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尔面无表情的看着“秦勤”，略一躬身，一脚踩住它挣扎扑腾的脑袋：“身为地狱三头犬，见到我不下跪就算了，还想吃我？”
黑影从他的足下蔓延铺展，化作黑蛇，卷住三头犬的四肢，端起三个狗脑袋：“哪个脑袋管事？你们的祖先没告诉你吗？见到魔王要下跪吗？”
嗜血的右犬头愤怒至极，嗷嗷嗷的想咬谢尔的脚，被黑影死死的按在地上；中间昏睡的脑袋被黑影大力摇醒，迷茫的睁眼，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左侧的脑袋歪了歪，抬头看向谢尔，鄙夷道：“魔王？你不就是个鸟人吗？”
路谢尔倏地望向它，冷冷道：“你说什么？”
左侧的狗脑袋嗤笑一声，被掐着脖子也能高傲的鄙视他，他道：“你不知道自己是个鸟人？什么魔王，从来都没听说过。”
路谢尔眯了眯眼，手按在它的脑袋上，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大脑就变得混沌，神情恍惚。
路谢尔搜查了一番，左脑袋的确没有说谎，它的记忆里完全没有恶魔的印象，有的只是一群和他长相相似的鸟人，长得和天使一个德行，他们被统称为翼人族。
翼人？付上钧的父亲也曾称呼他这个名字，谢尔没有在意，没想到原来是这样。
这世间为什么没有恶魔的名号？难道恶魔灭绝了？不不，只要人类的欲念还在，天使全灭绝了，恶魔也不会灭绝！
他还想再搜搜其他脑袋，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中间的狗脑袋忽然惊醒，惊慌失措的大叫起来：“你对它做了什么？你要把它弄死吗？”
路谢尔轻啧一声，嫌弃道：“我还没动手，你反应那么大干嘛？”
中间的犬头梗着脖子，相当激动，语出惊人道：“你真的能把它弄死吗？那就弄死它！把它们俩都弄死！”
另外俩脑袋登时瞪圆了眼睛，疯了，要不是有黑影阻止，它们一定会扑上去撕咬主脑袋。
路谢尔不由得多看了中间的犬头一眼：“你是秦勤吧？”
“你是恶魔对不对？那个古地球神话里的恶魔？不管怎样，请帮帮我，我真的受不了了！所有心理医生都告诉我，我只能与它们共存，可我真的受不了了这两个疯子！尤其是吃人的那个！它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巨大的困扰！”
秦勤简直要疯了，仰着狗头嗷嗷嗷一顿诉苦，最后狠下心道：“……只要你能杀掉我的另外两个人格，我愿意为你当牛做马，做什么都行！”
路谢尔饶有兴趣的摸了摸下巴，看向另外的两个脑袋：“你们都听到了吧？还有谁出价更高吗？”
右狗头大骂中狗头道：“你是傻逼吗！这么想给人当狗？？他只是我们的食物！！”
左脑袋：“我不出价，你能拿我怎样？”
中脑袋：“我、我愿意付出一切，甚至我的命！”
路谢尔点点头，瞥向吐脏话的右狗脑袋，友善的提醒：“你也不出价？”
右脑袋吐了口唾沫：“出你麻痹！”
黑蛇散作黑色的雾帘，及时挡住了飞沫，路谢尔干干净净毫发无损，一贯带笑的脸却瞬间冰冷：“我最讨厌别人对我无礼。”
无数条黑蛇瞬间高涨，聚起，汇成巨大、铺天盖地的黑影，从四面八方涌向右狗脑袋，顺着五官往里渗透。
像溺毙在水里的头颅，对方惊恐的大叫，无处躲闪，被吞噬，骤然安静。
中脑袋吓得紧紧的闭上了眼，捂住耳朵，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睁开，转向自己的右侧，兀地沉默。
它的声音就像被吃掉了似的，中脑袋与左脑袋无声对望，它们像一个脖子生出了一双并蒂花，纹丝合缝的连在一起，完美无瑕，中间的脑袋完全消失，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路谢尔舔了舔唇，像是在回味什么美味，他看向左脑袋，手指无意识的划动，像是在思考能做成什么美味。
左脑袋隐隐感到脖子发凉，嘴唇轻轻颤动，它缓缓低下了自己高贵的头颅，视线与谢尔轻轻擦过，心脏不受控制的疯狂跳动起来，仿佛死前的狂欢。
左脑袋顿了顿，沙哑道：“我，我付出自己的服从。”
路谢尔看了他一眼，脸色露出遗憾的表情，他周身的黑影，像水滴一般落到地上，汇聚于谢尔的脚下，仿佛被快速吸收，消失不见。
中脑袋呆愣了很久，终于找回来自己的声音，它盯着谢尔的脚底，小心翼翼的问：“它、它真的消失了吗？”
路谢尔轻轻点头，笑吟吟道：“恭喜，从今天起，你就变成地狱双头犬了。”
*
付上钧开完会，脚步匆匆，径直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开会时，他的心里隐隐泛起了不妙的感觉，用光脑联系二阶，完全联系不上，估计是出事了。
麻烦精惹了什么麻烦，这次要赔多少钱？
付上钧心里盘算着，一面联系四阶提钱，一面调出星网大厦内的监控，n倍速快进。
他看着谢尔一层层的闲逛，和贺涵偶遇，两人一块儿进了技术部……画面戛然而止，付上钧眉头拧得死紧。
技术部部长贺涵很注重隐私，所以技术部一整层都没有监控，但奇怪的是，贺涵居然主动邀请谢尔去技术部参观。
付上钧思忖片刻，心里琢磨出一种可能，他脚步一转，正要下楼抓人，总裁办公室的门忽然开了。
谢尔打着哈欠走了出来，睡眼惺忪的望着他，埋怨道：“你怎么才回来？”
付上钧静静的望着他，忽然道：“二阶呢？”
谢尔振振有辞：“二阶出故障了，贺涵和秦勤正在帮忙修理。”
付上钧目光一凛。
二阶是他亲手打造的第一个智脑，不可能出故障。
谢尔见他不信，后退一步，缓缓将门拉开，办公室内还有人，是贺涵和秦勤。
他们围着办公室的桌面，眉头紧皱，二阶就躺在桌面上，一动不动，底下还铺着一块深色的方布。
贺涵无辜道：“我在技术部实验新产品，方布式屏蔽器，用二阶稍稍做了个实验，就成现在这样了。”
付上钧的脚步轻而缓，恍若无闻的走进办公室，他的目光掠过贺秦二人，在贺涵的脖子上略微停顿，最终定在二阶小魔方上。
路谢尔一直跟随着付上钧的视线，手指轻微蜷缩，他能感觉到，从脚心往上升腾起一股战栗感。
没想到付上钧这么敏锐，明明看不见，居然也能察觉贺涵脖子不太对劲，看来他得小心行事了。
付上钧迟迟没有动作，路谢尔见状，“忧心忡忡”道：“二阶没事吧？能恢复吗？”
付上钧看了他一眼，划出虚拟界面，简单的输入了两行代码，二阶周身浮现出粒子颗粒般的闪烁，五彩斑斓，轻轻跳跃。
忽地，所有颗粒迅速收紧，八颗小方块仿佛有电流蹿过，滋滋作响，二阶猛地跳了起来，惊呼道：“主人，谢尔他……！”
话刚说到一半，二阶忽然察觉到了周围的环境变化，以及在场的贺涵秦勤谢尔，骤然刹车，把话全吞进了肚子里。
付上钧：“你说。”
二阶：“我、我被贺涵偷袭了。谢尔要见秦勤，他肯定是想……”
谢尔微笑的望着它：“想什么？”
“想、想……”二阶梗住了半晌，后半句话说不出来。
它没有确凿的证据，秦勤又好好的站在那里，没有变成吃人的三头犬。
谢尔做了什么坏事吗，没有证据指向谢尔做了坏事。
付上钧冷静的观察几人的面部表情，没有说话。
“付先生，您还在怀疑我吗？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谢尔眨眨眼，点了点光脑，“我只是和秦勤加了个好友。”
秦勤忙不列颠的点头：“对对。”
付上钧怀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正想说些什么，他的光脑响了，休息时间结束，下一波工作要来了。
付上钧捏了捏鼻梁，不再深究此事。他重新坐回办公室主位，取出一叠文件，冲二阶招了招手：“给我打下手。”
二阶顿时满血复活，充满干劲的冲了上去。
谢尔弯起嘴角，主动走上前：“我也来帮忙。”
付上钧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默许了他的行为。
贺涵秦勤尴尬的站在原地，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最终，还是贺涵先开了口，主动告退：“boss，我和秦勤先回去了。”
付上钧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点头。
秦勤走出办公室，顿时松了口气，背后冷汗津津。
他实在是不擅长说谎，尤其是这么大一个弥天大谎，迎合的磕磕绊绊，头都不敢抬起来，大气也不敢出，走出来腿都是软的。
谢尔呢，笑吟吟的说着假话，编的有理有据，被怀疑了也面不改色，不动声色的圆回来，真是太可怕了。
贺涵走出了两步，回过头看他，问：“不走吗？”
秦勤回过神，盯着贺涵脖子上紧缚的、丝丝吐信的黑蛇，下意识按住左手手腕，轻轻摩挲着一个双环形的图案——
这图案看起来像数学上代表着无穷大的符号，但仔细端详可以看出，那实际上是一条盘旋着的黑蛇，头咬着尾，如同莫比乌斯带，毫无尽头。
“这是‘饵’的记号。”秦勤还能想起谢尔当时说过的话，对方微笑着轻声说，“我不能保证你的右脑袋不再重生，但有了这个记号，你的右脑袋只要一长出来，就会被吃掉。”
“它会永远留在你身上，守护着你。”
秦勤很难描述当时他是什么心情，他只感觉到头皮发麻的战栗，像是一种野兽被盯上的感觉，又像是被绳索套住了脖子。
等秦勤飘忽的视线回归，不经意地落在贺涵身上，他的脸色骤然苍白，如鲠在喉。
不，都不是，那明明是一条黑蛇，缠在了他的脖子上，安静的潜伏着，它没有发出威吓的声音，但冰凉的鳞片轻轻擦着皮肤，带来的压倒性的恐惧，却是所有情况都不能比拟的。
秦勤下意识摸了摸脖颈，只感觉呼吸不畅，轻轻喘息起来。
“秦勤……”贺涵忽然出声，走到他身边，搭着他的肩膀，骤然瘫软。
黑蛇如同世间的尘土，忽地消散，消散的那一瞬间，秦勤的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秦勤脚步踉跄，茫然的扛起贺涵，定了定神，起身返回技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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