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乡人汽车旅馆靠近终结城边防线,不同于荒芜的恶土,这里有很多人,无论是恶土的流浪者、接活儿送货的雇佣兵、干走/私的帮派成员、黑市的垃圾佬、在终结城得罪人想逃出去避风头的倒霉蛋、做生意的游商、想去终结城追梦的新人……他们都会在这里歇脚。
旅馆前方的空地上满地的沙土和碎玻璃渣,歪歪扭扭的停着各式各样的车,在这呆久了的人可以这里的车上看出每个人的故事,不过谁也没心情去看别人这些细枝末节。
这儿的环境和其他所有的汽车旅馆一个水平,反正不怎么好,就是公路边一块地用简易棚板搭起来的楼,公路沿途200米整整一排都是,搭了四层高。边上还有卖衣服卖武器卖药品的,还有一排一排只要有人烟就存在的自动售货机。
e现在不但没鞋,还穿着西装制服,在这儿肯定会受到敌视,所以索性装尸体,由维尔横抱着。
维尔在这儿简直就是如鱼得水,抱着e熟练的走到前台,“开个房间。”
今天值班的老妇人好像认识维尔这个在恶土长大的孩子,她有满手的狰狞纹身,身上改造了一大半,脸上一半金属机械一半血肉。
她看见维尔,放下手里正织着的毛衣,意味不明审视一番因为头朝向维尔看不清脸的e,还有她身上残破的西装制服,咧嘴露出残缺不齐又森白的牙,“哟,这不是维尔吗?今天有什么收获?”
维尔长叹一口气,“还是老样子,一半倒霉,一半不错,剩半条命,捡了个公司狗的差儿。”
“公司狗的事儿少掺和,那些弯弯道道的麻烦稍不注意就会丢了命,公司狗可不把我们当人看,我瞧着这姑娘也不是个老实的,晕着还是死了?”
“可能还剩口气儿。”维尔笑着颠了颠躺尸的e,“濑田姐,我伤现在还疼呢,快给我开个房间。”
濑田裕子笑着摇了摇头,在电脑上将维尔的生物信号导入住所房间,“二楼,你住惯了的那个我专门给你留着呢,20欧。”
维尔分出一只手抬起,笑容突然凝固。
[数据银行余额:17欧]
他不好意思地退了一步,“濑田姐……我……”
“就知道你没钱,我先替你垫上。”濑田裕子抽出一根织毛衣的签子敲上了维尔的脑袋,絮絮叨叨地说教,“我都告诉过你,别买那么多酒,少去干那些玩命的事儿,你们小年轻就是看不清形式,老老实实接我的班、活的也安稳些,再攒个十几年说不定能娶个老婆,你偏不信,每次都是这样……”
“行啦行啦!濑田姐!不就是钱嘛!等我这单结了就还你!连着利息一起!终结城我是一定要去的!等我混出名头回来,家族的仇我也一定会报!”
维尔跳着躲开那织毛衣的木签子,小心不让那签子戳到e,“我去睡觉啦!”
濑田裕子严肃道,“臭小子!站住!”
维尔脚步顿住,不情不愿的挪回去,“还有什么事吗?”
“你身上的伤不处理?”
濑田裕子叹了口气,“我也没剩多少,给你转1000欧,买点药处理下伤口,再买点子弹,总不能人家打你不还手吧……”
随着她的抬手,维尔的数据银行账户余额变1017。
1000欧差不多是一个普通雇佣兵做完一个任务得到的钱了。
有可能是偷盗,有可能是救人,有可能是送货,有可能是杀人,反正恶土这里的人命差不多就是1000欧一条了。
当然,这只是一个最大数额,也许杀人遇到有同伙的、偷/盗被发现要灭口的、送货有截车的、救人被阻拦的……1000欧还得算上那些人的命和消耗的子弹。
这么算下来,一条人命差不多五块钱十块钱的还多了,濑田裕子给维尔那么多,可见是她真的把维儿当儿子宠。
维尔债多不愁,“谢啦!濑田姐,等我这单了就还你钱!”
“别急着走。”濑田裕子将一个芯片从电脑上拔下来扔给维尔,“你的宠物熊,你是把它忘了是吧?你到底是怎么给它设定的?一直在桌面上像你一样蹦来蹦去发出狗叫!叫得我脑袋疼!”
“嘿嘿,抱歉抱歉,谢谢你一直陪它。”
维尔随手芯片插/进自己脑侧的脑机接口,退出前台,从旅馆外面的铁架楼梯走向二楼倒数第二个房间。
“嘿,这不是维尔小子吗?你濑田姐一直都念着你呢,这次的单子怎么样?”靠着铁架楼梯抽烟的老头抬起头。
他穿着裤衩和人字拖,头发染成紫色和绿色,以一些电线硅条做装饰,赤膊上身,背部满满的纹着一只白虎,前胸和手臂是彩色的机械白脸艺伎,身上挺多伤疤,但仍旧格外健壮,一身肌肉。
“刚刚见过濑田姐了,至于这单子,别提了,半路遇上了鬃狗和沙尘暴,货都烧焦了。”维尔叹了口气。
“你这不是还有收获吗?”老头咧嘴一笑,朝e努努嘴,“死的还是活着的?”
“活的。”
“死的活的都无所谓,你就算喜欢个变异蟑螂怪和电线杆子也没关系,反正终结城全部都在乱搞,不过你欣赏水平挺不错。”老头挺满意e的模样。
“濑田叔,不是…你怎么什么都想搞。”维尔无奈,“当心濑田姐揍你。”
“我会怕她?呵!好笑!老子年轻的时候当雅库扎,谁不知道老子‘六郎’的名号?歌舞伎町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从街头砍到街尾,又从街尾搞回街头!要不是遇见她‘络新妇’,老子现在还在搞!隐退个屁!”
邪库扎,黑川城本土发源的黑/帮总称,在黑川城、京都城、终结城都有下属帮派分部。是种结构严密,等级森严的组织,十分重视上下级的关系。
他们流传了大战以前的很多规矩,最重要的有三条。
1.向首领效忠。
2.纹身
3.犯错后断指谢罪
他们挺会做人,终结城的雅库扎更是如此。
他们一般盘踞在歌舞伎区,歌舞伎区出了什么事都是他们去管,手段极为残忍暴力,他们也拜“关公”,自称是“极/道”,有那么几分侠义的快意恩仇在里面。有什么不公平没道义的谋杀案会用最快的速度查清楚,比ecpd效率高多了,办完了事还会存留档案上交ecpd。
不是什么好家伙,但维持了歌舞伎区一方平安,说话大多也挺礼貌,具有躬匠精神,犯错了直接断指土下座道歉,也算安分守己。
濑田夫妇应该是雅库扎隐退了的老前辈。维尔比其他雇佣兵多了点底线,应该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
“我走了,你再说连累我。”维尔听了濑田六郎的话呵呵一声,抱着装尸体连气儿都不喘的e继续上楼梯。
e皮肤因为不见光,是死人般的苍白,体温又低,现在也不喘气,他真的感觉e因为人格解体一口气挂了。
“小子!搞大点!不用顾及!你就算在房间里分尸都没关系!”
濑田六郎还在后面喊。
……
房间很小,破破烂烂的,光线阴暗,连窗户都没有,锈化的墙板儿发霉,唯一的家具就是一个缺了一只脚的破桌子和一张狭窄的单人床,蟑螂悠闲地在地上的角落爬过。
环境很不好,但这里已经是城外最好的旅馆最好的一个房间。
维尔得意,“不错吧?我房间排在最好的那档,床单都是濑田姐在有别的客人来时特地收起来了的,不像其他房间,到处都是洗不干净的jy和血……虽然比不上你们公司的公寓,但是还是将就的。”
e轻巧的跳下来,“他们对你不错。”
“谁?”
“濑田夫妇,濑田女士。”
“确实。”维尔点点头,“不过,这称呼真上流,她不会喜欢的。他们以前都是雅库扎,在终结城歌舞伎町那一片的极道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死人乐/透知道吧!以前濑田姐在雅库扎八代目之争里保护现任八代目的时候,一天就杀了100多个人,第二天就当上了乐/透的花魁,又因为代号叫‘络新妇’,大家都叫她‘百人斩.络新妇’,后来受了伤才隐退的。我一条野狗,有他们才有今天。”
e毫不在意,“我一向都不太招人喜欢,就你最招人喜欢。”
“去洗澡吧,这个时间段刚好会限量供应水,虽然是冷的。过了这点就没了。”
维尔拍拍e的肩膀,“我去给你买衣服和鞋,再买点药和吃的,床你随便坐,地上挺脏的,还有可能有酒瓶碎掉的玻璃渣,别站着,有人来也别开门,等我回来带你做病毒查杀。”
“都跟你说了我没中病毒。”
“好好好,小公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维尔说着,离开了这个房间。
e也懒得过多纠正,仔细扫描着地上有没有玻璃渣,垫着脚走进狭窄潮湿的盥洗室,去那挂着透明塑料布的简陋浴室隔间研究水龙头去了。
老式水龙头,没有花洒,冷水集结成一小束哗啦哗啦的流。
e脱掉衣服,伸出半条小臂试探了一下水的温度。
冰得她差点起鸡皮疙瘩。
她抿唇走到水流下,任由冰冷的水从头顶顺着头发打湿皮肤,又在重力的影响下顺着皮肤划落流到地上,流下排水口。
适应之后勉强可以接受,其实也不算太冷。
e把自己身上的灰尘血迹搓干净后连带着西装制服也洗了拧干找了个钩挂上。
盥洗室外面传来脚步声,一只手拎着衣服从门口伸进来。维尔没露头,隔着墙小声说,“衣服买了,我目测你身材买的,这儿不分什么尺码,都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不过应该都洗干净了,将就着穿。”
e掀开湿哒哒的黏腻透明塑料布帘,伸手接衣服,“谢了。”
维尔抖一下,思考片刻又把手收回去了。
“干嘛?”
“我突然想着里面没个坐的地方也不好换,我先出去,你坐床上换,换好叫我就成。”
“都行。”
“那我给你放在床上,鞋放盥洗室门口。”
e静静的等着,听外面一阵动静,然后就没声了。
她赤脚在盥洗室门口找到了一双和她尺码差不多的黑色短靴,拎回水龙头那,冲干净了脚甩甩水,踩着鞋去床边换衣服。
衣服是废土风的灰色背心,大概是从一位恶土女性雇佣兵身上扒下来的,露腰的,不过比起其他人来说布料已经算多了。
裤子就是普通的黑色长裤,维尔特地给她避免了亮片一类花里胡哨的装饰,没什么异味,应该是如维尔所说那样洗干净了的。
e摸摸床上洗得干结发硬的毯子,用干燥的衣服擦干净身上的水,坐床上给自己套上变得有些湿润的衣服,然后慢悠悠的给自己系上鞋带。
没人教她怎么系鞋带,在记忆,她的母亲只教过她系活结。
她只能举一反三,先系一个活结,再系一个活结,让两边等同,伪装成是一个蝴蝶结。
系好鞋带,她走出房间,拍了拍靠在走廊栏杆上抽烟的维尔,“在看什么。”
“刚才跟着我们的那老哥,他也过来了。”维尔抬着抬下巴,“喏,停车场,车都是同一辆。”
e拧干头发上的水,“那可得小心点。”
“哟,新装扮挺不错嘛。”维尔转头打量一番,叼着烟打趣,“这种流浪者风格的东西都能给你穿出公司特工味儿,肯定是你的长相问题。”
他把那件合成皮夹克递给e,“套上,人格余薪暂时没办法,只能先跟我去做个病毒查杀,慢慢把它养回去,你这个色号的皮在恶土太出戏了。”
e穿上那件皮夹克,看着附近没什么人,也靠在栏杆上看恶土中下坠的夕阳,“不用费钱,我没安脑机,中不了病毒。”
夕阳带走了一整天的烈日,只有尽是沙土的地上还残余热浪,等到天上没有太阳的光,温度马上就会降下来了。
“没安脑机?”维尔皱眉,“妹子,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数据银行、个人身份信息、地图、各种资料、语言包,难不成你没有?那你那些网络黑客的手段是怎么用的?”
“小甜心,你难道没发现,我和你说话是用的你们的语言,而不是在你脑子里实时翻译吗?你没看见口型都一样?”e嗤笑,“是数据输入的,不知道是不是隐藏义体,反正你说的除了语言包我都能用。”
“这么高级?那你这个可能不好修,咱们这的义体医生没这水平……等我进城给你找个靠谱的,还有你的手,你这么高级的义体这里没本事修。”
“先把你自己修修吧,再拖下去那一整块都得烂。”
“得嘞,你就别下去了,太显眼了,我怕那公司狗认出你。等他走了,我再请你喝酒。”
维尔抽完最后一口烟,将手/枪和子弹递给e,顺带把e当做任务报酬付给他的那只木簪子也还给了e,“我在售货机买了吃的和水,放桌子上了,你兄弟我穷鬼一个,只能委屈你和我挤挤,我要是没回来你就自己睡会儿,给我留个位置就行,不行我就睡桌板。”
“你睡桌板得把桌板压塌。”
【所谓兄弟,就是一起嫖过/娼,一起扛过枪,哪怕随便占了一个都是好兄弟】
【再说一个冷笑话,z国联通的标志看起来就像是两根交叉的jj,我给他p上两个行走的熊猫人,这已经不是是兄弟就来砍我的问题了,是兄弟就jj碰jj】
e不置可否,将木簪子插回头上,被这个记忆碎片逗得笑了一声,“给你留着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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