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顾窈请娴贵妃和大公主萧玉寰来坤宁宫做客,二公主程淑也从玉明宫过来了。
顾窈叫人准备了好些娴贵妃和萧玉寰喜欢的瓜果和茶点,含笑对着娴贵妃道:“前些日子姐姐帮着操办千秋宴的事情,如今清闲下来,我便想着请姐姐过来用个膳,以表谢意。”
相处这些日子,娴贵妃也是知道顾窈的性子的,她说这话乃是诚心,于是娴贵妃笑了笑,道:“娘娘请客,臣妾自然乐得过来,臣妾在宫中也很是闷得慌呢,正好来和娘娘说说话。”
娴贵妃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萧玉寰道:“玉寰这丫头也进宫来了,能多陪陪臣妾。”
“你呀,千秋宴一过就赶着要出宫回你那公主府,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外头就真比宫中自在不成?”
顾窈在一旁听娴贵妃数落萧玉寰,忍不住轻笑一声,对着身边的程淑道:“可不能叫你大姐姐一个人自在了,你也常往你大姐姐那里去,她那里好东西肯定多,叫她好好招待你。”
顾窈话音落下,就将程淑给逗笑了。
“大姐姐那长公主府淑儿也是去过的,是比宫里头自在。”
程淑进宫这么长时间,如今举止投足间便少了几分拘束和小心,尤其在上回和祖母谈过之后,更知道自己的言语和气度代表着母后的体面,也想明白了许多,在众人面前说话也随意起来。
听她这句话,娴贵妃不着痕迹看了她一眼,心里头生出几分感慨来。
皇后是会教导人,瞧永安公主如今这样,谁敢小瞧了她去。
不过也是皇后心善,没将永安当作自己的筹码,不然,永安这么一个养女,单婚事就能拉拢朝中重臣,不知有多少用处呢。
不过皇后不是个蠢笨的,想来也不会动这个心思,招来皇上的不喜。
娴贵妃含笑打量了程淑几眼,道:“你觉着外头自在便多出宫去,跟你大姐姐一块儿玩儿,本宫听说她呀一日都闲不住,日子过得好得很呢。”
程淑点了点头,笑着看向了萧玉寰:“那淑儿日后便多叨扰大姐姐了。”
萧玉寰笑着点了点头:“好啊,只你别空着手来,我听说你那外祖家有人在西北,每到冬天都能捎回好些靖远那边的羊肉来,如今快到冬日正是时候,你若得了,便带来公主府,咱们叫下头的人好好做了,请几个人来一块儿尝尝鲜,也是一番乐趣呢。”
程淑听着又忍不住笑了:“母后说大姐姐之前一直住在宫里,可没多少交好的。大姐姐若是直接下了帖子,人家来了也不自在不是。大姐姐你说,总共能请到多少人?”
萧玉寰听她这打趣她,伸手就要掐她:“你这小丫头,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两人笑闹着一个伸出手去一个躲,殿内一时满是笑声。
娴贵妃瞧着两人这样,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摇了摇头,由着她们闹腾去,转头又和顾窈说起话来。
“臣妾听说康平长公主带着嘉乐县主去了趟景阳宫,娘娘可是知道?”
顾窈听她这样说,点了点头:“她们母女俩进京后我召见过她们两回,后来便懒得见了。姐姐也知道康平长公主那性子,十句话里有九句都当不得真,一时端着长公主的架子,一时又说自己委屈,先帝膝下几个公主,当年就她嫁去了江南,离了京城,这些年都没能回京。又说她也是先帝亲女,当年先帝很疼她,便是驾崩之前还留有遗昭,叫皇上好生照顾好她这个妹妹。这些话我听一回便罢了,多听几回,都忍不住想出声训斥她了,她又比我大那么多,又是皇上的妹妹,我也不好叫她下不来台,当着这一屋子宫女嬷嬷的面叫她难堪,索性后来就不见了,耳根子也能清净些。”
“她这话说句不好听的,是心存怨怼呢,若是真计较起来,她哪里能讨得着好。怪不得几个姐妹里,皇上最不喜她,我看也并非单单只是当年贵妃的缘故,皇上还没这么小气。”
顾窈将前两回召见康平长公主和嘉乐县主的事情说给了娴贵妃听。
娴贵妃听了,半晌无语,好一会儿才说道:“臣妾当年任性有时候也没脑子,也没像她这般蠢笨。”
顾窈正喝着茶,听着她这话,差点儿就给呛住了。
“正喝着茶呢,姐姐快别说这些叫人想笑的话。”
顾窈觉着,娴贵妃如今在她面前,实在是太过随意了些,这些话怎么好意思说。
不过,想起初见娴妃时的情景,顾窈觉着她这话倒也没错。毕竟,她一个妃位,还要自己的女儿私下里护着呢。如今,更是事事都听萧玉寰的,俨然已将萧玉寰当成了倚靠。
娴贵妃却是不以为意:“娘娘想笑就笑吧,臣妾有时候想想,也觉着那些年像是魔障了。”
娴贵妃笑了笑,继续说起了康平长公主的事情来。
“康平一向最是记仇的,心里头又有算计,她带着嘉乐去景阳宫,还不知打着什么主意呢。”
“不过,说来也怪,她要讨好奉承不该去臣妾那里吗?虞妃如今只是一个妃位,臣妾这个贵妃,怎么还入不了她的眼了?”
说到此处,娴贵妃真是有几分不解。
顾窈看向了她。
一旁打闹的萧玉寰和程淑也被娴贵妃这句话给说愣了。
一时间,也停止了打闹,一块儿看向了娴贵妃。
娴贵妃有些糊涂:“怎么,我这话说的不对?按理说,你们母后不见她,她若是要奉承也该来奉承我这个贵妃才是,虞妃只是个妃位,能给她这个长公主带来什么好处?”
顾窈这下子是真没能忍住笑出声来。
萧玉寰想了想,脑子里很快闪过些什么,她看向了自家母妃,开口道:“她不去母妃那儿,自然是在母妃那里讨不到想要的好处。”
“您想想,她为人母亲,千里迢迢带着嘉乐县主进京,能为着什么呢?难不成,只是进京一趟就回江南,白来这一趟了?”
娴贵妃听着女儿这话,有几分明白过来。
“玉寰的意思是说,她是想将嘉乐县主嫁回京城来?”
这下子,娴贵妃有些明白康平长公主为何不来拜见她了。
她膝下只得了玉寰一个,李家如今又失去了爵位,李家的那些个子侄只是白身,康平长公主自诩身份贵重,是先帝最宠爱的女儿,她怎么能看得上李家的子侄,舍得将自己的女儿嘉乐县主嫁去李家?
娴贵妃想明白了,又觉着有些不对:“可我听说显国公府子嗣也不丰,长房除了世子虞桢外就只一个庶子。”
娴贵妃说完,自己就愣住了。
这虞桢才和顾锦和离了,而那顾锦至今都是完璧之身,康平长公主倘若想叫嘉乐县主嫁去显国公府,当个世子夫人,自然不会介意这些个事情。
毕竟,不管从哪方面看,虞桢这个显国公府的世子都是端方雅正,可堪良配。
娴贵妃脑子转过弯儿来,就见着自家女儿怔怔的坐在那里,似乎有些出神,然后很快就恢复过来,含笑看向了她,开口解释道:“这虞世子不是和离了吗?想来康平长公主不介意的。”
女儿表情如常,娴贵妃却是隐隐觉出女儿似乎有些不大高兴。她心底有种复杂的说不出来的感受,不知怎么突然就生出一个猜测来。
玉寰莫不是对那显国公府的世子动了心?
她又想起之前顾锦和离,闹的外头沸沸扬扬,生出好些个流言蜚语来说是世子和女儿这个公主有私。
她当时哪里会信,只觉着顾锦一派胡言,根本就是不敬之罪胡乱攀扯。
可如今细细想想,兴许,女儿私下里真的见过这虞桢,凑巧被顾锦见着给误会了呢?
当日是误会,女儿如今住在外头的公主府,若是时常见着那虞桢,是不是对那虞桢上心了呢?
毕竟,虞桢可是生的清隽矜贵,温润如玉,说话叫人如沐春风,才情又好很是讨姑娘家喜欢呢。
娴贵妃想说什么,想着这会儿是在坤宁宫,皇后和永安都在,也不好开口问,便想着等回去后她私下里问一问玉寰,打探打探玉寰的心意。
坐在软塌上的顾窈将娴贵妃脸上的表情全都收入眼中,不由得暗暗寻思几分。
正想着,外头就有宫女进来,走到顾窈跟前儿低声回禀了几句。
顾窈听了,点了点头,就叫她下去了。
见着娴贵妃她们看过来,顾窈含笑道:“今个儿显国公府世子进宫给虞妃请安了,说来也巧,康平长公主和嘉乐县主正好也在景阳宫做客,便凑巧见着了。”
“果然和咱们猜测的一样,虞妃和康平长公主都有这个心思,想要撮合虞世子和嘉乐县主呢。”
顾窈说完这话,不着痕迹往大公主萧玉寰那里看了一眼。
萧玉寰虽然掩饰的好,可顾窈到底从她眼底看出几分异样来,心里头便有了几分计较。
景阳宫
虞桢给虞妃和康平长公主行完礼后,问了虞妃身子可好,又说了府里的一些近况,叫虞妃安心,便说上峰有差事要办,不好耽搁便要告辞。
虞妃想留他,虞桢却早已做出告退的姿势。
虞妃只能淡淡道:“行了,那你退下吧,好生替皇上办差。”
“是,微臣告退。”虞桢倒退着出去,转身走出了景阳宫。
他刚一走,康平长公主的脸色就有些不好。
殿内鸦雀无声,屋里的宫女和嬷嬷都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康平长公主给迁怒了。
世子这是明摆着不想多和嘉乐县主相处呢。
从进来到现在,也只是规规矩矩的给娘娘和康平长公主行礼,视线并未往嘉乐县主身上多看一眼。
瞧着是有分寸,可实际上意思谁不明白呢?
昨个儿娘娘传话出去,世子自然知道娘娘的心思,也知道娘娘今日叫他进宫请安是为着何事,如此行事,便是对这桩婚事想都不想了。
虞妃心里头有些恼自己这个侄儿的没有分寸,却也不好逼着侄儿留下来,那样,就更叫康平长公主和嘉乐县主难堪了。
如此想着,虞妃笑着道:“这孩子打小便规矩,想是觉着县主在这儿,男女有别不好多留呢。”
康平长公主心里头恼怒,恨不得将手中的茶盏给打翻了。可这男女有别四个字,她又挑不出虞桢的半分错处来。
虞桢进来后给虞妃行了礼,也给她这个长公主见了礼,言语举止都挑不出什么不好,连说话都是温和恭敬的,并未透出半点儿不快和冷意来。
可他们彼此都明摆着,虞桢这是瞧不上她的嘉乐,不想叫嘉乐进显国公府的门呢。
嘉乐县主徐燕脸颊涨红的厉害,眼圈也不由得红了起来。
凭什么,她可是皇上亲封的嘉乐县主,是皇上的外甥女,虞桢一个和离过一回的人,竟也敢瞧不上她?
她显国公府除了国公府的爵位有什么,二皇子死了,宫里头如今只一个不得皇上恩宠的虞妃,这家子,也敢瞧不上她?
徐燕这般想着,心里头就觉着又是愤恨又是委屈,觉着母亲根本就是叫她进京来平白遭人嫌弃的。她贵为县主,清清白白的姑娘,放在江南谁敢看不上她,都是踩破了门槛儿想来他们汝南侯府提亲呢。
来了这京城里,她非但尊贵没了,还被人看低了去,这样子,还不如快些回江南呢。
这京城有什么好!她觉着样样都比不上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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