小汮。”路彦把人喊住。
卫汮：“嗯？”
“发生什么事了？”路彦问。
“没有。”卫汮说，怕路彦会多想，又补了一句，“就是觉得宋山怎么会来的这么巧。”
路彦心里一虚，然后说：“是有些巧，我这边有些忙，就先挂了。”
“嗯。”卫汮先挂了电话，也没听出路彦声音里的心虚。
中午卫汮随便吃了几口就给宋山发去了别墅地址，半小时后就人就到了别墅。
“没想到这么巧，我来度假的地方你也在。”宋山笑着说。
“我以为宋老师来这里是有工作。”卫汮想给人倒杯水，阿姨已经端着茶水走了过来，卫汮诧异了一下，没想到阿姨还在，而且会倒茶过来。
“闻这味道就知道是好茶。”宋山端过来品茗了一口，“好喝。”
阿姨笑了笑，然后就走开了。
卫汮看了阿姨背影一眼，然后收回视线，“宋老师在这里住哪儿？”
“既然是来度假的，自然是找特色酒店住了。”宋山喝着茶说，“这里玩个十来天不成问题，我还带了剧本，间隙再看看剧本。你有没有兴趣陪我玩几天？”
“我正好缺个伴。”宋山又补了一句。
“好。”卫汮说，“现在要不要出去？”
“现在不出去了，这么多天没见，我来看看你演技有没有进步，反正我剧本也随身带着。”宋山说。
卫汮有了一些心虚，看着宋山，“这些天都忙着别的事，没练过。”
“台词还记得吗？”宋山问。
“台词记得。”卫汮说。
“台词记得就行，我来陪你练练。”说着，宋山就脱口而出了一句台词。
卫汮没想到宋山说来就来，反应了一下才接上下一句，纯粹是背出来的，没有一点表情。
宋山皱了皱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感觉你状态很不对。”
卫汮本来想说没有，但在宋山的视线下，卫汮说了实话，“嗯，有点事，刚接到电话我妈住院了。”
“严不严重？你现在需不需要去？”宋山合上了剧本，“你现在要去的话我让司机回来送你去。”
“她不在这里，应该不是很严重。”卫汮说，“宋老师，我可以继续。”
卫汮不习惯把自己的事说出来，刚说出来后现在就已经后悔了，只想着赶快把这件事岔过去。
“既然你说可以继续，那我可不会手软的。”宋山也没揪着不放。
“不用手软。”卫汮感激对方的不刨根问底，“我调整好了。”
宋山当即挑了一段最难的给卫汮念，卫汮木着脸看着宋山，然后把后面一句背了出来。
“你这是调整好了？”宋山问。
卫汮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你故意刁难，只能还是木着脸看人。
“那再来一段。”宋山说。
又是一段难的，卫汮也只能背得出台词。
到后面，卫汮脸都麻了，因为没一段他能演的，或者说演精确的。
“算了，就到这里吧。”宋山合上剧本。
“抱歉，宋老师。”卫汮说。
“你看不出来我故意刁难你？”宋山没有生气，他还真就是故意的。
卫汮：“演不出来就是演不出来，跟刁不刁难没有关系。”
“其实也没有那么差。”宋山说，“比之前好些了。”
“宋老师，你不用安慰我。”卫汮说，他不信这些天他连台词都没背一句能比之前演得好。
“你可能自己没发现，你没有之前那么硬了。”宋山说，“演的自然就比之前好了。”
“没有那么硬了？”卫汮问。
“嗯，我说的是你的表情。”宋山说，“比之前好了很多。”
卫汮怔怔地看着宋山。
“你还不信？”宋山无奈地笑着，“你好歹也是专业第一毕业，能不能对自己自信一点？”
“宋老师，你是说真的？”卫汮像是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当然是真的，但只是比之前好了些，但跟你再之前，还是没法比的。”宋山说。
第80章 080
卫汮定定看着宋山, 然后说：“我明白。”
这已经是卫汮从未想到过的好事。
“有时间就过来找我，或者我打你电话也行。”宋山说完站了起来，“今天我就先走了。”
卫汮把人送到门口, 外面已经有一辆车等着。
宋山临走前拍了拍卫汮肩膀, “会越来越好的。”
“谢谢。”
宋山笑了笑大踏步往外走了。
路彦回来已经是几个小时后的事, 卫汮并没有回房间, 而是还在沙发上坐着。
“在等我？”路彦走了过去。
卫汮回过神，抬起头，“回来了？”
“想什么呢？”路彦在旁边一起坐下。
“没有。”卫汮说。
“是不是你妈又找你了？”路彦问。
“没有, 她没有找我。”
“但跟她有关系, 是不是？”路彦其实已经从宋山那里知道卫汮他妈住院的事。
“没什么大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事了。”路彦说。
卫汮：“你套我话。”
“你不肯对我说，那我只能自己猜。”路彦说, 指腹碰了碰卫汮下巴, “现在能跟我说了吗？”
“那个人给我打的电话，说我妈住院了。”
“你想去看看吗？我陪你去。”
路彦说出了卫汮纠结了一天的事，如果不是经历了路彦他爸的事, 卫汮这会儿不至于这么纠结, 只是突然再次亲眼看到亲人离世，卫汮做不到跟以往一样的冷静。
“想去就去。”路彦说。
“她可不想见到你。”卫汮这个她指的谁，路彦心里清楚。
“她只是怀疑，而没有肯定。”路彦不太在意地说, “何况, 我和你关系这么好, 你去了, 我没去, 才更显得心虚。”
卫汮：“你会心虚？”
“那得分人。”路彦说，“如果你是妈, 我当然会心虚。”
“那你还是别去了。”
“那不行，心虚归心虚，博好感还是要的。”路彦说，“我现在给司机打电话。”
路程不远，两个人在车上随便拉扯了几句就到了，到了医院门口，卫汮却止步不前了。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主动去看过她了。”卫汮对路彦说。
“那需要我先主动吗？”路彦一本正经地问。
卫汮眼皮往上翻了翻，然后步子踏了出去。
现在已经是深夜，两人找到病房也花了一点时间，跟卫汮以为的不一样，房间里居然还亮着光。
卫汮脚步微顿，然后才推门走了进去。一眼就跟男人的视线对上，然后才转向病床。
“妈。”
赵瑜脸上的神色三分埋怨七分欣喜，看着卫汮。
“阿姨。”路彦走得慢，卫汮走进光里的时候，他在阴影里，所以病房里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
听到这一声后，赵瑜脸上的神色只剩下十分的忍耐。
“路彦也来了。”赵瑜收了要对卫汮说的话，转而看向路彦，“这么晚了还让你跑一趟，小汮真的很不应该这么麻烦你。”
“这些天卫汮帮了我很多，我来看看您也是应该的。”路彦说。
“他能帮上你什么——”
“我爸去世了。”路彦说。
“这——”赵瑜看着路彦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路彦还在继续说：“这些天都是卫汮帮了我，如果不是他，我恐怕处理不来这些事。”
“对不起啊。”赵瑜这会儿神色已经软了下来，“阿姨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帮了小汮那么多，小汮帮你这点忙是应该的。”
“这次他真的帮了我大忙。”路彦说，“所以我听到他说您生病了，我想着也一定要过来看看您。”
“我这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些头晕，你叔叔他紧张过头了。”赵瑜说，然后看向卫汮，“出这么大的事，也不能跟妈说吗？”
“你怎么样？”这个话卫汮不想接，另起了话头。
“没听我刚说只是一些头晕吗？”赵瑜说。
“就只是一些头晕？”卫汮问。
当然不是，只是一些头晕她休息休息就好了，是因为急火攻心，差点晕倒才来的医院。但当时她以为的是两人关系不正常，但现在知道是因为路彦爸爸的去世，赵瑜根本不好意思说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进的医院。
“就是一些头晕，只是年纪大了，你叔叔有些不放心。”赵瑜说，“我这里没事，你们回去休息吧，在这里有地方住吗？要不要我——”
“路彦那边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完，他不住这里。”卫汮说。
“那你呢？”赵瑜脱口而出。
“我也不住。”卫汮这次没有拐弯抹角，他想早点离开这个病房，这样路彦也不用继续剥开自己的伤心事，就只是为了让他妈安心。
“妈都这样了，你就不能留下来陪陪我？”赵瑜看着卫汮埋怨道。
“路彦的事处理不好，我下部戏就没法开。”卫汮说。
听到这里赵瑜就更放心了，虽然心里还是因为卫汮不能留下而难过，但是已经没了之前的紧张，“既然这样，你们就赶紧回去吧。”
“嗯。”
“阿姨，我下次再来看望您。”跟卫汮的冷淡不同，路彦热情而客气，不断想在未来丈母娘面前刷好感。
“你这孩子，自己还带着事，就别担心我了。好好保重自己。”赵瑜想说一些宽慰的话，但她跟人算不上有多亲近，说那些不太合适。
“谢谢阿姨，我会的。”路彦说，“那我们就先走了。”
卫汮率先转身出去，路彦跟在后面，但后面还跟了一个人。
“等一下。”
卫汮本来不想理，但男人下一句话让他停下了脚步，“你们的关系确定以后用不上我帮忙？”
卫汮转过身凌厉地看向男人。
男人就跟没看见一样，神色如常道：“你们要是想瞒，就最好给我瞒好一点。”说到最后才带着一些威胁。
卫汮没搭话，拉着路彦就往前走。
男人也转身回了病房，看着床上的人，“这就开心了？”
“没事了，我当然开心。”赵瑜说，还带着一点小女人的神态。
“你儿子主意大得很，不管走什么路，都不需要你担心。”男人说。
“谁说的。”赵瑜反驳，“不管他主意多大，我都还是会担心。只是这次我错怪他了，还冤枉了路彦，心里不太好受。”
“错怪就错怪了，他们也没少一两肉，你自己倒是瘦了几斤。”男人没好气说，“既然开心了，怎么还不睡？”
“刚路彦说他爸没了的时候，我想到了小汮他爸。”
“你还真是明知我不爱听什么就说什么，是吧？”男人脸都臭了，“别跟我提那个男人。”
“我不是要跟你提他。我是担心小汮，路彦都说了这些事都是小汮帮的忙，小汮肯定又想起他爸了。”赵瑜说，“我有些担心他。”
“有路彦陪着，他能有什么事？”男人脱口而出。
“胡说八道什么，要陪也是小汮陪着路彦吧，毕竟现在出了这样的事的是路彦，小汮肯定要劝劝他。”赵瑜说。
见赵瑜没有反应过来，男人松了一口气，然后又说：“睡觉，我一点也不想看到因为那个男人你担心别人。”
“小汮是别人吗？”赵瑜用拳头砸了一拳男人。
“是不是别人你都该睡了。”男人说，然后把灯关了。
门外站着的卫汮和路彦都听到了，路彦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卫汮，如果不是卫汮临时想到要回来跟他妈说一声不要再找程一麻烦，这番话他们也不会听到。
路彦听过卫汮说过那个男人对他妈很好，但他也没想过能有这么好。
“还进去吗？”路彦小声问。
卫汮起先没动，后来转身往回走了。
“要不要在这附近走走？”路彦问。
“你不用回去睡觉？”
“你现在能睡得着？”路彦问。
“有什么睡不着的。”卫汮说。
“他对你妈一直是这样的？”路彦率先打开了这个话题。
“你知道什么是失而复得吗？”卫汮淡淡问。
“知道。”路彦说，“你就是我的失而复得。”
卫汮脚步微顿，心里想你又何尝不是我的失而复得。
“你要这么想，我就能理解他了。”路彦说，“失而复得的宝贝，怎么爱护都嫌不够。”
“我爸对我很好。”卫汮突然说。
路彦拉停卫汮，“没有人一定要让你做选择。”路彦说，“你爸那么爱你，更不会让你做选择。”
根本不是选择的问题，如果因为那个男人对他妈好，他就选择靠近，那让他自己情何以堪。
“你不懂。”卫汮说。
“我不懂你爸妈，但我懂爱你的人是怎么想的。”路彦说，“他们不会想看到你为难。”
“没什么为难的。”卫汮说，“那个男人在我这里根本没有存在感。”
“别的男人要在你那里有存在感了，你让我怎么办？”路彦把人拉近，虽然是深夜没什么人了，但路彦也不敢在大马路上过分亲昵，只能虚搂着人解解馋。
“你心里有存在感的男人，只要有我一个就好了。”路彦说，“其他谁你都别放在心里。”
“——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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