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她?◎
五姑娘说着, 小手一挥,立即有两个丫鬟送上一雕镂花纹的锦盒,打开, 其中放了一把赤海柳打造的小弓。
那小弓镶玉纹金,和她的身长正好匹配, 就连那锦盒都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她将小弓握在手中,拉弹自如。
玉栖见这架势,顿时明白了, 嗤了一声, 懊然道, “原来五姐姐早有准备, 却骗妹妹和你比试。罢了罢了, 我认输了,五姐姐还是找别人消遣去吧。”
五姑娘朝玉栖放了一箭,小试牛刀, 箭正好没入玉栖身前的土地中。她不依不饶道, “七妹妹,这会儿认输, 却是晚了。刚才谁说我连弓都拉不开的?哼, 如此狂妄。今日-你比也得比,不比也得比,姑娘我非要给你点厉害瞧瞧不可。”
玉栖着实无可奈何,她这五姐姐本来娇生惯养, 又甚懒惰,平日连闺房都不出, 谁料有如此量身定做的宝物?
看来大夫人为了这次宫宴, 早有准备。
若她用男子的硬弓和五姑娘比试, 就好比一人用三百斤沉重笨拙的方天画戟,一人用灵巧锋利的双刃剑,输是肯定的。
当下无可奈何,玉栖只得和五姑娘小试了两局。
结果不出所料,五姑娘仗着宝弓果然是胜势连连,而她虽然也不差,却始终难近靶心。五局三胜,眼看着五姑娘已经胜了两局。
玉栖将弓扔下,颓然道,“不玩了。”
她可不想向这讨厌鬼下跪求饶,便是耍赖逃遁也得混过去。
五姑娘讽道,“怎么,七妹妹这就投降了?也好,你现在就按咱们刚才说的,乖乖给我下跪求饶道歉,姑娘我宽宏大量,便饶了你了。”
玉栖哼了声,不甚在乎地道,“话不能这样讲,我不玩是因为累了,又不是因为怕了你。五局既没比完,又怎么能算我输。”
说罢转身就要跑。
五姑娘在后面喊道,“喂,你比不过我就耍赖啊?你今日不给我下跪求饶,我必定告到父亲和母亲那里去,叫他们好好责罚你。”
玉栖扬扬眉,“耍赖又怎么样,你便是告到陛下那里去,我也……”
话未说完,五姑娘却先哭了起来,将周围一众贵男贵女都给引了过来。众人大多都知玉府有两位知书达礼的姑娘,分别是大姑娘和五姑娘,却不知从小浆洗干重活的庶女七姑娘。
“这不是玉家的五姑娘,怎么哭了?谁敢为难佳人?小生第一个不答应。”
“她旁边那一位是谁?没听说五姑娘还有个七妹啊……莫不是外室生的女儿?”
“世道变了,外室的庶女竟也配入宫饮宴?陛下最重规矩,若是发现宫宴被下等人混进来,怕是要龙颜不悦的!”
“哼,这庶女知今日陛下有意选秀,便死皮赖脸地混进宫来,妄想一步登天呢。哈哈哈,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笑煞人了!”
一声声的取笑清晰地落入玉栖耳朵,全是讥笑她身份低微,妄想攀高枝的。从前赵渊接她进宫乃是暗中行事,是以大多数人都并不识得她。
众人一边安慰五姑娘,一边对她议论嘲笑,玉栖骨节忍不住攥紧。五姑娘被众人包围,那副可怜无辜的样子,引得好几个纨绔子弟大献殷勤。
当众羞辱她,便是五姑娘的目的了。从小到大,她一贯是这般被欺负的。
玉栖欲上前和他们辩驳一番,转念一想都是群乌合之众罢了,又何必大动干戈。
有人挑衅道,“这位姑娘,你说好了和玉姑娘比箭,怎地临阵脱逃?”
“五局三胜,必须比完!”
“就是就是!”
起哄的声音如潮水似地袭来,玉栖觉得自己待在这里只会越来越难堪,遁入人群中就要离去。
她擦了擦被风沙迷了的眼,迎头却撞上另一个坚实的怀抱,冷淡的龙涎香瞬间将她包围。
“到哪去?”
玉栖怔怔抬起眼,却见是赵渊。
他双目如两颗冰寒的星,溅出寒辉,那阴恻恻的气息令人害怕。
玉栖呼吸一滞,脚下踉跄,猛然被他托住了腰,有力而又温暖……她方意识到,他凛冽的目光不是冲她来的,而是对向那些人。
众人见陛下驾到,顿时都跟吃了哑药似的。虽说此刻君民同欢,不必行大礼下跪,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无人敢再乱吱声。
五姑娘见陛下来了,身子也猛地颤了颤,被身后的母亲悄悄拽了一下,才料到自己并没犯错,这般胆怯做什么。
赵渊扫了一圈周围,“怎么了?”
立即有宦官殷勤答道,“回陛下,玉府的两位小姐因为比箭的小事有几句口角,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板子上记着胜负情势,两人刚才已比了四局,一句平,一句玉栖胜,两局五姑娘胜。
赵渊辨不清喜怒地嗯了声,“怎么不比了?”
玉栖嗫嚅不语。五姑娘和周围一众纨绔子弟揣摩陛下的意思,仿佛是要她们再比下去,顿时都活了起来。
五姑娘被大夫人推了一把,瑟瑟缩缩地来到赵渊面前,抽噎了一下,“陛下,是七妹妹比不过就要耍赖,还出言不逊。臣女不敢与妹妹相争,原打算此事就此作罢的……”
赵渊淡淡道,“一支箭罢了,比了就比了,何必在此生事。”
五姑娘如捣蒜般地点头,周围众纨绔也附和“陛下说得有理”“是该比下去,是该比下去”。
玉栖为难地盯了赵渊一眼,他怕是来故意给她使绊的?
可她好像也没得罪他啊。
他是皇帝,自然说什么都一呼百应。这下可完了,她想甩赖都走不掉了。
难不成真跪下来跟那五姑娘求饶?
“陛下……”
赵渊挥挥手,打断道,“赌了什么?”
大庭广众之下,下跪求饶什么的似乎有点难以脱口。
五姑娘虽然心底呼之欲出,但颤着唇瓣就是不敢说,还是她旁边一个二傻不尖的纨绔直言直语道,“陛下,她们谁输了谁就下跪磕头求饶。”
赵渊深深地皱眉。
众人都觉得女孩子家这般赌有些不雅,大夫人察言观色,立即暗中示意了五姑娘一下。
五姑娘被母亲一瞪,立马改口道,“陛下,我身为姐姐,原没有刻意为难妹妹之心,不如这约定就算了吧。我们仅仅比试一场便好了……”
别人不晓得,玉家人却晓得玉栖曾经进宫伴驾过。
如何能当着陛下的面显得她们玉家刻薄不仁?
玉栖求之不得,张张嘴,要一口答应,却听赵渊沉沉道,“不必。”
玉栖一脸黑线,甚是无语,她几乎要怀疑,赵渊真的看上五姑娘了。
他到底向着谁?
这下所有人都摸清了陛下的心意朝向谁,五姑娘也顿时大喜。
玉远山刚才因为与人清谈被绊住了,此刻刚刚赶过来。他见自己的两个女儿在陛下-面前斗智斗勇,大为揪心。
看了半晌,见两人针锋相对,谁也不愿相让,气得想骂人,手心里捏了一层冷汗,直紧张得胃里翻江倒海。
若惹怒了陛下,两个死丫头谁也别想好过!
玉家的脸,都被丢尽了……
五姑娘跃跃欲试地拿起了她的赤金小弓,朝玉栖道,“七妹妹,咱们开始吧?”
玉栖恨得牙根有些痒。
她踌躇不决,求救地看向赵渊,拉了拉他的袖子。
众人:……好放肆。
她以为她是谁,还想叫陛下收回成命吗?
传闻说陛下重尊卑,最不喜那些妄图僭越攀高枝的人,如今看来果然不假,要给这庶女一个下马威。
正等陛下叫人将这庶女拖下去时,却听那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唇角柔和了一分,轻轻对她说,“听话。”
众人一片哗然。
听话,没听错吧?
这轻飘飘的两个字,恍如雷霆似的,砰然打在人群中,激起一片浪花。这样亲昵的称呼……就好像他们从前认识似的。
局势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贵男贵女们一脸迷惑,大夫人和五姑娘却面色死白。
玉栖见苦求没用,想来赵渊今日一定要让她出丑了,无奈之下,只得下场与五姑娘比试。
五姑娘已不复刚才的得色,握箭的手指一直在颤。但借着宝弓之利,还是中了个不俗的比分。
周围一阵喝彩之声。
玉栖直觉得脑皮怦怦在跳,自己若要赢,唯有射中靶心。规则有曰,一箭中靶心者,不论什么比分如何,直接胜出。
可她焉能有那样好的准头?
喝彩之余,也有一些正直的老臣摇头道,“这位行五的姑娘舞弊了,若要比试,就都得使硬弓才是,怎么能自己独自用软弓?也着实不公平。那位七姑娘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还能胜出一局,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五姑娘见有人指责她舞弊,当着陛下的面,也不敢反驳,只默默无声地退回到了母亲身边。
终于轮到玉栖了,玉栖拿起硬弓,朝靶心瞄了两下,不知这一箭该如何放出去。
正当犹豫之时,忽然一双修长而宽大的手覆在了她的小手上面,
“不会放箭吗?朕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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