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沅缓缓抬首看去, 入目的果真是那张在她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清隽面容,她怔愣着将手伸出去,落在那人的脸上,直至感受到那温热的触感, 双眸微张, 才像瞬间清醒过来一般。
然还未等她将手收回去, 那粗粝的大掌已快一步抓住了她。
季渊眸色沉沉地看着她,目光灼热似乎要将她看穿。
一月不见, 她变了许多。
面色红润, 再不似从前那般苍白如纸, 离得这么近,季渊也没嗅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香气, 想是体内的母蛊已经取出来了。
不仅如此,虽燕沅穿的衣裳不少, 可季渊将手臂横在她的腰肢上, 还是能感觉到她比从前丰腴了许多。
从前的燕沅因病太过瘦弱,如今这样倒是正好。
燕沅抬眸看着季渊,便见他蓦然勾了勾唇,薄唇微启,在隔了近一月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怎胖了那么多?”
她不由得怔忪了一瞬, 下一刻,心下腾腾升起怒气, 这么久未见,他想对她说的就是这个。
谁胖,他才胖呢!
燕沅忍不住扁了扁嘴, 如今她是公主了,不必再像从前那般委曲求全,也不必再刻意逢迎讨好他!
她气得转身便走,然还未折身,横在腰上的手臂稍一用力,却是让她丝毫动弹不动。
“生气了?”耳畔响起低沉的声儿。
季渊看着她双颊鼓鼓的模样,不免觉得有趣,从前在他面前唯诺小心,极力讨好他的小姑娘,如今竟也似蔷薇花,带了刺。
“这段日子有想朕吗?”
燕沅闻言怔了一下,一股热意瞬间窜上,染红了面颊,只幸得天黑看不清晰。
她咬了咬下唇,旋即定定道:“才没有,一点都没有,我为何要想陛下。”
看着燕沅说这话时躲闪的眼神,季渊抿唇,眸中含笑。
她说谎的能力当真是丝毫没有进步,还是一眼就能被看穿。
燕沅双眸飘忽间,忽觉面颊一凉,抬首便见片片雪花自天空中飘落,有些甚至顺着缝隙钻进了衣领,凉得她一个瑟缩。
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旋即便见一件黑色的披风扬起,盖在了她的头顶,抵挡住了风雪。
燕沅低首看向眼前人,宽大的披风也紧跟着落下,将她娇小的身子牢牢裹在了里头。
巷子外的光芒被遮挡住,燕沅眼前蓦然变得漆黑起来,茫然之际,她只觉唇上一热,男人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燕沅惊了惊,轻推了他几下却是没能推得动,反让他捏住她的下颌,加深了动作,这个吻温柔缱绻,让燕沅不由得愣了一下。
少顷,她缓缓闭上眼,五指蜷起,原抵在他胸口的手,变成了揪住他的衣襟。
她的这一举止似是给了他鼓动,一瞬间,温柔变成了放肆,男人紧揽住她的腰,将半个身子沉沉压了下来。
燕沅的上半身也跟随着往后弯,为了保持平衡,她只得抬起手臂搂住了他的脖颈。
逼仄狭窄的巷子内漆黑一片,过往的人若向内看,很难发现两个交缠的身影,自然也听不到回旋在披风间久久不息的令人耳热的亲吻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季渊才缓缓放开了她,燕沅呼吸急促凌乱,胸口上下起伏,迫切地想要重新获取被攫取的空气。
季渊低眸看去,便见她双颊绯红,一双潋滟的眸子水汪汪的,似泛着雾气,被撕咬过的朱唇嫣红如血,还泛着隐隐的水泽,着实诱人。
缓了好一会儿,燕沅才算缓过劲儿来,她脑中一片混乱,不明白自己方才怎就莫名其妙迎合上去了。
如今她已不是他的嫔妃,这人耍流氓轻薄于她,她理应抬手给他一巴掌才对。
她挪了挪身子,正欲挣脱开,就听得耳畔蓦然响起低沉醇厚的声儿。
“可朕很想你……”
燕沅怔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难以置信地抬首,便见季渊敛了笑意,静静凝视着她,神色认真,哪里有半分开玩笑的样子。
她心下蓦然一动,不知如何是好时,就听巷子外,忽而传来云蕊和夏儿的呼唤声。
“主子,主子……”
“喵呜……”
怀中一直安安静静没有闹腾的团团突然叫唤了一声,在寂静的巷子中显得格外清晰。
“听见了吗?是狸奴的叫声……”
“好像在那儿……”
见夏儿她们发现了这里,燕沅咬了咬下唇,伸手狠狠推了季渊一把,挣脱他的怀抱,转而疾步出了巷子。
正往这厢走来的夏儿和云蕊见燕沅慌乱张张地跑出来,忙上前道:“主子,可算寻到您了,您没事吧?”
“没事儿。”燕沅摇了摇头,还将怀中的狸奴给她们瞧,“你们看,我将团团找回来了。”
夏儿上下打量了燕沅一番,见她真的无恙,才长舒了一口气,哽咽道:“主子,您可吓死我们了,下回不能再这么乱跑了,若出了事儿可如何是好……”
“我这不是没事儿嘛。”燕沅牵了牵夏儿的手安慰她。
她生怕季渊在这儿的事被发现,忙催促道:“我们快回去吧,若皇兄一会儿发现我寻不着了,定是要着急的。”
“嗯。”夏儿点了点头,边走边道,“这狸奴要不还是由奴婢来抱吧,它近来重了不少,奴婢怕累着主子……”
两人渐行渐远,云蕊却是站在原地不动,她回首看向已是空无一人的巷子,微微蹙了蹙眉,方才折身快步追赶而去。
燕沅回到原地时,崔溦还在那儿等她,见她回来,满目焦急道:“公主殿下去哪儿了?没事儿吧?”
看着崔溦面上的担忧,燕沅抿唇笑道:“没事儿,我就是在寻狸奴呢。多谢崔姑娘关心。”
崔溦微微颔首,倏然将视线定在燕沅脸上,疑惑地蹙了蹙眉,旋即指了指自己的下唇道,“公主殿下这儿怎么了?怎还流血了?”
燕沅抬手触了触自己的下唇,果然有丝丝血迹,可奇怪的是她的下唇根本不疼,没有受伤啊。
她略有些纳罕,但很快想到什么,双颊顿时火辣辣地一片。
不是她的唇破了,是他的!
而且似乎是她不小心咬破的!
“没,没什么……”燕沅赧赧地垂下头,都不敢去看崔溦的眼睛,“许是方才被我不小心咬破的?”
咬破的?
崔溦盯了半晌,怎么都不觉得像是咬破的,毕竟燕沅不止下唇流了血,整个朱唇都显得有些肿呢。
她还欲再问什么,就听一声急呼响起。
“卿儿!”
崔溦抬眸看去,便见云漠骞阔步往这厢走来,抓住燕沅,担忧地上下打量着。
“听闻你走丢了,可有受伤?”
云漠骞懊恼不已,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他家妹妹托付给两个靠不住的废物,应该亲自陪她来才对。
“没有,我很好,就是团团跑了,我去追它了而已。”燕沅说罢,眸光闪烁道,“因为它跑得太远了,这才费了些工夫。”
“没事儿便好,没事儿便好……”
见云漠骞提着的一颗心放下,一旁的崔溦这才不紧不慢地低身施礼,唤了句“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云漠骞闻声看来,在看清她的脸后,却是一愣,神情颇有些不自在,只低低“嗯”了一声,转而对燕沅道:“卿儿,我们回宫吧。”
“好……”
燕沅观察着云漠骞的脸色,视线在他和崔溦之间流连,她总觉得这两人的气氛有些微妙,至于怎么微妙法,燕沅也说不清楚。
因为崔溦的马车停靠的地方与燕沅他们挨得近,便一路跟在他们后头。
直到到了地方,才不得不停下,施礼道:“太子殿下,公主殿下,那臣女便失礼先行一步了。”
“嗯……”云漠骞眸光怪异地看了她一会儿,旋即低咳一声,对身后的侍从道,“好生护送崔姑娘回去……”
“是,殿下。”
“多谢殿下。”崔溦又福了福身,才由贴身丫鬟扶着钻进了车厢。
崔溦走后,燕沅和云漠骞也上了马车,车夫扬鞭一挥,马车颠簸着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沉默了一会儿,燕沅终究是忍不住问道:“皇兄,你认识那位崔姑娘吗?”
云漠骞的面色显而易见地僵了僵,片刻后,他敷衍地才道:“认得,见过几回……”
“那你觉得那崔姑娘怎么样?”燕沅凑近,期待地问道。
云漠骞想也不想,脱口而出,“粗俗丫头,没一点世家贵女的模样……”
粗俗丫头?
燕沅闻言愣了一下,可她看那位崔姑娘举止端庄,温柔有礼,哪里粗俗了。
“皇兄是不是搞错了,那崔姑娘明明……”
她还想再说什么,就被云漠骞给打断,“卿儿,孤明日就要离开京城,去北部几个边塞小城了,那里雪害严重,民不聊生,孤要去看看。”
燕沅心下咯噔了一下,忙问:“皇兄要去多久?”
云漠骞默了默,也不想瞒着燕沅,如实道:“至少一个月,除却救灾,还要防敌。每逢雪害,边陲的几个小部族便会趁机蠢蠢欲动,孤自得防范着他们……”
“会很危险吗?”燕沅担忧道。
云漠骞将手掌落在燕沅脑袋上揉了揉,“没事,皇兄都习惯了,不会有事的。”
燕沅垂下眸子,缓缓点了点头,旋即听云漠骞又道:“孤不在京城,你务必要听话,乖乖待在宫中,莫要乱跑,孤让他们从禁卫军中挑选了一人贴身保护于你,明日他应当就会去琳琅阁。”
她没怎么听,不知为何,心下总有些惴惴不安,燕沅拉住云漠骞的手,再三叮嘱,“皇兄,你务必要小心,一定要平安回来……”
云漠骞看着她眸中的忧色,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翌日,天还未亮,燕沅便醒了。
她想着去送送云漠骞,不曾想夏儿却告诉她太子殿下不到寅时就出发了,此时应早已远离了京城。
燕沅略有些失落地坐在小榻上逗狸奴,却是提不起劲儿。
云蕊见状将昨日从灯会上买来冰雕山茶花从匣子里拿出来,问燕沅:“主子,这个要放在哪儿?”
燕沅瞥了一眼,双颊一热,不自觉抬手落在朱唇上,昨夜季渊说过的话复又在耳畔回响。
然少顷,面上的赧赧褪去,燕沅嘟起嘴,颇有些不悦。
什么想她,他定是骗她的吧!
虽不知他到北域来究竟有什么目的,反正肯定不是为了她,他向来诡计多端,指不定又在暗自谋划些什么。
燕沅越想越觉得生气,不自觉拿着逗狸奴的柳条在榻桌上随意抽起来,原本正在扑柳条玩的狸奴愣了一下,眼见那细长的柳条不在它眼前晃,而是打在榻桌上不断发出“砰砰”声,蹲坐在那儿,歪着脑袋不解地“喵呜”了一声。
恰在此时,夏儿忽而快步进来,禀报道:“主子,太子殿下说的那位保护您的禁卫军到了,现下正在殿外候着呢……”
“让他进来吧。”燕沅收起柳条,淡声道。
“是。”夏儿应声退下,很快便将一人领进了殿中。
那人在内殿的纱幔前停下步子,低身拱手道:“参见公主殿下……”
正欲拿起篦子给狸奴梳毛的燕沅闻声双眸微张,手稍稍一颤,篦子“啪嗒”一下落在了小榻的软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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