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盈月被他的话羞得生气,一时不察,软软的唇瓣凑上来,别过脸时,有什么蜻蜓点水地擦过她的唇角。
忽然意识到,距离很近。
她眨眼时,长睫颤颤。
裴阙轻扶住她的面颊,指腹在她的唇角摩挲,很轻地盖上去。
她身子轻颤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又被带回来。
起初只是温软相依,但情愫渐成燎原之势,力道不自觉加重。
她轻唔一声。
理智骤然决堤,克制多年的情绪在骨子里叫嚣,手臂收紧,体温和急促的呼吸被吞咽。
经年不见,无数个日夜与冷衾对峙。
从此不敢见明月。
怀抱软玉,静谧的殿中只听得到几声唔唔,一瞬间,似有滚烫的火燃起,企图烧遍全身。
想抱她去屏风之后。
裴阙睁眼,才发现……她眼尾几许晶莹的泪珠。
他瞬时手足无措,“……弄疼你了?”
她的唇瓣已红了大半边,轻呲了一声。柳盈月瞪他一眼,泪珠大颗大颗地掉,克制不住。
裴阙心想,完了。
刚刚没有收敛,这段时间的努力恐怕功亏一篑。连忙哄道:“孤错了。”
想要去擦她的脸颊,被她避过。
他慌乱地勾了勾手指,“孤让太医来替你看看。”
这话一出,柳盈月脸瞬时烧红,连忙去推他。
刚刚推了那么久他都没发觉,气死了!
“孤错了,真的错了。”
裴阙连连哄道,企图撒娇,“孤只是很想你。”
柳盈月一噎,擦了擦眼角,声音中还软的很,“臣妾明明一直和殿下待在一起。”
裴阙拦着她的腰,怕这时候放手,人就哄不回来了。
“阿盈。”他面容诚恳,“太后教孤如何去争,太傅教孤课业,却没人教如何好好做一个夫君。”
“给孤一点时间。”
许是“夫君”二字太过惊骇,柳盈月怔住,纯净的眸子藏着疑惑。
裴阙轻轻地道,“所以,那些事安心交给孤,不要多想。”
像是在思量他说的话,柳盈月沉默了一会儿后,弱弱地道:“殿下会相信臣妾么。”
裴阙反问她,“相信孤么?”
她并没立即回应,许久之后,才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也不知是不是礼貌性地回应。
裴阙无奈地捏了一下她的面颊,很是诚恳,“孤不会叫你失望。”
“还有一件事。”裴阙脸色忽然严肃。
柳盈月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今夜,孤可以回偏殿睡么?”
柳盈月脸一热,捏着秀拳推他:“臣妾可不敢扰殿下公事,臣妾告退。”
裴阙看着她有些红肿的唇瓣,笑道:“好。”
待她走后,裴阙才又摊开那份报书,面容冷淡。
全诗最末,是影卫的字迹。
【此人已招供,称是收了何府的银两。】
裴阙的目光冰冷。
柳盈月借着年节回柳府将琴谱取了回来,也顺便将琴带回。也正是回了柳府,柳梦姚顺道将百仙楼帖子给柳盈月。
百仙楼在元宵节重新开业,请她到场。
柳盈月欣然同意。
元宵当日,裴阙入宫前说任她想去哪里,柳盈月便乘马车上百仙楼。
因着不想惹人注意,柳盈月换上的衣服纹饰简单,也戴上帷帽,连马车也形制普通。
沿路热闹,到了元宵这日,许多铺子重新开张,正招揽客人。
高楼檐角挂着长串的朱红八角灯笼,有人倚着栏杆俯眺,笑声悦耳。
马车停在百仙楼后院,店小二一见马车跟随的丫鬟,也就知道马车中的是谁。
得掌柜的吩咐,需要好好招待。
店小二赶忙上前,“贵人您里边请。”
素云将人搀下马车,柳盈月向小二低低道谢。
依旧是三楼的雅间,柳梦姚已经坐在那里,正起身朝她招呼。
柳盈月连忙快步上前,“你身子重,小心些。”
她算了算,柳盈月如今是快两个月的身子了,胎像应当稳当了些。
“黎衡好不容易允许我出来的。”柳梦姚嗔道,张牙舞爪地嗔道,“训谁呢你。”
柳盈月轻笑,“我只是担心你。”
“我上次给你的话本你看了吗?”
柳盈月面露尴尬,实际上,她把这话本给忘了。
“没看就别看了,剧情有更新!”
“?”
柳梦姚说着就吩咐婢女,“明日把我今日前几日看的话本整理起来给太子妃送去。”
她忽然顿住,弱弱地问柳盈月,“东宫,可以收吗?”
“我回去问问管家,”柳盈月尴尬地道,“还是派人来取吧。”
柳梦姚欣然以应,正好,估计自家的奴仆也不是那么有胆子上东宫送东西。
聊了几句,楼下一阵惊叫和掌声。
柳梦姚不禁瞬间起身,拉她:“快来,许霓裳特地请的戏班子。”
柳盈月都稳不住自己,连连道:“慢点。”
一声弦动,清亮地嗓音飘扬。
戏子身段硬朗,绕场一圈,手中长枪旋转起来行云流水。
场下叫好。
柳梦姚很是激动,大约是自由地气息太过强烈,整个人的面色通红。
柳盈月微微地笑着,恍惚中听见几声咚咚地脚步声。
惊叫过后,场面又安静一些,三楼雅间的人不多,有人的声音在楼中十分清晰:“没见过世面就是容易高兴。”
柳盈月失笑。
缓缓回头,何语萱勾着耳边鬓发,又拢了拢玉红的披风,袅娜着身段上楼。
她扶了抚鬓上金钗,笑道,“太子妃。”
算是行过礼了。
柳盈月稍稍点头,拉着柳梦姚到一旁,不与她说话。
柳梦姚在孕中,不宜动怒,更不应该为这些小事动怒。
眼见着柳盈月的动作,何语萱不禁道,“哎呀,姐姐不如妹妹高嫁,就是没底气。”
柳盈月连忙给柳梦姚顺气,唤她:“不必同她置气,我们看我们的。”
许霓裳匆匆上来,见到这个场面,还没开口,只见何姑娘睨她道,“这么晚才来迎接?本小姐特地来给你捧场,不要太感动。”
“何姑娘恕罪。”许霓裳拜道,“百仙楼雅间今日只接待收到帖子的贵客。”
何语萱摆摆手,婢女送上帖子。
许霓裳心中疑惑,明明没给她送。
打开一看,楞道,“这帖名写的不是您。”
“是啊。”何语萱笑道,“我自幼出入宫中,宫规都不放在眼里,还在乎你这的规矩么。”
许霓裳连忙道,“还请姑娘移步,楼下亦有雅座。”
她嗤之以鼻,“本姑娘又不是不付账,你急什么。”
柳梦姚就没见过这么蛮横的人,尤其还在她朋友的店里,一时火上眉梢。
柳盈月轻抚柳梦姚的手背,低声宽慰她:“你紧着身子,气到她可就得逞了。”
柳梦姚气呼呼地瞬间扭头,“我才不气。”
柳盈月转身,朝何语萱道,“国公府早已在风口浪尖之中,你此时不收敛,迟早会给国公府带来灾祸。”
何语萱轻嗤一声,“仗着自己是太子妃,要欺负人了么?”
她那一声极大,整个楼中回响。
楼下唱戏的乐声停了,倏然一阵低语,楼下的人齐刷刷地抬头。
不知是谁先跪了下去,然后人群此群彼伏地唱礼。
“参见太子妃娘娘。”
人群之中,青衫男子忽然觉得这身形十分眼熟,像极了,他留意的那个在百仙楼中弹琴的神秘女子。
柳盈月沉声道:“百仙楼给人送了拜帖,既然你没有被邀请,而你却不愿意守百仙楼的规矩。”
柳盈月看向许霓裳,脸色温柔:“许掌柜,您想如何处理呢。”
她说得有理有据,并不如另一位小姐那般盛气凌人。
许霓裳想了想,朗声道,“何姑娘,三楼雅间席位已满,还请您随我来吧。”
楼下的人都能听见她们的对话。
何语萱心中不甘,她来这就是给她找不痛快的,怎么能这么轻易后退。
但此时胡搅蛮缠,到显得自己穷途末路似的。
她冷淡转身,预备下楼。
眼见着她要下楼离开,柳梦姚走上前嗤她:“就没见过你这种人,就爱砸别人的场子。”
何语萱上前两步,两人离得近。
谁知她下一瞬直接拉扯柳梦姚的袖子。
柳梦姚不察,身形不稳,直接被她带下。
柳盈月三两步伸手不及,眼见着柳梦姚就要摔下去,连带着那两个月的孩子。
若是此时小产,今后必然大伤元气,甚至危机性命。
柳盈月着急大喊道,“十六姑娘,救我阿姐!”
忽然,眼见身后飞出一条黑色绸布,伸过柳梦姚的手臂,瞬间缠绕将她稳住,很轻地往前一带,绸布一收,恍若无人。
柳盈月呆了。
待柳梦姚落地之后,柳盈月连忙扶住惊魂未定的她。
心中却生疑惑,何语萱未免太过大胆。
众目睽睽之下,她居然敢推侯府的嫡女,前首辅的亲孙女,柳梦姚一旦出事,就连京兆尹都得上门谢罪。
可她毫不顾忌。
何语萱愣愣地,哑然看柳盈月。
这救人的手法如此之快,到底是出自我谁的手笔。
原仗着她不过也是无人看护,甚至想在楼中搞一次动乱,却不得不再度考量。
她要是做什么,必然很快就能平息,甚至都伤害不到柳盈月本身。
她不了解表哥身边有什么护卫,但皇后娘娘一定了解。
何语萱终究是瞪她一眼,愤愤转身。
然后下楼离开。
柳梦姚惊魂未定,她回头看向柳盈月。
楼下的众人还跪着,上面什么动静都能听见。她差点让自己的妹妹难堪,有些惭愧,“要不咱们也走吧?”
柳盈月笑着看她:“她都走了,我们走什么,不能辜负许姑娘的邀请吧。”
许霓裳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下,她不能得罪国公府,但也不想得罪柳家。何语萱能自行离开,是最好的结果。
她满含着歉意甚至带着感激道:“请姑娘稍坐,戏班子等会儿还有看家功夫。”
柳盈月点点头,走到栏杆边道:“请大家不必拘礼,随性即可,本宫不会干预。”
她的声音温婉,仪容端方,遇事也处变不惊,举手投足皆有风范。
楼下齐声道是。
众人回到原位,心想着,太子妃确实是一个极其温柔和善的人。
百仙楼又恢复了生气。
从百仙楼回来时已是亥时。
回到东宫,柳盈月未见裴阙,心想他应当在忙。
到偏殿,才放下灯盏,容安走进来:“太子妃,您去看看殿下吧。”
柳盈月一时诧异,容安这意思,他并没有主动找她。
但她还是应下。
书房中,殿内烛火昏暗,太医伏跪在殿中,场面十分压抑。
柳盈月不知自己是否应该上前,试探性地喊他,“殿下?”
裴阙从案前抬起头来,艰难地道,“皇祖母病情加重了。”
“太医说回天乏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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