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 ENDING


    ◎“她倾身过来的叹息。”◎


    *


    按照这个ABO社会认定的标准来说, 所谓的alpha绝大多数都不是什么温和、善良的人,那种范畴之内,反而很多人都对alpha敬而远之。


    谈灼也不是什么例外。


    作为能力优越的alpha, 尽管被嘲笑过信息腺体犹如蜂巢中的蜜脾。


    散发着和alpha并不搭边的甜味, 却往往让人忘记了蜜和毒刺的关联。


    被鄙夷诟病的、也很符合alpha的暴戾恣睢就跟雨水融入海中一样自然。


    但是现在谈灼的不满与气闷,已经洗褪了大部分作为alpha时令人战栗的伤害性气质;所以当他委屈难受时,声音就略微沙哑、带些鼻音。“不讨厌。”我说。语气很清晰。


    从女alpha口中笃定出来的对另一个alpha朋友的话, 对谈灼来说简直是自己也不知道的剧烈过敏源。这种颠覆自己预想的“不讨厌”、“从没伤害过”的说法, 对谈灼的认知冲击不小。


    ……江蓝被欺骗了…?


    这种想法一闪而过, 很快被否决, 无比信任最好朋友的谈灼理所当然地想, 江蓝才不会没有自己的判断力。


    那么女alpha说的一切就都是真的。


    ——为什么……会不讨厌对你擅自产生了不正常感情的疯子alpha?为什么连原谅的过程也没有, 表现得好像是因为复杂原因才不得不走散的朋友……?一想到“朋友”这两个字,谈灼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像被不经意的花刺碾过了毫无防备的掌缘。偏偏,这枝花所属的种类是自己极力赞颂的。


    情感方面迟钝的alpha很难意识到这点。


    委屈、被刺伤的酸意是遇到女alpha之后, 才诞生在自己身上的。


    自己的酒量,也是在遇到最好的朋友之后变差的, 差得让人惊掉眼珠。


    那些不会伤人的、激荡的、不满的情绪,喝醉了才能显露出来。即使显露,也跟被扑灭了大半的火把迸溅的火星似的。表现时迟疑地扑闪, 只有亮和暖, 最终归宿就是落在好友的脚边。所以谈灼咬牙,手臂心绪不平的几条青筋,随着深呼吸伏下去。


    他认认真真看着我, 委屈又生气地等我说。生气自然不是对我。


    “我没什么一直讨厌的东西和人, 至于蒋鹭, 我也没有讨厌过他。那些事情看起来危险,不可理喻,但确实是我自己决定去做的。”


    走到厨房,台上的白面条被煮翻,冒出轻柔的热气,我盖上盖子一边说。手也被水汽轻微沾湿了。


    来找我的alpha朋友的目的……也算明确了,是担心我吧?我瞥见谈灼拧起来的黑眉毛,眼睛里有一种微酸的紧张。听了我的话,片刻后,里面的神色被割开了绷紧的弦。


    垂下去时,密的睫毛遮出一片黯淡。


    我心中不解,我也算成年……女alpha……吧?也没有到这么让人担心的程度吧?


    谈灼确实是很黏我的,跟在腿后就很难甩开,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其他方面,他都格外……看重“蔺江蓝”。


    某些事情只需要被认知就可以了,诚惶诚恐、不知所措,或者有所期待……都不适合我,最多只好礼貌处理。在还不知道所谓alpha、beta的时候,我仅仅知道自己被归为和谈灼、蒋鹭这些人一类之中,现在知道了,也发现判断依据是与我原本世界对比显得“荒谬”的生理类别。


    但为了alpha朋友宽心,我还是多补了几句。


    “你不用担心,蒋鹭什么也不会做,他大概……只是想跟我再说几句话,作为朋友。”


    “以前他也没做过什么伤害我的事。”


    我说这话时,一边梳理记忆,一边自然确认那个时候自己和蒋鹭的事情从来都是出自自我意愿。没有被裹挟、引诱的任何成分。非要说是发疯的举动,比起做任何事都很冷静理智的alpha,拨动神经去执行的……是我才对。所以没什么好责怪的。别人眼中的误解没有在意的必要,昭告天下地去一一解释,更是一件麻烦又浪费时间的事。


    所以多余的解释省略掉,大意只有:“是朋友,以前真的做过朋友,想问他一些事,也想告诉他一些事的信任程度……现在,也一样。”


    “不会有什么事的,谈灼。”


    说实话,我现在的心情还是有一点新奇的。


    很像拿着一个无法解开、刷了一层红漆的魔方在天台坐了很久,记忆中模糊的灰尘被吹拂干净之后,手里的魔方也被清洗出原本的样子。本来不知不觉中,自己就转出过错乱的解法,只是现在,如果要用原有的规则去还原,回到正位,融入这些的一切,反而流淌出一丝扑朔迷离的迟疑……但也没什么太大的苦恼。


    ……


    我其实知道。


    谈灼总是相信蔺江蓝的。所以眼前alpha万分不解的情绪没有维持太久。


    就算没有得到详尽的解释,他也囫囵吞枣式地,把这些话当做定论塞进脑子里。


    只是理智脑处在前额叶部分,不会质疑;情绪也被深深抑制进晦暗的深处。


    他近乎愁眉苦脸,半点也不明白清晰脉络,但还是盲目、迟疑地点了头:“好,那……我不担心你。”很快,谈灼就高兴起来。


    来访时这alpha肯定是特意避开了好友的omega在家的时间,完全不提及。


    谈灼蹭饭也紧挨在我的身边,小臂离我很近,但吃饭安安静静的、有种格外反差的认真,也没有不知分寸地挤着我,只是会兴致勃勃地问我一些相当日常的问题,咬了一口碗里的煎蛋就突然问:“为什么这个边是焦的,里面却很嫩?……怎么面条会有一种水果的气味?”


    跟上学时,大部分课程里做同桌时一样,我告诉他一些简单的做饭原理。


    早已经作为熟手处理了两年公司事务的alpha惊叹之余,又显出点笨拙的接受。这点笨拙也不明显,只是谈灼偶尔看着我有些事情就反应不过来,我摆出无语的神情,略微提醒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应该也与智力因素无关吧……


    饭后,没法把来访好友一个人撇在客厅里,就干脆把工作都推后了一天。


    “我以前,还想过你会不会有躁郁症呢。”我端起桌上茶杯,若有所思地抿了一口。


    谈灼接了一杯茶,皱着眉喝,看起来不常喝这种苦烫的饮品。身上西装挺括得不适合喝这种茶,看起来更像那种在茶里掸烟灰的人。


    一听我“指控”就大惊失色,低头想了想,实在想不通才抬头,带着点气闷说:“啊?!从哪里听说的?我的alpha报告上,除了偶尔生理性失眠……身心状况,都很良好啊……”极力反驳之间,他把手里我递给他的茶杯放好,确认一眼,才联通肢体动作愤慨地表示自己被污蔑了。


    情绪高涨、思维奔逸、心烦意乱之类的症状,简直是过去和我相处过的alpha时常会出现的样子。


    A、B、O……我突然心里慢慢读了一遍,这三个字母组合的暧昧模糊的庞大背景。


    alpha、beta、omega仿佛分类的病症集结群体。不完整的、拥有缺陷的一切。


    ……


    其实也没什么好深思的。


    我回过神,才感觉刚才那句话有点冒犯人的意味,可被越过边界感的谈灼反而真的高兴起来,肉眼可见地明朗说起话了。也许是克制住自己的“插手”,直到他离开,也没再谈起蒋鹭相关的任何事情了。


    临走时,谈灼别扭地说,自己下次还路过。可以吗?我好笑地嗯了一声。他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结束了这一次作为朋友的拜访。


    *


    朋友。


    和朋友在一起总是愉悦又紧张的情绪吗?心跳像疯长的春草一样,搔痒着喉咙、声带。


    *


    朋友啊。


    朋友…吗。


    朦胧安全的感情缘侧,手持这样的通行证,一路绿灯,畅行无阻,像渡过了关键剧情的节点就没有丝毫困难的设置。


    *


    做了几年的朋友,谈灼也不是没敏锐发觉,女alpha时有时无的游离和不解,无法融入的陌生感……他记得那些她口中的陌生词,水母和海蝎子是同一种生物,那个疯子alpha也许……真的也明白这点。朋友也有不能干涉的事情,如果真要处理介入,也是那个omega比较合适。


    没有问出口的是,如果同样是朋友,如果那些越过理智的事情需要和人一起做。


    为什么……不是我啊?


    是我那时候……无法让她信任吗?


    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没法改变,但是不甘心还是偶尔会爆炸式地袭来,激出谈灼对抢占“最好的alpha朋友”位置的疯子alpha的恼怒。


    回到S城也没闲着,谈灼时不时就给女alpha打去电话,知道那个omega蒋鹭见到了江蓝。其中细节不清楚,只知道,他和女alpha之间那种冷淡自持的情谊回温了,不冷不热之间,春汛的气息依稀是感觉的出来的。尽管谈不上好消息。但仔细想想。究竟还是比不上他和江蓝早早就和好了的感情。


    谈灼充满自得地心想,当朋友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想到朋友,谈灼就想到女alpha。那么当江蓝想到朋友,想到海岛集训、夏日里来不及吃就融化的冰淇淋,也一定……会想到他的。


    对朋友的、自己唯一一个朋友的心绪,永久的陌生、异样的别扭,永远无法消退的心上微烫的满足感。


    逐渐无意识地战胜了暴戾对他的控制。


    拜访结束的那一天,谈灼隐约想起被自己遗忘的一次易感期。


    记忆里,他触碰过所谓“朋友”的微妙界限。


    那时抑制剂不知道为什么失效。


    谈灼只好狼狈地在家里的浴室中捱过头昏脑胀、胃部烧痛,难受到极点的易感期并发症状。


    蜂蜜气味的信息素在一种迷茫的妄想中变浓。猛然间,谈灼嗅到熟悉的清酸,一丝一缕泄出来。回过神来,手上瓶子已经空了。倾泻香波在身上的做法很浪费,也很奇怪。用的太多了。但他闻到那股青柠柑橘的气味,想到了塑料瓶中没有喝完的浅浅一层。握在她手中。就跟将她喝剩下的饮料残渣倒在身上一样,渴望和她的联系多一些,再多一些。


    模糊之中。


    浴室的场景渐褪去,只看见教室明亮的吊灯依次亮起来。女alpha在课桌边,看向他。


    她平常并不看他的。女alpha嘴唇很薄,抿起来变得轻红。两片颜色冷得像降温的空气,那么透明。一靠近,就像冰在融化。


    好像吸取着周围所有的热度。


    扑到面颊上的气息将近于一种苦笑。


    她倾身过来的叹息。使尖利而轻柔的曲调轻轻覆盖了梦境的所有。


    现实的记忆也席卷而来,就在同样的教室,同样的位置,女alpha把他从发呆的凝视中叫回神。每每做课题研究时,她总补一句提醒,叫他握笔轻一点,不要划破记录的纸张。不要老踢坏自己的课桌。干脆换一张放得下自己腿的桌子。于是谈灼被她一星两点地管教着,改变一点,就更高兴一点。逐渐谈灼自己也成熟了许多,假期好不容易和女alpha约出去自驾游。无师自通地,他发现开车慢一点,就能看窗外风吹过女alpha的发梢。


    骨头里密封的火星。


    湿润而无害地燃烧着。


    那一天短暂的自驾游,或者是只是兜风,才让alpha头一次感受到发现街道边的花是亮在阳光里的。


    鸟鸣声是一场金色的细雨,湿润了耳朵。


    于是梦境里,alpha本能躁动的欲求被以另一种满足感淹没,退潮般,冰消瓦解。谈灼退回原来的位置,女alpha也不再看向他,慢慢转移目光,手肘搁在桌面上,轻托着脸颊看向原本就在远眺的窗外。她想着他并不完全知道的事情。爱打拳击的alpha想知道,热情不懈地靠近,下意识地讨好在意。力争做她最先的好友。只是。不知道也可以。不知道也没关系。无法占有的苦恼,谈灼压根就没想到。


    是你的“好友”,就为你所拥有。干净坚固,难道不是超越一切的亲密?


    易感期结束之后的谈灼忘掉了硬生生熬过来的细节,还进了急诊室,小病了好几天。


    很快又生龙活虎地回了学校,不改其行地黏着女alpha。


    情窦是开的,和友窍联通起来,早已密不可分了。过去,现在,以后。


    蜂蜜都要做柑橘的搭配好友。


    作者有话说:


    让我来收尾,番外要写别的背景下各种新角色单恋江蓝的故事,大家可以跳过不看


    现在工作强度每天很高,要是能摸鱼的时候,就隔日更,太忙的时候就只能周更了,但写,在写,绝不会不写了,一定要把这本完结了再去写beta那本或者艳鬼那本感谢在2023-06-14 07:02:28~2023-10-09 01:04: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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