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虐心甜宠 > 我,万人迷,女A失格[bg] > 【全文完】
    52  ? ENDING


    ◎“祝愿离港”◎


    *


    江亭收集过一枚很小的邮票。


    爱好这类事情对情绪起伏很平的人来说, 并不是必需品。只是为了绘画比赛找的参考素材。


    那张邮票很小,小如蜂鸟,面值也不高, 在国外已经绝版了, 但绘着让人一眼惊艳的冰蓝色管风琴。


    至今为止他在鉴赏课上注目最久的一幅画叫做《灵魂》,画中分割两境界,空间的后半部分占据了四分之三, 描绘着一个惊愕地站起的男人, 眼窝聚着光点, 手臂向前捕捉。弧度无力。似乎又像是推的动作。


    色调黯淡无尘的男人, 光在画中看不出是什么性别, 据说画家的后记中提到是中性的beta。


    前半部分是披下黑发的女人在冷风呼啸的窗前垂下手, 幽灵般庞大的手风琴夜空中隐现,奏响。画中液态黑雨一般的发丝, 与其说是披下,不如说是黑天鹅的羽毛柔滑自然地敛下。那管风琴是蓝珍珠的光泽。


    女人被风吹起略微的裙摆, 使得她像雪塑的人鱼,站立楼房之间, 如同站立在木质的礁石之上。


    这样的形象让这幅作品在时代中脱颖而出,留下一道荣耀的、宁静内敛的痕迹。


    表达是一种最深切的渴望。身形瘦削、气质随意自在的讲师解析这幅颇有名气的作品时,在台上裹紧长开衫, 打了个春意的哈欠说道。江亭坐在底下, 气息均匀平和,在脑海里不经意地跟读了一遍,表达是种渴望……而刻意的匠气呢……是无可避免的讨好, 无可避免只能用另一种无可避免来躲灭。只要你渴望, 真的渴望, 就会失去讨好这个词的记忆学习。成为天才的、成熟的婴儿。


    好像在念咒式的劝服,相当夸张的说法。


    可是江亭能够明白。


    他能够感受到,能够触摸到自己那种几近膨胀如大象脚掌的渴望,一想到那些东西,画中的元素。


    他就想起一枚冰蓝色手风琴的邮票。


    想起潮蓝的江水。


    并不是因为胆怯才说不出的名字,只是那个人,好像心里念她的名字,都会真的打扰到她。所以江亭缄默,以静态的思绪绕过一圈,再想到女alpha。


    获了一等奖的参赛作品主色彩冷暖交替,迷幻又静谧,构图脱胎于他最难以忘记的那副名作。评选很快,在寄来的回复中称赞了构图中管风琴筑成的柔软的蓝色的海,一粒雪白的人迷失其中。整个世界是一张斜贴的邮票,边缘小船的末梢,不过是手竖放时、闯入镜中的中指指腹一点。标题是《离港》。


    ……


    那是一种冥冥之中的灵感。没有吉,也没有凶的预兆。


    “难道你想让江蓝留下来吗?”


    在家里和女alpha重新见面第一次,问了声好就像锯嘴葫芦一样的蒋鹭没有看向和自己对话的人。


    他从一开始就望着天台的天空,凝视着视野里的宝蓝色。


    出门了。上楼。在他们家楼上的天台上站立,停住后蒋鹭对着江亭问。后背靠在天台楼梯下的墙上,一束天光泄露,照在alpha手指平静捏住的烟嘴上。


    江亭闻言向他看去。


    刚才他在女alpha面前可不是这样的。


    在门把手边,说出去好久不见几个字就沉默下来,似乎只能用笨嘴拙舌几个字来形容。


    只是视线一步一步迟缓地位移到女alpha身上的蒋鹭当然知道,自己就像高温的铁汁注浇在身为alpha的躯壳里,在诧异的女alpha面前所能做的也只是勉力维持躁郁的腺体、慌痛的生理感应。


    仅仅才不到十分钟。


    蒋鹭能够数清楚,具体到了哪一秒。


    重逢之间,他在江蓝视线内,被她所注视的时间。就已经想好了要怎么退场。


    那时候,蒋鹭气息很稳,只是很难想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在门口略有一点仓促、不漏很多痕迹地对多年不见的女alpha点头,随即开口:“……我想抽根薄荷烟。”这一句完后的五秒钟,他伸进上衣口袋。万幸的。几年前戒烟时,旧外套里残存着一两根廉价烟。烟身柔软陈旧,纸面有点揉皱的纹理,但不要紧。没有和女alpha见面的很久时间里,他自虐式地往腺体里灌注麻痹的感知,血浆中的尼古丁带来清醒的快感。


    想抽烟是句谎话。


    很久以前的某一天,军区同训练营的alpha没发觉身边站的人,误递过来一根薄荷烟。


    太阳烧灼的天气,沾满尘沙的裤脚冒起轻烟,血色的天光乍现之感。蒋鹭盯着那根缩小枪管型的烟草,直到旁人反应过来是他。不敢将手收回去,覆满肌肉的手臂僵到暴起青筋,他才接过去。对烟的瘾欲刹那间吹灰一般消散。


    那只有独特意义的烟代表着什么。始终在越野训练中被拿着,攥在手里。


    另一种瘾燃起,烧着隐秘的压抑的爱。


    也就戒掉了旁的烟瘾。


    说到底就算有什么苦衷,或者是紧急的要抒发愁苦的情态,都不是沾上烟的理由。


    吸烟总不是件好事、应该习以为常的小事。


    他只恢复了一点清醒就戒断了。只是那根薄荷烟是以往的东西,也不刻意丢。就留到了现在。


    蒋鹭突然说:“对不起。”仍然是无端地,依然是矜静的神态站在门外。


    虽然很近,近到可以踏进去,没人阻拦。


    但谁来往这个alpha脸上望一眼,都清楚:他不会走进来。不会带着泥和雾气走进去打扰。那仍然是一种遥远的神态,或者说是终于逐渐明朗的平静,显现出一派低沉的温柔。只是向里注视。


    他没有跟着往里面继续走,突兀地重复道歉一句。


    “……对不起。”


    视线中的女alpha没有皱眉,没有惊讶,也没有故作客套地说一句常理,什么吸烟不太好。女alpha唤他进来,背对着他往家里走,看不见的空间里传来一小阵翻找声音。直到她走出来,拿着一个杯子。


    朝他方向幅度不大地扬了一下,示意一下,再搁到了茶几上,转身对人很是自然地说:“我以前用的杯子。把掉了,平时装葡萄提子之类的水果用的。”


    “你可以当烟灰缸。”


    她以为他要到她的家里来点烟。


    “进来抽。”蒋鹭听见蔺江蓝对他说。紧接着,他在话里嗅到一丝平时女alpha咬破在唇间的青提子的日常气息时,忽然觉得心脏有些轻。又有点沉重的晕眩。


    记忆的通感。


    链接到过往一段青葱,转瞬溜过。


    alpha才反应过来,喉间肌肉都绷得酸涩,原来是好久里,自己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窒息感带来一股动脉被缓慢扼住的错觉。或许从始至终他没有摆脱掉病理状态,视线略过那个干净的杯子。蒋鹭终于突然展开一个平稳的笑,很短暂地笑了一下,说,这样…不好。我出去抽完就回来。


    女alpha当然不会强迫他在家里抽烟,也没有进一步问询的意思,只是怔了怔,回了一个简单的笑。


    放好了所有东西的omega在阳台打理花草,闻言,江亭放下水壶,揣上钥匙出了门。


    作为家里人,自然要带初次上门的人探路上天台,把这一根莫须有的烟“抽”了。


    对话也就回到了开头的对话。


    天台之上,两个人作为摆不正位置的“情敌”开始简短地交涉,两个人虽然一个是alpha,一个是omega,但左右也不过是沉在同一片湖水里的东西,没兴趣彼此探究是石头,还是珊瑚水草类的性质。谈话也自然激不起暗流汹涌,一切都是明面上的投掷。


    “你想让江蓝留下来吗?”


    和江蓝结婚的omega会更在乎自己的感受——那样去想的话,对她的选择未必不是一种侮辱。


    但蒋鹭还是问出声。


    尽管他不了解江亭。他并不想了解。


    一旦无限冷静克制地压缩占有欲,直到薄得比蜻蜓翅膀还脆弱时,就只会有过于集中的情绪和感知都在女alpha一个人的身上深刻。这时候是没有精力去关注别人的,就算是冠着所谓的“蔺江蓝的omega”名称也一样。


    “……你想她留下来,到底是期望她愿意,还是对你自己的爱有利。”复杂的感知和情绪,现在全部归于最简单的问句。


    日光雪一样刺在江亭曾经认为的疯子alpha身上,印出冷调的白霜色。


    其实这已经没必要是疑问。


    这是现在拥有者该受的质问指责。


    “是。我期望。”


    江亭回答时没有迟疑。


    江亭脸上的柔和,潮水一样涨落一些,但不多。只是他承认,和蒋鹭对话的语气,是比起对待他人更漠然的语气。


    “是,我真的害怕她走。”


    “我害怕,可是我什么也不会做。也许我也不能说清楚其中百分之一百的所有情绪组成,可能我得到了太多,所以害怕也足够抵消掉。我现在的冷静也可能只是僵持反应,最终事情真的发生,我会失去。”那个失去的失字,太轻了。轻得有些死意。


    “可是,这跟江蓝是没有关系的。”


    就像化学反应里的试剂,有反应的物质在旁观者的眼里是无法辨明的,蒋鹭也好,江亭也好,达成的唯一共识是:他们只是玻璃管外凝视的眼睛。注视是静默的爱,但爱有时候也没那么重要。没有什么牺牲可以被怜爱,没有什么委屈值得被歌颂。爱虽然柔软,但出己身,怎么能下意识傲慢地归为褒义词。


    那只是客观存在的,可以被女alpha选择的东西。


    “就算我期望。”江亭的话因为涉及另一个人,他们都清楚的最重要的那个人,而染上一点温度,有了解释的意味,“……只是我已经明白了,你也知道的,江蓝几乎不会让人用自己的东西。以前你可以用捡的烟,现在,她亲手拿自己的杯子给你。我就明白,原来由始至终,江蓝都记得另一种选择。”


    蒋鹭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的含义,对于女alpha来说的那层含义,那就是——抽离这个荒谬的abo社会。


    当话都说开,alpha也在片刻心照不宣的静默里明白了什么,隐秘爱同一个人,至少有点默契。


    这不是对抗的意思,而是讲和。


    目的从来只有一个。


    为蔺江蓝保留另一种选择。永远有效的另一种选择。没有代价的反悔。


    沉默已经是应允。


    天台光线太明亮,浮游生物似的尘埃很多,视觉上漫出一种背景的白噪音。


    谁会没有恐惧?


    既然已经是女alpha的omega,就有合法陪伴、展现无法控制的爱意的权力。


    恰如邮票的齿孔依偎在图案四周。


    心甘情愿,成为本应如此的这一份点缀。


    一开始不可能不存在的位置空缺,那就竭尽全力碾碎自己原有的轮廓填挤进去,在这之后,幸福之后,难道要把自己的血肉重新挖出来筑成一枚新的邮票,助她离港吗……?


    但是,但是这又有什么不行的。


    江亭很清楚怎么回答这种带着痛意的疑问。什么是梦?一道淋满了柑橘香汁的防洪堤。潮起潮落之间,声音逐渐远去。什么又是醒来?江亭在风吹过来的操场上,腰被浮漂的衬衫冷了一下。吵嚷的地方空无一人。发痒的、寂静的吞咽声回响在这个世界的空旷处。假如蔺江蓝很早就成功脱离了这个对她来说陌生的、光怪陆离的世界,她走了,就像一张很薄的书签从指尖掉入书架。折射过太多的光,透过她看光时,她也就吸收了所有生命的鲜绿的意义。


    茫茫的字海,只要沾到一滴水。


    都觉得和蔺江蓝有关。


    当蔺江蓝抛弃这个女alpha的身份,一切的优越和爱意,她依然还是她,她会自由得无限、干净。


    但作为永远的蔺江蓝的omega呢?那幅灵感源头为《灵魂》的作品也许很早之前就为他做出了指示。


    他会是邮票,直到陈旧依然是邮票。


    留下20分的面值,因为离港那时江蓝二十岁。


    “要考虑的,从来不江蓝留不留下来的问题。”


    “我知道你现在还在调查那些地方,”所谓的‘登出点’和abo社会认知障碍病,江亭不是一无所知,“你要留下来做这些事情。直到她需要。”陈述的是建议还是事实,全凭入耳者自己判断。江亭最后说。


    ……


    “好。”


    蒋鹭说,他把手指间的薄荷烟归到原处。


    答应成为另一枚邮票。


    ……


    他没有说更多话,也没有表露更多意味。


    只是干脆利落、平淡地说了好。


    离开时,蒋鹭始终没有踏进那扇有着尽头灯光的门。带走了那个给他抖落烟灰的杯子。


    “送我吧。作为很久不见的礼物。”他凝神说。


    还是朋友的人只是瘦了很多,语调有些低沉的钝,刚融完的冰一样身上带着点寒气。大概是沾了天台的雾。


    杯子裹着冰蓝色的纸袋。


    装到了骨节分明的手中,轻柔地握紧。


    最后的尽可能自然地招手,约好下次再见后,从内到外关上门的是三只手。有很轻很轻的声音从门缝扣响一下,仿佛心脏的流体被碾过,散出沾着血的羽毛根,被浮力托起,在空气中奏响无声的旋律。被踩在鞋下,一步,一步踏远。谁都没在意。那无形的羽毛在空中打转,如同洋流迁越于水面,展开海鸟的羽翼渐丰,永恒斩去一只脚。等着离港讯息的传来。


    什么时候会来,谁也不知道……


    恰似蔺江蓝的侧脸只是低在青春记忆里,略微的冷漠一闪而过,轻巧的、不易察觉的温柔随着流转的日月晾了一层纱,蒙在口鼻之上。


    让人呼吸那么轻柔。


    也带来一份不会停息的隐忧。……也许永远不会来。……也许也会来的。


    作者有话说:


    终于END——


    小羊其实是锚点和洋流一体。假如江蓝留下来,他是锚点,江蓝离开,他会是撕碎自己成为漩涡,融入推她离港的洋流之中。


    当然不可能不痛。只不过如果真的脱离RPG游戏,其实江亭的死对江蓝来说也无关紧要了。因为这是抛弃整个世界的选择,也包括抛弃他。


    但正文还是HE,HE。不要怀疑!


    剩下番外要么我设一下福利番外更,要么就放在专栏里了,想看的宝可以去看看~不过想写的很多,可能会更很久~


    真的感谢陪这本到完结的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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