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试◎
玉栖目光凝固了一瞬, 好像忽然变成了石头。她半是开玩笑,半是怀疑地道,“陛下真的想娶我?”
赵渊深邃的眸子冰凉地瞪了她一眼, 那意思仿佛在怪她都到了这节骨眼儿,还在怀疑这件事。
玉栖被他瞪得浑身一紧, 只听赵渊徐徐道,“朕已经叫内务局的人开始准备了,只是还未曾昭告天下, 也不曾通知你家。过几日便有宫婢过去教你册封大礼的事宜, 好好跟着学便是了。”
玉栖一听学规矩就不愿, 伏在他肩头, “还要学规矩啊?那我不要了, 我最学不来你们皇家的繁文缛节。”
赵渊捏捏她粉嫩的脸蛋,笑嗔道,“懒死你, 既要做皇后, 总得有个母仪天下的样子,还跟现在这般吊儿郎当的, 别人会笑你。”
玉栖反驳道, “我非是什么贵女,又没见过什么世面,即便硬学了那些礼节,也做不来母仪天下的样子…早跟陛下说过我非是你良配, 你却不肯信。到时候别人若笑话我,自是要连带你, 笑话咱们两人。”
“谁敢?”赵渊沉沉斥了句, 随即又浅浅叹口气, 妥协了。
“罢了,你愿学便学,不愿便罢了,左右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朕要娶的是你这个人,华美的礼节不过锦上添花而已,”
说着情到浓处,他一手扣着她的腰,一手在她颊上嘬了口,动情地道,“……着实对你这个人情难自已,纵然你是个小乞丐,我也娶了。只盼着日后能夜夜这般抱着你,到时候四海宁定,天下祥和,若再能拥有我们自己的孩子,此生便别无它求了。”
他说这番话时,澄澈的眼波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他与她的未来都被囊括在这短短的几句话中。他的话音恳切又平静,泛着淡淡的期许,仿佛一切都是即将要发生的,根本无需任何担忧。
赵渊本生得极是清俊英朗,此刻又这般情深款款地表白,不免令人脸上充血,指尖都不由得发颤。……若光是如此也就罢了,偏生他平日里还总是冷若冰霜,蓦然温柔起来,杀伤力惊人。
玉栖想张口说些什么话来堵他,半晌却没找到措辞。
她恍恍惚惚地想着,大概自己也不是全然不喜欢他的吧。不知从什么时候,她对他有了难以言说的情愫,也许在他伪装成魏公子的时候,也许是他舍身救她之时……她对他那点微妙的情愫,如一株破开泥土在裂缝中悄然生长的幼苗,越发得高大。
玉栖侧身,捧住赵渊的脸颊扬唇回敬了回去,细细说,“你这是在说好听的吗?我虽然不敢听,也不敢信,但此刻听来,还叫人蛮舒服的……”
越说越羞,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如蚊响。
赵渊道,“不用不敢信,我不会骗你。”
夏日妙景,大好时光,两人相视脉脉,均含情意。
许久玉栖才起来,感到腰肢酸痛。为了避嫌,赵渊先行离去,隔一会儿玉栖再出去。
两人胡闹的时间不算短,周福吉在殿外守着,以防哪个不要脑袋的闯进来扰了驾。待赵渊出来时,但见他神清气爽,面色如常,锦袍穿戴整齐,并无一丝凌乱,看样子什么也没发生过。
此时餐宴已然结束,大部分宾客都移步到皇宫的马球场打马球。
玉远山已派人找了玉栖三次,都没见到她的踪影,急得团团转,甚至怀疑她被什么刺客给掳走了。
玉巍也满心疑惑,“七妹妹临走前只说要去醒酒,这皇宫大内的,她能跑到哪去?”
玉远山诚惶诚恐,双手合十道,“别是惊了驾被慎刑司的人拿了!那丫头最不懂事,最爱惹祸!”
玉巍摇摇头,“不会,断不会如此。陛下很是疼爱七妹妹,我看得出来。即便七妹妹犯了错,陛下也不忍心把她关进慎刑司。”
玉远山听玉巍这般说,感到福至心灵,“巍儿,你说陛下疼爱老七?那丫头前几天是不是没说实话?”
玉巍道,“儿子从前奉陛下旨意随身保护七妹妹,常能见到陛下与七妹妹相处。瞧着那样子,陛下对七妹妹还有情得很,不可能说休弃就休弃。况且,今日的宴会名义上是选秀,可这满庭的女裙钗,陛下又看中谁了?不还是谁都没看中,依儿子看,选秀根本就是个幌子,陛下欲见七妹妹才是真……”
玉远山本就期待着玉栖能入宫服侍陛下,听儿子这般分析,正中心怀,喜从中来,本布愁云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他疑惑道,“奇了,陛下若真还对栖儿有情,怎么不把她接进宫,反倒把她扔在娘家?”
玉巍小声道,“天子心意,谁能揣度?”
两人正要留下一人等着玉栖,另一人先到马球场去和大夫人会和,却见不远处忽然出现一个俏立的身影,穿着鹅黄的襦裙,脸上微微泛红,由太监周福吉引来,竟是玉栖。
玉远山和玉巍对望一眼,均是大喜,奔上前去。
周福吉微微躬身,“玉大人,玉公子,方才玉姑娘醒酒,一时迷了路,半天没找回来,这才害二位苦等了。咱家方才正好遇见,顺路便将姑娘送回来了。”
玉远山眼色不明地瞥了眼玉栖,甚是狐疑,嘴上客套道,“多谢公公,多谢公公。”
玉巍傻眼了,不是说去醒酒吗,怎么看七妹妹这衣裳都换了?方才她穿得明明是翠裙,这会儿怎么变成鹅黄的了?
而且……迷路?
应该不会吧,且不说七妹妹在宫中居住多时,就算她真的迷路了,又怎么能劳动周福吉亲自给送回来?要知道,周福吉可是太极殿的首领大太监,自幼便服侍在陛下.身边的。
玉巍额筋跳了跳,仿佛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周福吉走后,玉远山责备玉栖,“你这丫头,方才到底跑哪去了?明明跟为父说只是醒酒,怎么去了这么久都不回来?是不是要让父亲急死。”
玉栖不高兴道,“方才周公公不是已经和父亲解释了吗?您怎么又来问女儿一遍?”
周福吉的话如何能信?玉远山急于知道她女儿有没有得陛下青睐,正准备好好盘问一番,却见玉栖如滑鱼一般,先一步溜去马球场了。
午后片云难掩晴空,初夏的马球场被一片茵茵绿翠所包围,各色鲜花盛开其间,蜂蝶环绕,甚是令人心旷神怡。
草场的尽头放着靶,这一轮的规矩是,若谁能百步穿杨,便可以获得一对玉如意的好彩头。
不少年轻子弟跃跃欲试,闹闹哄哄的一片,不过最受瞩目的自然还是中央处那身穿龙袍拉开弓弦的男人,只听他一放箭,“嗖”地一声,正中靶心,赢得好一片喝彩之声。
“小生都没看清,箭已然飞出去了!”
“陛下好箭术!犬子就是再练上十年,不,一百年,也不及陛下万中之一!”
“老夫观陛下箭术,铿锵有力,当真称得上是神术!”
……
人群中央的赵渊面无波澜,许是这般的奉承之语听惯了,神色依旧淡淡的,如天上的云一般。
众贵女见了,更是春心怦动,想陛下今年才二十出头的年岁,面容清隽得跟神仙似的,他越是这般冷沉淡定,越有种雪山之巅的禁.欲美感,越是叫人抓心挠肺,心跟烧焦了似的。
世上焉有这般好颜色,权位又在万人之上的神仙郎君?
玉栖和众贵女站在一起,无聊地扇着团扇。见她们那狂热的样子,玉栖不禁想起,赵渊在越国时也被当地人抢疯了。
他当真有那么好?
玉栖漫不经心地朝赵渊望去,只见他芝兰般伫立,五官英挺,乍一看……似乎还真有那么一点点可人之处。
五姑娘跑来取笑她,“七妹妹,你怎地如此不争气?之前你也算伴在陛下.身边,不管怎么总还是宫里的人。如今被从宫里打发出来,无处可去,只得日日蜷缩在娘家,啧啧,今时不同往日呐。”
入宫时,五姑娘已经来找过一次茬儿,这会儿却又来挑衅。
玉栖笑笑,淡淡讥讽道,“彼此彼此,五姐姐不是也因为挤不过那帮贵女,近不得陛下的身,所以才来这里作陪妹妹的吗?倒也是,五姐姐手细,还弓都拉不开,自然也射不出箭,难和陛下搭腔,只得过来这边自己凉快了。”
五姑娘登时怒道,“小蹄子你胡说什么啊?还说我,你也见不到陛下才坐在这儿的。哼,说我箭术不好,你的箭术又好了?敢不敢跟姑娘我去那边比试比试?”
玉栖道,“比可以比,但五姐姐总要拿出些什么彩头来,否则妹妹我懒得累一身汗。”
五姑娘下巴一扬,闪了闪手中玉镯,“看清了吗?这只镯子是上好的和田玉做的,母亲专程托舅公为我生辰而打造,你见都没见过吧?若是你赢了,就把它给你。若是我赢了,你得给我下跪求饶才是。”
玉栖不屑,这要在以前,此玉镯确实算是个稀罕之物。可自从她和赵渊扯上关系后,金银珠宝就不断流地往她宫里送了,都没停过,一只小小的镯子,又有什么好大不了。
玉栖摇头道,“金银珠宝,尘世俗物,有何珍贵。不如这样,我要赢了,五姐姐就下跪给我求饶。若是五姐姐赢了,我也同理。”
五姑娘不屑道,“口气好大,你真以为你能赢吗?就凭你那麻杆儿似的胳膊,能拉得开弓?也罢,我便与你比试一场,看看到底谁向谁下跪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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