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一族辉煌了上百年,能工巧匠辈出,在朝中的势力虽不如梅氏和霍氏,但累计的财富可供子弟几辈子吃穿不愁。
曹楚云这一支男丁不兴旺,女儿家多配予官宦子弟,官商互通,这也是保曹氏一族长盛不衰的重要原因。
丞相给了曹楚云一天时间收拾,可丞相与夫人和离的消息一出,满京城人云亦云,曹氏本家自然也知晓了这事,当天傍晚曹老爷子便派人接了曹楚云回去。
曹家戒备严,卫成没当“梁上君子”,而是直接正大光明地进了门,只说是奉皇上的旨意来问候曹老爷子,曹老爷子倒是也不避讳,一见到他女儿曹楚云便火冒三丈,当场就变了脸色,茶盏碗筷摔了一通,最后直接撂下句——
“曹楚云品行不端,为夫家所弃,令我曹氏一族蒙羞,曹氏一族不需要这样的女儿,今日起,她再不是我曹氏族人。”
卫成向宋寒之陈述这事时语气较为平淡,也特意跳过了一些不大悦耳的词汇,远比曹老爷子原本的话要简单好听得多。
紧接着宋寒之又问曹楚云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反应。
卫成依旧平静,将“看戏人”这个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哭了,哭得挺伤心的。”
曹楚云这么多年最引以为豪的,也是最坚实的后盾,毫无疑问就是自己庞大强盛的家族,作为一个女子,所拥有的除了夫家,便是娘家,她如今算是彻彻底底被这二者所弃。
殊不知,人在做,天在看,这么多年她逃过了老天爷的法眼,如今却是要在天子的脚下栽跟头。
宋寒之虽对曹楚云有怀疑之心,却也是明理、讲求证据之人,这事他交由了锦衣卫去办,宋寒之早先做太子时在锦衣卫当中便有几个心腹,这事毕竟年头太久,若曹楚云当年办事利落,如今想要重头查起怕是不易。
这几日宋寒之大婚休沐期一过,每天除了上朝、批阅奏折便是处理这件事,每日忙得不可开交,倒是有些冷落了刚刚娶进门的娇妻。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他这位娇妻近几日也没闲到哪去。
白日里太后老是唤她过去,扯东扯西后才落入正题——“哀家究竟何时才能抱上皇孙?”
话虽如此,太后对这个儿媳倒是颇为满意,她一向喜欢乖巧听话的孩子,像她侄女荣安县主那样任性的,她有时还真会觉得烦心。
不过婆媳两个终究在皇家,束手束脚,事事都得拘礼,眼见着中秋家宴便要到了,后宫里一直都是太后一人在操持此事,今年新帝登基,后宫里又多了位新后,虽然还未正式行册封礼,可六宫中人没一个敢不称其一声“皇后娘娘”。
也就是在这一声声“皇后娘娘”中,姜雪蚕渐渐发觉自己对如何处理宫中事宜一概不知,初时觉得自在,后来便有些愧疚,她知道夫君近日格外忙碌,后宫事宜又只有太后一人操持,她也想替夫君和太后分担些。
暗暗记着这事,她特地央绿柳寻了位嬷嬷来,白日跟着太后学,晚上还要挑灯夜战,认真听嬷嬷的讲习。
宋寒之发现这事时已是中秋家宴前夕,彼时他正忙着一一接待外国使者,今年来的这位外国使者对皇宫里的奇珍花草极为感兴趣,请求皇上许他去御花园一览美景。
这本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奈何宋寒之近日公务缠身,实在走不开,他派人去慈宁宫说明了此事,之后便专心致志忙前朝的事。
后来直到傍晚时分,外国使者一边赞叹着皇宫花草不仅艳丽而且花期长,一边对什么“美人”之类念念有词。
宋寒之与其交谈才知,接待这位外国使者的活儿母后交由了她那个乖儿媳来做。
听罢,宋寒之心里倒是有些五味杂陈,原本他娶那人儿回家,并没有安这样的心思,只是希望她能够一直快乐单纯下去。
皇宫波诡云谲,他只想将她藏在怀里,藏在那座“藏娇阁”里,不想让她为这些事操劳,更不想让她因一些人与事而忧扰。
当他真的将这话如实告诉那人儿时,收到的却是一句:“夫君,爹爹说为人要有责任心,宫里人都称我一句皇后娘娘,我心想,总得做些什么,方能不负这个称呼。”
她的神情极为乖巧,嘴角的笑也泛着甜意,宋寒之没忍住,小啄了一下。
今日这人儿兴致极高,讲起那位大胡子使者便滔滔不绝,以至于宋寒之第二日起身时,那些奇妙绝伦的故事都还跃然耳边。
中秋家宴不偏不倚就在今日,这是宋寒之自登基后操办的第一场家宴,邀的尽是些皇亲国戚,其中便有近日刚刚成家的二王爷和依旧在忙于课业的七王爷。?
宴上推杯换盏,歌舞升平。
不过今年有一事众人都敢怒不敢言,那象征着九五之尊的龙椅上本该坐着当今天子,可今年不知为何,天子旁边,竟坐了位女子。
女子的身份不用猜,除了如今圣宠正浓的皇后娘娘,想来也不会有其他人。
且不说这不合规矩,龙椅上除了天子不能坐其他人,单说这皇后娘娘并未行过册封礼一事,堂下众人就犯了嘀咕。
当然,心里这么想,自然也就有人这么说了出来。
来人正是多日未兴风作浪的二王爷。
“皇上,皇后娘娘尚未行过册封礼,还算不得真正的六宫之主,您这样不顾规矩让她坐在您身边,怕是有些不妥。”
话一出口,底下立马又有些人跟着起身谏言。
原本坐在桌前享用着美酒佳肴的七王爷宋兴怀听了这话,却撇了撇嘴:“皇兄这是喜欢皇后娘娘,想把她捧在手心上,二哥管得未免有些太宽了。”
最近天气转凉,宋兴怀怕冷,今日特地罩了件绒袍,说这话时,他眉头一挑一挑,将自己裹进绒袍里,倒是有些可爱。
显然,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更喜欢可爱的人,听可爱的话,先是赞许地看了眼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亲弟弟,之后才冷眼瞧着其他人,饮尽杯中残酒,道:“朕的龙椅,想让谁坐是朕说了算,不劳诸位费心。”
清冷声线不怒自威,堂下众人立马噤了声,连二王爷也乖乖闭上了嘴巴。
“诸位有所不知,如今宴上这每道美酒佳肴都是皇后亲自遴选,又亲自瞧着御膳房烹制,端上来前又令人一一用银针试过毒,也都令人试过菜品的口感,这才成全了今日和美的中秋佳宴。”
堂下鸦雀无声后,宋寒之薄唇轻启,又添上这几句。
原本大快朵颐的宋兴怀听完这话,立马率先站起身来拱手行了个礼,声音轻快:“多谢皇嫂,这菜本王特别喜欢,平时在王府根本吃不到。”
有人起了头,旁边的人自然也不能干坐着,只得暂时收起心中不快,一一起身向那龙椅上端坐着的女子行礼。
“多谢皇后娘娘。”
姜雪蚕第一回像这样受万臣朝拜,捏了捏手心,额头上有了薄汗,樱唇轻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有些犯了难。
“别怕。”
犹豫中,一只大手覆上了她安放于膝上的两只小手,低声鼓励着她。
终于,她不再害怕,起身尽量平静地道了句:“诸位不必多礼,这都是……本宫份内之事。”
这是她第一回在这么多人面前自称“本宫”。
关于这事,她也仔细向太后讨教过,太后说,当年她初为皇后时也有些不习惯,总觉得进了宫,就失去了自己的名姓,别人对自己的称呼也只是一句干巴巴的“皇后娘娘”。
可后来自打她在宫宴上被众人齐呼,她就暗暗决定,在其位,忠其事,绝不能辜负了这个称呼。
这便是她教给她这位儿媳的,这话在此时显然给了这人儿不少鼓舞,方能使她能在此刻神态自如。
不过家宴终究是家宴,人多口杂,过了一会堂下便又恢复了热闹。
二王爷左右逢源,众人皆在恭贺他大婚,抱得美人归,他听后,眉头一挑,倒是有些不屑一顾:“本王府里的美娇娘又何止她一位,各位莫要过分抬爱了。”
他这话听着像自谦,实则是在暗夸,高傲之态毕露。
旁边身子骨不佳的四王爷听了,倒是真心实意地道了句:“二哥往后定能为皇室多绵延子孙,开枝散叶,这是莫大的好事。”
不想,他这一句倒是引得堂下再次哗然,皆在纳闷当今圣上正值盛年,为何那后宫却是一直空置,登基以来既不纳嫔妃,也未与宫女们传出风流韵事,唯独宠幸皇后一人。
皇家尤其是帝王一脉需要开枝散叶,在场的没一个不懂这道理,只有龙椅上那位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此刻还在哄着怀中的美人,根本没在意传入耳中的那些话。
他这样不屑一顾,底下自有些人在替他操着这份心。
“皇上,如今六宫空置,您又正当盛年,理应抓紧选秀女,尽快为皇室开枝散叶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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