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湫心里急得不行,但又不敢开口催促,强行按耐住性子,等夔纵把话说完。
好在夔纵并没有磨叽太久,他仿佛是终于找到可以把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宣泄出口的人,一股脑的把事情全都抖了出来:“其实当初好多人都羡慕陛下,原本只是一个下城区的孤儿,一夜之间成为了帝国唯一的继承人。但其实你也应该发现了,陛下跟当年比起来变了很多。”
“别的我说不准,但是有一点是我能肯定的。”夔纵的声音变得凝重起来,“他在求死。”
阮湫一愣:“求死?”
“这事一开始也不好察觉,陛下在登基之后一直都很正常,只除了在处理政务中过分凌厉,得罪了很多有实权的领主。”夔纵回忆道,“但改革注定要流血牺牲,陛下这么做也无可厚非,直到在攻打提塔利克星的时候。”
阮湫眉头一蹙。
提塔利克星……这个星球,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是寻双君后的母星,也是他出生的地方。
“陛下直接甩开所有人,一个人带着机甲杀进了提塔利克星,具体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只是在我们攻下提塔利克星的时候,陛下一个人在星主府内,机甲‘晨曦’只剩核心智能芯片完好,陛下……陛下身上已经是血肉模糊,医师署勉强才把他救回来。”
“后来我们怕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只能暗中将陛下看得更牢一些,一个人闯入星球的事情倒是没有再发生了,不过那之后没多久,我们就遇到了第一次针对陛下刺杀。”
夔纵苦笑一声:“对方使用了信息素诱导剂,手段很拙劣,本不应该伤到陛下,但陛下的精神力却暴走了。”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我们才知道,陛下的精神海已经濒临崩溃了,每使用一次机甲就相当于在燃烧他的生命,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整整出征半年了!”
“他瞒得实在是太好了,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发现!”
“除此之外,精神海崩溃这件事陛下只接受常规治疗,不接受此外的任何办法。”夔纵语气低落,“之前是我喝醉了,说了不该说的话,其实陛下的病也怪不到你头上,还有……总之,我向你道歉。”
阮湫嗓音干哑,发现事情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可是为什么?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不知道。”夔纵无奈,“陛下不肯说,医师署最好的心理医生都没有办法从陛下这里得知任何东西。”
“或许你可以找沈元帅试试,他或许有一些线索。”
“所以你们想把我留下是想让我治好他的心病?”阮湫自嘲道,“你们太高看我了。”
秦逾烬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不爱跟别人说心事的人,整个人就是个大号的锯嘴葫芦,一巴掌下去都不吱声的那种。
换言之,他是一个闷骚。
如果不是阮湫性格如此,但凡换一个人跟秦逾烬谈恋爱都会觉得心累。
因为他什么都不跟你说,他的每一个心思都要靠你自己来猜。
就算是这样,阮湫其实还是怀疑过秦逾烬到底是不是喜欢自己的,因为自从他们在一起后,他听见最多的流言就是——
秦逾烬是迫于阿斯坎尼亚家在军部的影响力,才不得不跟阮湫在一起的。
阮湫素来骄傲,这种情况他是断然不会接受的,但这样的话问出来又太伤人,他只能拐着弯地问秦逾烬。
“秦逾烬。”阮湫拿笔戳了戳少年alpha的手臂,“你当初说你的理想型是女孩子,现在要跟我在一起的话,以后就不能跟女孩子在一起了。”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用。”阮湫呆毛一耷,“隔壁班赛公爵的女儿还有第三军区总指挥的女儿还都喜欢你。”
他复而凶恶起来,色厉内荏地质问道:“你会想跟她们在一起吗?”
秦逾烬抬起头,伸出手指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一天到晚都在胡思乱想什么。”
“别转移话题,快回答我。”阮湫的眼睛睁得很大,生怕让秦逾烬看出自己的心虚和害怕。
“我不会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明亮的阳光被长而密的睫毛挡住,落下一小片阴影,alpha自然而然道,“我不喜欢她们,自然都不会选。”
阮湫终究是没有把那一句“那你喜不喜欢我呢”问出口。
谁让他喜欢秦逾烬呢。
所以踟蹰在原地不肯再往前探究一分,所以小心翼翼生怕自己问的太过伤到了彼此的情谊,所以自欺欺人就算一切都是自己死皮赖脸求来的,也假装是两情相悦……所以甘心做个胆小鬼,生怕,答案不是他想要的。
作为一个帝国叛臣,被通缉的逃犯,他在卡内里特星待了四年不肯离开。他活得那么高调,心里难道就没有一丝让秦逾烬找来的期望吗?
可是他等了整整四年。
最后他还是选择再次踏入翡冷翠。
阮湫并不想把这些心事说与外人听,但总是想从夔纵这边试探出一点秦逾烬的心思,以期望当初不是自己一头热:“夔纵,你哪来这么大自信觉得我可以。”
夔纵想来一会,低声问:“陛下现在还在休息吗?”
阮湫目光游移了一会:“放心,一时半会他肯定听不到我们两个说了什么。”
虽然夔纵觉得这句话哪里有些不对劲,但算是放下了半颗心来:“那年陛下登基的头一年,帝国内忧外患,陛下才解决了寻双君后余党就马不停蹄地四处征战,当时我们找了许多omega希望能治疗他的精神海,但他都拒绝了。”
“有次好不容易闲了一天,我发现他喝醉了,就去问他,他不肯接受别的omega是不是因为你。”
阮湫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回答说……”
年仅二十的alpha浑身是伤,衬衣敞开的胸口处缠着的绷带已经染上了血迹,可他坐在酒窖的地上,仍有满地空瓶滚来滚去。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秦逾烬靠着橡木桶,姿态轻松写意,仿佛这与他的生命毫无关系。
夔纵气得揪起他的领子,怒吼道:“你如果非他不可,我就算把整个星际都掘地三尺给你绑回来!”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去找人手把阮湫这个家伙抓回来,却听见身后传来秦逾烬冷冽的声音。
“不许去。”
见夔纵不停,秦逾烬揉揉发痛的太阳穴,厉声呵斥:“夔纵,我命令你,不许去!”
夔纵猛地站住,他狠狠咬着牙,嗓音沙哑:“为什么?!秦逾烬你tm的告诉我为什么!你难道要兄弟们看着你去死吗!”
酒窖中静默良久,就在夔纵以为秦逾烬已经醉过去的时候,他听见了对方的回答。
“他不是我的,跟我,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强行留在身侧,不过是相互伤害徒增悲伤。”
秦逾烬眼睫低垂,掩盖住了瞳孔中的所有。
“……所以,我情愿压抑心火。”
阮湫忽然闭上了眼睛,他转过头梳理了一下背上的羽毛,最后,把自己的头埋进了翅膀里。
秦逾烬,你个大傻逼!
你个大傻逼!
夔纵继续说道:“这些年陛下征战四方,攻打下一个星系,也不阻止我们暗中寻你,或许也不是没有存着能找到你的意思。”
“只不过他似乎并没有抱多大期望,只说你要是想藏起来没有人能找得到你。”
“还说如果你心里还念着他,自然会出现在他面前。”
“有缘自会相见。”
夔纵听见耳机那头传来扑棱棱的声音。
阮湫扑腾着小翅膀,一爪子一爪子地往秦逾烬头上招呼,一边打一边骂:“狗屁的有缘,最后还不是我自己来的翡冷翠。”
“等你打到卡内里特星我得等到什么时候!”
“把我关起来的是胆子比谁都大,现在怎么怕成这样!”
最后实在是气得不行,干脆把自己圆滚滚的身体往他脑门上一撞。
……结果被力的相互作用反弹,整只鸟头晕眼花,两脚朝天地躺在枕头上。
夔纵等到耳机那头没了声,怕阮湫又改变了主意,赶忙问:“阮湫,你会留下来的吧?”
阮湫默了一下,对夔纵说:“他的精神海我会想办法,但是我暂时要离开一下。”
毕竟他现在还不想直接被秦逾烬做成宫爆啾丁。
夔纵:“为……”
阮湫打断了他的话:“我劝你最好不好问为什么,除非你想死得很惨。”
他能让别人知道秦逾烬被自己当作人性抑制剂玷污了清白还欲求不满吗?
肯定不能啊!
夔纵:“……好吧。那如果陛下还是跟之前一样不配合呢?”
阮湫思考了一会,心一横,牙一咬:“如果他还是不肯配合,你就跟他这样说……”
……
秦逾烬醒来的时候,入目所见的是自己寝室的天花板,他眯起眼,长时间处于极度黑暗的状态让他的眼睛有些不太舒服。
检测精神海的仪器发出嘀嘀嘀的响动,房门被猛地推开,劳伦斯领着夔纵走了进来,两人行礼:“陛下。”
秦逾烬摘下头上的电极,摆手示意他们免礼,也不顾上自己的精神海状况,起身问:“阮湫呢?”
夔纵支支吾吾:“阮湫他……”
秦逾烬眼眸一沉,心里隐约有了一丝预感:“他怎么了?”
“我们到的时候,房间里只有陛下一个人了。”
“监控呢?”
“没有踪迹。”
感知到秦逾烬身上释放出来的精神力威压,房间内的仪器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就连夔纵和劳伦斯也不得不后退两步。
夔纵见状赶紧说道:“陛下,阮湫留下了一句话。”
秦逾烬抬手摁住自己的眉心,侧眸死死盯着他,薄唇张合:“他说了什么?”
“他、他说……”
劳伦斯在一旁急得不行,赶紧给了夔纵一胳膊肘,让他别卖关子。
夔纵眼一闭,心一横,一咬牙,震声道:“他说陛下这个渣a,玷污了他的清白还不准备给他一个名分,他要带着陛下的孩子疯狂出墙,给小殿下找一、二、三、四……七个后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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