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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1、大破默咄


    北境军帐里, 有人来报,粮草,弹药已到。


    宣景炽道:“太好了!”


    粮草倒还罢了, 子弹是真的缺!带的三十万发子弹已经差不多快用完了。


    同时暗暗庆幸, 幸亏默咄忌惮大炮,没有一举攻过来。


    否则他们四十几万人一下子蜂拥而至, 还真不一定能抵挡住。


    上官微道:“天气渐热, 佘国军队一向耐苦寒,最不耐暑热。用不了多久,他们一定会发动大规模进攻。只要我们守城不出,不出三个月,默咄必然退兵。”


    宣景炽眼中寒光一闪,“不!朕要的不是退兵, 朕要的是歼灭敌军。朕要让贪婪成性的佘国人从此对大庆胆寒!”


    上官微一愣, “全歼敌军?”


    旋即, 眸光闪动,似乎感受到了新的挑战, 她低头沉思道:“容臣想一个出其不意的计策。”


    因为两军暂时没有开战, 将士们都在休息调整。


    宣景炽, 宣景凝和上官微在视察军营。


    走到火炮前,碰见一个国器司的人正在擦拭炮膛。见到宣景炽三人,那人上前向三人跪地行礼。


    宣景炽去国器司去得多, 国器司上上下下五十多号人她都认得。


    “葛工,你也来了。随军出征, 辛苦你们了。”


    那人道:“不辛苦不辛苦, 比起从前跟耗子似的在地底下打洞钻墙, 这算什么辛苦。”


    此人名叫葛通, 祖上原是世代盗墓挖洞的,他天生一双巧手,后来参加大考,进了国器司。


    上官微听到他会掘土挖洞在地底穿行,不由眼前一亮。


    自从吃了两次败仗后,佘国军队见识到了大炮和火弩的威力,不敢轻举妄动。


    默咄便让他攻打北边诸国收编的杂牌军冲在前头,愤怒地咆哮,“不准后退!炸死也要给我把城攻下来!要把宣景炽碎尸万段!”


    默咄的狂怒是有理由的,他最小的儿子死在了攻城战斗中,被大炮炸得面目全非,身上被铁片戳穿了十几个洞。


    一群正面冲击的杂牌军被炮弹炸翻,从侧面进攻的被火弩射成筛子。


    冲锋了几次,死伤无数,总算侥幸冲过去一小撮,刚爬到墙头就守城士兵乱刀从城头上砍了下来。


    有人在城墙上高喊,“你们不是佘国人,没必要跑来送死!”


    四个杂牌军头领本来就不想冲在前头当炮灰,眼见自己人越死越多,心里越来越慌。


    想想罗摩那样凶残的十万都没了,更何况他们。


    听到庆国人的喊声,早就想撤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心里有了小九九。


    他们本来跟庆国无仇,相隔又远,之所以来打架,一来是屈从默咄的淫威不得不来,二来也想如果打胜了,又能分些金银财宝。


    可是,看眼下的情形不但讨不到好处,还要把全部家当搭在这里。


    四人心思活络,商量好一起开溜。于是派人跟默咄说,他们准备分兵包围,从外到内合拢进攻。


    默咄信以为真,眼见杂牌军越来越远,越跑越快,默咄才意识到,这帮狗崽子跑了!


    于是六十万大军,先是损了罗摩的十万,后来严该又中计,死了八万,现在十万杂牌军也跑了。


    两个多月下来,他损失了将近三十万人马。


    而对方,伤亡才不足五千人。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眼见天气越来越热,他的勇士们受不了这样的酷热,军中用的水也越来越紧张,而他们每次都要远涉五十里外去取水。


    水倒还能支持一阵,然而粮食快不够了,三十万大军,每天消耗惊人。再这样耗下去,除了饿死就是退兵。


    晚上默咄望着天上的星河,心中祷告,苍天神明在上,请你一定帮助佘国!帮助我们!


    这一次,他下令全体将士吃饱喝足,趁晚上凉快,黑夜攻城!


    庆国统共才十八万,晚上黑漆漆的看不清,大炮也射不准,他们只要奋力突破,一定能拿下城池,打开南下的大路!


    只要北境一破,宣景炽一死,攻下庆国长京,犹如探囊取物,轻而易举。


    北境营帐,有探子来报,佘国大军倾巢出动,直逼城池!


    宣景炽转头看着上官微,“军师料事如神!默咄果然夜袭!”


    上官微道:“默咄吃了这样的败仗,必定视为奇耻大辱,不拿下北境,难消他心头之恨。现在,请陛下下令,火速行动,包围默咄。”


    宣景炽道:“好!”下令全军按部署行动。


    她料定今晚的一战必定激烈异常,向宣景凝道:“姐姐请坐镇军中,让小妹做一回先锋吧。”


    宣景凝道:“不行!你是皇帝,九五至尊,怎能轻易涉险?让姐姐替你去!”


    宣景炽道:“默咄势必恨不得将我生吃活剥,我去了,他肯定不顾一切冲过来,再也没有比我更合适的诱饵了。”


    “不行!就是知道他一定要杀了你,才一定不能让你去!”


    “不要多说。姐姐,这是军令,也是圣旨,你留在军中主持大军,随时策应。”


    说罢,一身戎装的宣景炽走出营帐,于明艳妩媚中更显英姿飒飒。


    秋厌难跟随在她身侧,目露赞赏之色,道:“徒弟,你真的是个勇敢的皇帝。”


    宣景炽跨上马,“师父,咱们师父徒俩一起驰骋疆场,保家卫国,也是一段佳话。”


    秋厌难点头一笑,道:“走!”


    黑夜里,天上点点繁星照亮天幕。


    默咄的大军便在这夜色的掩护下急行。


    默咄的左边是伯勒,右边是严该。


    眼见大军接近北境守城,吃过亏的严该提醒道:“大王,庆国人狡猾多端,我们还是小心为上,黑夜里视线不清,先派一支队伍在前面探路。”


    默咄道:“就按你说的办。”


    严该便派出两百人的小队去探路。


    两百人奔过去没多久,忽然从城门里冲出一支队伍,举着火把,默咄远远看见那人隐约是个女子。


    心中一动,难道是宣景炽?


    两百人很快便被这只队伍消灭,那女子策马扬鞭,飞奔过来。


    这一下默咄看清楚了,狗日的,真的是那个该死的宣景炽!!


    “默咄,我杀了你儿子,又杀了你三十万人马,你不是想杀我吗!我就在这里,有种今天我们就来较量一场!”


    宣景炽骑在马上,昂首挺胸,无所畏惧。


    默咄大怒,气得眼睛里要冲出血来。严该道:“当心有埋伏!”


    默咄道:“有埋伏又如何?我们有三十万大军,还怕她区区五千骑兵火弩?就是堆尸成山,今日也要把宣景炽活活压死!”


    旋即下令,“大军冲锋!踏平北境!把宣景炽给我乱刀砍死,剁成肉泥!”


    佘国大军战鼓齐鸣,千军万马冲了过去!


    宣景炽淡定地举起火弩射倒了最前面的几个,眼见他们越冲越近,调转马头就跑!


    默咄的军队追了一段,发现没有炮弹落下来,不禁士气大振,再无顾虑,越发穷追不舍。


    宣景炽边跑路,边回头叫道:“你们晚上夜袭,算不得英雄!”


    默咄冷笑,果然被他猜对了!


    黑夜里视线看不清,庆军没法用大炮轰。


    佘国铁骑正追在兴头,默咄忽然听到身后一连串惊天惨叫此起彼伏。


    他心里一惊,回头一看,见到身后一大群人马消失不见了。


    对,是不见了!消失了!


    他们跌进深坑了,脚下的土地忽然就塌了!


    大军中间的十万人马眨眼间就掉进了深坑里。


    怎么回事?怎能会塌?!


    佘国军队大乱,惊魂未定,然而不等他们反应过来。


    轰轰轰……


    又是那种可怕的声音。


    黑中炮弹落到深坑里,坑里瞬间燃起大火。


    大坑里的佘国军队烧的嗷嗷大叫,挣扎着要爬上深坑。


    原来坑里堆满了草料,天气干燥,一遇到火星就烧了起来。


    顿时火光冲天。


    火光照亮了黑夜,照映出佘国铁骑们惊骇无措的脸,也为大炮照亮了视野。


    紧跟着无数炮弹雨点般砸下来,砸到哪里便是人仰马翻,佘国的大军乱成一团。


    土坑里的惨叫声,战马的嘶啼,佘国士兵们的叫喊怒骂汇成一片。


    庆军十五万大军全部出动,将默咄大军分割成两片,形成合围,箭矢疾射如雨,火弩的砰砰声如同延绵不绝的狂潮。


    严该忙道:“大王,我们中计了!庆国设了埋伏等我们上套,我们快突围冲出去!”


    默咄恍若未闻,紧追宣景炽,一切都是拜她所赐!


    这个狡猾的女人!这个该千刀万剐的女人!他要将她碎尸万段!


    他一箭射过去,竟然被她躲开,又是一箭过去,还被她躲开!


    嗖嗖嗖,他连射五六箭,最后一箭,他听到前面啊呀一声,宣景炽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默咄大喜,策马追上,挥起大刀就要砍下去。


    忽然,前方火光一闪,默咄认得,那是火弩发射时的光,急忙侧身避开。


    可他离的太近,这一下竟是没有躲开,噗的一声,肩上中了一下。


    默咄抓紧缰绳没有倒下去,火光再次一闪,碰的一下,胸口中了一下。


    这下他翻身从马背上跌下。


    宣景炽待要再补一枪,忽然黑暗中,一箭迎面向她射来,她隐约看见箭头上银光一闪,忙挥弩拨开。


    抬头一看,原来是严该率领一队人马追了过来。


    “射死她!射死宣景炽!”


    利器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宣景炽身子挂在马的一侧,一手捏住缰绳,一脚蹬在马镫上,身形不便,全靠右手持弩挥挡。


    她一连拨开六七支箭,却不想有两支射向她的坐骑。


    骏马悲嘶一声,向一銥譁旁倒下,眼瞅着要压向宣景炽,她身子向后急跃,摔到地上,就地一滚。


    对面射箭的人似乎料定她会向后跌倒,又是嗖嗖嗖一阵连射。


    宣景炽堪堪避开,身侧蹭蹭蹭钉下一排箭,但凡避开得慢了一瞬,就要被射成筛子,惊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眼见更多的箭矢射来,一个身影飞了过来,剑光似雪,银灰洒满大地,箭矢碰到这团光便当当当掉落在地。


    “徒弟,你没事吧?”


    “没事!”光宣景炽从地上一跃而起,斜冲出去,火弩连射,对面马背上最前面的几人应声倒下。


    她一连射下四个人,火弩没子弹了。


    就在这时,对面的佘国人马已经冲到了眼前,有人挥起长刀,狼牙棒。


    “徒弟小心!”秋厌难一剑在手,纵身飞起,迎上前去。


    顿时刀剑相交,血光四溅。


    宣景炽一摸腰间口袋,弹夹已经用完,这时雪亮的刀光当头劈下。


    当的一声,宣景炽腰中长剑出鞘,一挑一带,将那人挑下马背。


    “小妹,师父,你们退开!”


    宣景炽正要翻身上马,跟敌人短兵相接。听到喊声,回头一看,喜道:“姐姐!”


    当即与秋厌难飞快向外退开。


    宣景凝骑在马上,手持弓箭。她身后的城门里冲出一队人马。


    “放箭!”


    顿时,箭如雨发,射向对面的人,跟着对面几十个佘国人惨叫着翻身落马。


    严该见大势已去,已经无可挽回,大叫:“快撤,快带大王离开!”


    士兵们把默咄放到马上,掉头撤退。


    漫天火光下仓皇逃窜的背影,倒映在宣景炽的瞳仁里,宣景炽怔了一怔,嘴角弯起。


    佘国的铁骑逃走了!大庆胜了!胜利了!


    她好想现在就让她的皇后知道,庆国胜了!成功地赶走了豺狼!她们胜了!


    冷秋词带领虎贲军一路掩杀过去,一直追到天亮才回。


    伯勒在混战中被射死,严该带着默咄和只剩下两万残兵伤员,仓皇向西逃去。


    至此佘庆两国一战,以佘国前所未有的败退告终。


    庆国的大炮火弩彻底终结了铁骑所向无敌的光辉岁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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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2、逼宫


    也就在宣景炽大获全胜的这一天, 曹尽忠的三万军队在皇城集结。


    “娘娘!”正在庆元殿上朝的大臣们忽然被一声急呼打断。


    紧接着禁军副统领燕行匆匆进殿。


    萧月璃道:“燕统领,何事惊慌?”


    “娘娘,曹尽忠率西南驻军三万人将皇宫围了, 扬言要打进来!”


    什么?!!!


    满朝大臣目瞪口呆!


    “曹尽忠竟然擅离驻地打来了!”


    “这是要逼宫造反吗?”


    “谁是主使?”


    萧月璃扫了一眼朝堂上站着的大臣们, 一眼就发现今天梁王宣景明没有来。


    她心里涌出一阵寒意。


    面上依旧平静如常,问道:“宣景明提了什么条件?”


    朝臣们又是一惊。


    “是他!宣景明!”


    “梁王一向恪守本份, 怎么会是他?!!”


    “真没看出梁王包藏祸心!”


    燕行犹豫了一下, 头压得更低了,道:“宣景明说宣家的江山没有交给外姓人掌管的道理!他是宣姓皇子,不能坐视不管。还说……皇后娘娘迷惑圣心,独得圣宠,使得皇帝不肯延绵子嗣,他作为皇帝的哥哥, 要清君侧, 要杀了……”


    黄庭芝气得口不择言, 斯文人也不顾得斯文,骂道:“放屁!简直一派胡言!皇后执政是皇上出征前交代的!他还想犯上作乱, 杀皇后不成?”


    杨玉致道:“无耻之徒, 我看他是自己想当皇帝!根本就是假老实!”


    独孤瑾于眉头皱成一团, “京兆尹呢?!京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京兆尹竟然不知情吗!”


    燕行回道:“京兆尹跟梁王在一起。和他同在一起的,还有青州刺史沈炼, 镇远将军袁承望。”


    众人再次震惊!


    简慈愤怒道:“这是有预谋的逼宫造反!简直是狼子野心,目无国法!”


    孟婉极是不齿, 道:“何止是目无国法?简直是置大庆江山社稷不顾!正值两国交战, 身为皇子, 不思为国效力, 抗击外辱,反而同室操戈,祸起萧墙!”


    萧月璃一言不发,沉默良久,忽然道:“皇宫内外禁军有多少?”


    燕行道:“回娘娘,大部分禁军被调往北境作战,如今只剩守卫京畿的一千人,守卫禁宫的一千人。末将没有接到宫外的禁军传来消息,恐怕他们已经被……”


    “这……”


    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深知此次已成了瓮中之鳖,待宰羔羊,各人愁眉深锁,无计可施。


    萧月璃道:“你去问他,是不是只要本宫一个人的性命?”


    燕行领命而去,不久便回,道:“宣景明说,如果皇后愿意当着他的面自裁以谢天下,他可以饶其他人不死。”


    萧月璃面色平静,道:“本宫知道了,你告诉他本宫答应他的条件,叫他在外面等一等,容本宫妆饰。”


    燕行抬头,一脸悲愤:“娘娘!万万不可!”


    大臣们跪了一地,“娘娘!娘娘……”


    萧月璃缓缓起身,道:“你们都是庆国的肱骨之臣,江山社稷还要靠你们来匡扶振兴,本宫区区一个后宫女子,死不足惜。你们都起来吧。”


    黄庭芝道:“娘娘,我们跟他们拼了!大不了一死!宣景明这样的逆贼,日后怎么会放过我们?”


    萧月璃道:“所以,你们一定要活着,等陛下回来。陛下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闻言,庄严大气的庆元殿哭声一片,大臣跪在地上,伏地叩首,泣不成声。


    孟婉起身走上前一步,此刻她已经泪流满面,颤声道:“不要!娘娘!再等一等,说不定,说不定……陛下很快就回来了。”


    萧月璃看着她,淡淡一笑,“婉儿,你我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说罢,转身离去,一步一步离开大殿。


    萧月璃回到宸元宫。


    除了一直随侍在萧月璃身后的沉香,其余三个丫头都不知道宫里发生了惊天巨变。


    小蓉迎上来道:“娘娘,今日回得好早。”


    萧月璃一点头,“本宫要梳妆,大妆。”


    小蓉应了一声,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娘娘怎么突然要梳大妆?!


    她一眼瞥见跟在后面的沉香,见她双眼通红,一脸泪痕,再看自家娘娘,脸色平静得出奇,小蓉心中猛地一颤,心知必然有大事发生。


    “沉香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沉香眼中流下泪来,声音哽咽,待要说话,萧月璃已经坐了下来,道:“梳妆!”


    小蓉不敢多问,只好和小芙一起上前伺候皇后梳妆打扮,见娘娘这副神色,她心中越发惊慌不安。


    这样隆重的大妆,是在极隆重的场合下,如大典,接见友邦时节,才上的妆。


    萧月璃道:“把那身月白水鸟纹的衣服拿过来。”


    小芙不觉奇怪,那身月白水鸟纹衣服并非礼服,有多年不穿了,更是衬不上这样隆重的大妆。


    她见娘娘神色冷冷的,严肃得很,又不敢多问,很快便把那身衣服取了过来。


    小蓉却记得,那是那年中秋倾船事件那天皇后穿的衣服,她几次在处置旧衣物时,娘娘总说,“把那件留着吧。”


    小蓉心中越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少顷,萧月璃梳妆穿戴完毕,走到院中,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天空大片大片的蓝,万里无云,干净明湛。


    像极了那个人时常看她时的眼神。


    宣景炽的笑,干净,纯粹,温暖,阳光,让人看了,只会想起世上所有的美好,忘却一切黑暗丑陋。


    景炽,我看不到你凯旋的那一天了。萧月璃眼眶泛红,你说过咱们两个至少要活到度过五十年的金婚纪念,我是做不到了。我先走一步了,你一定别忘了我们的生世之约。


    “陛下给我的那支箭呢?取来吧。”


    这一下,连小芙也觉得娘娘非常不对劲。


    因为陛下说过,在想她的时候,就向天上射。


    可是,娘娘的表情怎么看也不像是思念陛下。


    跟随娘娘身边多年,每次娘娘思念陛下的时候嘴角会不自觉挂着笑。


    小芙心里忽然凉凉的,娘娘现在的样子,倒有点像是诀别!


    小蓉进屋,很快双手托着一支箭出来。


    沉香不知道从哪里取来了一张弓。


    “沉香,你来。”


    沉香从小蓉接过那支箭,使了很大的劲拉满弓,指尖松开,那支箭嗖的一声,破空直上。


    啪的一声脆响。


    晴空的天幕上,烟花炸开。


    “安心”两个大字映在蓝色的天幕上,闪闪发光。


    萧月璃忍不住笑了。


    这是景炽的性子。


    总是出其不意,逗自己开心。


    这种奇特新颖的烟花,肯定又是出自国器司。


    当那烟花消散时,萧月璃低头看了眼腰间挂着的那颗镂空金香囊,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沉香要跟上去,萧月璃微微侧首道,“谁也不准跟来!”


    沉香忍不住哭出来,伏地痛哭,“娘娘!娘娘!娘娘!”


    萧月璃独自走出宸元宫,走向宫门。行走在深宫,隔着厚厚的宫墙,她听到外面隐隐响起厮杀声,刀剑相交的声音。


    难道他们就这么等不及了吗?


    孟婉快步走过来,“皇后,是臣等无能,没有提早发现宣景明的狼子野心,臣实在无颜见陛下。今日让臣陪着娘娘一起死。”


    萧月璃摇头叹息:“婉儿,你留下来,日后也有人陪着陛下。”


    孟婉一怔,泪如泉涌,万分自责。


    “娘娘!娘娘!娘娘……”


    燕行飞快地朝这边狂奔,一路大喊,“王将军救驾来了!禁军到了!”


    萧月璃一脸愕然,“王战?怎能回事?”


    燕行上气不接下气,“王战将军统领三万禁军来救驾了!已经将乱军贼子就地诛杀!袁承望伏诛!宣景明被生擒!”


    “真的?!”孟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王战将军不是随陛下北征了吗?”


    正在这时,王战大步走进宫中,一身铠甲上溅满鲜血。


    见到萧月璃就跪倒叩首谢罪,“皇后娘娘,末将救驾来迟,让娘娘受惊,请娘娘恕罪!”


    “平身。”萧月璃有些恍惚,感觉自己经历了生死一场,又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王将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宣景炽出征前,特意留下王战和三万禁军护卫京畿,以防有图谋不轨之人趁机犯上作乱,逼宫造反。


    自己对外宣称带了禁军一道北上。


    “末将奉命秘密驻守在京郊的十里铺,城留下探子,没想到还真是被陛下说中了,果真有贼子图谋不轨!”


    萧月璃忽然想起刚才天幕上的安心两个字,忽然笑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大殿里的一群臣子得知宣景明的阴谋被挫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大有劫后余生之感,纷纷朝着北方叩拜,“陛下圣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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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3、宣景垣被废


    北境军营外, 一个锦衣女子求见。自称姓高,说是有急事报告皇帝宣景炽。


    守卫将此事通报主帅。


    宣景炽和秋厌难同时一惊。


    师娘来了!


    漱漱来了!


    宣景炽道:“快请她进来!”


    很快,高冥漱到了, 她一见宣景炽, 也不顾上行礼,急道:“皇城里出事了!有人逼宫谋反。”


    说完, 她眼前一黑, 晕了过去。


    原来她那天与秋厌难分别后,便在在京城的一家客栈住下,等候秋厌难从前线回来。


    有一天,天快亮时,她听到街上脚步哄哄作响。街上有百姓起了,开了门, 打个哈欠道:“你们这么多人, 一大早的要干什么呀?”


    “进去!不管你的事!少废话!”


    那人吓了一跳, 急忙退回门里,关上门。


    高冥漱起床到窗前往街上看了一眼, 看他们步伐, 行走姿态, 一眼就认出,这些人是士兵。


    抬眸远眺,街上乌泱泱的一眼看不到头。


    眼下庆佘正在打仗, 士兵们不都去前线了么?


    怎么会有这么多兵?


    转念一想,这群士兵不是穿的兵服, 而是穿的普通百姓衣服, 越发觉得有蹊跷。


    再一看他们竟是往皇宫的方向去的, 高明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要宫变!


    当即出了客栈, 买了一匹马,日夜兼程,赶来通知正在北境前线的皇帝宣景炽。


    她一路急赶慢赶,一天只睡两个时辰,累死了三匹马,终于在六天后赶到了北境。


    一路奔波劳累,待到此刻已经累极,说完这些便晕了过去。


    秋厌难抢身接住了她。


    宣景炽道:“师父,你快带师娘回去休息吧。”


    秋厌难一点头抱起高冥漱出去。


    宣景凝震怒,霍地一下站起来,怒道:“逼宫造反?谁干的事?”


    上官微道:“还能有谁?当然是你们的好哥哥宣景明了。”


    宣景炽道:“姐姐,默咄大势已去,想必在虞国,墨国的佘国军队也会迅速撤退。我想带虎贲军和迟晓的军队先赶回去,这里还劳烦请姐姐善后。”


    宣景凝道:“光虎贲军和迟骁的两万多人马哪够?这样,你再带五万回去。”


    宣景炽道:“虎贲军配备火弩,以一敌百,这么多人马已经足够,姐姐不用担心。小妹打算即刻点兵出发。”


    宣景凝也知道皇城那边凶险之极,救人如救火,当然越快越好,“好,你一路小心!”


    随后,宣景炽带上虎贲军约五千人火速赶往皇城,迟骁军队紧随其后。


    她虽然留下王战的禁军以防万一,没想到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宣景明真的趁机造反了!


    宣景明到底拉了多少兵?


    王战打不打得过?


    皇宫里一切是否安好?


    宣景炽心急如焚,她狠狠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疾驰如电。


    月璃,你一定不能有事。


    庆元殿,萧月璃下令,将此次参加谋反的一干人等,斩立决,诛九族。


    宣景明被押入天牢,等陛下回来亲自处理。


    群臣暗暗心惊,皇后杀伐之果决,犹甚陛下。


    萧月璃算了算,北境前线应该有战报传来。


    上一次的消息还是两军对峙,庆军据城固守,这一晃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任何消息,也不知道前线战况如何?是凶是吉?


    就在萧月璃隐隐担忧的时候,朝廷接到了宁州刺史加急奏报,邵国大举入侵,挥军十万,四处烧杀抢掠,攻城夺地,百姓们纷纷离乡逃难,请求朝廷派兵抗拒。


    满朝文武再次震惊,邵国打过来了!!


    强盗!!简直是趁人之危!


    欺负庆国国内空虚,无兵可派!


    如果曹尽忠忠于朝廷,他的西南驻军正好可以南下抗敌。


    可偏偏曹尽忠包藏祸心,举兵谋反。现在西南驻军没了,失了屏障。


    那邵国岂不是要长驱直入?!


    怎么办?


    眼下大庆真的没有兵了,只有禁军。


    经过与曹尽忠一战,三万禁军也只剩下两万多了。


    这支禁军必须守卫皇城,皇城一旦失守,庆国可就真完了。


    群臣议论纷纷,苦无对策。


    礼部尚书黄庭芝道:“为今之记,只有找芳国或者顺国借兵,请求他们出兵帮我们驱赶邵国。芳国淑妃是我朝成乐公主,再带上金银宝物,臣愿意出使芳国,说服铁昆。”


    萧月璃道:“准奏。大庆国能否搬来援兵就看尚书大人了。”


    黄庭芝在一队禁军的护送下,连日赶路,终于在三天后到达芳国都城,向铁昆表明来意。


    谁知,铁昆虚与委蛇,设宴款待,笑脸相迎,就是不答应出兵,一日拖一日,到了第三日,黄庭芝忍无可忍,恳求芳国速速发兵。


    铁昆当场翻脸,把他们赶了出去。


    铁昆心里清楚,佘国六十万铁骑攻打庆国,现在庆国正在跟佘国打仗,胜负未分。


    虽然,听闻宣景炽御驾亲征,消灭了默咄的先锋部队,但是,谁知道那是不是侥幸?


    默咄的手下那可都是铁骑啊!他们堂堂大芳都领教过铁骑的厉害,伤亡惨重,她区区庆国又能如何?


    既然胜负未分,他何必现在跳出来?


    况且,这次帮庆国,就是得罪了佘国默咄,他可不想惹上这么个大麻烦。


    依他看,庆国啊,早晚都是个死,就由着他自取灭亡吧。


    铁昆得意洋洋地打着小算盘,觉得自己简直聪明绝顶,机智非凡。骤然听到宫外有人通报:“淑妃娘娘求见!”


    铁昆一下子就坐了起来,脸色一沉,“让她进来。”


    淑妃宣景垣一进殿就跪下来,跪行到铁昆面前,一脸焦急央求之色,张了张嘴,正要开口。


    铁昆已经先她一步开口,“淑妃,你若是求朕派兵帮助庆国对付邵国,你还是免开尊口,朕不会答应的。”


    “皇上!皇上!”宣景垣拉住他的衣袖,“臣妾从来没有求过皇上。眼下大庆遭难,求皇上看在夫妻情分一场,帮一帮庆国。庆国上下一定永生永世感激陛下的大恩。”


    “淑妃,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你是芳国的妃子,还想着庆国做什么?”


    宣景垣一呆,“可臣妾也是庆国人,家乡遭难,焉有置之不顾之理?皇上,求你帮一帮庆国,你要是不出手,庆国哪里受得住北面虎,南面狼,庆国可就完了啊!”


    铁昆甩开她拉着袖子的手,“完了就完了!完的是庆国,又不是我们芳国。再说,邵国段兴,对大芳礼遇有加,你叫寡人如何对兄弟下手?”


    闻言,宣景垣的心彻底凉了!


    早知道这个男人气量狭窄,自私,无情,又短视,没想到他这次真的见死不救!


    面对如此寡恩的丈夫,宣景垣积压在心头多年的怨怒爆发了。


    “铁昆,就是寻常百姓家,娘家遭了难,夫家也不会置之不理!你害怕默咄!墨国求你,你怕出兵,佘国大军压境庆国,你也怕出兵,现在连一个小小的邵国,你也怕出兵!”


    铁昆一下子跳起来,怒喝道:“放肆!你敢这样跟寡人说话!你个妇人懂什么?!”


    宣景垣道:“我是有很多不懂,但我懂得你今天对别人见死不救,将来有朝一日,你落了难,也没人救你!芳国的江山迟早断送在你手上!”


    “你!”铁昆一怒之下狠狠抽了她一巴掌,“你不配做芳国的妃子。”


    宣景垣嘴角渗出一丝鲜血,面上丝毫没有惧色,“我是庆国的皇族,眼下庆国大难,你既然不肯去救,那我去救!”


    铁昆冷笑:“你!就凭你一个妇道人家,你怎么去救?”


    宣景垣义无反顾,“救不了,最多一死。”


    说罢,转身就走。


    “站住!”铁昆咬牙切齿道,“你可想好了,你现在是大芳国的淑妃,高枕无忧,去庆国就是送死!”


    宣景垣道:“我宁可死在多灾多难的庆国,也不要死在冷漠自私的芳国皇宫。”


    铁昆怒极反笑,“朕竟不知,朕的淑妃如此有骨气。宣景垣,你现在要是踏出这个殿门,你就不是朕的皇妃,你就是庶人!死活都跟芳国没关系。”


    宣景垣脚步一顿,“你当我稀罕做你的皇妃?”然后头也不回地踏出了宫殿。


    铁昆怒不可遏,即刻下旨,贬贵妃宣景垣为庶人,剥夺一切封号,驱逐出芳国。


    黄庭芝一看,救兵没搬到,自家公主还受了连累,被芳国皇帝给休了,心中惭愧万分。


    宣景垣身后跟着她的贴身侍女,两人皆是一身平民打扮。


    宣景垣转头看了一眼芳国的城门。


    离开了铁昆,不做皇妃,她觉得一身轻松。


    她深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远远望着庆国的方向,“大人不必自责。我这是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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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4、抱住皇后


    宣景炽一路快马加鞭, 虎贲军疾驰如电,终于在第六天的夜里赶回了皇城。


    她先令虎贲军驻扎在郊外十里铺,见那里一个人都没有, 王战他们早已不在, 心里越发担忧,当即就要去城里探一探。


    冷秋词拦住她, “陛下, 让末将去探!你是天子,此时此刻一定不能有任何闪失。”


    宣景炽也明白,如果宣景明真的造反,真的成功占领了皇宫,坐上了皇位,到时候只有她这个天子才能号令天下, 诛杀反贼。


    宣景炽道:“那好, 冷将军快去快回!”


    冷秋词走后, 宣景炽越发坐立不安,时不时去林子外头看一看冷秋词回了没。


    宣景明要是真的逼宫成功了, 他会拿萧月璃怎么办?


    会不会……杀了她?


    想到这个可能, 宣景炽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浑身发冷, 血液仿佛都被抽空了。


    不!不!不!


    月璃一定不会死!宣景明是个聪明人,他肯定明白挟持皇后更有用!


    对,会挟持她, 不会杀她的,不会的……


    就在宣景炽内心天人交战, 感觉自己要为萧月璃的生和死给逼疯了时, 冷秋词终于出现了, 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孟婉。


    孟婉一见到宣景炽, 激动地噗通一声跪下来,伏地叩首:“陛下,陛下,臣有罪!”


    宣景炽一听这话,心都凉了半截,脸色唰的一下惨白,颤声道:“皇后呢?宣景明拿她怎样了?”


    “皇后,她在宫里,”孟婉道,“宣景明逼宫谋反,已经被禁军镇压,参与此次谋反的有……”


    宣景炽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激动道:“叛军被镇压了?皇后,皇后她没事吧。”


    孟婉头压的更低了,“宣景明包围了皇宫,要皇后自裁以谢天下,幸亏王战将军及时率军赶到……”


    话音未落,宣景炽已经跳上马,向皇城疾驰而去。


    冷秋词扶孟婉起来,“别跪了,皇帝都已经走了。”


    “走了?”孟婉着急,“我还有好多事没有来得及问,你们怎么回了?仗打得怎么样了?怎么一两个月都没一封急报?你们,不会是,撤回来了?”


    冷秋词笑道:“说什么呢?我们大庆就这么不堪一击?告诉你个好消息,婉儿,我们打赢了!大获全胜!默咄被我们打跑了!”


    “真的!!我们赢了?”


    “赢了!大败默咄!”


    “太好了!!大庆胜了!大庆胜了!”


    宣景炽一路狂奔,到了皇宫门口,守卫一看,是皇帝回了,不由愣住了。


    他们盯着马上的人,不敢相信似地眨了眨眼睛,“皇上?!”


    “朕回来了,开门!”


    守门们一看,真的是皇上,立刻打开城门,跪地叩首:“恭迎皇上回宫!!”


    路上有经过的侍卫,宫女,内侍看到她,不禁目瞪口呆,“皇上??!!”


    不等他们行礼,宣景炽就纵马疾驰而过。


    到了宸元宫,宣景炽匆匆下马,守门的两个宫人惊得一激灵,“恭迎皇上回宫!”


    萧月璃已经就寝,忽然听到小芙小蓉在殿外齐声叫道:“娘娘!娘娘!陛下回来了!”


    萧月璃蓦地一下子坐起来,“你们说什么?”


    “陛下回来了!”


    “她们说,朕回来了!”


    殿门被推开,宣景炽快步走了进来。她绕过屏风,走到萧月璃面前。


    萧月璃已经从床上下来,看到忽然出现在她面前的宣景炽,几乎不敢相信,“陛下?!”


    话音未落她就被人抱进怀里。


    宣景炽紧紧萧月璃,感受到怀里的人的温度,感受到她真真切切的存在,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皇后,你没事吧!朕听说宣景明这个臭不要脸的竟然逼宫!”


    萧月璃听她咬牙切齿地骂人,不禁笑了笑,忽然想起更重要的事,忧心不已,“陛下,你怎么回了?北境前线战况如何?”


    宣景炽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兴奋道:“我们打赢了!大获全胜!默咄重伤逃跑了,他的六十万大军,被我们打得只剩下两万残兵败将!”


    萧月璃只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相信,可是喜悦至极,一颗心砰砰狂跳,“当真?”


    “当然是真的!这还能有假?”宣景炽一把将她抱起来,抱着她在寝殿里转圈,“皇后,你再也不用怕佘国了!他们已经被我们彻底打败了!大庆的江山保住了!”


    猝不及防的胜利让萧月璃激动不已,她双手搂着宣景炽的脖子,开心地笑了!


    前所未有的开心振奋!!


    此刻,上一世的经历留在她心底的阴影彻底消散。


    宣景炽笑,她也笑!


    她漂亮的眸子里流光溢彩,熠熠生辉,比漫天的繁星还要耀眼!


    她探过头去,忽然就想去亲一亲她的太阳。


    宣景炽觉察到她意图,侧身躲开,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现在脸上身上都脏的很,你别亲。”


    她把皇后放下来,大声道,“沉香暖香小蓉小芙,快进来!把灯都点上!所有的灯都点上!全部点上!大庆胜了!我们赢了!!”


    四个大丫头跑进来,欢欣鼓舞,激动得又跳又叫。


    “赢了!!太好了!我们赢了!我们赢了!!大庆胜利了!”


    那天晚上,宸元宫灯火通明,众人欢呼,很快,整个皇宫都知道,大庆胜利了!打了个漂亮的大胜仗!


    他们欢呼着,兴奋地散播着这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四个丫鬟,这时才看清,她们的皇帝陛下,风尘仆仆,一头一脸一身全是灰,发髻也有些散乱,皮肤也被晒得又黑又糙,嘴唇有些干裂,只有那双眼睛,炯炯有神,亮极了。


    暖香心疼自家主子,道:“陛下,奴婢伺候您沐浴吧。”


    宣景炽点头,笑道:“是得好好洗洗。”


    趁宣景炽去沐浴的功夫,萧月璃令厨房备了些清粥鲜蔬,想了想,又令厨房做了一尾鲜鱼。


    饭菜送来,小芙喜滋滋地摆起碗筷饭菜,笑得眼睛都找不见了,“哈哈,真没想到陛下这么快就回了!还打了大胜仗!”


    小蓉笑道:“可不?真正是天大的喜讯!这回陛下终于能好好用膳了。”她低头伺候皇后梳妆,轻声问道,“娘娘,现在梳妆,是不歇了吗?”


    萧月璃面带微笑,道:“不歇了,睡不着。”


    小芙道:“这么天大的好消息,叫谁睡得着。我都恨不得去宫门外头吼两嗓子呢。”


    小蓉道:“你去你去!大半夜的,也不怕人家骂你!”


    “哼!人家欢喜还来不及呢,怎么会骂我?娘娘,你说是不是?”


    萧月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意盈盈,“这回小芙说对了。”


    不一会儿,宣景炽沐浴出来,一扫身上的风尘仆仆,换了身凉快的轻纱,整个人容光焕发。


    看到吃的,顿时感觉肚子饿,捧起碗就美滋滋地吃起来。边吃边赞口不绝道:“好久没吃鱼了!皇后,你怎么梳妆了,不睡了吗?”


    萧月璃走过来,在她身侧坐下,“臣妾陪陛下说说话。”


    “好呀,”宣景炽道,“我也有好多话要说。那个宣景明是怎么逼宫的?”


    萧月璃淡淡一笑,“他勾结西南驻军大将军曹尽忠,突然发难,包围了禁宫,好在陛下事先有了防备,王战将军及时赶到,诛杀乱军,平定了反叛。”


    她语气平静,神色淡定,仿佛在叙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朝中政务。


    宣景炽哼了一声道:“他竟然敢包围皇宫!”


    小芙道:“陛下,可不止呢,他还要娘娘在他面前自裁呢!”


    什么?!!!


    宣景炽震怒,啪的一下把筷子拍在桌上,“这个狗东西!他敢!!他凭什么要皇后自裁!趁我不在他来这手!简直丧心病狂!”


    萧月璃见她气得面色发红,柔声道:“陛下息怒,他人已经在大牢里了,党羽已经伏诛。”


    宣景炽余怒未歇,想想要不是自己留了个心眼留下王战和他的禁军,她就见不到萧月璃……


    想起来,不觉后怕。


    再想到当时,萧月璃被逼宫时,又是怎样的心情,宣景炽心里一阵抽痛。


    “皇后,你受惊了!”宣景炽握着萧月璃的手,说了这一句便哽咽住了,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萧月璃拍了拍她的手背,“臣妾安然无恙,陛下不要太担心。”


    宣景炽点点头,顿觉没了胃口,道:“不吃了,你们撤下去吧。”


    这一顿深夜膳被撤下,两人坐在软榻上,小蓉奉上茶水,然后躬身退下。


    诺大的寝殿里,烛光高照,就剩下皇帝和皇后两人。


    萧月璃道:“陛下怎么突然回了?”


    宣景炽道:“是我师娘赶去北境通知我的,我才知道宣景明真的趁这个机会谋反了。忘了告诉你,师父这次也跟我们一起出征了,帮着我一起打仗。”


    “回得匆忙,我只带了冷秋词的虎贲军。他们现在城外扎营,迟骁的军队估计明天日落前可以到,”宣景炽淡淡一笑,“我之前还担心王战不敌,看来这次用不上迟大将军了。”


    萧月璃眼睛一亮,“陛下,你真的带了这么多人马。”


    宣景炽见她语气激动,目露惊喜之色,有些奇怪,“怎么了,皇后?”


    萧月璃便将西南驻军空虚,邵国趁火打劫,攻城夺地,黄庭芝去芳国搬救兵被拒,宣景垣被废并被赶出芳国之事,简明扼要地说了。


    宣景炽听到邵国入侵有些意外,却并不是非常吃惊,她当初留下西南驻军,也是这个考量,防止邵国,芳国这种人落井下石,趁机抢掠。


    没想到又一次被她料中,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


    宣景炽冷嗤一声,“芳国的铁昆没有趁机抢劫就不错了,还指望他发兵救援?姐姐回来了正好,做我大庆的公主不比做他芳国的皇妃强!哼!再也不用受气,看人脸色!”


    萧月璃微微一笑,起身递了一杯水给她,“消消火。景炽,我怎么感觉你去了一趟战场,火气都大了不少。”


    “是么?”宣景炽一愣,想了想,好像嗓门确实有点大,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才没有呢,只是战场上打打杀杀比较吵,说话得大声别人才能听见。我会注意的。”


    宣景炽接过水杯,咕噜咕噜喝了大半杯。


    喝得急了,嘴唇上沾了几颗水珠,正要从袖子里掏出丝帕擦一擦,已经有人轻轻替她擦了。


    萧月璃手里的帕子一下一下轻轻地点在她嘴唇上,动作温柔,眸子的温柔像是要溢出水来。


    宣景炽心中一动,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她动情地呼唤了一声,“月璃……”低头吻了上去。


    自宣景炽出征之日,两人分别四月有余。


    当柔软的嘴唇瓣压上她的嘴唇时,萧月璃心头一颤。


    她闭上眼睛,双手抚上宣景炽的背,与宣景炽拥吻起来。


    熟悉的气息,想念已久的甜美,轻易就勾起了宣景炽的欲,望。


    她搂紧萧月璃,深深地索取她的味道,带着她跌跌撞撞靠近床榻,一手搭上她腰间的束带。


    萧月璃气喘吁吁,按住她的手,“不行…还有半个时辰……就……该准备上朝了。”


    宣景炽呼吸急促,呼出的炽热的气息似乎都能将空气点燃。


    “那我们抓紧时间。”


    说罢,再一次用力吻住了萧月璃。


    萧月璃被她吻得意乱情迷,白皙如玉的面颊染上诱人的绯红。


    半个时辰后,宣景炽坐起身,身边人墨色的发丝铺散开来,虚虚遮掩住诱人的风光。


    她拉开薄被,轻轻盖在萧月璃身上。


    目光温柔,满是疼惜,“月璃,你歇会儿,睡一觉。”


    萧月璃累极了,几个月没见,宣景炽简直比老虎还凶猛,有一瞬,真像是要活活吞了她。


    她嗯了一声,翻身抱着宣景炽的纤腰,指腹所触,柔滑细腻,那是最令她流连贪恋的感觉。


    肌肤的触感,人的温度。


    她呢喃了一声道:“景炽,我爱你。”


    宣景炽嘴角上扬,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我也爱你,月璃。”


    良久,没有听到回应。


    再一看,萧月璃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宣景炽起身下榻,穿好小衣,又穿好中衣,推门走了出去。


    暖香和小蓉守在门外,一看只有陛下一人走出来了,两人瞬间便明白皇后还在就寝。


    两人伺候宣景炽梳洗更衣,宣景炽吃了半碗粥外加一个三丁包子,就匆匆出发去上朝。


    宣景炽的早膳可以说是大庆朝历朝皇帝里面吃的最简单的,粥或者鲜榨的果汁,每天两样点心,一个荷包蛋。


    原因无他,宣景炽懒床,早膳的时间都被她拿来睡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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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5、互殴


    大臣们见今天上朝的是皇帝本人, 简直不要太惊喜太意外!


    一问才知道,陛下是昨夜匆匆回京的。


    上朝的第一件事,宣景炽通报了北境战况。


    群臣听到大庆大获全胜, 高声欢呼, 开心得手舞足蹈,就连一向最讲规矩的老臣子也笑得合不拢嘴, 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谁能想到, 六十万气势汹汹的令各国闻风丧胆的佘国铁骑竟然败给了十八万,不,十五万庆军!


    宣景炽随后下令,令虎贲军将军冷秋词,东南驻军大将军迟骁,率军赶赴宁州, 歼灭邵国强俘。


    大臣们听得清楚, 皇帝说的是歼灭, 不是驱除。


    看来这是要大开杀戒了。


    这两件事安排妥当后,宣景炽开始处理第三件事。


    来上朝的路上, 她已经听沉香详述了逼宫当天的情形。


    宣景炽坐在龙椅上, 目光沉了沉, 道:“带罪人宣景明上来!”


    宣景明进了大牢,形容虽落魄,那股顽固的气势却丝毫不减。


    他整了整衣袖, 理了理头发,看见宣景炽, 也不跪拜, “妹妹, 你回了?这么快就打完仗了?”


    他笑得幸灾乐祸, “还是吃了败仗,跑回来苟命?”


    他这种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的态度,一帮大臣气得吹胡子瞪眼,“简直一派胡言!我们大庆可是打了大胜仗!”


    “哦,”宣景明皮笑肉不笑,“妹妹的运气一向好得不得了,这回也走了狗屎运。”


    “放肆!大胆!”


    “怎么对陛下说话的!”


    “待罪之身,还敢这么猖狂!”


    群臣们恨的牙痒,只差冲过去把他按在地上教他受礼。


    宣景炽冷笑一声,道,“朕的好哥哥好像很不服气呀,但是,你再不服气也没有用,朕的运气就是比你好!”


    宣景明的眼底闪过一丝怨毒的目光,他猛地一抬头,怒吼道:“宣景炽,你这个心肠歹毒,狗屁不通的小贱人,你有什么资格做皇帝?”


    听他当堂辱骂皇帝,群臣们又一次激动了,扑过来要掌他的嘴。


    宣景炽一抬手,他们退了回去。


    “朕有没有资格做皇帝,不是由你说了算。先帝选的继承人,是我,不是你!”


    这句话似乎彻底激怒了宣景明,他的面目变得扭曲。


    “你不就仗着他宠爱你!”


    “从小,你对我这个哥哥可有半点尊重?从来都是趾高气昂,还叫太监宫女欺负我!明明是我的东西,你非要抢过去!我只要还手,你就去那人面前告状!”


    “最可恨的就是,那个人问都不问,对着我就是一巴掌!”


    “凭什么?!都是他的孩子,为什么就这么对我!对我不理不睬!”


    宣景明压在心底二十多年的愤怒不平,这一刻就像是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


    “我没日没夜的苦读,我学骑马学射箭,甚至学音律学书画,在所有王子公主里,我哪样不是最好的一个?!”


    “可就是这样了,他还是一点都不喜欢我。我射中了红心,他都没说什么,连一句夸奖的话都吝惜给我。可你,你的箭只是勉强挂在靶子上,他高兴得把你举起来,又笑又夸!”


    “你病了,他一天去看四五次,我病了,他连问都不问,就像不记得还有我这个儿子。”


    “我也是他的儿子,为什么他就这么偏心?在几个兄弟姐妹里,他最不待见我!!!生前不待见我,死了还要把皇位留给你!真是个好父王!”


    宣景明双目猩红,发狂道,“我要夺回皇位!我要让他看到,最终是他这个最不受待见的儿子,坐了他的位置!取代他的人,是我!是我宣景明!”


    宣景炽心里叹口了口气,又是原身和便宜老爹干的好事,现在要她来擦屁股。


    想了想,她替这父女俩擦的屁股还真不少。


    皇后,冷秋词,秦周虎,宣景垣。


    大臣们一听,原来是皇帝的家事,老子偏心惹的祸!


    他们纷纷不说话了,低头沉思。


    儿子多的,检讨自己有没有把偏心做的太明显。


    没有成家生娃的,就开始想,还是不要生太多,免得自己顾不过来,厚此薄彼。


    宣景炽道:“你对先帝有怨气,他在世的时候你不敢跟他说,现在趁着外敌入侵,举国上下都在抗击强敌的时候,你窝里反,是什么意思?你要把大庆的江山都给断送了吗?”


    “断送又怎么样?”宣景明满不在乎,“只要能坐上皇位,我要整个大庆江山替我陪葬!”


    群臣哗然!


    疯了!疯了!宣景明疯了!


    简直丧心病狂!不可理喻!


    幸亏先帝没把皇位传给他!


    宣景明死死瞪着坐在皇位上的宣景炽,“这世上我最恨的两个人,就是他和你!他是死了,但你还活着!”


    “只要我活着,我一定不放过你!你不是很喜欢你的皇后吗,那我就要杀了她!让你眼睁睁地痛失所爱!”


    他知道,萧月璃是自己这个妹妹的逆鳞,碰不得!但他就是要碰!他要自己这个魔鬼一样的妹妹跟他一样发疯发狂!


    宣景炽一步一步从台阶上走下来,冷冷看着宣景明,“我知道你心里很恨,恰好我现在也无比憎恨你,我给你个机会,你敢不敢跟我较量较量?”


    宣景明有些意外,眉毛一挑,“求之不得!”


    “娘娘,娘娘,不好了!”


    萧月璃起床后,梳洗完毕,正在用早膳。


    小芙就从外头慌慌张张冲进来,“娘娘,陛下和宣景明打起来了!”


    萧月璃一惊,面色微变,放下筷子,“在哪里?”


    “就在庆元殿后头。”


    宣景炽换了一身劲装,双目精光四射。


    两人都没有用兵器,就是靠拳头揍。


    宣景炽有些意外,宣景明倒还真有两下子,功夫不弱。不过,跟一代宗师秋厌难的高徒宣景炽比起来,可就差远了。


    咚的一声,宣景明脸上又挨了一拳,顿时开了花。


    宣景明被打得眼冒金星,身子晃了晃,他一抹鼻子上的鲜血,狂怒地大吼一声,再次提拳朝宣景炽打来。


    宣景炽闪身避过,一手拿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拧,宣景明身子不由自主往前倒,宣景炽另一手一掌拍出,结结实实拍在宣景明胸口。


    噗的一声,宣景明吐出一口鲜血。


    啧啧啧,观战的大臣们闭起眼睛,纷纷侧目。


    敢情,宣景明只有挨打的份。


    皇帝摆明了是要痛揍他!


    “你想篡位就算了!还想杀皇后!”宣景炽一拳重似一拳,“你还敢说皇后蛊惑圣心?!”


    宣景炽一肘子顶在宣景明胸口,他痛苦的闷哼一声。


    宣景炽又一拳打在他左脸上,宣景明的脑袋歪向右边,吐出一大口血。


    匆匆赶来的皇后站在远处,呆了呆。


    本来,她是很担心宣景炽受伤,现在看来……


    小芙小脸发白,瞪大眼睛。


    这是陛下吗?


    这是那个对她们和颜悦色,如三月春风般又温柔又有趣的陛下吗?


    陛下现在,好凶残!


    呜呜呜,好怕怕!幸亏挨揍的不是我!


    小蓉却看得两眼发光,神情激动雀跃,恨不得大声为陛下助威!


    对!就该痛揍宣景明,为娘娘报仇!


    一旁史官成献之一刻不停奋笔疾书,群臣好奇,“成献之你在写什么?”


    “写史!”成献之才懒得跟他们费口舌。


    自己暗戳戳地兴奋,写着写着两眼放光。


    不受宠的儿子暴打最受宠的女儿,


    女皇帝妹妹为了替皇后出气,爆揍篡位不成的王爷大哥,


    儿子果然干不过女儿,被打的满地找牙,血染庆元殿外玉石阶。


    年度大戏!


    史官们最梦寐以求的素材!


    他成献之何其有幸,生在了这么好的时代,赶上这么个精彩绝伦的女皇帝!


    就在成献之悄咪咪地给这一章安了个狗血的小标题——一个女人引发的血案。


    群臣们忽然嚷嚷着叫起来了。


    原来,被打得半死的宣景明竟然使出街头女子打架的杀手锏,扯头发!


    他死死拽住了宣景炽的头发,宣景炽痛的嘴角直抽抽,扭头又去揍他。


    这一下两个人真的扭打在一起了。


    “嗷呜!”宣景明张着血淋淋的大口,用所剩不多的牙齿,狠狠咬住了宣景炽的胳膊。


    “啊啊啊!”宣景炽一声惨叫,一手用力推他的脑袋。


    宣景明咬得死死的,就是不松口。


    这一下,群臣们和皇后两边的人都冲了过去,要给皇帝解围。


    小蓉跑得最快,冲在最前头,一脚就朝宣景明踹了过去。


    后来就散朝了,死了大半的宣景明被侍卫拖下去,明日午时斩立决。


    顶着一头鸡窝般乱糟糟的头发,脸上还被宣景明的指甲抓破了三道,最惨的是胳膊上血肉模糊,被宣景明咬掉了好大一块肉。


    这个样子的皇帝还怎么上朝?


    宸元宫里,宣景炽乌亮柔顺的长发被剪去了一截,脸上身上被清洗干净,脸上的划伤涂上了药膏,胳膊上的伤被太医精心包扎好。


    她躺在软榻上泪眼婆娑,“呜呜呜……他是属狗的吗?咬掉我这么大块肉!呜呜呜……还好不用打狂犬疫苗……皇后,好痛!”


    萧月璃坐在她身旁,见了楚楚可怜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有气。


    “什么狂犬疫苗?净说些乱七八糟的。谁叫你去跟他打架的?你是皇帝,只要下一道旨就解决了。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成什么体统?”


    “我生气嘛,不痛揍他一顿,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萧月璃叹气,“我又没有怎么样,你何必这么生气?”


    “他骂你,还想杀了你!我气得恨不得再把他揍一顿!”宣景炽说起这个就气鼓鼓的,“砍他脑袋太便宜他了。”


    暖香端上一碗粥,要服侍宣景炽用粥。


    “我来吧。”萧月璃接过了碗,拿起小汤匙轻轻搅了搅,舀了浅浅半勺,自己先试了下温度,再送到宣景炽嘴边。


    宣景炽笑眯眯地张嘴吃了,忽然觉得有皇后亲自喂自己吃东西,做个病号也不错。


    这一块肉被咬得值了。


    她吃了几口,开始提要求,“这个粥太淡了,我想吃肉,那种切片的卤牛肉。”


    “不行!”萧月璃板起脸,“太医说了,你受了伤,饮食宜清淡。这几日,在伤口愈合之前,你就安心吃些蔬菜清粥。”


    宣景炽:“……”


    忽然就觉得,做个病号也不是那么美滋滋了。


    这几天,宣景炽都是拖着少了块肉的胳膊上朝的。


    大臣们看在眼里,都在心里感叹,宣景炽虽是个女皇帝,却是大庆王朝有史以来最勤政的皇帝,连病假都不休的。


    萧月璃看她这几日起的竟比以往还早,不忍看到她这么辛苦,嘱咐她多卧床休息。


    宣景炽却道:“一点小伤而已,又不碍事。”


    她哪里知道,宣景炽起的早,巴巴去上朝,就是为了吃口肉。


    宣景炽手里拿着一只鸡腿,边撕边咬吃得满嘴都是油,等她吃完一只鸡腿后,才勉强喝了两口清粥。


    沉香道:“不如明天叫厨房把鸡腿剔骨了,再把肉撕成小条,陛下吃起来也方便。”


    “不不,”宣景炽忙摆手,“你不懂,鸡腿就得这么撕着吃才有滋味。”


    暖心看陛下吃了两个鸡腿后,又吃了五六七八片牛肉,还有继续下去的意思,有些担心道:“陛下,你的伤还没好,不宜进太多这荤腥。”


    宣景炽道:“暖香,就让我再吃两片,一天里就只有这个时候才能吃点肉了。我流了那么多血,不得补补?”


    宣景炽吃完,洗手擦嘴,一点油渍也不放过。


    “暖香,把这些都收拾干净,毁尸灭迹,千万别让皇后发现。”


    “诺。”暖香端起鸡骨头出去,在花圃里挖个坑,把骨头倒进去埋了,走的时候还在土上盖了些青草。


    几天后,刘太医给皇帝换药的时候,嘶了一声,有些奇怪,皇帝的伤口愈合得比想象中慢了点。


    皇后道:“怎么了?”


    刘太医道:“没有,没有,陛下的伤势恢复正常,微臣再给陛下换一种草药,估计六七天后,就可以取下纱布了。”


    皇后皱眉道:“不是说三天后就可以取了吗?”


    “这……”刘太医战战兢兢。


    宣景炽道:“可能是朕起居之时不小心碰到了伤口,七天就七天,晚两天取纱布也没什么。”


    刘太医暗暗松了口气,无比感激替他解围的皇帝。还是皇帝宽厚仁慈,体恤下属。


    萧月璃见陛下这样说了,便没有再说什么,只道:“陛下行动间还是要仔细些。”


    “嗯嗯……”宣景炽点头不迭。


    第二天,皇帝去上朝了。


    小芙在院子里摘花,忽然见到花圃那边来了只大肥猫,一个劲儿在那猛嗅,还时不时用爪子刨土。


    向着坐在院子里看书的萧月璃道,“娘娘你看,那只猫又来了。可有意思了,它一来就刨土,好像那里有什么宝贝似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萧月璃吩咐道:“把那个地方挖开,看看到底有什么。”


    不一会儿,小内侍来禀报,“土坑里面有好多鸡骨头,鱼骨头,还有排骨……有一些还挺新鲜的,看着像是才倒进去的。”


    小芙眨了眨眼睛,“谁把吃剩的骨头扔这里?还埋起来?”


    萧月璃冷笑一声,“还能有谁?!”


    于是那天晚上,宸元宫寝殿里传来皇帝啊啊啊啊啊的惨叫声。


    还有皇帝一声急过一声的认错求饶,“皇后,我坦白!我承认!我错了!我再也不偷吃了!”


    殿门外,沉香暖香神色复杂地望着花圃里那个挖出来的坑。


    谁能想到,陛下被一只猫给出卖了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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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6、我是赏赐吗?


    半个月后, 朝廷接到了北境送来的最新的战况。


    默咄病危,他的两个儿子得到消息后,分别从虞国, 墨国撤兵, 赶回去争夺大可汗之位。


    宣景凝不日从北境班师回朝。


    紧接着,次日又接到冷秋词和迟晓的急报, 庆国军队势如破竹, 一举收复被邵国占领的三座城池,歼灭敌军八万人,正在乘胜追击,数日之内,便可将大庆国内的邵国军队悉数赶出边境。


    这两个消息振奋人心,满朝欢心鼓舞。


    宣景炽下令, 将庆国大胜的消息昭告天下。


    宣景炽下了朝, 奏折也不批了, 留下姚仙蕙一个人在养心殿处理。


    自己急吼吼地回宫了,一进宫, 老远就高声喊道:“皇后, 皇后, 我们打赢啦!又打胜仗啦!”


    “真的吗?”萧月璃从殿内走了出来,欢心喜悦。


    “你看奏报!”宣景炽把手里的奏报递给萧月璃。


    萧月璃打开匆匆一看,果然庆军大获全胜。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她, 露出灿烂的笑容,显然欢喜至极。


    “开心吧, ”宣景炽激动道, “等姐姐和冷秋词他们回朝的那天, 全城欢庆, 张灯结彩,隆重欢迎!”


    萧月璃点头,笑道:“是,定要隆重庆祝才是。”


    午膳的时候,宣景炽给萧月璃夹菜,因为胜利的消息,萧月璃难得地多用了些。


    用过午膳,宣景炽道:“我们去趟国器司吧,这次我们打赢佘国,这么快就赶跑邵国,国器司居功至伟。”


    萧月璃点头道:“陛下说的极是,臣妾陪陛下一起去。”


    于是吩咐备车,轻装简从,去了国器司城郊分部。


    杨玉宁他们正在没日没夜地赶制子弹,炮弹。


    前线打仗,这些都是急需的物资,每多做一枚炮弹,庆国的胜利的机会就更大一分。


    宣景炽的到来,令杨玉宁喜出望外,惊喜至极,她一下子从案前冲出来,激动得差点就要扑过去抱住宣景炽。


    她奔出两步,意识到什么,又硬生生地顿住身形。


    “陛下!你回来了!你有没有受伤?!”


    这几个月下来,她在国器司没日没夜地赶工干活,即便偶有休息,心中总是在暗暗担心御驾亲征的皇帝。听说佘国人铁骑凶猛强悍,也不知道宣景炽在前线是否安然无恙。


    眼下见到宣景炽忽然出现,不由眼眶发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宣景炽心中感动,微微一笑,“朕一切安好,没有受伤。杨总工,这段日子,真的辛苦你们了!”


    杨玉宁含着泪,忙道:“不,不辛苦。”她抬头看到宣景炽背后的皇后,这才意识到刚才的失礼之举,跪地叩首,“臣杨玉宁,恭迎陛下,恭迎皇后。”


    萧月璃扶起她,“免礼。”她语气温和,道,“你们是大庆的功臣,因为你们,大庆才取得了胜利!”


    杨玉宁道,“娘娘过奖了。没有陛下,微臣及国器司上下绝对想不出这些兵器。”


    宣景炽好怕杨玉宁再当着皇后的面夸自己,忙道:“皇后说得对,国器司是大庆的功臣,朕要重赏。杨总工,烦你带着朕和皇后四处看看。”


    说罢,不着痕迹地退后两步,与皇后并肩站在一起。


    杨玉宁心里叹了口气,走在前面领路。


    宣景炽看了一圈,见他们一心扑在工作上,极是辛劳忙碌,口头表彰了他们,随后将胜利的消息告诉他们。


    全场欢欣鼓舞,几个月来处于高度紧张的人们一扫疲惫之色,振臂欢呼。


    “战事结束,你们可以回家休息一阵了。赏赐明天就会到国器司。”


    众人欢呼:“谢陛下!谢陛下!”


    回宫的路上,宣景炽感慨道:“杨玉宁他们劳苦功高,开战的这几个月来,他们不眠不休……”


    萧月璃轻声道:“我知道。”


    她忽然叹息一声,“看得出,杨玉宁是真心喜欢你,又对大庆国功不可没。不如……你封她为四妃之一……”


    不等她说完,宣景炽就打断了她,“皇后,你这说的什么话?”


    萧月璃低下头去,咬了咬唇,“景炽,你娶杨玉宁,我,我不会反对的……”


    “可是我反对!”宣景炽蹭的一下就来气了,“皇后,你真大方!你是把我当赏赐了吗?!嗯?!!我是感激她!可我并不喜欢她!你要我娶她,不是害了她吗?”


    说到这里,宣景炽大喊一声“停车!”


    马车立刻停了,宣景炽气呼呼地跳下马车,吩咐道:“你们送皇后回去,朕要走一走。”


    说着,就朝着大街一旁的小巷子里跑了。她武功高绝,几个纵跃就在巷子里消失不见了。


    萧月璃急得大喊:“陛下!陛下!”掀开车帘,却哪里还看得见宣景炽的影子。


    一帮侍卫你看我我看你,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茫然不知所措。


    “还不快去找陛下!快去!”萧月璃又悔又恨,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宣景炽急奔了一阵后,那股躁气减退,平静下来后又有点后悔。


    自己多大个人了,还是九五至尊,怎么一言不合就出走?


    眼见夕阳西下,天色渐暗,路上的人都奔着往家里赶,挑担子的小贩们也乐呵呵地回家了。


    宣景炽想,这个时候,宫里也该准备用晚膳了吧。


    暖香沉香小芙小蓉她们一定担心极了。


    不如回去吧,宫里好吃好喝。


    宣景炽掉头朝皇宫的方向走了两步,转念想起萧月璃的话,不禁有气!


    她又停下脚步,转过身,穿着一身黑底红襟的龙袍继续在街上转悠。


    路人向她投来好奇诧异的目光。


    有小孩道:“爹,那个姐姐的衣服上绣着金龙,她是皇帝吗?”


    “嘘!别乱说!皇帝住在宫里呢,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那她是谁啊?”


    宣景炽明显感觉到有几道目光向自己看过来。


    那个父亲道:“不知道,穿一件假龙袍,又垂头丧气的,八成是个疯子。”


    什么?!!


    竟敢说我是疯子!!!


    宣景炽狠狠瞪过去!


    几人吓得一哆嗦,急忙走开。


    “爹,你骂她疯子她瞪你了!”


    “要你说,我又不瞎!”


    “你骂她,她知道生气,那她就不是疯子了呀。”


    “哎呀,是个疯子,没有很疯而已,不然谁敢穿龙袍!”


    “爹,你好聪明哦!”


    “哈哈,那可不,当年你娘就是看上我这点。”


    “不对,娘说了,因为你脸皮厚,总缠着她,她才没办法嫁给你。”


    这时,一对禁军侍卫急冲冲在街头搜索。


    宣景炽暗想,一定是萧月璃下令,命王战率禁军在城内寻找皇帝。她急忙闪身躲进人家的屋檐下,等那队人一走,她再出来继续溜达。


    天黑了,街上亮起灯来。


    宣景炽肚子饿,看到一座酒楼里面灯火通明座无虚席,便走了进去。


    这条街禁军刚搜过,应该没那么快再过来。


    她一进门,热闹吵杂的大堂,一下子就安静了,满座的人齐齐望着她。


    宣景炽扫了他们一眼,径自走了进去。


    人们开始议论纷纷。


    “好美的美人儿啊!”


    “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女人!”


    “这么好的模样,偏偏是个疯子,可惜啊,可惜了!”


    “她是疯子?”


    “你看她穿的什么!”


    “天!龙袍!!!”


    小二见她长得尤其漂亮却是个疯子,想必是哪户人家里头趁家里人不注意偷跑出来的,不想搭理她,道:“走走走,回家去!”


    宣景炽白了他一眼,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扔到桌上。


    “给我来一桌上好的酒菜!”


    小二把那个簪子拿在手里一看,顿时变色,忙压下心头的激动,“好,好咧!客官你稍侯!酒菜马上上来。”他转头就把这根簪子偷偷拿给展柜的。


    掌柜的看了,面色陡变,一边打量着宣景炽,一边向那个小二附耳嘱咐几句,就悄悄溜了出去。


    宣景炽一会儿想回宫去,一会儿又觉得不能就这样回去,一会儿又觉得是自己小题大做了,一会儿又觉得萧月璃太气人了。


    丝毫没有去注意店家的动静。


    酒菜上来,她尝了一口酒,难喝!


    举起筷子吃菜,也不管好吃不好吃,一来她肚子饿,二来她心里有气,夹起来统统塞进嘴里。


    刚吃了几口,又在想自己出走了,皇后晚膳肯定吃不好了。


    想到这里,宣景炽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旁边桌上的人高谈阔论,意气风发,都在议论庆国的大胜仗。


    谈得是眉飞色舞,说得是唾沫横飞,各种添油加醋,就只差把宣景炽说成三头六臂的哪吒。


    宣景炽无奈地牵了牵嘴角,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朱兄,你今天怎么有空跟我们出来喝两盅?你夫人呢?”


    “她回娘家去了,不然我哪有机会溜出来喝酒。”


    众人哈哈哈大笑。


    “嫂子是盯你盯得紧咧,生怕你在外头找了哪个小娘子。”


    “我哪有找小娘子?可别瞎说胡说!”


    宣景炽听在耳里,很有有些不是滋味。


    人家老婆都怕自己丈夫有新欢,只有她,巴巴要给自己找新欢!


    一想到这里,宣景炽恨得牙痒,仰头把那杯酒饮尽。


    咳咳咳……她被呛得咳个不停。


    “看!是那个疯子!”


    “她一个人喝酒呢!”


    “看她样子,好像不高兴啊!”


    “你见过几个疯子高兴的?”


    “才不是,你见过几个疯子是不高兴的?”


    “怎么样?找到了吗?”


    宸元宫里,萧月璃来回踱步,心急如焚。


    王战面色窘迫,道,“回禀娘娘,还没有找到陛下。”


    “多派人手,传令京兆府协同寻找!”


    “是!”王战领命告退。


    小芙小蓉等四个丫头都是一脸忧色,心里奇怪,明明下午出去时,两人还是喜笑颜开,有说有笑,怎么一回来,皇帝就丢了呢?


    小蓉道:“娘娘,用些晚膳吧。”


    “不用,”萧月璃一挥手,“都撤走!”


    四人面面相觑,心知皇后心情很不好!她们轻手轻脚地撤了晚膳。


    小蓉奉茶上来,安慰道:“娘娘不要太着急,京城就这么大,一定能找到陛下的。”


    小芙也道:“陛下最担心娘娘了,说不准等下就回来了。”


    萧月璃失神地摇了摇头,“你们不明白……”


    “大人大人,就是她!这个簪子就是她的!你看,她还穿了件假龙袍招摇过市,掩人耳目,让别人以为她是疯子。依小人看,十有八九她背后有一群江洋大盗!”


    原来酒楼老板发现那根簪子雕刻成一条龙的形状,口里衔着一颗拇指大的珍珠。


    一看就知道来历不一般,搞不好是从皇宫里偷来銥譁的东西,立刻跑去向京兆府报告。


    没想到,京兆尹大人一见这簪子竟然亲自率人来了。


    “知道了,下去领赏吧。”


    京兆尹转头向手下道:“你们都散开等着,本官先进去。”


    “是!”一群官差果然迅速分散至道街巷各个角落。


    京兆尹走了进去,在宣景炽这一桌前坐下。


    宣景炽只觉得眼前一晃,有个人不请自来坐了下来。


    抬头一看,“表妹?!”


    来人正是宣景炽的表妹,独孤飞絮。自宣景明谋逆一案结束后,她便被皇帝表姐任命为京兆尹,掌管京畿重地。


    宣景炽急忙扫了一眼她身后,见她是一个人前来,松了口气,笑道,“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是来抓我的呢?”


    独孤飞絮笑了笑,“路过此地,刚好看看表姐在里面,就进来认一认,没想到真是表姐。表姐怎么会在这里?”


    宣景炽当然不会说她是赌气出走的,“我出来转转,嗯,不是打胜仗了么,我出来跟大家伙儿一起热闹热闹。”


    “原来如此。”独孤飞絮点点头,也不拆穿皇帝表姐。


    两人喝了一杯,独孤飞絮道:“这里又吵又闹,不如去我那里,我让人准备些薄酒小菜,表姐慢慢小酌如何?”


    宣景炽早不喜欢这里的烈酒,闻言,道,“好啊,走走走。”


    独孤飞絮扶着宣景炽起身,挽着她走了出去。


    旁边的食客看了,嘀嘀咕咕道:“家里人来接咯。”


    出了酒楼,宣景炽道:“你那里是哪里?舅舅家我可不去。我可不想被舅舅知道。”


    独孤飞絮道:“不是我父亲府上,我们去京兆府衙如何,这会儿,衙门里没人了。”


    宣景炽一听,道:“好好,就去那里。”


    两人到了京兆府衙,府衙后面有一间小屋,是府尹大人临时起居之所。


    独孤飞絮请表姐稍坐,出了房,吩咐下人置办酒菜,又悄悄告诉得力的手下,叫他通知禁军,人已经找到,就在京兆府衙。


    “表姐,你好像不开心,发生什么事了?”


    宣景炽又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她已经喝了不知道多少杯了。


    双颊因为醉酒,绯红一片。


    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口齿不清。


    “什么事?呵呵,没什么,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来来来,一醉解千愁,我以前是不信的,今天我要试一试。”


    独孤飞絮也不能喝酒,此刻也是双颊染晕,比宣景炽还不到哪去。


    “表妹,我问你,如果你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那个人也喜欢你,却让你去跟别人好,你,你会怎样?”


    独孤飞絮道:“我没有喜欢过谁……想象不出来……我会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


    “都说了,是如果,你,你现在就假设!”


    独孤飞絮脑子犯晕,一手支着头,想了好久,终于咧嘴笑起来,道:“那我就不理他!他这么不珍惜我,我才不要喜欢他!我就去跟别人好,再也不见他啦。”


    “嗯嗯……”宣景炽摇晃着脑袋,眉眼弯弯,像一轮新月,可是那笑容却难看极了。


    “表姐敬你一杯!你比表姐有出息,有出息……”


    萧月璃赶到京兆府衙的时候,宣景炽和独孤飞絮站在院子里,肩并肩,抬头仰望星空。


    宣景炽伸手指着天空上的繁星,醉醺醺道:“看到猎户座了吗?四个星星最亮……像不像一个人的双臂和双腿……当中三颗没有那么亮的亮星星,是不是像一条腰带?”


    独孤飞絮也醉的厉害,“表姐,到底是亮……还是不亮?”


    “当然……亮啊!只是没有……那四颗亮。”


    独孤飞絮眨了眨眼睛,想象了一下,忽然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真的是哎。”


    月光下,她们的轻声笑语,充满了少女的欢快喜悦。


    亲昵靠在一起的两道身影,两道美丽窈窕的身影,引人遐思。


    萧月璃看到她们渐渐抵在一起的脑袋,忽然觉得心里一阵刺痛。


    她走过去道:“陛下!”


    宣景炽听到声音,转过身来,诧异道:“皇后??”


    独孤飞絮慌忙行礼,“臣,见过皇后娘娘。”


    萧月璃匆匆道:“免礼!”


    宣景炽醉眼朦胧,脸上带笑意,呼出的气息都充满了酒气,“你怎么来了?”


    “臣妾来接陛下回宫。”


    宣景炽听到回宫两个字,忽然就像瞬间清醒了一般,心底的那股愤满之气也上来了,笑容骤然消失,“我不回宫!你自己回去吧!我要教表妹看星星,认星座!”


    说罢,转过身去,不理萧月璃。


    见状,独孤飞絮吓得酒醒了大半,悄悄退下。


    萧月璃走上前一步,轻声道:“景炽,跟我回去吧。”


    “为什么要跟你回去?我要娶杨玉宁,将来还要娶张玉灵,宋玉灵,李玉宁,我要跟她们回去。”


    宣景炽越说越气,声音越来越坚硬。


    萧月璃脸色白了白,忍着心里阵阵钝痛,咬了咬唇,低头道:“对不起……我不该说的。”


    “你没有做错,你是个完美的皇后!美丽,端庄,高贵,贤淑,还大度!”


    晚风吹动宣景炽的衣摆,青丝飞扬,她仰着望着天幕,忽然道:“我在想,这个世界里是不是也有一个孤独的人,她也像我一样,曾经站在这里,仰望着星空?”


    萧月璃听她语气是少有的淡漠,不禁大惊失色,抬头盯着她,“陛下!!”


    “我曾以为我穿越时空,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遇到这个人,从此,让我们两个都不在孤独。”宣景炽眼角缓缓溢出泪珠,语气却是出奇的平静,“原来,并不是。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人生就是孤独,我何必在虚无中寻找暂时的慰藉。是我错了。”


    萧月璃心里发慌,“不是这样的!景炽,你不是一厢情愿!”


    宣景炽微微一笑,“你终究不是我,就像我终究不是你,你不理解我的失望,我也不理解你的大度。”


    萧月璃浑身一颤,这一刻,她感觉自己要失去宣景炽,失去这个人和她的爱。


    她感觉得出,宣景炽对自己失望透顶。


    她就好像坠进了一个寒冷黑暗的冰窖里,


    “不,景炽,我求你,你别这么说。”


    “你总说我感情用事,不像一个皇帝该有的样子,可这就是我!萧月璃,你懂不懂?我是因为爱你,才愿意尽最大努力做好这个皇帝!”


    宣景炽说完,转过身来,冷冷道:“从今往后,我会如你所愿,做一个你希望的皇帝!你回去吧,到了上朝的时辰我自然会回去上朝的。”


    说罢,她看也不看萧月璃一眼,跟她擦肩而过,径自向着大门走去。


    “不!”萧月璃追上去,紧紧抱住她,“景炽,你别走!我真的很爱你!”


    “没有,你没有你想象中爱我。”宣景炽掰开她的手,“若果你真的爱我,你不会一次又一次让我娶别人。”


    萧月璃身子猛的一晃,险些栽倒。


    看着宣景炽即将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萧月璃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感觉遍体生寒,前所未有的冷,身子忍不住在颤抖。


    “景炽!”萧月璃眼角缓缓流下泪水,她怔了一怔,不顾一切追了上去。


    “景炽!我是真的很爱你!不比想象中少!”萧月璃再一次紧紧抱住了她。因为害怕她离开,整个身体贴了上去,“我已经给了你我全部的爱!”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徐徐滑落,打湿了宣景炽背心的衣衫。


    “对不起,我又一次伤了你!我,我不是个大度的皇后!我受不了你跟别的人亲密,哪怕只是像刚才那样看星星也会让我嫉妒。”


    “景炽,你已经是最好的皇帝!我希望你做的就是你自己!就是因为你是你,我才会爱上你,深爱你!”


    她声音哽咽,泣不成声,“可我没法再给你更多的爱,因为,我就是我,我已经用尽我全部的爱去爱你。”


    “那你为什么还要把我推给别人?我是礼物吗?我是恩赐吗?还是说我是一个可以共享的东西吗?”


    萧月璃紧咬着唇,悔恨交加,“对不起!我错了!”


    “你是错了!大错特错!把我一颗忠诚的心拱手送人!我也犯贱,我的好妻子给我找小妾,别人求之不得的美事,我竟然不乐意!”


    宣景炽怒极反笑,“是我犯贱!哈哈哈,是我蠢!”


    萧月璃心如刀割,泪如雨下。


    “对不起,对不起……求你原谅我,景炽!求你了!”


    宣景炽闭上眼睛,眼泪打湿了她的脸庞,她却迟迟没有回答。


    萧月璃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害怕失去她,害怕她不再爱她,害怕从此两人咫尺天涯。


    她浑身颤抖,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紧她。


    “景炽,我真的很爱很爱你!我不能没有你!求你别离开我!求你不要对我感到失望!”


    她的声音在颤抖,在害怕,语气是深深的悔恨与痛苦。


    良久,她都没有听到宣景炽出声。


    双臂因为保持抱紧的姿势,有些僵硬,她仍是不一动不动,不敢松开半分。


    她害怕一松手,宣景炽就真的离自己越来越远。


    嘭的一声。


    宣景炽一拳砸在府衙大门一侧的墙壁上。


    墙上立即塌了个洞,宣景炽的一只手也血淋淋的。


    手上传来的剧痛似乎稍微消解了心里撕扯的痛!


    皇后在跟她道歉了不是吗?


    在乞求她原谅了不是吗?


    为什么她却没有感觉到开心呢?


    她能感到的只有心痛呢?


    萧月璃难过痛苦,她只有更痛苦!


    原来,原谅一个人比爱上一个人更难!


    “景炽!”萧月璃大吃一惊,急忙牵起她的手,看到一整只手都血肉模糊,心疼不已,泪水蔓延。


    “景炽,你别这样……我真的很后悔……如果可以,我宁愿永远不要说出那些混账话。”


    她捧起宣景炽的手,贴在胸前。


    “景炽,我现在不是皇后,我只是个女人,恳求你给予一颗完整的忠诚之心的女人……求你再全心全意爱我一次……”


    闻言,宣景炽猛地把她按在墙上。


    用她染满鲜血的手扒开她的领口,在她光滑如玉的脖颈上重重地咬了下去。


    她像是发泄愤恨的受伤的野兽,尖利的牙齿刺破皮肤,那一下咬得极用力,萧月璃冷嘶一声,强忍着没叫出声。


    鲜血蜿蜒下来,浓重的血腥味充斥在唇齿之间。


    宣景炽抬起头,直直地盯着萧月璃。


    “你最好记得你今晚说的话!你再别伤害我了!不然,我真的不会再原谅你!”


    萧月璃一怔,忽然眼中泛起泪光,她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扑进宣景炽怀里,“记得!我记得!我永远不会再伤害你!”


    宣景炽伸手搂紧她,将头埋在她肩上,心里发酸,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景炽,谢谢你肯原谅我!”萧月璃趴在宣景炽肩头,泪水越涌越多,哽咽道,“你真好!”


    “你才知道?”


    回宫的时候,已经将近子时。


    暖香看到陛下的一只手血淋淋的,吓了一跳。


    小蓉看到娘娘领口衣襟上的血迹,吃了一惊。


    沉香给宣景炽迅速地清理了伤口。伤口清理干净后,露出手背上翻开的血肉,和大片大片破掉扯在一起的皮。


    沉香心疼自家主子,“陛下,奴婢这就去喊御医过来。”


    “不,别去,”宣景炽道,“不是有伤药吗,搽些药,用纱布包一下就好了。”


    暖香道:“陛下,是谁伤了你?”


    “我自己喝醉了,一拳下去不知道砸到了什么。”


    暖香叹了口气,“陛下以后要喝酒就在宫里喝,倘若在外面喝醉了,奴婢们都不在陛下身边,谁来服侍陛下?”


    暖香说到这里,红了眼眶,像一个温柔可亲的邻家大姐姐,一下一下轻柔地给宣景炽上药。


    宣景炽心里一酸,涌上热泪,“嗯,我知道了。”


    暖香沉香见陛下这副神情,心知皇帝和皇后之间必然发生了什么事,不然陛下怎么会独自在外头不肯回宫,让娘娘一顿好找,还喝了酒,手还伤成这样?


    只是陛下不说,她们也不敢多嘴问,两人轻轻地上药包扎。


    萧月璃在沐浴,小蓉小蓉看到她脖子上那个可怕的伤口,不禁呆了呆。


    擦洗干净后,才发现那是个深深的咬痕,赫然一圈流血的牙印。


    这一下,两人越发心惊。


    看娘娘神情恍惚,脸上布满泪痕,她们哪里敢多说一个字,小心翼翼伺候。


    小芙心想,娘娘脖子上的伤痕肯定是陛下咬的,不然这世上还有谁敢咬皇后?!


    可是陛下不是一向最宠爱娘娘吗,怎么舍得这样狠心地咬?


    对了,一定是陛下做错事,娘娘说了她几句,陛下生气了,就咬了娘娘!


    没错,一定是这样!


    小蓉却在暗暗叹息,娘娘和陛下之间一定吵架了!


    就像前几年那次,两人本在偏殿好好的,忽然陛下怒气冲冲地冲了出来,连寝殿也不回,直接去了养心殿。


    娘娘那时也是这样神情恍惚,暗自流泪。把陛下从养心殿接回来时,两人都是两眼红红,像是大哭了一场。


    就是不知道娘娘这次到底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


    她似乎比上次还要伤心难过。


    沐浴出来后,两人要给皇后上药。


    宣景炽道:“我来吧,你们都下去。沉香暖香,你们也下去吧。”


    “诺。”四个丫头垂首齐齐退了下去。


    宣景炽用指尖在盒子里挑了一点膏药,均匀地涂抹在萧月璃颈部的伤口上,动作轻柔舒缓。


    那个咬痕很深,雪白如瓷的肌肤上一圈清晰的牙印,红色的伤痕触目惊心。


    “对不起……”宣景炽很自责。


    明明自己最舍不得伤她一根头发,而现在,在她身上造成可怕伤痕的却是自己。


    她的目光落在伤痕上,避开萧月璃投过来的目光。


    “我很抱歉……”


    话音未落,萧月璃忽然吻上了她。


    她双手勾住宣景炽的脖子,柔软的唇压在宣景炽的唇瓣上,她吻得很用力,唇舌纠缠间,就像是要燃烧掉她自己。


    宽松柔软的睡袍随着她的动作滑落,露出她完美诱人的香肩。


    白的发光的皮肤刺激着宣景炽的每一根神经。


    她很快便沦陷在这个吻里。


    在萧月璃的热情示爱前,她毫无抵抗力的丢盔弃甲。


    心里的那残余的一点介怀与不快烟消云散。


    她一手搂着她娇柔的后背,一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热情地回应着她。


    “宣景炽,你不可以有别人!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都只能是我的!”萧月璃的声音发颤,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你的身体和你的心,都只能属于我一个!”


    “我考虑考虑……”


    这个回答似乎激怒了萧月璃。


    萧月璃把她扑到在床上,越发用力地亲吻她。


    宣景炽被她亲得透不过气来,她翻身把萧月璃压在身下。


    睡袍在两人你争我夺的战斗中,早已经阵亡了,松松垮垮地退到身下。


    宣景炽炽热的吻落了下来,狠戾而又深情道:“萧月璃,生生世世,你永远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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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7、最像皇帝的一天


    激情退去后, 宣景炽看了看时辰。


    顿时无语了,又到了上朝时间。


    自己就一个后宫就这样了,怪不得那些后宫无数的皇帝一个个都不起来早朝。


    宣景炽蹑手蹑脚地爬起来, 才刚坐起, 忽然被人抱住,温香软玉贴了上来。


    “早点回来。”


    宣景炽微微一笑, 转身抱了抱身后的人, 扶她在床上躺下,盖好被子,“你再睡会儿。等你醒了,我就差不多回了。”


    她的语气是一贯的温柔,眸光里溢满了深情,萧月璃感到幸福与宁静, 她嗯了一声, 闭上眼睛安心地睡去。


    出了寝殿, 宣景炽呵欠连天,由着沉香暖香给她打扮。


    沉香拿过药, 重新给她包扎了伤口, 发现纱布上血迹斑斑, 应该是又撕裂过,道:“陛下小心伤口,这只手最好能不动就不动。”


    宣景炽脸红了, 想起昨晚这只手不辞辛苦地耕耘,手背上的伤口不撕裂才怪。


    她暗暗叹口气, 早知道, 我没事锤那面墙干什么?


    受伤的还是我自己。


    朝堂里最大的事情就是战事, 现在战局已定, 又是前所未有的胜利,朝中上下,人人神采奕奕,喜形于色。


    宣景炽把她的伤手藏在袖子里,首先就下令重赏国器司,又下令礼部开始筹办欢迎庆典。


    下了朝,果然时间比平时早。


    养心殿里,诏书令姚仙蕙陪着皇帝批阅奏折。


    皇帝口述,姚仙蕙记录,文字工整,落笔成章,最后形成正式的批复。


    她看到宣景炽的手上缠着纱布,不由道:“陛下,你怎么受伤了?”


    “这个,没事,练功时不小心碰伤了,过两天就好了。”宣景炽随便扯了个理由,说得满不在乎。


    姚仙蕙道:“陛下武功盖世,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堪比当世巾帼英雄。”


    宣景炽笑道:“仙蕙什么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不过朕受了伤,朕今日要早些回去休息。你处理完了,也早些回去吧,简慈这阵子难得在京里,你们两口子多聚聚。”


    姚仙蕙俏脸一红,“陛下,你又笑我。”


    宣景炽笑道:“朕不说了,知道你脸皮薄。朕要回宫去了,陪皇后去咯。”


    姚仙蕙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笑了,低头按照宣景炽的批示,在奏折上笔走如龙。


    宣景炽回宫的时候,萧月璃已经起了,小蓉正在给她梳头。


    宣景炽道:“皇后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不多睡会儿吗?”


    小芙眨了眨眼睛,“陛下,是时都过了一半了,哪里早了?”


    宣景炽微微一笑,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来伺候皇后梳妆。”


    小蓉见皇帝皇后又跟从前一样,亲密无间,心里的大石彻底落下,不觉替娘娘高兴。


    闻言,与小芙退了出去。


    宣景炽拿起象牙梳,一下一下给她梳头。


    她的头发乌黑柔亮,比最好的绸缎还要柔软顺滑。


    宣景炽梳着梳着,嘴角不禁露出笑意。


    “月璃,你怎么就起了?秋高气爽,大好时光,最适宜睡觉。”


    萧月璃看着镜子里的她,朱唇轻启,笑道,“这是什么歪理,是时都过了一半,再不起来,要被丫头们笑话了。”


    “谁敢笑话皇后?”宣景炽动作娴熟地给皇后梳好发髻,又插上那支杏花簪,然后是金凤造型的步摇,翡翠珠花。


    做完这些,宣景炽又来给她调匀胭脂水粉,细致温柔地上妆。


    “皇后,你不用上妆也好很好看。天生丽质,国色天香。我真有点舍不得遮住这张脸本来的颜色。”


    萧月璃掩唇笑起来,眼睛发亮,“陛下,你上妆不一定是一流,嘴皮子的功夫绝对天下第一。”


    “那我也只对你说,换成别人我才懒得说。不对,我才不给她们梳头上妆呢。”


    宣景炽看着镜子里的她,明艳动人,娇艳欲滴,比起院子里那些奇花异卉还要美上百倍,她拿起眉笔,弯下腰,开始给她描眉。


    “妆罢低声问夫人,画眉深浅入时无。”


    宣景炽一边认真地画眉,口中轻吟这两句诗,原诗是夫婿,她改为夫人,更贴合自己和萧月璃妻妻的身份,笑着问,“月璃,你看我给你画的怎样?”


    萧月璃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眉如远山翠黛,于艳丽中透着一丝出尘脱俗之气,点头微微一笑,再看镜中的宣景炽,道,“起的晚了,只怕舅姑拂晓等不到我去拜他们。”


    “他们可不敢要你拜。”宣景炽笑道,“你可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


    她用指甲挑了一点口脂,一手挑起萧月璃的下巴,一手将口脂均匀地抹在她嘴唇上。


    她的嘴唇软软的,嫩嫩的,指尖在唇瓣轻拂,唇上传来一股酥痒的感觉,惹得萧月璃心里一阵轻颤。


    往常,涂口脂这一步,都是她自己来。


    宣景炽微微张了张嘴,啊了一声,示意她微微张开嘴。


    萧月璃朱唇轻启,微微张开嘴。一双眼睛却是怔怔地看着眼前人,脸颊渐渐发热。


    宣景炽给她涂好了,身子往后倾,端详了一下,露出满意的笑容:“真美!皇后真美!”


    她的目光落在嘴角上,蹙了蹙眉,“你等等。”


    忽然探过头,吻在她的嘴角上,舌尖在嘴角上轻舔。


    萧月璃浑身轻颤,一颗心砰砰直跳,期待着等着宣景炽的吻的到来,


    谁知,下一瞬,宣景炽已经直起身,再次端详着她,赞叹道:“好了!这一下完美!”


    萧月璃怔了怔,意识到刚才自己的失态,又羞又窘,有些不自在地微微低下头去,


    下巴却再次被人一手托起。


    “月璃……”一声温柔的呢喃。


    下一刻一个温热的吻印在了唇上。


    镜子里,倒影出一片旖旎风情。


    两个美丽窈窕的身影,越靠越近,最后相拥在一起,温柔地拥吻。


    在宣景炽的坚持下,萧月璃用了半碗粥作为早膳,两人一起去御花园的河边散步,一大群宫人远远跟在后面。


    秋季里,丹桂飘香。


    两人走在树荫下,微风徐徐,花香阵阵,只觉得心旷神怡,心情舒畅。


    走了一段,宣景炽道:“冷秋词当年就是在这个地方捕鱼呢。一晃八年过去了,她也成了大庆的虎贲军将军,还和她的婉姐姐,有情人终成眷属啦。”


    “八年了,陛下还记得与冷将军的十年之约吗?”


    “记得,”宣景炽意气风发,“当然记得,两年后,我要跟她在东鹳楼比试一场。”


    “为什么要在东鹳楼?”


    萧月璃有点好奇,谁都知道,东鹳楼是皇宫里最大最高的一面城楼。


    “那里宽敞,看得人也多,冷秋词要是打赢我了,赢得更有面子。”


    萧月璃道:“你是准备输吗?”


    “谁说的?我准备跟她打个平手,最多输给她一招半式。以前我是打不过她,现在我师父教了我武功,再也不是以前只能挨打的弱鸡了。”


    萧月璃微微一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陛下身手一定相当不错了。”


    “那是,我师父可是一代宗师呢!”宣景炽脚步轻快。


    “从北境回来多日,陛下还没有说过战场上你们究竟是如何取胜的?”


    “皇后想听?说起来可有点长呢。”


    “臣妾愿闻其详,说起来也好久没听见陛下讲故事了。”


    宣景炽于是眉飞色舞地讲起和佘国对战的场面。


    如何用大炮轰得佘国的铁骑焦头烂额,溃不成军,火弩又是如何在敌人的弓箭还没射到时,就把他们从马上射倒一大片。


    说起士兵们冲锋陷阵如何英勇顽强,舍生忘死。


    当然,不提她举着火弩飞腾挪移到处射击,也不提她和师父还有冷秋词在人群里宛若人头收割机般冲锋厮杀,更不提最后一场她差点被默咄的手下的弓箭射中。


    萧月璃听得暗暗诧异,十分震惊,没想到那些大炮火弩有如此威力。


    “默咄的六十万铁骑,除了临阵逃走的十万杂牌军,就剩下两万残兵回去了。我们的军队在伤亡约在万余。”宣景炽遗憾道,“如果再多几台炮,再多几万支火弩,我军的伤亡会更少。”


    她自顾自说话,丝毫没有注意到萧月璃已经停下来,怔怔看着她许久。


    被萧月璃这样看着,宣景炽倒有些不好意思,她抬头看了看天,见午时都过了一大半,叫道,“只顾着说话了,皇后,你肯定饿了,我们回去用午膳吧。”


    萧月璃点头,“回去吧。”


    宣景炽走过她身边时,萧月璃忽然牵起她的手。


    宣景炽一愣:“皇后?”


    印象里,这好像是皇后第一次在有宫人们在场的时候主动牵她的手。


    萧月璃嘴角勾起,“怎么,不可以吗?”


    宣景炽呆了呆,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反手握住她的手,“当然可以!皇帝皇后就该手牵手。”


    袖子底下,两只手十指紧扣。


    在明媚的阳光下,在满园的花香中,两人携手并肩,走在回宫的路上。


    下午皇后吹笛子给她听,还手把手教她吹笛子。


    宣景炽发现自己不算很笨,学的马马虎虎,指法先不说,至少中气足。


    宣景炽臭不要脸地在心里盘算,只要自己再认真练几年,就是肖邦,贝多芬一样的牛人了。


    到了晚上睡觉时,宣景炽又拉着皇后亲亲抱抱了才肯睡。


    “皇后,我感觉今天就跟放假一样。”宣景炽抱着萧月璃,头埋在她怀里。


    萧月璃微笑道,“陛下开心吗?”


    “开心,感觉终于松了口气。”宣景炽放松下来,似乎困倦极了,睡意铺天盖地。她闭上眼睛,很快便睡着了。


    萧月璃默默凝视着宣景炽恬静的睡颜,双眸里有光在闪动。


    这一世,如果没有宣景炽,大庆是不是又会倒在佘国的铁骑下,不可避免地走向灭亡呢?


    萧月璃情不自禁又想起上一世山河破碎,默咄攻进皇宫的那天。


    无力,悲愤,痛苦……


    那样的经历,她再也不想有第二次了!


    萧月璃目光温柔似水,她探过头去,亲了亲她的额头,“景炽,知道么,你是我的救世主。”


    第二天,萧月璃没有叫醒宣景炽,自己轻手轻脚下床,出了寝殿。


    沉香小蓉见走出来的是娘娘,很有些意外。


    萧月璃淡淡道,“陛下今儿不上朝,你们别叫她,让她睡吧。”


    陛下不上朝?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沉香小蓉惊愕地互相看了一眼,齐声道:“诺。”


    “若是有人问起,就说陛下做晚喝多了,宿醉未醒,奏折拿到宸元宫来。”


    沉香领命,“诺。”


    偏殿里,萧月璃端坐案前,正在一本一本看奏折。


    小芙从外头走进来,给皇后换了一盏茶,撅嘴道:“见过能睡的,就没见过这么能睡的!这都快到午时了,陛下还不起。”


    萧月璃淡淡一笑,仍是低头看奏折,“陛下辛苦,让她睡吧。”


    小芙摇头走了出去,远远听见她嘀嘀咕咕道,“这要不是皇帝,可怎么嫁得出去?”


    小蓉的声音道:“这你可就不懂了,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何况是皇帝本人?就是太阳下山了再起也照样嫁的出去。”


    “哼!就你知道。”


    “那可不,”小蓉笑道,“我还知道,你是担心午膳吃得晚,是不是?”


    “啊啊啊,人家肚子饿了嘛。”


    就在两人的叽叽咕咕中,寝殿殿门打开了,宣景炽穿着一身中衣站在门前,伸了个懒腰,“什么时辰了?”


    两人齐齐躬身回道:“回陛下,到午时了。”


    宣景炽一惊,揉了揉眼睛。等她看清楚天光大亮,太阳晃得刺眼,吃惊的张大了嘴,“你们怎么不叫我?!!”


    “娘娘说了,陛下辛苦,叫奴婢们不要叫陛下起。”


    “是么,”宣景炽顿时眉开眼笑,“那我进去再躺会儿,半个时辰后就起。”


    小芙变色:“啊啊啊……”


    宣景炽午膳吃得超开心,“皇后,谢谢你,今天睡得好满足。”


    萧月璃微微一笑,给她夹菜,柔声道:“陛下多用点。”


    睡了饱饱一觉后,宣景炽皮肤水嫩透亮,光彩照人。


    吃下萧月璃给她夹的鸡丁,似乎想起什么,忙问道:“沉香,我没去上朝,大臣们怎么说的?”


    “回陛下,大臣们说眼下战事已定,陛下心中欢喜,饮酒庆祝也是应该的。”


    “嗯嗯,宣景炽这下彻底放心了。”吃得开心极了。


    感觉这是她上朝以来,过的最像皇帝的一天。


    不用苦哈哈早起,有美人陪在身侧,有琳琅满目的美食享用,有不给自己提意见的大臣。


    这日子,实在太舒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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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8、朕中枪了


    大半个月后, 宣景炽得到奏报,姐姐宣景凝明天到达京城,高兴得她差点就从龙椅上跳起来。


    就在快要散朝时, 又接到了第二份奏报, 冷秋词和迟骁,明日也将抵达京城。


    大臣们欢喜不已, 纷纷道:“托神明庇佑, 陛下洪福,扬我大庆军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宣景炽这一下霍地起身,道:“明日全城欢庆,欢迎将士们凯旋。”


    宣景炽又是一阵风似的把这两个好消息告诉皇后萧月璃。


    宸元宫上下自然欢喜不已。


    第二天,全城张灯结彩, 沿街挂满了红灯笼。


    通往皇宫的主街上早已经扫洒干净, 禁军站在大街两侧, 手持长,枪, 护卫安全。


    京城的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 酒馆茶楼生意也不做了, 赶到主街上看热闹。


    一时间满街人头攒动,百姓们伸长了脖子往前挤,盯着看皇宫那边的动静。


    “听说今天的欢迎仪式, 皇帝和皇后也会亲自出宫迎接。”


    “真的吗?我还没见过皇帝皇后呢!”


    “听说皇帝皇后都是顶顶绝色的大美人!”


    “我要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咱们不是来欢迎打了大胜仗的将士们的吗?”


    “一样的,一边欢迎一边看皇帝皇后!”


    快到午时, 宫门打开, 禁军护卫们出来了, 紧接着是身着朝服的大臣们, 他们后面是内侍宫女,最后是皇帝和皇后。


    宣景炽一身明黄龙袍,目光炯炯,举止间尽显天子风范,萧月璃今天身着锦绣凤袍,仪态端庄高贵,气度雍容大方。


    人群里,一个小孩瞪大了眼睛,“爹!爹!是那个女疯子!你看!那个皇帝不就是你说的那个女疯子吗?”


    闻言,周围的人都看着他爹。


    就连守在街面上的禁军护卫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爹急了,“小孩子别乱说!这么远,你看都没看清楚,你别瞎说!”


    人们看见皇帝出来了,都争先恐后涌向皇宫的方向。


    “哇!那就是皇帝啊!真漂亮!”


    “我还是第一次见长得这么好看的皇帝!”


    “她旁边的就是皇后了!妈呀!长得太好看了吧!”


    “皇后当然长得好看了!不然怎么能做皇后?”


    “她们俩都跟神仙下凡似的,都不知道谁更好看!”


    “当然是皇后了!”


    “不对,皇帝更好看!”


    “皇后好看!”


    “皇帝好看!”


    就在一群人为了到底皇帝皇后谁更好看,在那里大谈特谈,品头论足时。


    这样拥挤的人群里,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头戴斗笠的黑衣男子,挤到了人群的最外面,斗笠下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宣景炽。


    鞭炮声响起,锣鼓喧天,宣景凝骑在白色的骏马上,身后是上官微和一众将领,徐徐入城。


    百姓们欢呼:“进城啦!进城啦!镇国长公主他们进城啦!”


    宣景炽站在高台上,很有些激动,袖子底下的手紧紧握着拳。


    大庆胜利了!


    姐姐平安班师回朝了!


    她对萧月璃的承诺终于做到了!


    百姓们的目光随着进城军队的移动而转动,看到冷秋词的虎贲军进城的时候,简直欢呼沸腾。


    “又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女将军!”


    “长得好漂亮啊!!!”


    “她身后的人手里拿的是什么兵器?”


    “好奇怪!没见过!但肯定很厉害!”


    “他们的战袍铠甲好好看!”


    “他们可是虎贲军!据说个个都是以一敌百!”


    “爹,长大了我也要像他们一样!”


    “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加入虎贲军!”


    人群里那个戴斗笠的黑衣男子将藏在黑袍里的东西,慢慢摸在手上,双目仍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宣景炽。


    宣景炽看着越来越近的将领们,内心激动不已,她稍稍侧头看了一眼皇后。


    见她目不斜视,神态依旧从容淡定,宣景炽心里暗暗佩服,还是皇后沉得住气


    浩浩荡荡的人马穿过皇城的大街,终于来到皇宫前。


    宣景凝等将帅下马,走到皇帝皇后面前,行礼跪拜。


    燕行一身便服,混在人群里,目光四处观察。


    今天的欢迎仪式热闹非凡,老百姓们各个都是眉飞色舞,手舞足蹈。


    但是今天街上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估计除了实在离不开家门的,全城的人都来了!


    不,还有好多外地人听说今日的庆典,特地赶来京城看热闹。


    大快人心的事,谁不想来看一看?


    燕行锐利的目光在人堆里逡巡,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一个戴斗笠的黑袍男子身上。


    那人目光阴沉,站在人群里既不欢呼也不笑,平静得出奇,目光一直看向皇宫那边。


    皇功那边!


    燕行一惊,骤然发现他站的位置,正好可以斜对着皇帝和皇后。


    燕行迅速钻进人群里,不动神色地向那个男子靠近。


    “免礼!免礼!”


    宣景炽走出两步,亲自去扶宣景凝。


    “姐姐,诸位将军,你们为大庆打了大胜仗,是我大庆国的大功臣,快快平身。”


    宣景凝,冷秋词,迟骁等人正要起身,忽然听到远处有人大喝一声:“狗皇帝!你杀了我家主人!我要为主人报仇!”


    宣景炽一惊,下意识地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黑袍男子举起火弩,对准了自己!


    宣景凝大吃一惊,急忙站起,“护驾!护驾!”


    宣景炽看见火弩前火光一闪,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那颗子弹,竟不是冲着自己,而是射向了皇后!


    “狗皇帝,你也知道怕了吧!哈哈哈……”


    在那人疯狂的叫嚣中,宣景炽纵身一扑,挡在了皇后身前。


    萧月璃见到一声异响,跟着眼前人影一闪,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到耳旁响起惊恐的叫声:“皇上!皇上!”


    那人见她挡下那一下,准备再射第二下,第三下。


    燕行见到他端起火弩时,已知不好,当即一步抢过去,却仍是慢了半步,那颗子弹已经射出。


    这时哪里容得他再射第二下,扑过去与他扭打在一起。


    “刺客!抓刺客!”燕行高呼,这时街上的禁军护卫飞快地冲过来,合力将他制服。那人自知不敌,当即咬牙自尽。


    燕行恐他有同党尚存,叫道:“小心他有同党,迅速散开搜索!”


    人群里登时乱做一团,惊叫着跑开,谁也不曾想到在这样普天欢庆之日,竟有人行刺皇帝!


    “谁啊?竟敢跑来刺杀!”


    “应该把他抓起来千刀万剐!”


    “肯定是佘国邵国的奸细!可恨!”


    宣景炽在中弹的瞬间,感觉身体一震,左胸有个地方一凉,跟着是火辣辣的灼烧感。


    好痛!


    宣景炽感觉身体发软,眼前金星只冒,原来真的有头冒金星这一说。


    她牵了牵嘴角,鲜血开始不受控制地从嘴角往外流。


    宣景炽倒在地上,她要死了吗?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她才刚满二十六岁啊!她还没有来得及跟萧月璃过完一辈子!


    “小妹!小妹!你听得见我的话吗?快回答我!”


    “景炽!景炽!你怎么样了?!!”


    “太医!快传太医!”


    她感觉自己被人扶起,胸前的衣襟被鲜血染湿,低头一看,鲜血如泉涌,这是伤到大血管了!


    萧月璃此刻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景炽!景炽!你不能有事!”


    宣景炽感觉浑身无力,她张了张嘴,发觉说话也是那样困难,“快叫卫瑛!”


    “卫瑛!卫瑛!”宣景凝大喊,“快把卫瑛叫来!”


    卫瑛这次被宣景炽钦点,随军出征,在军中照顾受伤的将士,此刻也跟着大部队回朝。


    宣景凝双手抱起她,快步往宸元宫赶去。


    宣景炽道,“不要在屋子里,光线暗,就在院子里。”


    宣景凝大声道:“快点!搬张床来!”


    很快,一张木床被搬了出来,宣景炽躺到床上,鲜血很快浸湿了床单。


    宣景凝双手按在她胸前的伤口上,想要帮她止血,可是鲜血还是从她指缝里漫溢出来。


    宫人们见状,都吓傻了!


    皇帝刚才出去时还是活蹦乱跳的,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


    “景炽!景炽!你再坚持一下!卫瑛马上就到。”


    萧月璃跪在床前,双手紧紧握着她的一只手,紧紧抱在怀里。


    “把大臣们都,都叫过来,朕有话要说,咳咳……”


    宣景炽说的多了,胸口剧痛,咳嗽不止,口中的鲜血流得更多。


    萧月璃慌忙道:“景炽,你快别说话,先安心治伤。”她伸手去擦宣景炽嘴角的血,血迹却是越擦越多。


    萧月璃眼角的泪越扑簌簌滚落。


    “不……趁我还清醒,我要是不说,就,咳咳咳,就没机会说了。”


    闻言,萧月璃泪如雨下,“景炽!你不会有事的!”


    宣景凝含泪忍痛道:“小妹,你撑住!你一定要撑住!”


    大臣们在院子里跪了一地,卫瑛也提着药箱赶到了。


    她赶到床前,看到她的伤势,大惊失色。


    “先让朕把说完。”


    卫瑛停步。


    宣景炽转向众大臣,“托神明庇佑,朕在众位爱卿的辅佐下,终于,咳咳咳,保住了大庆的江山。这次朕要是没醒过来,咳咳咳,由皇后继位。”


    群臣暗暗吃惊,不由齐齐看向长公主宣景凝——唯一可以争一争皇位的候选人。


    见她脸上除了担忧着急,并无不满怨恨之色,群臣们心中百味杂陈。


    “关于皇嗣之事,咳咳咳,宰相独孤瑾于何在?”


    独孤瑾于上前叩首,“臣在。”


    群臣又是大吃一惊,这架势,皇嗣是要落在独孤家。


    果然,听得宣景炽道,“朕与皇后没有子嗣,朕的表侄儿,表侄女聪明好学,朕甚爱之。特立为皇长子,皇长女。”


    独孤瑾于叩谢道:“谢陛下隆恩!”


    宣景炽说完这些,嘴里的血越涌越多,“你们下去吧。”


    大臣们纷纷告退,孟婉红着眼眶看了陛下一眼,无声地退了出去。


    大臣们垂头丧气,一脸沉痛。


    本是最喜气洋洋的欢庆之事,一下子变成了举国最黑暗的日子。


    卫瑛要上来查看她的伤势,宣景炽问:“今天你要给我开胸,你有把握吗?”


    卫瑛慌忙跪在地上,低头道:“臣只有一半的把握。”


    “好,还有一半机会,”宣景炽感觉自己浑身冰冷,越来越没有力气,“你先做准备,咳咳咳,朕有话要跟皇后说。”


    她转向萧月璃,缓缓道:“月璃,我要是这次不成了,你别怪我。你要好好活下去,咳咳咳,余生很长,一个人太孤独。要是以后,有个人很喜欢你,你要是也喜欢她,就嫁给她吧,但是,你不能喜欢她多过喜欢我,咳咳咳,不能忘了我们的生世之约。”


    宣景炽眼角流出泪水,顺着脸颊,和着她嘴角的鲜血,一起滴落下来。


    暖香沉香小芙小蓉见了,纷纷捂着嘴巴,哭了起来。


    “不!景炽!你不会有事的!你为什么要我嫁给别人?!除了你,我谁也不喜欢!谁也不嫁!你要是不想我孤独一生,就一定不能有事!”萧月璃扑在她怀里,泪水决堤。


    宣景炽虚弱地笑了笑,泪水汇流成河,她已经没有力气抬起手,抱一抱萧月璃了。


    “皇后,你出去吧。”她不想让皇后看见自己被割开血肉被动刀子的样子,转头向着卫瑛道,“开始吧。”


    萧月璃道:“不,我陪着你。”


    宣景炽道:“我不想让你看,咳咳咳,你会受不了的。”


    宣景凝向小芙小蓉看了一眼,道:“你们先扶着娘娘出去吧。”


    小芙小蓉搀扶着皇后出去了。


    萧月璃走到门口,回头看了躺在血泊里的宣景炽一眼,咬了咬牙,出去了。


    卫瑛交给宣景凝一个缠着棉布的木棍,“等下会很痛,长公主让陛下咬在嘴里。”


    宣景凝双目猩红,接过木棍,却是弯腰柔声道:“小妹,你等下要坚持住!”


    宣景炽流下眼泪,“姐姐,我把大庆的人江山给了独孤家,我对不起你,咳,你能答应我吗?”


    宣景凝紧紧握着她的手,一把抹去眼泪,“小妹!只要是你想要的,哪怕是姐姐的命,姐姐都答应你!”


    宣景炽眼角泪水流的更多,弯起嘴角,“谢谢姐姐!”


    卫瑛的药箱里摆着一排小刀小剪小镊子,她道:“请长公主等下按住陛下,千万不能让她乱动,最好能再多两人,防止陛下因为痛苦,大力挣扎。”


    宣景凝看了沉香和暖香一眼,“你们来,按住陛下,不能让她乱动。”


    暖香沉香早哭成泪人,这时擦掉眼泪,走上前来,一个按住她的右肩,一个按住她的头。


    卫瑛先用剪刀剪开宣景炽的胸前的衣服,露出那可怕的伤口,用湿布清理血污后,她看了看伤口,道:“陛下,你中的子弹扎得很深,旁边都是血管,民女要探明所在,需要剪开伤口,陛下请忍耐。”


    说罢,从箱子里拿出一根细细的线,插进伤口之中,顿时伤口里的鲜血顺着细线被吸走。这样,卫瑛才能准备看清伤口的情形,下刀取物。


    宣景凝将木棍递到宣景炽嘴边让她咬住。


    宣景炽摇头,“不要!咬着它我更难受。”


    她不喜欢被堵住不能说话的感觉。


    宣景凝只好拿开木棍。


    卫瑛取出一把又细又薄又长的小刀,在蜡烛的火光上烤了烤,紧跟着刀尖在宣景炽胸前的血肉上一划,刀锋锋利异常,皮和肉应声被割开。


    跟着,宣景炽感觉有冰冷坚硬的东西在血肉里钻。


    宣景炽啊了一声叫出来,她一边痛得惨叫,一边恨的牙痒,为什么没有麻药!


    身体因为剧痛,本能地挣扎颤抖。


    沉香暖香看到这样血肉淋漓的景象,可想而知,陛下现在有多痛。


    两人转过视线,不忍心看下去,只是强忍着泪水死死按住她,不让她乱动,影响到大夫动刀。


    萧月璃在外头听到她的一声声的惨叫声,脸色发白,一颗心好似被千万根钢针在扎。


    她几次要冲进去,到了门边,又硬生生止住脚步。


    小芙眼泪汪汪,小蓉双眼赤红,齐齐劝住萧月璃,“娘娘,别进去。进去了陛下会分心。”


    萧月璃点头,不住流泪。


    “姐姐……你们看到……弹头了吗?”


    宣景炽渐渐变得有气无力,也不知道是没力气了还是痛习惯了,她觉得走在肉里面的刀子也没那么痛了,冰冰凉凉的,挺舒服,只希望卫瑛快点找到弹头。


    宣景凝见到妹妹经受这样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早就眼眶红通通的,她点点头,安慰道:“别着急,很快就好了。”


    卫瑛用刀时格外小心,一一避开血管,此刻终于用镊子夹住那个弹头,手臂用力,稳稳地夹了出来,“好了!”


    卫瑛把那颗血淋淋的弹头扔到一旁的盘子里,用细线吸走剩下的残血,准备涂上止血圣药,给她缝合。


    皇帝已经流了很多血,取弹头又花了不少时间,卫瑛的手微微发颤,额头上满是汗珠,看了眼陛下。


    陛下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也白的可怕,就连喊痛的声音也没有了,很安静地躺在那里。


    卫瑛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在她低头开始上药的时候,她发现弹头取出后,伤口流的血明显变少了,有止血的迹象。


    她有些诧异,手上不由一顿,从没见过伤口还能自动止血的。


    “怎么了?”宣景凝见她忽然停下来。


    “没,没什么。”卫瑛在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她上了药后,开始麻利地缝合伤口。


    宣景炽本来已经失去知觉,这时意识又渐渐回转过来,感觉到胸口的皮被硬生生扯了起来,不由皱着眉头撕了一声。


    想开口叫她别这么用力,谁知一点力气也没有,一句话也说不来了。


    卫瑛听到她出声,露出喜色,很快手脚麻利地缝合好伤口,再给她上药包扎。


    宣景宁凝道:“怎么样?我妹妹好了吗?”


    卫瑛道:“陛下的体内的弹头已经取出来了,只是她流血太多,没有意外的话,陛下明天早上就能醒过来。”


    闻言,宣景凝眉头一皱,大声道:“什么叫没有意外?我妹妹到底怎么了?”


    宣景凝此刻心慌无措,看到妹妹人事不省,大夫的话又没有十足的把握,不由心急如焚,语气里满是质问。


    “公主殿下,陛下失血太多,她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卫瑛战战兢兢,“微臣能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就看天命了。”


    宣景炽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在战场上她见过太多的人,受了刀伤箭伤没能及时止血而失去性命的,屡见不鲜。


    她一挥手,不再难为这个大夫,道:“你下去吧,在宫里侯着。”


    卫瑛舒了口气,“是。”整理好药箱后,轻轻退下。


    萧月璃看到她出来,忙上前问道:“陛下怎么样了?”


    卫瑛躬身行了一礼,又将刚才对宣景凝说过的话又说了一次。


    末了,道,“娘娘可将陛下移至屋内,陛下现在身体虚弱,不可再受寒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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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9、皇后,要抱抱


    夜晚, 宸元宫寝殿,宣景炽双目紧闭,躺在床上, 面容憔悴颓败, 脸色白的可怕,嘴唇一点血色也无, 只有她微弱的呼吸和心口一点余热, 还在向世人宣告,她还活着。


    萧月璃道:“长公主,你回去吧,我会照看好陛下。”


    宣景凝嗯了一声,陡然想起这里毕竟是人家小两口的寝殿,自己彻夜留在这里不成体统, 便道:“那我去偏殿等着, 要是有事, 我随时就到。”


    说罢,独自走出寝殿。


    萧月璃走到床前坐下, 一手捧起宣景炽的手攥在手心里, 她的手指微凉, 连着掌心都是凉的。


    此刻,她的睡颜异常的安静,睡着的她, 从未如此规矩规矩过。


    萧月璃探过身,另一只手抚摸着宣景炽苍白的脸庞, 指尖从她的额头滑到眉眼, 拂过脸颊, 然后轻轻抚上她有些干裂毫无血色的嘴唇。


    “景炽, 你快醒来好不好?你一定会醒来的,对不对?”


    今夜,宸元宫上下注定无眠。


    萧月璃,宣景凝也无心用膳。


    到了晚上,小蓉端来一碗清粥,“娘娘,你午膳晚膳都没用,喝碗粥吧。”


    萧月璃摇头,“拿走吧。”她想起什么,道,“长公主用膳了吗?”


    “回娘娘,长公主她也没有用膳,时不时问奴婢们陛下醒了吗。”


    萧月璃叹息一声,道:“送碗粥给到长公主那里。你们小心伺候,不要怠慢了公主殿下。”


    “诺。”小蓉领命出去,回身关上殿门。


    宣景炽感觉自己在一汪冰冷的湖水里浮浮沉沉,她想起那一年泛舟湖上赏月,湖水也是这么凉。


    她在湖水里一阵乱扑腾,好怕被淹死。生死时刻,她意外的没有沉下去,再一看,自己竟然能飘在水上。


    她怎么能飘起来?


    难道这水的密度比较大?


    这时正好迎面一个水浪打来,拍得她一头一脸的,她尝了尝嘴里的湖水里的滋味,竟然是咸的!


    意识到自己不会沉下去,宣景炽奋力地游起来。


    这里天大湖大,茫茫一片,一个人影都没有。


    她得赶紧游到岸上,她要去找萧月璃。


    去湖岸的方向是逆流,她游得筋疲力尽,几次都要力竭,想着干脆一松手,被水冲走好了。转念一想,萧月璃现在情况不明,心中着急,又拼命地游起来。


    等她终于游到了岸上,浑身湿透了,像一条狼狈的鱼。


    她慢慢爬起来,抬头一看,便看见远处站着一个人。


    容颜清丽无双,眉眼间隐约一股清冷出尘之气,一双眼睛灿若繁星,眸光熠熠。


    一身明艳华贵的凤袍,胸前的金凤振翅欲飞,仿佛要从牡丹花丛里飞出来。


    宣景炽只远远看了一眼,立刻大喜道:“月璃!”


    她发足狂奔,向着她奔去。忽然,脚下一松,湖岸塌了。


    她啊了一声,整个人坠入了深渊。


    “月璃!”宣宣景炽猛地一惊,睁开眼睛。


    她喘了一口气,顿时便感到胸口那里传来撕裂的疼。


    痛楚把她拉回了现实,她想起自己中枪了,卫瑛给她做手术了,然后她就昏迷不醒了。


    眼前是熟悉的金丝帐幔,雕龙刻凤的床柱。


    宣景炽顿时意识到她是在宸元宫里。


    她还活着。


    她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


    萧月璃立刻察觉,“景炽!景炽!你醒了!”


    萧月璃的脸骤然在眼前放大。


    宣景炽眨了眨眼睛,皇后长得真好看,简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不管怎么看,都是完美!


    嗯,宣景炽想要说话,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力气,她柔弱地勾了勾唇角,“皇后……”


    这一声简直让萧月璃欣喜若狂,她的双眼里充满了喜悦,露出一个无比感激的笑。


    随后,她高声道:“小蓉,小芙!”


    小芙小蓉立刻推门进来。


    “陛下醒了!快去通知长公主殿下。再传卫瑛进来。”


    “真的!”两人顿时露出惊喜的笑容,答应着出去了。


    很快,宣景炽听到外面的人都在高喊,“陛下醒了!陛下醒了!”


    下一刻,宣景凝到了,卫瑛也到了。


    卫瑛又诊治一番,说是没有大碍了,也没有发热,只需要安心静养,每日换药,十日后伤口便可愈合。


    众人登时放心。


    卫瑛走后,宣景凝又问长问短,关心了几句。


    宣景炽见她双眼红肿,眉眼间是掩饰不去的倦色,可想而知,姐姐为自己哭过,又一直担忧着急。


    “姐姐,我没事啦。你回去歇着吧,你在这里,我反而睡不着。”


    宣景凝笑道:“那好,明天我再来看你。”


    宣景炽道:“你别来的太早,吵我睡懒觉。”


    “那我和驸马下午来看你。”


    宣景凝见她又能说笑,放下心来,又叮嘱萧月璃道:“我妹妹重伤在身,要辛苦皇后多多照顾。”


    萧月璃点头答应,“长公主尽管放心。”


    宣景凝走后,宣景炽抬头,忽道,“我觉得我姐不像我姐,倒更像是我娘。”


    “长姐如母,公主这是发自肺腑关心你。”萧月璃柔声道,“景炽,喝水吗?”


    “嗯。”


    萧月璃便坐到床沿上,一手端起水杯,一手支起宣景炽的头,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慢慢喂她喝水。


    宣景炽喝了几口温水,觉得好多了,仿佛又有了些力气。


    “饿不饿,用点粥吗?”


    “不,”宣景炽轻轻摇头,“我不想吃东西,我想睡觉。”


    萧月璃扶着她躺下,动作小心仔细,生怕牵动伤口。


    宣景炽看她重又坐回床前的椅子上,想她必然是一直守在跟前,不曾休息。


    “皇后,你陪我一起睡,不然我睡不踏实。”


    萧月璃面露难色,她怕同睡一榻会影响宣景炽就寝,生怕不小心碰到她的伤口。


    宣景炽似乎看出她的想法,道:“床这么大的,不会挤到我的。”


    萧月璃只好依了她,也没有叫小蓉小芙,自己脱下外衫,穿着中衣躺到床上,刻意与宣景炽保持足够的距离。


    宣景炽微微一笑,“皇后,睡啦。”


    萧月璃担心宣景炽的伤,并不敢放心去睡。


    宣景炽倒是很快就睡着了,不过睡了一会儿就醒了,她是被痛醒的。


    伤口又痛又胀。


    她想翻身又怕扯到伤口,只好一动不动直挺挺躺在那里,难受极了。


    她不禁想哼哼两声。


    可是一转头看见萧月璃阖上双眼,似已入眠,于是忍住不做声。


    身体这么痛苦,那我就精神上想些愉悦的事吧。


    想什么呢?


    宣景炽侧头看着萧月璃的睡颜,看着两人现在隔着的距离,蓦地想起和皇后初相识那会儿。


    自己也是这样趁皇后睡着了,偷偷看她。


    宣景炽的视线扫过萧月璃的饱满的额头,挺巧的鼻子,优美的脸部轮廓,还有那轻抿的唇。


    皇后一直都是那么好看,仿佛永远也看不够。


    如果有一天,皇后老去,变得白发苍苍,也一定是个优雅的小老太。


    宣景炽看着看着,嘴角向上弯起,露出温柔的笑。


    不知什么时候,宣景炽终于又睡着了。


    萧月璃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刚才睡着了,顿时吃了一惊。


    她怎么会睡着了!


    她忙看向身边的人,见宣景炽呼吸均匀,仍在安睡中,面色明显好了些,不由送了口气。


    宣景炽的睡相实在是不雅,平常睡觉若是不抱着自己或者被自己抱着,她就屁股撅上天,把被子全部卷在身上。


    今天的宣景炽倒是意外地睡得端庄安稳,双手放在身侧,面容安静,很有点沉睡中女神的样子。


    萧月璃看着她,轻轻笑了,然后起身下床,叫来小芙小蓉,准备沐浴更衣,再吩咐暖香沉香在床榻前守着,务必要片刻不离,小心伺候。


    沐浴出来后,宣景炽还未醒来,萧月璃怕吵到她,就去别处梳洗更衣。


    等到穿戴整齐,回寝殿时,还在门口,便听到宣景炽在啊哟啊哟地叫。


    萧月璃一惊,快步走进去,却见宣景炽捂着伤口直咧嘴。


    暖香沉香围在她面前。


    “陛下,你怎么样了?”


    “伤口有没有牵到?”


    见到皇后到来,两人迅速让开。


    “怎么了,景炽?”萧月璃坐到床边,关切地看着她。


    “我,我伸了个懒腰,忘了我受了伤。”


    萧月璃柔声道:“怎么样,伤口很痛吗?”


    宣景炽刚才倒不觉得如何痛,看到皇后,瞬间觉得伤口痛极了,她撇撇嘴,委屈巴巴道,“皇后,要抱抱。”


    萧月璃脸上一红,瞪了宣景炽一眼,咳了一声,向沉香暖香道:“你们都下去吧,有事再叫你们进来。”


    暖香沉香本就羞红了脸,此刻听到皇后的吩咐,巴不得出去。


    两人一走,宣景炽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笑,“要抱抱。”


    其实她倒是真不用怎样装,因为她此刻小脸白白的,形容是难掩地憔悴,看着就虚弱无力。


    她轻轻咬着唇,眨了一双无辜的桃花眼,倾城祸国的容颜越发显得楚楚可怜,这一下,世上恐怕没有人能拒绝她。


    萧月璃小心地把她揽进怀里,让她的右肩靠在自己身上,“陛下,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萧月璃身上的幽香,让宣景炽莫名的心安,身心放松,她趴在萧月璃肩上舒服地闭上眼睛,“我好多了。”脑袋往皇后怀里蹭了蹭,“肯定是皇后身上的香气让我好起来的。”


    萧月璃听她又开始油嘴滑舌,微微一笑,抱着她道:“陛下,你真的是好些了。”


    早膳时候,宣景炽坚持要自己吃,让暖香搬了个小桌子放在床上,粥菜都搁在桌子上,宣景炽一看,有电视剧里住院病人内味儿了,于是兴冲冲地坐起来,自己一勺一勺吃起来。


    她是真的有点饿了,不一会儿就把那碗粥吃光。


    吃完后,感觉力气回来了。


    于是闹着要沐浴。


    她身上的衣服都还是昨天庆典上穿的龙袍,被剪得七七八八,想必是昨天鲜血流得身上到处都是,她们又不敢翻动自己换衣服,只好把染了血污的衣料都给剪掉。


    此刻的宣景炽倒真是衣衫褴褛,破破烂烂。


    见她要沐浴,萧月璃道:“臣妾伺候陛下沐浴。”


    皇后刚刚打扮整齐,宣景炽可舍不得她跟着自己去浴池,弄得一身水气。


    她摇了摇头,“有暖香沉香她们就够了。”


    萧月璃知道她不习惯被人伺候沐浴,沐浴之事一向都是自己亲力亲为,便道:“让臣妾来吧。”


    说罢,就要走过来扶着宣景炽去浴池。


    “不要不要……”宣景炽急了,一急伤口就扯得疼,忍不住咳嗽起来。


    萧月璃忙道:“臣妾不去,陛下别着急。沉香,暖香,你们好好服侍陛下,伤口千万别碰到水。”


    暖香沉香齐齐道:“诺。”


    两人小心扶着宣景炽去浴池。


    宣景炽右手慢慢地往身上浇水,洗了几下后累了,还是老老实实让暖香沉香给自己洗吧。


    试了一次,发现这有人给自己洗澡比自己动手舒服多了,自己只管闭着眼睛享受就行了。怪不得贵族们都要别人给他们洗澡。


    洗头洗澡出来,宣景炽感觉一身轻松,身上终于又是完整的衣服了。


    两人又小心翼翼扶着她回去,暖香不时道:“陛下仔细脚下,慢点儿。”神情关切,俨然宣景炽此刻就是个刚学会走路的宝宝。


    回到寝殿,宣景炽发现床榻上已经布置一新,就连帐幔也换了,桌上摆着今天刚摘的鲜花,满室花香。


    她沐浴后,一扫脸上的憔悴,气色明显好多了。


    卫瑛已经等候在寝殿里了,她是来给宣景炽换药,并查看她的伤势。


    宣景炽没穿多久的衣服又被脱掉,卫瑛解开纱布,露出她的伤口。


    羊脂白玉般的皮肤上,那一大片猩红的伤口以及周围一片淤青显得格外刺目。


    萧月璃看在眼里,又是震惊,又是心疼,又是怜惜,站在一旁,默然不语。


    卫瑛神色自若,给她清洁伤口,重新上药,道:“陛下,你恢复得很好。”


    宣景炽唇角上扬,“是吗,那朕什么时候能完全好?”


    “照此情形,再过六七天伤口便可愈合,只是要完全自如,得慢慢调养,预计需要一到两个月。”


    “这么久?”


    卫瑛道:“不算久了。伤口愈合后陛下起居,用膳,看书,都不受影响,但是要拉弓射箭,抬举重物就得到两个月后。”


    上完药后,她慢慢给宣景炽重新包扎。


    宣景炽想起什么,道:“你给朕缝合伤口,那些线什么时候拆?”


    想起要拆线,恐怕又得痛一次,宣景炽心里瑟瑟发抖。


    卫瑛一愣:“拆线?”


    “就是你缝合的时候用的线,不能一直就搁在朕的肉里头吧。”宣景炽用右手指了指自己的伤口。


    卫瑛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不用,那些是一种特殊的植物的茎丝,时间一长,它会自己消失的。”


    宣景炽立刻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


    卫瑛道:“陛下是微臣见过的,最坚强的病人。开胸割肉之痛没有几个人能活生生忍受下来的。”


    宣景炽微微一笑,“那是卫瑛你医术高明,技艺高超,朕才觉得那么疼。”


    卫瑛收拾好药箱,起身告退。


    萧月璃扶着她躺下,宣景炽看她眼眶红红的,拉着她的手,道:“月璃,你怎么了?”


    萧月璃道:“景炽,那时候你一定很痛吧。剪刀直接在肉上剪……”


    萧月璃说到这里,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还好啦,不是很痛,别听两个香丫头乱讲。”宣景炽道,“你銥譁看我现在不好好的嘛。”


    萧月璃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她胸前心口正中,“这次,幸好有神明庇佑。”


    宣景炽想起什么,右手扯开衣领,低头一看,胸口上的最后一个红纹也不见了。


    红衣神明赐给她的三条命,被她全用光了。


    她笑了笑,道:“好了,现在我跟你一样,雪白无瑕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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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0、她当之无愧


    宣景炽醒来后, 又睡了一觉,快到午膳时候醒了。


    这次受了伤,她老老实实吃蔬菜吃清汤, 再也不嚷着要吃大鱼大肉了。


    用过午膳, 宣景炽睡不着,坐在软榻上看书。


    不一会儿, 长公主和驸马来了。


    宣景凝看到妹妹今天气色好多了, 能吃能走,心里宽慰许多。


    宣景炽道:“皇后,宫里不是新得了一幅吴灵子的真迹吗,你带驸马去瞧瞧。”


    萧月璃听她这样说,心知她有话要单独和宣景凝说,便同上官微出去了。


    等她们二人走后, 宣景炽犹豫半天, 终于开口道:“姐姐, 我那时没有把皇位传给姐姐,而是传给皇后, 是因为我已经打算好了, 要选独孤家的两个孩子做皇嗣。你会不会怨我?你怨我也是应该的。”


    她不敢看宣景凝, 这相当于把宣姓的江山拱手让人。


    想起姐姐四处出征,任劳任怨,保的就是宣家的江山, 宣景炽心中越发惭愧,头埋得更低了。


    “对不起, 我不配做宣家儿女。姐姐要是气我, 你就打我骂我, 我绝不还手。”


    说到这里, 宣景炽的眼泪一颗一颗无声地滴落。


    半晌,才听得宣景凝叹息一声。


    一只温暖的手抚上她的头,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你变得爱哭了。自从母后去世,你大哭了一场后,我就没见你哭过。做什么事都是理直气壮,为非作歹起来,也是理直气壮。那时,我在想,我这个妹妹可能不需要我这个姐姐了。”


    宣景炽睁着一双朦胧的泪眼,“姐姐?”


    “成亲后,你变了好多。”


    “没有那么蛮横了,没有那么任性了,知道体恤百姓了,知道勤政爱民了。勤勉好学,待人宽和仁厚,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庆国在你的治理下变得日益兴盛,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这一切姐姐看在眼里,你不知道我心里多高兴。”


    “我的妹妹终于长大了!终于像个皇帝了!”


    “我的妹妹是个好皇帝!是一位很优秀的皇帝!跟高祖一样出类拔萃的皇帝!”


    宣景炽万分羞愧,“不,我不是。”


    宣景凝轻轻抱着她,“妹妹,记得姐姐答应过你,满足你一个要求吗?”


    宣景炽一愣,“姐姐?”


    “那次秋猎你帮我挡了一箭,几乎丧命。你说要我答应你一件事。”宣景凝道,“皇嗣这件事我就依了妹妹。我相信妹妹的决定。”


    宣景炽哭的稀里哗啦,“姐姐,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即便这江山姓了独孤,大庆的国号不会变。”


    宣景凝也红了眼眶,“妹妹,母后把你交托给我,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不论你做什么,你总是我最亲的妹妹!”


    宣景炽哭得更厉害了,除了万分愧疚,还无比心虚。


    要是告诉姐姐,她的亲妹妹其实早已经不在了,


    姐姐听了会崩溃的吧。


    宣景炽哭得泪如雨下,几番想对宣景凝坦白,却是如鲠在喉,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宣景凝和上官微走后,萧月璃看着泪痕满面的宣景炽,拧湿毛巾,替她擦去泪痕,柔声道:“你跟长公主说了什么?皇嗣的事吗?”


    “嗯,”宣景炽点点头,“姐姐说她依我。”


    话音未落,好不容易止住哭的她,又流下泪来。


    萧月璃轻轻地给她擦泪,心疼不已,叹息道:“陛下不如立高乐公主或者平乐公主的孩子,好歹他们也有一半的皇族血脉。”


    宣景炽急忙摆手,“不!何必再生事端?本就是我答应了舅舅的,舅舅这些年为大庆出了不少力,独孤湛和独孤萱这两个孩子都不错,将来我们从他们当中选一个便是。如果临时改变,不知又有发生多少祸事。现在大庆内忧外患已去,好不容易走向兴盛繁荣,就让天下太平吧。”


    萧月璃抱了抱她,无声地给她安慰。


    “我,我还很自私,”宣景炽声音哽咽,“我有好几次都想告诉姐姐,其实我不是她亲妹妹。”


    萧月璃大惊,“你没有告诉长公主吧?”


    “没有,”宣景炽摇头,痛苦流涕,哭成一个泪人,“我不敢说出来……我怕说出来……天下大乱……我怕我说出来,就没有姐姐了……”


    萧月璃双眼含泪,柔声道:“景炽,你没有说是对的,以后也不要说。记住,你就是宣景炽。大庆的国君,宣景炽。”


    宣景炽嗯了一声,眼泪又出来了,点头道:“我是宣景炽,我是大庆君主宣景炽。”


    宣景炽哭了两场,又是有伤在身,身体虚弱,最后倒头睡着了。


    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鼻子眼睛因为哭过,红红的,惹人怜惜。


    几缕柔软的长发遮在莹润的额前,乌亮的发,衬得皮肤雪白,越发娇柔粉嫩。


    萧月璃亲了亲她的脸颊,默默地注视着床上熟睡的人,目光温柔似水。


    她是唯一一个知道宣景炽真实身份的人,正是因为知道,才明白宣景炽一路走到今天有多么不容易。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冲锋陷阵,以身涉险,带着大庆从破败腐朽中站了起来,让危危可及的大庆王朝重新焕发出生机。


    这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为大庆为百姓做了太多太多。


    她应该是大庆的皇帝,她当之无愧。


    宣景炽一觉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没有看到萧月璃,有一瞬的怔楞。


    沉香暖香见她醒来,露出笑容,“陛下醒了。”


    见皇帝要起来,暖香忙上前扶着她坐起。


    宣景炽正要问皇后呢?


    耳边传来悠扬的笛声,笛声婉转动人,她本想问一句是谁在吹笛子?


    顿时觉得问得多余,能在宸元宫里吹笛子,笛声还吹得这么好听的,只有皇后萧月璃了。


    “朕想走走。”


    宣景炽掀开被子,暖香沉香扶她起来,要扶着她出去。


    宣景炽笑道:“朕好多了,朕可以自己走动。”


    于是,不用两人搀扶,宣景炽披着衣服,慢慢往殿外走去。


    暖香沉香互相看了一眼,紧紧跟在宣景炽左右,生怕她突然摔倒或者晕过去。


    宣景炽无奈的笑了,由着她们跟着。


    她寻着笛声而去,穿过院子,路过正殿,走出宸元宫,最后在宸元宫外的一排柳树下看到一个人站在那里吹笛子。


    笛声悠远,时而清脆明亮,时而温柔婉转,穿过飞拂在空中的柳条,随风远远飘扬。


    宣景炽站在宫门外静静听着,只觉得心情舒畅,神清气爽,心道,大概天宫仙乐也不过如此。


    等到一曲毕,她才缓缓走了过去。


    那人身姿颀长,衣着华贵,即便是一身轻便的纱衣也是精美绝伦,裁剪精致,尽善尽美。


    长长的发丝随风轻拂,轻握在玉笛上的手,葱白如玉,竟比那玉笛还要白润几分。


    萧月璃吹完这一曲,看了看天色,准备回宫去。


    一转头,见到一双雪亮的眸子含笑看着自己。


    “陛下,你怎么出来了?”萧月璃眉尖蹙起,“沉香暖香,还不扶着陛下!”


    比起脾气好好,脸上总是挂着笑的皇帝宣景炽,沉香暖香更为忌惮面色沉静,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后萧月璃。


    听见皇后的吩咐,两人立刻上前一步,要扶着皇帝。


    宣景炽道:“皇后,我自己能走,又不是伤到腿了走不了路。”


    说罢,自己当天走到前头,笑道:“皇后,我们去御花园走走吧,闷了一天,我想透透气,回来正好用晚膳。”


    她不用人扶,走得是大步流星,萧月璃摇了摇头,把笛子交给小芙,自己快步跟了上去,一手扶上宣景炽,“身体才好,走慢点才是。”


    “我走得很慢了,行军时走得可比这快多了。”


    “我们这是在行军吗?”


    “啊哦,不是,不是,我们是去赏花赏景的。”宣景炽抱歉地笑笑,伸手拍了拍皇后搭在她臂弯的手。


    大臣们听说皇帝救活了,已无大碍,正在养伤中,人人松了口气。


    于是,纷纷到宸元宫来看望皇帝。


    黄庭芝非常非常想来,奈何男女有别,陛下现在卧病在床,他不便去看望。


    只好转托宰相孟婉,向皇上带去他的慰问。


    孟婉是和冷秋词一起来的。


    见到陛下还算是行动方便,孟婉露出喜色,连声道:“陛下洪福齐天,真乃神明庇佑!神明庇佑!”


    于是自然而然,又说到宣景炽当时中枪的情形。


    “陛下,那个刺客的身份查清了。”


    “是何人所为?”宣景炽想起那人开枪前骂了她一声狗皇帝,这个称呼倒是有点熟悉。


    她偷偷瞄了眼站在孟婉身边一身白衣的冷秋词,她不就是最喜欢一口一个狗皇帝地骂我么。


    “此人是宣景明府上的一个侍卫,武功高强。之前,虽然穷困潦倒,却不做鸡鸣狗盗之事,后来宣景明见他武艺高强,把他收到府上做他的侍卫。此人深受宣景明信任,是他的心腹,就连宣景明的武艺也是此人传授的。”


    “宣景明获罪后,他就不见了,刑部一直在捉拿他。原以为他是逃之夭夭了,没想到他竟然胆大包天,来行刺陛下。”


    这时,冷秋词道:“”陛下,此事是末将失职。末将与迟将军在与邵国作战后,清点之后发现除去损毁的火弩,还丢失了一支火弩,配备该火弩的虎贲军士兵也死了。末将以为是邵国在战场上趁乱抢走了火弩,并未多想。”


    冷秋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末将失职,请陛下降罪。”


    “冷将军请起,”宣景炽伸出右手扶起她,“这不怪你,本就是防不胜防。”


    “朕倒是没想到宣景明还有这样一个忠心的死士,”宣景炽道,“他也算个义士了,厚葬他吧。”


    孟婉又关心问候了一阵,不敢打扰陛下静养,准备起身离去。


    宣景炽笑道:“冷将军,这次好悬呢,差一点就没办法赴你我的十年之约。”


    冷秋词道:“陛下洪福齐天,龙体康健,末将等着与陛下一较高下。”


    要与皇帝一较高下,这话也就冷秋词敢说了。


    宣景炽笑了笑,“好!朕很期待!到了那天,定要与冷将军好好切磋切磋。”


    回去的路上。


    孟婉仍是心中庆幸,忍不住感概道:“幸亏陛下没事,那天真是吓死我了。”


    冷秋词点头,半晌道,“那天看到陛下她流了那么多血,就快要死了。我当时惊呆了。我的仇人要死了,我的大仇得报,我该高兴才是,可是我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孟婉道:“两年后就是你和陛下的十年之约,到了那天,你会怎么做?”


    冷秋词望着远方天边的白云,这个简单直接的姑娘,第一次感到为难。


    “不知道,我想我不会杀她的。”


    宣景炽觉得身为一个病患,最大的好处就是能睡懒觉,而且是名正言顺地睡懒觉。


    她再也不用半夜就起床,终于可以在每天起来的时候,欣喜地发现外头的天是亮的。


    “皇后,皇后……”


    宫人们都知道,宣景炽只要一醒来,开口的第一句便是喊皇后!


    声音又糯,又酥软,加上刚醒来的慵懒,简直要把人的耳朵化掉。


    这一次,她声音叫得大了,恰好路过的小太监听到了,都不禁浑身一抖。


    天呐!了不得!这也太销魂了!


    天底下谁能受得了皇帝这样的叫唤。


    萧月璃很快走进寝殿里,绕过屏风,快步来到床前,“景炽,怎么了?”


    宣景炽从被子里钻出头来,“富婆,饿饿,饭饭。”


    萧月璃不懂她为什么叫自己富婆,论起富裕,皇帝才是天底下最有钱的那个。


    “饿了吗?”萧月璃在床前坐下,柔声道,“早膳你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去准备。”


    宣景炽立刻滚到她腿上撒娇,甜甜道:“皇后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于是,想吃肉包子,油条,煎鸡蛋,酱香饼,豆皮,肠粉的宣景炽那天,只吃到了碗什锦素面。


    宣景炽边吃边在心里翻白眼,真是悔死了。


    宣景炽还在用早饭,卫瑛就来了,看了一眼她的早餐。


    给她换药的时候,卫瑛道,“陛下饮食不可过于清淡,这次气血双失,当适当进些肉糜,鸡汤才好。”


    萧月璃听了,转头吩咐小蓉,午膳让厨房照此准备。


    宣景炽一听,早膳没吃好的她,顿时觉得有了盼头。


    今天宣景炽觉得精神好多了,卫瑛走后,她道,“沉香,你去养心殿里把奏折拿来。”


    沉香躬身领命:“诺。”正要出去。


    萧月璃道:“陛下在宫里安心静养,臣妾去处理奏折吧。”


    宣景炽一听,皇后要帮自己处理,自然很乐意。想了想,最近自己卧病在床,奏折应该多是事务性工作,道:“我陪着皇后一起看奏折。”


    于是两人一起到了偏殿。


    养伤中的宣景炽又柔又软,特别喜欢撒娇,总是粘在萧月璃身边,像一只软萌可爱又不安分的小猫。


    不仅帮不到萧月璃看奏折,还时不时捣乱,一会儿了说坐久了要躺着,躺着没一会儿又嚷着要坐着,一会儿要抱抱,一会儿说胸口疼要摸摸。


    萧月璃忍无可忍,把她赶了出去,“沉香,给陛下拿本对韵,叫她背。不背上半个时辰,不准睡觉。”


    这本诗词启蒙对韵书,似乎起到了神奇的效果,一看这些就脑壳疼的宣景炽,没翻几页就眼皮子打架抱着书睡着了。


    暖香不禁感慨,真是一物降一物,谁能想到脑子那么灵光的陛下,会被一本小孩子都会背的对韵绕晕了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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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1、想要过的生活


    这几日, 来探望宣景炽的人更多了,先是姐姐宣景炽,接着是高乐公主, 平乐公主, 然后是杨玉宁。


    听说皇帝中枪,几乎丧命, 杨玉宁惊忧万分, 特意来宫中探望陛下,看到皇后对皇帝照顾得无微不至,杨玉宁感怀之余,也很是欣慰。


    几位客人相继走后,独孤家两位表嫂带独孤湛和独孤萱来了。


    两个孩子现在成为了皇长子和皇长女,是将来继承大统的候选人, 身份尊贵, 显赫至极。


    宣景炽见这两个孩子小大人一般, 聪明伶俐又守礼,心中喜欢, 又赏赐了这两个孩子。


    等她们走后, 宣景炽叹道, “这两孩子可比我强多了,我小时候可不听话呢。”


    萧月璃笑道,“怎么个不听话?”


    “逃学, 想着法子不上学,”宣景炽笑道, “装病, 撒谎都试过。有一次撒谎, 被我妈拆穿了, 当场就拿鞋底抽了我一顿。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呢!不过,还好我妈没告诉我爸,不然他要拿皮带抽我!还是鞋底打着舒服些。”


    萧月璃笑道:“你果然从小就调皮捣蛋,不让人省心。”


    宣景炽倚在她肩头,笑道,“月璃小时候肯定是个乖孩子,文静,可爱,又聪颖。”


    萧月璃道:“那是哥哥们都如此,我也跟着有样学样了。”


    “陛下,娘娘,成乐公主求见。”暖香在殿门外垂首道。


    “请她进来。”


    宣景炽不情不愿地拉开与萧月璃的距离,不禁咦了一声,奇道,“怎么成乐公主没有同其他几位姐姐一道来?”


    “你这个姐姐才刚刚从芳国回来,又是废后弃妃,想必她碍着身份,才没有与其他姐妹一起来。”


    “那她现在住在哪里?”


    “那时陛下尚在北境没有回来,臣妾自作主张,赐了一座府宅给她,作为公主府。”


    宣景炽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她是为了向铁昆搬救兵才被废的,对大庆是一片赤诚忠心,朕不能亏待了她。”


    萧月璃道,“陛下说的是。你和成乐公主总是姐妹,自当多照拂。”


    很快,宣景垣到来。


    她不是第一次见宣景炽,也不是第一次见萧月璃,但这是第一次见到她们两人站在一起。


    她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从小便是个美人胚子,长大后更是出落成一个倾城倾国的绝色美人。


    本以为这样的容貌在庆国是无出其右了,没想到皇后竟然丝毫不逊色,若论气质出尘,清雅脱俗,还是皇后更胜一筹。


    宣景炽道:“姐姐,我来跟你价绍,这位是朕的皇后,萧月璃。”


    宣景垣道:“先前陛下出征在外,成乐已见过皇后娘娘。”


    对这个皇帝妹妹,宣景垣除了意外,还是意外。


    小时候那样飞扬跋扈刁蛮任性的一个人,长大了,性子全变了样。


    回国后,也听下人们说起,女皇帝做公主时,横行霸道,为非作歹,直到登基之后,娶了大庆第一美人做皇后,女皇帝才开始像模像样起来。


    以至于这个皇帝妹妹,被当作浪子回头金不换,洗心革面重做人的典型教材。


    宣景垣发现自己这个妹妹,是当真喜欢极了她的皇后,嘴角总是噙着笑意,看皇后的眼神格外温柔,说话更是温声软语。


    一切都和少年时候认识的那个宣景炽完全不一样。


    少年时的宣景炽双眼的目光总是很强烈,她喜欢一样东西,讨厌一样东西,要毁了一样东西,眼神都是强烈得让人害怕。


    让人既怕被她恨,也怕被她爱。


    除了她的亲姐姐宣景凝,其余几个姐妹都是能躲她多远就躲她多远。


    宣景垣想,也许是这个皇妹真的得到她的心中所爱了。


    所以才学会了温柔,也学会了爱。


    宣景垣看着同样面带笑意的皇后萧月璃,皇帝妹妹能有今天的变化,是因为她,同样是真心爱着妹妹的她。


    “皇妹的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姐姐关心。过几日就可以上朝了。”宣景炽微笑道,“姐姐在府上住得如何?哪里不如意的尽管告诉妹妹,不必拘束。这里,就是姐姐的家。”


    宣景垣心中一动。


    她嫁去芳国多年,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后来小产了。皇帝丈夫草草安慰了她两句,就很少再去她的寝宫了。


    芳国强大,庆国弱小,她在庆国是不受宠的公主,在芳国是不受宠的妃子。


    自母妃去世后,她不知道哪里才是她的家。


    也许就没人当她是家人来看待过。


    “多谢皇妹挂心,成乐在京中一切安好。”宣景垣心中百味杂陈。


    第一次有人告诉她,这里是她的家。可这人却是她从前最讨厌的那个妹妹。


    送走宣景垣时,皇后笑道,“公主若是得空,请到宫里常来坐坐,咱们说说话。”


    宣景垣点头,“谢娘娘关心”。


    萧月璃送走宣景垣后,回头看到宣景炽若有所思。


    “陛下,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姐姐她一个人总不是办法。”


    萧月璃摇头,“你怎么知道你姐姐不打算一个人过呢?”


    宣景炽微笑道:“足够独立,能一个人生活的,不是她这个样子。”


    “说的好像你见过。”


    在现代社会,宣景炽是见过,至少她的一位表姐就是。


    宣景炽笑了笑,拈起一块糕吃起来,“皇后,你有什么人选吗?”


    萧月璃好气又好笑,“臣妾又不是冰人,一向身居深宫,哪里去给你姐姐物色人选?”


    宣景炽讪讪一笑,“人家就随口问问嘛。别生气了,来,吃块糕,不是很甜。”


    “不吃,捏在手上掉渣。”


    “那我喂你吃。”


    “我自己来。”


    “我喂你。”


    正在两人为了一块糕推来推去时,沉香在殿外高声道,“陛下,您的师父师娘在外求见。”


    “我师父?”宣景炽一喜,手上一顿。


    萧月璃刚吃了一口,不由红着脸,擦了擦嘴角,低头喝了口茶。


    宣景炽把萧月璃吃剩下的那块糕,扔到嘴里,道,“快传!”


    萧月璃看了,脸上又红了红。


    “干什么吃我剩下的?”


    “好吃呀,特别甜!”


    秋厌难游历江湖惯了,没有那么多规矩,此刻见到宣景炽,张口就道:“徒弟,听说你中火弩了?”


    她身边的高冥漱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率先跪拜道:“民女高冥漱,见过陛下,见过娘娘。”


    秋厌难反应过来,也跟着跪拜行礼。


    “师父师娘,快起来!快起来!徒弟万万受不起。”宣景炽急忙去扶师父师娘,“在徒弟这里,不必讲这些虚礼。”


    宣景炽亲自请她们落座,自己才坐下。


    “师父师娘,你们怎么来了?”


    “我和漱漱在路上听说你被刺客行刺,中了火弩,就赶回来看看。”秋厌难笑道,“还好徒弟你福大命大。”


    于是,宣景炽又不可避免地再一次讲述了当时中枪的一幕。


    秋厌难道:“你的剑呢?那人离你三百步开外,你完全有时间拔剑,纵然拔不了剑也可以用剑鞘抵挡。”


    宣景炽脸上一红,“庆典那天徒弟没带剑。”


    秋厌难眉头一皱,“你不带剑在身上,纵然有剑术在身,遇到危险,拿什么去抵挡?我岂不是白教你剑法了?”


    好嘛,师父这哪是来探望病人的,简直就是特地赶回来训我的好吧。


    宣景炽老老实实认错,“徒弟以后时刻佩剑在身。”


    秋厌难看她态度端正,便也不再说她了。


    “你有神明一缕灵力护体,比寻常习武之人勤勤勉勉日积月累修炼内功不知道便宜了多少。今日为师教你一套心法口诀,你照此来打坐练功,于你伤势大有裨益。”


    宣景炽笑嘻嘻还未说什么,皇后已经先开口,喜道,“如此再好不过,多谢师父了。”


    于是,秋厌难和宣景炽师徒找了间僻静处去练功了,留下皇后和高冥漱说话。


    这时卫瑛照例来查看皇帝病情,看到高冥漱,登时惊喜无限,“高小姐,你怎么来了?来看陛下的吗?秋小姐呢?”


    她随军出征北境数月,已经知道秋厌难和高冥漱是皇帝的师父师娘,只是她仍是喊她们秋小姐,高小姐,在她心里,这两位小姐是她的大恩人。


    萧月璃有些意外,“卫大夫认识师父师娘?”


    “是,秋小姐和高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卫瑛娓娓道来。


    萧月璃这才知道卫瑛被绍国掳走后,在邵国为奴的一段往事,不由叹道:“竟不知卫大夫有这样的过往。”


    卫瑛道:“我到了皇城后,拿了两位恩人给的牌子,去了崇知馆。后来陛下赏识,命我为军医,随军出征,让卫瑛重获新生。”


    过了一会儿,秋厌难和宣景炽回来了。


    秋厌难边走边道:“徒弟,你照这个心法每天早晚两次,不出半月,身体便可活动自如。”


    宣景炽笑哈哈道:“谢谢师父。”


    卫瑛看到两人,躬身道:“见过陛下,见过秋小姐。”


    宣景炽微笑着点点头,她看了看时辰,道,“师父师娘,留下来一起用膳吧。卫瑛,你也一起吧,向你两位恩人杯敬酒。”


    众人一起用膳,宣景炽平日不饮酒,受伤后更是酒味都不闻,此刻她端起酒杯,各敬了师父师娘一杯。


    萧月璃也陪着各敬了一杯。


    “师父,幸好你替徒弟寻到了卫瑛,不然这次徒弟的小命可就真悬了。”


    秋厌难道,“我们也是恰好遇到了卫姑娘。是卫姑娘妙手回春,医术高明。”


    卫瑛忙道:“微臣医术浅薄,是陛下信任卫瑛,愿意让卫瑛一试。”


    宣景炽笑道:“好像朕除了让你试一试,也没有其他的法子。”


    众人轻轻一笑,午膳后,秋厌难和高冥漱向宣景炽告辞,“徒弟,我们走了,你好好养伤,以后越是去人多的地方越记得配剑。”


    宣景炽道:“知道了,师父。”


    见师父师娘要走,这一别,再次见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宣景炽心中极是不舍,道:“师父师娘,你们准备去哪里?”


    秋厌难也很喜欢这个徒弟,脑子好,悟性高,又尊敬师长。


    她道:“我和你师娘在江南买了个山庄,又置办了些田产,每年出去游玩半年,回去住半年。”


    宣景炽喜道:“好呀,等徒弟有空了,就和皇后一起去江南看师父师娘。”


    秋厌难淡淡一笑,“就是不知道皇帝徒弟你什么时候才有空。”


    宣景炽一路把她们送出宫,看着她们越走越远的背影依依不舍。


    萧月璃站在她身旁,“陛下很羡慕她们的生活?”


    宣景炽点头,“羡慕,真有点羡慕。”她笑了笑,又摇头道,“但那样的生活不适合我,至少是现在。”


    她握着萧月璃的一只手,道:“我是皇帝。我的责任就是让庆国富裕强盛,人民幸福安宁。让天底下越来越多的老百姓都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萧月璃反握住她的手,柔声道,“那陛下过上了你想要的生活吗?”


    宣景炽点头,眼睛笑得弯起来,“早就过上啦,能和皇后厮守在一起,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萧月璃微笑道:“和我一起就是这么满足吗?”


    “满足,特别满足,”宣景炽将头靠在她肩头,嘴角满是甜蜜的笑意,“有月璃在的地方就是天堂。”


    小芙小蓉站在一旁看了,低头偷笑。


    小芙心道,陛下和娘娘感情真好啊!这世上,没有谁能把陛下从娘娘身边抢走!


    小蓉心道,都八年了,两人还能这么腻歪,陛下真是个长情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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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2、跪求太后


    五天后, 宣景炽临朝亲政。


    伤口已经愈合,不用再缠纱布了。每天照着秋厌难传授的心法练功,筋脉恢复了许多, 自己穿衣已经没问题了。


    大臣们看见陛下临朝, 面露喜色。


    养伤的这十天功夫,庆国打了两场大胜仗的消息, 已经在全国传开。


    老百姓们欢天喜地, 这大概是庆国开朝以来,最令人欢欣鼓舞的两场胜仗。


    街头巷尾,茶楼酒肆,甚至连青楼妓馆,都是喜气洋洋,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咱们庆国打大胜仗了!”


    “谁不知道, 衙门里到处敲锣打鼓说了!”


    “咱们陛下带了十五万兵, 就把人家佘国默咄的六十万, 打得落花流水,默多都死了呢!”


    “默咄不是受重伤跑了吗?他怎么死的?”


    “被咱们大庆活活气死啊!”


    “哈哈哈哈哈哈”


    “邵国那帮小人, 趁火打劫, 没想到被咱们大庆的军队打得抱头鼠窜, 哈哈哈,真痛快!”


    “没想到陛下打起仗来如此厉害!我看就是晋美在世也不过如此。”


    “那可不!你也不想想陛下是什么人?她可是神明之选!”


    朝阳上,镇国长公主正在汇报这次与佘国, 与邵国作战的战利品。


    刀械无数,战马五万匹, 金银十车。


    宣景炽大手一挥, 充入国库。跟着一一封赏战场上英勇杀敌的将士。


    宣景炽擢升原西北驻军副将军项益为西南驻军大将军, 填补原曹尽忠的空缺。


    项益是独孤瑾于的夫人项氏的侄儿, 至此,五大驻军里有两家都是独孤家的亲信。


    群臣们一看这架势也明白了,皇帝是铁了心要把皇位传给独孤家了。


    礼部尚书黄庭芝道:“虞国,墨国发来国书,感谢陛下出兵援助,不日他们的国君将启程来访我大庆,当面向陛下表示感谢。”


    宣景炽道,“既如此,我们也要好好款待他们才是。”


    于是命令工部把鱼龙阁重新修葺一番,务必要华丽大气,显示我大庆国威。末了,加了一句,“反正现在有钱了。”


    用晚膳的时候,小芙道:“陛下,现在仗打完了,要不要把晚膳恢复成四十八道菜,陛下和娘娘每天都只吃十八道菜,太少了。”


    宣景炽微笑道:“朕觉得十八道就够了,每天两顿换着,相当于三十六样菜式,不少了。”


    想了想,又道,“这样吧,把菜式加到二十八道吧,小芙,你明天就告诉厨房,多加几道皇后喜欢的。”


    小芙欢喜道,“好呀。奴婢明天一早就去厨房。”


    萧月璃道:“陛下,十八道已经很多了,不要再加了。仗是打完了,还有很多地方要花钱。”


    宣景炽给她夹菜,“小芙说得对,仗打完了,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大庆也会一年比一年富裕。朕不能让皇后总跟着朕受委屈。”


    萧月璃微笑道:“臣妾不觉得委屈。”


    宣景炽在她耳边小声道:“可我舍不得。”


    虞国皇宫,文彩儿沐浴出来,便听到宫人传报,赵济求见。


    文彩儿一声冷笑,“不见。”便施施然坐在镜子前,吩咐道,“简单梳个发髻,不用上妆。”


    “诺。”


    一会儿,另一个侍女进来,道:“太后娘娘,赵济在外头一直跪着,说要见一见娘娘。”


    文彩儿恍若未闻,看着镜中的自己,梳着一个流云发髻,简简单单用玉簪别着,鬓边一朵珠花,没有了平日里的妩媚妖娆,勾魂摄魄,显得她整个人清新雅致,如出水芙蓉。


    她满意地点点头,心道,她应该更喜欢这样的自己吧。


    “把那件翠色的软烟衫拿来。”


    一袭翠色轻纱,衬得她皮肤姣好,如白玉凝脂,美得清新脱俗。


    文彩儿踏出寝殿大门的时候,赵济仍是垂首跪在地上。


    见到她出来,不由抬起头,看到文彩儿时,不由怔住。


    印象里,文彩儿一向浓烈而张扬,穿最艳丽的衣服,用最时新的胭脂,戴最奢华的头饰,何时这样,不施粉黛,仅仅别了一根玉簪。


    即便这样简单的装束,丝毫不减的文彩儿的美。相反,美得别有风情,清新纯美中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柔媚韵致,愈发让人欲罢不能。


    发现文彩儿看他的目光透着瘆人的冷意,赵济一哆嗦,回过神来,目光由刚才的痴迷,变成哀求,“彩儿,你就饶恕……”


    文彩儿不客气地打断他,“叫本宫太后!”


    “是,是,太后。”赵经济立刻改口。


    “臣弟当时也是一时糊涂,被赵世怂恿,才跟他一起去了顺国。臣弟并不是要抛弃江山社稷,置太后和皇上于不顾。”


    赵济说到后面,眼泪都掉下来了,伏地叩首,不敢抬头,“求太后开恩!求太后开恩!”


    听到佘国大军打来,势如破竹,虞军无法抵挡,他和赵世第一时间做了逃兵,带着大量金银和亲兵跑去顺国避难。


    虞国上下哗然,两个王爷都跑了,眼见这虞国的江山是保不住了,跟着,越来越多的权贵富商闻风而动,也跑去了顺国。


    一时间人心动摇,无人恋战,前线兵败如山倒。


    赵衍一封又一封的求援加急文书,雪花般地飞到文彩儿手里。四岁的小皇帝什么都不懂,还在跟宫女太监们开开心心地玩游戏。


    文彩儿已经到了绝路,能派的兵全派了,朝里的大臣们都在叫求和,只有老臣范正大义凛然,力争要抗争到底,以佘国的狼子野心,势必要踏平虞国才罢休,向他求和,只会是自取其辱。


    就在文彩儿一筹莫展,身心憔悴的时候,赵婧带着庆国的军队回来了。


    虞国上下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


    上一次就是庆国的军队帮忙,打败了佘国,这一次也一定可以的吧。


    那时,文彩儿问赵婧,“你本就在庆国游学,你的两个哥哥都躲到顺国去了,你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去?”


    “长平是虞国的公主,自当要与虞国同生死。岂有危难之际,背弃祖国,弃太后与陛下不顾之理?”


    文彩儿看着眼前匍匐在地上的男人,这个抛弃过她两次的男人。


    她嘴角勾出嘲讽的笑,道,“抬起头来。”


    赵济听话地抬起头,见到文彩儿终于肯跟他说话,双眼闪着希冀的光。


    文彩儿弯下腰,一指挑起他的下巴。


    这个男人,不得不承认,他长得真好看,好看到让人只看到这张脸,而忽略这个人。难怪年少的自己会那样喜欢他,连死也想跟他死在一起。


    这大概就是俗话说的,猪油蒙了心。


    文彩儿笑了笑。


    一笑倾城,让赵济看得呆了呆。


    “彩儿,你肯原谅我了,是不是?”


    “都说了叫太后!”文彩儿蓦地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赵济脸上清晰的五根指印。


    她的侍女面无表情,余光瞥了眼这个俊俏王爷,心里冷笑,活该!


    如果说,以前曾王把侧王妃送给了先帝,是迫于无奈,那他后来劝太后去侍奉默咄三年,就是无耻,大虞陷入生死存亡之际,他竟然伙同英王一起逃路,简直不可原谅!


    “是是,太后,”赵济顶着半边肿起来的脸,恳求道,“太后,我错了,你就原谅我!不要削去我的爵位!”


    虞国胜利后,赵济和赵世又恬不知耻地跑回来了。


    这一下那些誓死抗争的大臣们和将士们不乐意了,要求以叛国罪严惩罚曾王和英王。


    英王恼羞成怒道,“本王是堂堂的皇族贵戚,谁敢治我的罪?!”


    话音刚落,就被回朝听封的将军们和当初主战的大臣们按在朝堂上就是一顿痛揍!


    文彩儿看着他们把他揍成猪头,一言不发,就像没看见赵世流的血,也没听见赵世痛苦的求饶。


    文彩儿顺应军心,削去了他们两个王爷的爵位,把他们贬为庶民,也算是饶了他们一命。


    赵世在府里哼哼唧唧地养伤,无法前来,于是赵济就一个人来求情了。


    文彩儿冷笑,“求本宫有什么用,要求也该是去求皇帝。”


    说罢,转身就走。


    “不!太后!太后!你原谅我吧,我没有做对不起虞国的事。那时候佘国打过来,谁不怕啊。我只不过是不想死而已,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文彩儿头也不回,继续朝外走,冷冷道,“将士们想要治你的罪也是人之常情。”


    “太后,你不原谅我,我,我就长跪不起。”


    文彩儿冷笑,“你爱跪多久就跪多久,本宫提醒你一句,天气凉了,跪在地上的滋味不好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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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3、太后的诱惑


    侍女伺候长平公主赵婧卸妆完, 赵婧正要就寝。


    忽然宫人通报,太后驾到。


    赵婧一愣,急忙走到门口迎接。


    门前一个翠绿的身影一闪, 文彩儿快步走了进来。


    赵婧行礼, “长平见过太后。”


    “免礼,婧儿这是要睡下了吗?”文彩儿上下打量着赵婧。


    此刻的她, 一头乌发披散在腰间, 略显清冷的五官精致小巧,卸下妆容的她,比起平常的清冷镇定,多了几分女儿家的温软柔和。


    “是,长平不知太后驾到,失礼了。”


    她低垂着眉眼, 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


    “那本宫是来的正好, 方才还当心来晚了, 婧儿已经睡下了。”


    说罢,径自走向寝殿里面, 边走边道, “本宫那里吵得很, 不得不到婧儿这里来叨扰一晚了。”


    赵婧一愣,目光看着文彩儿的背影,一时反应不过来。


    谁敢在太后的寝宫里吵闹?


    宫女们面面相觑, 太后这是要与公主同寝吗?


    就在赵婧发愣的时候,文彩儿的贴身侍女已经手脚麻利地开始给太后宽衣。


    赵婧这才发现, 文彩儿今天没有梳着华丽的盛妆, 她只是简简单单挽了一个发髻, 穿着一件风姿绰约的翠色纱衣, 方才她经过时,还隐约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花香。


    她应该是沐浴后,才来的。


    文彩儿掀起被子上床,笑道:“婧儿,你不是要就寝吗,站在那里干什么?”


    赵婧一看,自己的床被占了,便转身走向软榻,道:“婧儿在这里睡也是一样。”


    谁知,文彩儿身旁那个叫紫荆的侍女手脚比她更快,抢先走到软塌前,恭恭敬敬道:“公主殿下,太后她晚上就寝一直是奴婢值夜。这张小榻就请殿下赏给奴婢,奴婢也好随时起身伺候太后娘娘。”


    赵婧是万不敢得罪文彩儿的贴身侍女,只好道:“这张榻就给你用吧。”


    转身一看,自己宫里的一干宫女都走的一干二净。寝殿里,不知什么时候,就剩下自己,文彩儿和那个侍女紫荆。


    紫荆在榻上翻个身,背对着她,一动不动,似已睡着。


    “婧儿,你还要在底下站多久?本宫要歇了。”文彩儿的声音有些不耐。


    “长平这就去偏殿休息。”赵婧抬脚,朝殿门走去。


    “进进出出的,你是有意不让本宫安息歇息,是也不是?”


    “不,不,不是,长平绝无此意。”赵婧只好匆匆顿住脚步,不敢随意走动,更不敢再打开殿门。


    一时间到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了。


    “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上来歇了?”


    赵婧脑子里嗡了一下,和文彩儿睡一张床?


    她张了张嘴,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到底怕影响太后就寝,只得绕过屏风,走向床边。


    所幸文彩儿只睡了床榻的一边,空出很大一片位置。


    赵婧轻轻牵起被角,轻轻躺下,想起文彩儿就躺在自己身旁,她一动不动,呼吸都不敢呼重了。


    文彩儿没有再说什么,安安静静躺着,这让赵婧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婧迷迷糊糊中,听到寝殿的门吱嘎一声被人轻轻打开,然后又吱嘎一声轻轻合上。


    紫荆出去了!


    寝殿就剩下她和文彩儿了。


    想到这里,赵婧一惊,睡意消散大半。


    正在这时,身边一阵响动,赵婧这下彻底惊醒了。


    她睁开眼睛,却见是文彩儿坐了起来。


    月色下,文彩儿的一头长发铺散在她后背上,丝滑的睡袍滑落在肩头,露出她白皙细腻的皮肤,被披散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只能隐隐约约看见白瓷似的后颈。


    她的背影纤瘦,而柔弱。


    赵婧想起自己从庆国急匆匆赶回来时,在无人的政务殿,文彩儿一个人站在杂乱不堪的书案后,望着窗外出神。


    她的背影也是这样,独孤而单薄。


    赵婧忽然间就想起,在庆国的鸿驿馆,那个要她抱着她的文彩儿,忧伤又寂寞道,“我也是个女人,我也需要有人抱着我……”


    文彩儿在床上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赵婧只能看到她的背影,看不到她的表情。


    忽然,她回过头来。


    赵婧在她看向自己的前一瞬,急忙闭上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在她单独面对文彩儿时,她会隐隐有些紧张。


    回来后,前线战争最激烈的时候,她几乎每晚都会被召见去太后的寝宫。


    听她说起前线的战况,听她说起朝中大臣们的言论,这些都是军政大事,赵婧想,她可能需要一个人听她说话,做她的镜子。


    毕竟,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


    可是有时候,文彩儿把她叫过去,竟然只是问她,“今天赏给你的红樱珠好吃吗?”“我穿这件好不好看?”“我最近有没有发胖?”


    总之,文彩儿对自己越来越……奇怪。


    有时候,赵婧会移开视线不敢去正视她。


    她看自己的眼睛太亮了,亮的就像是要晃瞎她的眼。


    每每对上她那样的双眸,赵婧感到,自己的一颗心再也不能平静。


    “婧儿,你睡了吗?”


    赵婧眼睛虽闭着,一动不动,心里却是犹豫烦恼。


    是继续装睡?


    还是应她一声好?


    她听到文彩儿一声轻笑,“睡的真快呢。”


    赵婧于是决定装睡。


    她听到文彩儿又躺了下来,下一刻文彩儿的气息越来越近,紧跟着,好似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


    赵婧的一颗心砰砰直跳。


    文彩儿,她要做什么?!!


    感觉气息越来越清晰地喷在她面上,赵婧忽然意识到她要做什么了!


    于是急忙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漂亮的眸子。


    见到自己醒来,那双眸子笑了,并不意外。


    “婧儿醒的真是时候。”


    她的语气柔软,慵懒,充满魅惑。


    “太后,你,你想干什么……”


    话一出口,赵婧自己也听到她声音里的暗哑。


    “我想干什么……”


    文彩儿眼眸里的笑意更深,她的头越低越近,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看不见底的温柔。


    赵婧微微一怔,呼吸停滞。


    唇上传来温柔的触感,在她嘴唇上轻轻摩挲。


    这种感觉很柔软,很亲昵,甚至让赵婧觉得舒适。


    赵婧没有动作,也没有推开文彩儿。


    没有谁敢推开文彩儿,虞国实际上站在权力巅峰的人。


    文彩儿用嘴唇轻轻抚摸了一阵后,开始亲吻她的唇,吻着吻着,一手抚上她的脸庞,低头加深了这个吻。


    她的气息是如此甜美好闻,她的吻是如此温柔而深情。


    慢慢的,沉默的赵婧终于开始有了反应。


    良久之后,赵婧一只手在半空里晃了晃,似乎有些无所适从,文彩儿一手拉住她的手,让她搭上了自己的腰身。


    赵婧仿佛尝到甜头般,羞涩的,青涩的,开始回吻眼前人。


    文彩儿浑身一颤,越来越贪婪地吻住了身下的人儿。


    “月璃,我爱你……”宣景炽轻声呢喃,温柔的吻,慢慢地轻移到她的脖颈上,在她脖颈上轻吻辗转。


    萧月璃闭上眼睛,微微后仰,躺在宣景炽的怀里,享受着爱人亲昵的吻。


    “月璃……”宣景炽在她耳边温柔的轻唤。温柔的吻,来到她的下颔上。


    “景炽……”萧月璃忍不住转过头去寻找她的唇。


    很快,她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这个唇。


    唇齿纠缠间,两人很快边忘情地热吻起来。


    在激情彻底地占领大脑前,萧月璃忽然按住宣景炽的手。


    “景炽……不行……你的伤还没好。”


    宣景炽忍耐着难耐道:“我好了,我可以的,不信你试试。”


    “真……的……?”


    “都送走了你的好朋友了……你不想吗?”


    萧月璃羞涩一笑,再次勾住她的脖子,献上自己吻。


    自从那晚的一吻后,赵婧事后暗暗惊诧不已。


    纵然她是权倾朝野的太后,但自己那时倘若真的推开她,她也不会杀了自己的。


    自己为什么没有推开呢?


    她再见到文彩儿总会不自觉脸红。


    赵婧生的皮肤白皙,五官小巧,只要脸上一红,就是个粉雕玉砌的可爱少女。


    文彩儿最喜欢看她这个羞怯的模样。


    “你们都下去吧。”


    又一天晚上,赵婧被太后召见。


    宫女们领命下去,寝宫里就剩下两人。


    文彩儿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拥住了她。


    赵婧一惊,身体瞬间僵直,“太后,别这样。”


    “婧儿,你不喜欢和我亲近吗?”文彩儿害怕她挣脱,双手抱紧她,却也不敢太用力,怕伤到她,“可是,我们那晚明明亲吻在一起。”


    提起这个,赵婧脸上刷的一下红透了,“那次,那次……”


    她语无伦次,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那次是意外吗?还是说那次是被迫?


    好像都说不出口。


    “婧儿,是不是因为我们都是女子,所以你不愿意接受我?”


    “不,不是,太后,你别这样。”


    文彩儿不打算放开她,声音却低下去,“是不是,我嫁给过你的两个哥哥,你看不上我?”


    她语气怅然,任谁也听得出她声音里的失意。


    赵婧一愣,缓缓转过身。


    文彩儿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眼帘,在她眼底投下一片暗影,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


    她松开抱着她的手,紧紧咬着唇,像一个失落又无助的少女。


    “你是高高在上,冰清玉洁的公主,我却是嫁过两个男人的残花败柳,一个低贱的女人,一个工于心计的女人,一个不算善良的女人,你怎么会喜欢我这样的人!”


    文彩儿双手交错抱着自己的双臂,她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勇气,才说完了这些。


    “可我之前没有遇见你。我遇见你,遇到得太晚了。如果早点遇见你,我一定不会是今天的模样。”


    她浑身抑制不住地打颤,用力地抱紧自己。


    这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冰清玉洁的少女,她咬着下唇,强忍着内心的酸涩,告诉自己不要流泪,可是泪水却还是从她脸颊上滴落下来。


    良久,一个不算宽阔的怀抱轻轻抱住她。


    “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不管是哪样的你,我都没有看不起你。”


    文彩儿在她怀里,抬起头,睁着一双泪眼定定看着她,忽道,“赵婧,我是真心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她的语气近乎哀求,用一种渴望的眼神看着赵婧。


    赵婧叹息道:“我不知道我哪里让你喜欢,但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为什么不可能?我的丈夫早已去世,你又没有嫁人,我们都是自由身,为什么不可能?”


    “你是太后,我是公主,我们倘若在一起,人伦何在,礼教何在?”


    “什么人论?什么礼教?统统是狗屁!我是太后,谁敢议论一个字?!”文彩儿双手抱紧她,“我只问你,你喜不喜欢我?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不然那次你为什么没有推开我?”


    接连的三个问,让赵婧无法回答。她低下头去,逃避似地躲开文彩儿热烈的目光。


    文彩儿双手捧住赵婧的脸,去亲吻赵婧的嘴唇,让她无处可逃。


    “婧儿,你喜欢我的,是不是?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我……”赵婧被她吻的脑袋发晕。


    “婧儿,婧儿……你回答我。”


    那一声声焦急的呢喃,像是最致命的蛊惑。


    她被她吻着,慢慢地,不知不觉变成她吻她。


    渐渐地,这个吻变得激烈。


    她爱这个女人。这样一个敢爱敢恨,热情似火的女人,像一朵美丽,妖娆又危险的花,深深的吸引着她,然后在不知道不觉间占据了她的心。


    她热烈地吸取文彩儿口里的香甜,双手搂住她的背,越发贪婪地亲吻。


    文彩儿双手攀上她的肩,热情又喜悦地回吻她。


    “婧儿,让我成为你的女人。”


    这句话让赵婧登时清醒,她猛地睁开眼睛,推开文彩儿,转身就走,逃也似地快步离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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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4、皇后察觉了


    宣景炽散朝后在工部和户部官员的陪同下, 去视察鱼龙阁装修工程。


    果然是雕龙画凤,金碧辉煌,宏伟大气, 她被闪闪夺目的光照得睁不开眼。


    真的装修得奢华极了!


    这得花不少钱吧!


    宣景炽有点心疼她的国库, 随口问杨玉致,“花了多少钱?”


    杨玉致一五一十禀告, 看着皇帝有些发懵, 终于说了句人话,“两车。长公主打仗收缴获的金银十车,修缮装饰用了两车。”


    宣景炽心道,两车,还算好,不是很多。


    皇后知道了, 应该也不会太生气。


    半个月后, 虞国太后文彩儿, 长平公主赵婧,墨国皇帝穆染及皇后, 造访庆国。


    庆国皇帝宣景炽, 皇后萧月璃, 在宫内迎接。


    宣景炽腰间悬着一柄长剑。


    她生的本就风流妩媚,美艳逼人,一身黄袍加身, 庄重威严,这时配着一把剑, 更添几分英气。


    穆染不禁饶有兴味地多看了她两眼。


    他在打量宣景炽的同时, 宣景炽在打量穆染的皇后, 容貌虽不是极绝色, 但温文尔雅,气质高华,一看就是个饱读诗书很有才华的女子。


    “宣国君,好久不见,你还好吗?”文彩儿又酥又嗲的声音响起。宣景炽听得浑身一哆嗦,一转头,一个香喷喷的怀抱扑了过来。


    宣景炽:“……”


    礼貌地和文彩儿抱了抱,两人笑哈哈地打招呼。


    末了,文彩儿激动地握了握宣景炽的手,趁机在她耳边低声道,“我遇到我的那个人了。”


    宣景炽一愣,旋即明白她说的意思,也握着她的手,微笑祝福,“那要恭喜文太后了。”


    两人只顾谈笑,丝毫没有注意到一群人的目光落在她们握在一起的手上。


    萧月璃目光沉了沉。


    赵婧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穆染心道,她们两个几时感情这么好?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穆染的皇后则在想,刚才是不是应该跟宣国君握个手才对?


    到了鱼龙阁时,穆染和他的皇后,文彩儿和赵婧,都是目光一亮。


    好气派好华丽的宴会厅!


    众人就坐,丝竹悠扬,歌舞翩翩。


    不少庆国重臣悉数出席,镇国长公主宣景凝及驸马,独孤瑾于,上官猛,孟婉,黄庭芝,杨玉致。


    大家自然而然说到与佘国的战争。


    这次他们也听闻庆国在战场上使用了新式兵器,叫做大炮和火弩。


    就是这些神秘的新兵器将佘国六十万铁骑彻底击溃,佘国围困墨国和虞国的军队才不得不退兵。


    穆染道:“宣国君,什么时候能让我们见识见识贵国的神兵利器?”


    文彩儿也极感兴趣,“对呀对呀,宣国君也让我们见识一番才是。”


    宣景炽微微一笑,“本是不足挂齿的小玩意儿,既然穆国君、文太后都如此说了,明日必要让几位贵客尽兴才是。”


    穆染和文彩儿见她一口答应,心中欢喜,连声道谢,向她敬酒。


    宣景炽酒量极差,穆染和文彩儿酒量都是极好,几壶下去,脸不红,头不晕,说话井井有条。


    两人一杯一杯向宣景炽敬酒,宣景炽喝了十来杯就不行了,其余的全是皇后替她挡了。


    眼见皇后越喝越多,面颊染晕,宣景炽心疼,连连向上官猛使眼色,上官猛会意,提起酒壶找穆染报仇。


    宣景炽又向姐姐使眼色,宣景凝一脸茫然,不知道皇帝妹妹要她干什么,又不好发声相问,最后还是上官微悄悄跟她叽咕了两句,宣景凝才恍然大悟,当即叫人换来大盏,跟文彩儿两人你一盏我一盏喝起酒来。


    最后,四个人都喝得东倒西歪,宴会散席。


    宣景炽和皇后坐车回了宸元宫,穆染和他的皇后,文彩儿和赵婧各自回了鸿驿馆。


    文彩儿酒量极好,奈何她的对手是宣景凝,到底还是戎马生涯的宣景凝更胜一筹。


    赵婧就没有见文彩儿醉成这样过,话都说不清,路也走不稳,一路把她扶回鸿驿馆的房间,侍女紫荆悉心服侍。


    文彩儿靠着枕头,软软地躺在床上,道:“有公主在,你们都下去吧。”


    紫荆便带了一众宫女退下,转身关上房门。


    “就算是能喝也不能这么喝,醉酒伤身。”赵婧端了一杯水递到她面前,语重心长道。


    文彩儿接过水杯,慢慢喝了,一双眼睛亮晶晶。


    “我一般不会喝这么多,因为有你在身边,我才敢放心醉。”


    赵婧心头一颤,却是一言不发,伸手接过了水杯,正在这时,一只温软细腻的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连手带杯紧紧抓住。


    “婧儿,你就依了我吧。”


    “太后,我说过,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为什么?!又是那些礼教,那些人伦吗?我不信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文彩儿忽然来了气,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用力一拉,赵婧身子前倾,向前跌倒,跌在了文彩儿身上。


    文彩儿此时双颊绯红,媚眼如丝,如水的眸光勾魂摄魄。


    “太后,别……”赵婧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想要直起身,脖子却被文彩儿紧紧搂住。


    两人四目相对,呼吸相闻。


    “别什么……”文彩儿吹气如兰,喷撒在赵婧脸上,声音更是魅惑勾人,让人听了骨头都要酥了。


    不等赵婧回答,她就吻住了那张小巧的红唇,肆意在她口中掠夺。


    “婧儿,你觉得我这件宝物如何?”


    赵婧脑子里嗡的一声,想起上一次来访庆国,为了请求大庆皇帝出兵相助,文彩儿差一点就在这鸿驿馆献身给宣国君。


    “难道你真的想我属于别人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赵婧心头仿佛腾起一把火,猛烈地炙烤她的心。她忽然很不舒服,甚至非常难受。


    她开始亲吻文彩儿,她吻得很用力,略带侵略性占有性的吻。


    不!她一点儿都不希望文彩儿属于别人。


    文彩儿激动地动情地回吻她,双手勾住她的脖子,带着她倒在床上。


    萧月璃今天的确喝多了,脚上软绵绵的,下车时险些摔倒,幸好宣景炽及时扶住了她。


    “皇后,你还好吧?”宣景炽握住她的手。


    萧月璃看了她一眼,忽然甩开她的手,气冲冲地往里宫里走。


    她脑袋昏沉沉的,浑身使不上劲儿,没走出两步就要跌倒。


    宣景炽自己也是晕乎乎的,见状,酒都吓醒了一大半,急忙抢过去再次扶住她。


    萧月璃哼了一声,“不要你管!”伸手猛地一用力,就要推开她。


    宣景炽急忙闪身避过,双手一抄,把她抱了起来。


    “皇后,你怎么啊啊啊啊……”


    宣景炽惨叫,原来萧月璃一手狠狠拧在她腰间软肉上。


    痛得她差点撒手。


    “皇后,别掐啊啊啊啊啊…”


    宣景炽怕摔着皇后不敢放手,又没法儿阻止她掐自己,只得像蛇一样扭来扭去,尽最大努力躲开她的手,脚下快步如飞,带着皇后回寝殿。


    小芙小蓉听到惨呼,早就迎出来了,看着抱着皇后蛇形走位上蹿下跳的陛下,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宣景炽把皇后放到床上时,终于长长地吐了口气。


    暖香端来醒酒汤,宣景炽扶着皇后坐起。萧月璃慢悠悠睁开眼睛,醉眼朦胧间,一看是她,一咬牙,又是一把掐在她手臂上。


    宣景炽疼的眼泪花都要出来了,忍痛道:“皇后皇后,先把这个喝了。”


    “不喝!”


    “喝了吧,喝了才有力气掐不是?”


    萧月璃一听,大概是觉得有道理,听话地把醒酒汤喝了。


    喝了汤后,果然有了点力气,一下子掐住宣景炽的胳膊。


    宣景炽痛得眉毛抽抽,“皇后,我做什么了?惹你这么生气?”


    “你跟文彩儿什么关系?她跟你说什么了,你就眉开眼笑?”


    酒醉的皇后倒是很直接,心里想什么,嘴上就问什么。


    “啊啊啊,什么关系都没有!她跟我说她遇到她的良人了,我就恭喜她。”


    “她遇到良人,为什么偏偏要跟你说?”


    “啊啊啊,这这,这说来话长……月璃,你先睡一觉,明天我再和你说。”


    “不行!你现在就说……”


    宣景炽扶额,心道,你现在都醉成这样了,我跟你说什么呢?我自己的脑子也不是完全清醒。


    “明天说,好不好?我现在醉了,说话都说不清楚,等我睡一觉,明天好好跟你讲。”


    “你没醉!没有一个喝醉的人会说自己醉了。”


    “皇后,你不是也喝醉了么。”


    “我没醉,我清醒得很,清醒得……很……”


    话音未落,萧月璃已经迷迷糊糊睡去。


    宣景炽命小芙打来一桶热水,亲自给萧月璃擦身,洁面。忙完后,喊小蓉进来看好娘娘。


    “皇后今天替朕挡酒,真的喝了不少。你先看一会儿,等朕沐浴完了,再来照顾皇后。”


    说罢,去浴池沐浴去了。


    沐浴回来,发现萧月璃睡得很安稳,放心下来,宣景炽道:“小蓉,你下去吧。”


    小蓉道:“陛下请早些就寝吧,这里有奴婢照顾娘娘。”


    宣景炽笑道:“朕又没喝醉,让朕来吧。”


    小蓉于是轻轻退下。


    宣景炽让萧月璃璃平躺,垫高枕头,重新拧了块温热的湿毛巾敷在她额头。


    她记得高中时同寝室的同学说她爸喝多了,她妈就是这样做的,第二天她爸不会头疼。


    宣景炽决定试一试,等到毛巾凉了,她就重新再拧个温热毛巾,如此往复,直到快天亮,才作罢。


    萧月璃眉间舒展开来,睡得安安稳稳。


    直到第二天卯时末,萧月璃才慢悠悠醒来。


    一旁小蓉看见她醒来,露出笑容,“娘娘,你醒了。”


    萧月璃点点头,看了一眼窗外,问道,“什么时辰了?”她揉了揉眉心,想起什么,“陛下呢?”


    虞国,墨国来访,今天是不用上朝的。


    “陛下去找王将军了,说是一会儿就回来用早膳。现在快到辰时了,想必陛下很快就回了。”


    小蓉扶着皇后起床,“娘娘昨晚喝醉了,是陛下一宿在照顾娘娘。”


    “陛下没歇息吗?”


    “陛下说她要照顾娘娘,让奴婢下去了。中途暖香进来换过六七次水,陛下说是给娘娘敷热毛巾,娘娘第二天不会头痛。”


    说到这里,小蓉好奇道,“娘娘,你头痛吗?”


    萧月璃这才察觉,宿醉后的头痛果然减轻许多。


    她道,“不痛了。”低头一看,自己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吩咐道:“准备沐浴吧。”


    宣景炽心血来潮,亲自去找王战,让他安排十个相貌周正的禁军侍卫,稍后在东鹳楼,表演火弩射击。


    目标是四百步外的靶子,每人三发子弹。


    王战奇道,“陛下,我们的火弩能射五百步远,每次可以连射九发,为什么……”


    宣景炽瞥了他一眼,道:“多话。难道朕不知道么。朕怎么说,你怎么做就是。”


    “是,銥譁末将遵旨。”


    早上空气清新,深秋时节,有些微凉,但又不是很冷,天气舒爽宜人。


    她一路信步而行,回到宸元宫的时候,萧月璃已经沐浴出来了。


    一身月白的纱衣,金线绣着祥云,清新优雅,如一朵圣洁娇艳的出水芙蓉,睡了一夜后的她,目光清明,神采熠熠。


    “陛下,你回来了。”


    宣景炽是一身红色,发髻高挽,环佩叮当,艳丽妩媚,人比花娇。


    “嗯,朕去找王战安排火弩表演的事,”宣景炽道,“穆国君和文太后都很想看,那就给她们见识见识,也可扬我大庆国威。”


    萧月璃微微一笑,“陛下说的是。”


    “皇后,你感觉好些了吗?”


    “臣妾好多了,”萧月璃柔声道,“倒是陛下一宿没歇息。”


    “不要紧,偶尔熬一夜不算什么。”宣景炽轻轻一笑,牵着萧月璃的手,一起去用早膳。


    早膳用的是小米粥,配着六样新鲜素炒,和八色清爽小菜,品种齐全,清淡养胃。


    萧月璃用了一碗粥,宣景炽吃了一碗粥,又吃了两个白面点心。


    用完早膳,两人又各自换了一套华美非凡的锦绣衣衫,才出门去东鹳楼。


    到了东鹳楼,穆染和他的皇后,文彩儿和赵婧已经到了。


    宣景炽发现今天的文彩儿,尤其光彩照人。虽然她一直都是妩媚动人,美艳非凡,但今天的她,笑得尤为的春风满面。


    “宣国君,萧皇后,昨晚没有喝醉吧?”


    “没有,没有,难得昨晚大家都很尽兴,”宣景炽笑道,“文太后好像有什么喜事,这么高兴?”


    闻言,文彩儿笑意更深,她身旁的赵婧却一下子红了脸。


    “能一睹庆国神兵利器的风采,我们当然高兴了,穆国君,你说是不是?”


    “当然!难得一见,我等求之不得。”


    宣景炽下令,禁军侍卫队开始表演火弩射击。


    穆染看到那火弩,虽然名叫火弩,但造型样式和一般的□□都不一样,长长的一根铁管子,另一头握在手里。


    王战一声令下,十名侍卫齐发连射,只见火光阵阵,砰砰砰一震巨响中,不过眨眼间,四百步外竖起的十个木头人形的靶子被击穿。


    文彩儿、赵婧、穆染的皇后,猝不及防下,听见声响,不由吓了一跳,花容变色,纷纷捂起耳朵。


    穆染呆了半晌,这才惊叹道:“火弩威力惊人,今日叹为观止!”


    文彩儿道:“庆国有这样厉害的兵器,怪不得能击败佘国铁骑大军!”


    她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又是震惊,又是羡慕,又是庆幸,羡慕庆国能造出这样匪夷所思的兵器,庆幸当年没有真的与庆国为敌,否则,连佘国六十万铁骑都无法抵挡的兵器,更何况是虞国。


    赵婧心里暗叹,好厉害的兵器!光这火弩就如此厉害了,据说,还有大炮。宣国君今天没有展示,想必更加厉害非凡。


    穆染的皇后目光在宣景炽与萧月璃两人身上来回打量。


    据说这个宣国君不通诗词,却很有才华,她的丈夫当年还语出惊人,只恨没有早些向宣国先皇帝求娶她,如今一看,能领导庆国造出这样兵器,她的确很有才华。


    昨天与萧皇后与闲谈中,她已发现这位皇后见识不俗,语出不凡,谈及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一个才貌双全的奇女子。


    这两个女子,都是柔柔弱弱的女子,可是,在她们治理下的庆国却是日新月异,越来越强大。


    她可以断言,庆国最强大最辉煌的时代,一定出在她们的时代。


    观看完火弩射击表演后,穆染仍沉浸在震惊之中,他问道:“宣国君,这种神奇的兵器是贵国哪位能人想出来?”


    萧月璃微微一笑,目光不由看向宣景炽。


    宣景炽礼貌温和地笑了笑,“蒙神明庇佑,是在神明谕示下,我才命人造出来的。”


    “哦,”文彩儿来了兴趣,“是哪位神明?我们也要祈求神明降些福祉给我们才是。”


    穆染道:“正是正是,久闻宣国君是神明之选,不知是何方神明显灵?”


    于是,宣景炽又大概说了皇宫除鬼祟时,机缘之下,见到的那红衣神明与白衣神明的相貌。


    她哪知,因她这句话,各国都开始修建道观神庙,供奉红衣神明和白衣神明,在几百年后引起了无数风波。


    用过盛大隆重的午膳,众人向宣景炽辞行,再次感谢庆国伸出援手挽救了他们的国家。


    宣景炽送走客人,回宫休息去了。


    她昨天接待客人,又一夜未眠,此时放松下来,顿时觉得倦意上头。


    萧月璃看她不住打哈欠,道:“陛下,你歇息会儿吧。”


    宣景炽点头,脱了衣服往床上躺下,道,“皇后,你也睡会儿吧。”


    “臣妾不困,这会儿歇了,晚上恐怕睡不着。”她见宣景炽露出明显失望的表情,柔声道,“我读本书给你听?”


    “好呀。”宣景炽闭起眼睛点头。


    萧月璃的声音清润如颗颗玉珠,又似三月里吹绿千树柳枝的和风,好听极了。


    书里说的什么,宣景炽迷迷糊糊间听不太懂,但好像是在赞美一个女子如何美貌似仙,如何让人一见倾心。


    她只觉得书里说的一定是皇后,她的皇后一颦一笑,一个转身,一个回眸,都美极了,如何不让人一见倾心?


    宣景炽这个午觉睡的时间有点长,醒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殿内点起了灯,萧月璃就坐在桌前看书。


    宣景炽躺在床上,转过头,这个角度正好看到萧月璃的侧颜……


    宣景炽呆呆地看着,一动不动。


    萧月璃似乎觉察到什么,转头一看,见她睁着一双黑得发亮,潋滟生姿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走过来道:“陛下醒了。”


    “嗯,”宣景炽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嘴角弯起,宛如初见心爱的恋人,露出一个甜美又有些害羞的笑,“月璃,你长得真好看。”


    萧月璃仍是如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听到心上人的赞美,白皙的面颊染上一抹淡淡的红晕。她微笑道:“陛下该起了,该用晚膳了。”


    宣景炽忽然像个孩子一样撒娇,往被子里一钻,蒙起头来,“不起,要亲亲才起。”


    她这样赖床撒娇,萧月璃早已不是第一次见了。


    她宠溺地笑了笑,拨开被子,露出被子里那个倾城娇媚的脸,低头亲在宣景炽左边的脸颊上,“可以起了吗?”


    “还有这里,”宣景炽侧过头,露出她白皙光嫩的右边脸颊。


    萧月璃笑着又亲了亲她的右边脸颊,“这下可以起了吧。”


    “不够嘛!”宣景炽忽然搂住她的脖子,亲吻上萧月璃的嘴唇。


    她的唇又香又软,满是令人迷恋的味道。


    长长的一吻结束,宣景炽才心满意足道,“起床!”


    看着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小芙在殿外等得越来越焦急,嘀嘀咕咕道:“陛下这么还没醒呢?陛下可真能睡!就连午睡也这么能睡!”


    小蓉道:“你饿了?可是你下午不是还吃过几块糕了吗?怎么又饿了?”


    “我只吃了两块好不好?”她瞥见一旁的暖香,“暖香姐姐,你进去看看陛下起了没?”


    暖香心道,现在就娘娘陪着陛下在寝殿里,万一她们那个什么,又或者她们那个什么……


    想到这里,多次撞见她们亲热的暖香脸上一红,“有什么好去看的,陛下起了,自然就出来了。”


    沉香也道:“陛下昨儿一宿没睡,难得陛下今天休息,就让陛下多睡会儿吧。”


    正说着,宣景炽抬脚走了出来,有些震惊道:哎呀,天都黑了!


    小芙道:“陛下,你可终于起了,再不起只怕天都要亮了!”


    宣景炽哈哈一笑,道:“这主意不错,一觉睡到大天亮,还省得用晚膳,下次朕试一试。”


    萧月璃瞪了她一眼,“又胡说”。转身道,“传膳吧。”


    小芙喜滋滋道:“好咧!”


    宣景炽睡了一下午,现在精神抖擞,这两天酒肉吃多了,晚膳时,也跟萧月璃一样,多用的是鲜蔬。


    用晚膳,和萧月璃说了会儿话,两人沐浴后躺到床上。


    宣景炽感叹,除了生病养伤,今天和床亲密接触的时间是做皇帝以来,最多的一天。


    她想了想,道,“皇后,我和文彩儿一点关系都没有,前日我们抱一抱也是礼节性的。”


    萧月璃淡淡道:“我知道。”说完这三个字后便再没有多问一个字,似乎对个话题一点也不感兴趣。


    宣景炽:“……”


    她开始怀疑昨天酒醉的,不是皇后,搞不好醉得不省人事的是她自己?皇后问了她和文彩儿的那些问题,仿佛是她的错觉。


    “上一次她和长平公主也是一起来,我们也是在鱼龙阁宴饮,皇后你不是多喝了几杯,就先回宫了么。”


    “我记得,”萧月璃看似漫不经心道,“沉香陪着我回的。”


    宣景炽不由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不变,接着往下说。


    “文彩儿跟我……嗯,说了一些话。这些话可能不大合适。她也是怕我不肯出兵,才,跟我说了那些话。我当然不能认同她说的那些,我就祝她找到良人,然后我就回宫了。”


    宣景炽说的十分委婉了,没有说出文彩儿要献身给她。


    一来,这样说对文彩儿声誉不好,二来,她也生怕皇后会多想。


    萧月璃抬头看着她,“你们就只是说话了?”


    “就只是说话,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宣景炽急忙道,“皇后你相信我,我和她真的清清白白的。”


    她见萧月璃垂眸不语,一言不发,急得一下子坐起来,“真的没什么!我们的关系就是她是虞国太后,我是庆国皇帝,咱们都想两国互利互惠。”


    萧月璃轻轻一笑,忽道,“文彩儿长得那样美,你也不动心?”


    “不动心!一点也不动心!”宣景炽道,“我当时除了惊吓,就没别的了。”


    萧月璃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这样说文彩儿,没见过她的人还以为她是个长相可怕的女鬼。”


    宣景炽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和她没什么。她就是再好看,再美,哪怕比神明还要美上一千倍,一万倍,我也不会动心。”


    “真的?”萧月璃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当然是真的!我有月璃了呀!天底下最好最好的月璃!再没有人比的上月璃一丝一毫。”她说到后来,情不自禁露出会心的微笑。


    那是无比满足,无比纯真,无比幸福的笑。


    任谁看了,都会被这发自内心的闪着淡淡光辉的笑容感染,也从心里感到温暖和幸福。


    萧月璃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嘴角,目光温柔似水,柔情款款,“景炽……”


    她闭上眼睛,慢慢吻上宣景炽,宣景炽那声“月璃”被柔软的吻堵在嘴里,吞到肚子里。


    烛光摇曳,柔和的光,透过绣着满园争芳斗妍的百花屏风,勾勒出帐幔里曼妙动人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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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5、止流言


    时间一晃, 就到了大庆386年。


    这两年风平浪静,庆国国内是如此,国外也是如此。


    就在386年初春, 佘国打了一年多的内战也结束了, 默咄的第四子默若当了大可汗。


    萧月璃知道了这个消息后,目光望着远方, 淡淡道:“只怕天下太平的日子就快结束了。”


    早春的时日, 天气仍有些寒冷,冬日里湖面上结的薄冰已经融化。


    萧月璃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在御花园的湖边漫步。


    小蓉小芙跟在娘娘后头,小芙看着树上刚冒出来的新芽,眨了眨眼睛,笑起来道:“娘娘, 再过十天, 就是咱们来宫里十年啦!”


    “是么。”萧月璃回想了片刻, 点点头。


    不知不觉间,她嫁给宣景炽十年了!


    她望着微风吹拂下的湖面, 湖面上翻起层层涟漪。十年前, 宣景炽就是从对面的岸边跌进湖里。


    如果那时没有救她……


    萧月璃摇了摇头, 挥去了这个假设。


    她到底让小芙救了她,救了她的宣景炽,而她的宣景炽又反过来救了她, 救了大庆。


    宣景炽散了朝后,去了国器司, 她有事要找陶工, 却意外地发现, 总工杨玉宁不在。一问展工才知道她感染了风寒, 回家去了。


    宣景炽听了,单独找陶工说明自己的来意,交代他一定要保密,还说十天后派人来取。


    陶工露出一个朴实的笑,“陛下请放心,微臣一定守口如瓶,一定让陛下满意。”


    宣景炽放心离去,却没有回宫,却让沉香给她换了身寻常便服。


    “陛下要出宫?”


    宣景炽点头,道:“传卫瑛来,叫她跟着朕一起出门。”


    少顷,宫人来报,说卫瑛大夫一早就出宫去了。


    宣景炽心道,估计又是哪位大臣家请她出诊去了。


    她换好衣服后,悬上佩剑,戴上面具,后面跟着沉香,两人一起出宫去了。


    这次,一个侍卫也没叫,也没坐车,直接步行去杨府。


    到了杨府,宣景炽摘下面具,只说自己是杨玉宁在国器司的同僚,特意看望杨玉宁。


    杨府的下人不认得她们,但见她衣服光鲜华丽,气度不凡,不敢怠慢,急忙去向杨玉致禀告。


    杨玉宁的院子里种着一棵梨花树,时值初春,树枝上冒出许多嫩绿的新芽。


    树下放着一个红泥小炉,炉子上架着一个药罐,幽幽冒着白气。


    一股药香弥漫在空气里。


    杨玉致就坐在炉子前的小凳子上,慢悠悠地打着扇子,时不时转头看一眼妹妹的房间。


    不一会儿,房门开了。


    一个一身青衫的女子从房里走了出来,容貌秀美,不施粉黛,身形苗条,正是卫瑛。


    杨玉致听到动静,不由转头看过去,两人视线在空中相遇,卫瑛脸上微微一红,登时低下头去,“杨大人,怎么是你在煎药?”


    杨玉致转头继续扇扇子,很有些拘谨道,“嗯……我不放心,咳咳,我妹妹她还好吗?”


    “令妹的热已经退下去了,再吃两副药,就能下床了。”


    卫瑛说这些时,仍是低着头,一颗心砰砰乱跳,不敢直视眼前白衣如雪俊美如玉的少年郎。


    “杨大人,令妹的病已无大碍,卫瑛也该告辞了。”


    卫瑛背起药香就要出门。


    “等等,”杨玉致一下子站起来,直直地看着她,“卫大夫明天来吗?”


    像是害怕卫瑛推辞,不等她回答,杨玉致急忙道,“小妹的病还没大好,卫大夫明天请一定来。”


    正在这时,下人来报,国器司的同僚来看望杨玉宁。


    杨玉致不觉奇怪。


    要知道,杨玉宁的同僚,大部分都是男子,去年倒是曾来过两个女子,但都不似仆人说的,长得很好看很贵气的一个女子。


    他放下扇子,匆匆道,“卫姑娘请稍后,待我去会一会客人。”说罢,起身去大门相迎。


    那人本背对着他,似在看府宅门前的街景,这时转过身来。


    杨玉致已先看到那人身旁另一个女子。


    是沉香姑娘!


    那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不等那人转身,杨玉致当即叩拜下去,“微臣不知圣驾到此,有失远迎!”


    仆从们一听,那女子竟是当今天子,顿时大吃一惊,吓得跪地磕头,“求皇上恕罪!”


    “平身吧,”宣景炽微笑道,“令妹可好?朕来看一看她。”


    杨玉致诚惶诚恐,在前头领路。


    宣景炽一进到院子,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炉前煎药。


    “卫瑛?”


    卫瑛听到声音,吓了一跳,转身一看,果然是陛下,慌忙跪地扣首。


    “起来吧,”宣景炽笑道,“朕原想叫上你一起来,好给杨总工瞧病,没想到杨玉致已经先把你请来了。正好,正好。”


    杨玉宁在屋里听到陛下的声音,登时就惊醒了,忙叫侍女扶她起来,披了件衣服就出来迎接。


    “陛下……你怎么来了?”


    宣景炽一看,杨玉宁拖着一副病体站在门前,脸色苍白,容颜憔悴,身边侍女扶着她,因为虚弱,她一手扶在门框上。


    “妹妹,你怎么下床了?!”杨玉致急了。


    卫瑛也急道:“杨小姐,你现在不能吹风。”


    宣景炽道:“快进去吧,要是这会儿吹风,病情加重,岂不是朕的过错?”


    杨玉宁嗯了一声,她身边的两个小丫鬟忙将小姐扶进屋,又服侍她在床上躺下。


    宣景炽随后进了屋,在她床前坐了下来,道,“听说你病了,朕来瞧瞧你,你就安心在床上躺着吧。”


    杨玉致没想到她会来看自己,胸口一热,鼻子一酸,“陛下,当心过病气给你。”


    宣景炽微微一笑,道,“不怕,朕哪有那么娇贵。”


    让后叫来卫瑛,询问病情。


    卫瑛道:“杨小姐是偶感风寒,肺热失调,微臣已经开了方子。”


    “退热了吗?”


    “回陛下,今天早晨已经退热了。”


    宣景炽放心下来,向卫瑛道:“你这几日就留在杨府,暂时不用回宫了。等杨总工病好了,你再回宫不迟。”


    她背对杨玉致,丝毫没有注意到杨玉致脸上露出的欣喜之色。


    “杨总工,你好好养病,不要操心国器司的事了。你就是太累了,趁着这机会,好好休息。”


    宣景炽安慰她一阵,才起身告辞,临走前又嘱咐她多喝热水,多吃蔬菜。


    “沉香,回宫了把樱桃,蜜瓜,还看看有什么果子,一并送些回来。”


    沉香领命诺。


    天气刚过隆冬,没有什么新鲜果子,这些果子还是虞国墨国送来的,珍贵无比。


    所得不多,皇帝除了赏赐给皇后,就只赏赐了一些给几位公主,和两个皇嗣。


    “卫瑛,需要什么药材,直接去宫里取用。”


    卫瑛道:“是。”


    宣景炽又嘱咐杨玉宁多多起床休息,才起身告辞。


    “陛下!”杨玉宁见她要走,心中忽然极是不舍。


    她发现她是真的喜欢女帝宣景炽,比她以为的,还要更喜欢。


    她明白皇帝对她没有那种感情,皇帝心里只有皇后一个人,可是,只要看到她,她就衷心地觉得心满意足。


    宣景炽回眸一笑,“你好好养病,等你好起来,朕还要和你一起讨论学问。”


    “嗯。”杨玉宁露出笑容。


    是啊,她还是很幸运的,至少,她能时不时见到陛下。


    “娘娘,陛下又去教坊了!”小芙气急败坏向皇后禀告,“这几天陛下总是摸到教坊去,一去就是半个时辰。”


    萧月璃道:“真有此事?”


    小芙直点头,“有人看见了。真的,每天申时末都要去教坊。然后再回咱们宸元宫。”


    小蓉看了自家娘娘一眼,道,“说不定陛下去教坊,是有什么事要办。”


    “教坊都是教舞姬歌姬们跳舞唱歌的地方,能有什么事?出了一个冷将军,难道还有第二个冷将军?奴婢听说教坊里来了一个叫云挽萦的姑娘,长得很漂亮,身段又好,舞姿飘逸,说是赵飞燕在世也不过如此。”


    “放肆!”萧月璃脸色一沉,“赵飞燕□□后宫,迷惑君心,这也是能比方的?”


    小芙小蓉吓得大气不敢出,跪地叩首。


    “传本宫懿旨,再有妄议云挽萦者,直接仗毙。”


    小芙小蓉吓得脸色苍白,齐声道:“诺!”


    教坊内,被称为当世赵飞燕的云挽萦正在教皇帝宣景炽跳舞。


    她发现皇帝的身体很柔软,悟性也高,体态优美,应该是有一些舞蹈功底的。


    为了跳舞方便,宣景炽都是换了轻薄的罗纱来教坊的。


    比起朝堂之上,现在的她少了帝王的威严,多了几分女性的柔美。


    舞姿翩翩,轻灵飘逸,作为皇帝舞蹈老师的云挽萦不禁暗暗赞叹。


    她在入宫前,就听说当今女天子喜欢女人,心里不禁有点好奇,总觉得喜欢女人的女皇帝一定长的很不一般。


    眼下见到皇帝本人,才惊叹女皇帝长得是不一般。


    生的妩媚动人,明丽鲜艳,至少是她见过的长得最美的女人,而且光芒万丈,神采飞扬,令人不敢逼视。


    云挽萦不过十六七岁,生的却是花颜玉貌,风流窈窕,是个十足的倾城美人。


    只因家境贫寒,她才入宫做了舞姬,若是生在高门大户,凭她这般姿容,就是入宫为妃也是不无可能。


    因此,皇帝往教坊跑了三次,次次都是找她,两人共处一室,一呆就是半个时辰。


    教坊内的人心思开始活络了,有人窃窃私语。


    “皇帝是不是看上她了?”


    “这新来的小姑娘真的好手段,一下子就让皇帝为她神魂颠倒。”


    “从此哦,皇后不再是独宠了。”


    “皇后已经独宠十年了!已经很可以了!皇帝到现在都没再娶旁的妃子。”


    “所以说这新来的,就是个狐媚子,赵飞燕转世。”


    第二天,这三个舞姬被侍卫拖走仗毙了。


    对此,宣景炽是毫不知情,云挽萦倒是知道那三个乱嚼舌根的人是被皇后下令仗毙的,本以为皇后醋劲大发,也会将她一并处死,谁知,接下来几天,她都相安无事。


    如果不是皇帝吩咐她保密,不许对任何人说她在跟她学舞,否则,她一定大声喊冤,我就是教皇帝跳舞,别的真的什么都没有!


    这天晚上,萧月璃坐在床上看书,看着宣景炽沐浴出来,余光瞥了她一眼,等着她说话。


    已经连续七天了,她都往教坊跑,找那个叫云挽萦的舞姬。


    教坊内的,皇宫内,因为那三人被仗毙,再也没有人敢议论一个字。


    流言是没有了,但宣景炽就没想过跟自己解释一下?说清楚吗?


    想起明天就是她们成亲十年的日子,萧月璃不觉心寒,整个身体也觉得好冷。


    难道她们的感情就只有十年吗?


    宣景炽真的看上了那个年轻美貌的舞姬?


    不!她的景炽不是这样的人!


    她又看了宣景炽一眼,见她依然没有跟自己说清楚的意思,看见自己看过去,她笑着走过来,坐在自己身边。


    “月璃,明天就是咱们成亲十年的日子了,你想要什么礼物?”


    原来她还记得!


    她的语气依旧温和如风,目光依旧温柔似水,双眸里溢满了星子。


    可是,这不是萧月璃想听的。


    “你送什么,我都很喜欢。”萧月璃如是道,拉起被子躺了下去,翻过身,背对着宣景炽。


    任谁都听得出她语气里的敷衍和漫不经心。


    宣景炽却恍若丝毫不曾察觉,嗯了一声,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掀开被子躺了下来。


    她习惯性地伸手去搂住萧月璃。


    萧月璃见她这样,越发心里堵得慌。


    她的景炽真的变了,


    对自己,没有了从前的温存与体贴。


    十年了,难道真的是再深的感情都抵不过时间的消蚀……


    萧月璃想流泪,她叹息一声,躲开了宣景炽抱过来的手。


    萧月璃很晚才睡着,醒来的时候,宣景炽已经去上朝了。


    摸着身旁冰凉的空荡荡的位置,萧月璃呆呆出神,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也跟着凉了。


    白天过得浑浑噩噩的。


    她脑子里浮现的都是和宣景炽甜蜜美好的点点滴滴,还有那为数不多的两次吵架。


    她在不停地思考,她到底做错什么,宣景炽会开始想离她远去。


    落日余晖下,她端起茶盏,又放了下去,右手探入领口,抚摸上左肩靠近脖子的地方。


    那里曾经有一个流血的咬痕,现在早已恢复了,一点疤都没留下,甚至一点痕迹都没有。


    萧月璃忽然很怀念。


    她宁愿宣景炽狠狠地咬她一口,也不愿意宣景炽就这样一点一点将她冷落。


    她怕自己就像这落日的余晖,虽然美丽,但天黑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而天色,总是黑得很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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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6、十周年舞会


    快到晚膳的时候, 沉香忽然匆匆赶来,急道:“娘娘,陛下和孟宰辅在鱼龙阁吵起来了, 周围大臣怎么劝都劝不住!”


    萧月璃一惊, 登时从椅子上站起来,“为什么吵起来?怎能会在鱼龙阁?”


    沉香低头, “奴婢不知, 长公主请皇后快去劝劝陛下!”


    萧月璃登时不再问了,当即带了小芙小蓉,急匆匆赶过去。


    沉香抬起头,看着皇后着急离去的背影,忽然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到了鱼龙阁,远远看见里面灯火辉煌, 人声鼎沸。


    皇族成员悉数到场, 独孤一家也到了, 孟婉等三位宰辅也到了,姚仙蕙在与孟婉交谈, 杨玉致正在台阶前和卫瑛说话, 黄庭芝则在跟上官猛谈笑风生。


    哪里像是有人吵架的样子?!


    众人见她出现, 目光齐齐投向她。


    今天的萧月璃仪态端方,高贵优雅,清冷艳丽, 天姿国色,不亏为一国之母。


    “皇后来了!”


    “见过皇后!”


    “皇后今天真漂亮!”


    ……


    面对众人友好的招呼, 萧月璃不得不保持面上的端庄微笑, 礼貌大方地向众人点头回礼。


    她心里却在奇怪, 一定是宣景炽叫沉香谎报军情, 根本就不是吵架。


    不知道宣景炽这家伙又要做什么?


    正在这时,砰砰砰一阵礼花响起,缤纷美丽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在夜幕上开出一朵朵绚丽灿烂的花朵。


    天上的烟花倒映在鱼龙阁前的水池里,天上灿烂似锦,水里缤纷如画。


    众人初见此胜景,无不惊叹,一帮女宾发出连声赞叹。


    “好漂亮的烟花!”


    “哇!真美啊!”


    “居然能飞这么高!”


    “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


    又是一声巨响,一枚礼花在空中绽开,这一次却不是花朵,而是三个大字——“十周年”


    女宾们宫女们,乃至有些小内侍,都惊叫起来,人们沸腾了!


    “还能写字!!!”


    “什么十周年?”


    “当然是皇帝和皇后成亲十周年!”


    “这可是皇帝亲自布置的舞会!”


    “舞会?!什么是舞会?”


    “马上你就知道了!”


    萧月璃站在水池边驻足观看,漂亮的瞳仁里倒映出漫天绚丽的烟火。


    忽然之间,心里想哭又想笑。


    可恶的宣景炽!


    就不能提前告诉她吗?


    太可恶了!


    十年了!还是这么可恶!一点都没有一国之君的样子!


    “皇后,”宣景炽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你今天真美!”


    说罢,牵起她的手。


    两人走在红毯上,一步一步走向鱼龙阁。


    鱼龙阁内灯烛高悬,金碧辉煌,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今天阁内的布置却有些不同寻常。


    大殿被空出来,铺上华丽的地毯,踩在上面柔软舒适,一点声音也无。


    用来接待贵宾的小桌连成一条,被放到大殿的一旁,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美食,鲜果,当然,少不了各色美酒,旁边堆满了餐盘碗碟。


    宣景炽带着她走到最高处。


    她今天穿着一身红底的礼服,胸前背后用金线描着五爪金龙,尽显帝王家的奢华高贵。


    她笑的很开心,唇红齿白,容光焕发。


    “皇后,今天是咱们成亲十周年的日子,祝我们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沉香捧上一个古朴雅致的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玉镯子。


    “皇后,这对镯子名为燕侣双镯,今天就是我们的礼物。”


    宣景炽拿起一个镯子,戴在她手上,然后拿去另一只戴在自己手上。


    镯子的玉质虽好,也算不得如何贵重,毕竟皇宫里有的是比这玉质更好的玉镯。


    可是当宣景炽牵起萧月璃的手,两只手镯靠在一起时,竟然同时闪闪发光,分开后光芒又消失。


    众人才见识到这对燕侣镯的妙处,不禁啧啧称奇。


    这时,一阵丝竹管弦之乐响起。


    旋律极是新奇,跟平常演奏的曲目大不相同,甚至跟庆国里流传的曲子都不一样。


    旋律优美,气质典雅。


    众人愣在原地,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


    萧月璃一听到这个旋律就露出了微笑,这是宣景炽教她跳的,两人共舞的曲子。


    “皇后,请。”


    宣景炽优雅地对萧月璃做了个请的动作,萧月璃一手扶在她肩上,宣景炽则是一手轻轻扶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


    两人四目相对,随着旋律翩翩起舞。


    两个美丽的身影在满室的光彩下,在众人的注目中,她们相视而笑。


    苗条婀娜的身影,时而从容优雅,时而飘逸旋转,身形交错间,衣袂飘动,发丝轻扬。


    这种舞步,真的好适合她们两人。


    “果然是燕侣双俦,佳偶天成。”


    一众女宾脸上绽开惊叹艳羡的笑容,露出一脸向往之色。


    上官猛观看了一阵,带头走向摆放满美食美酒的长桌旁,对独孤瑾于,黄庭芝等一众男宾道:“我们不会跳舞,来吃东西吧,这么多好吃的,不吃白不吃。反正是皇上请客。”


    一旁侍女给他递来盘子,“陛下说了,由各位大人自助,随意取用。”


    上官猛登时就乐了,“自助好啊,自助好,随意取用,能吃多少吃多少,那老夫今天就不客气了。”


    率先给自己夹了一盘鹿肉驴肉,又倒了一大杯美酒,喜滋滋坐着吃起来。


    于是,一帮子客人都过去享用美酒美食。


    正在跳舞的两人含情脉脉的注视着对方,明亮的瞳仁里倒影着彼此的身影。


    “月璃,你今天真漂亮!”


    “你还好意思说,事先都不告诉我。早知道我换一件礼服来。”萧月璃不满地哼了一声,眼睛里却噙满笑意。


    “你长得这么美,穿什么都好看。”


    就会油嘴滑舌,萧月璃瞪了她一眼,“你说,为什么要瞒着我?”


    两个踩着节奏,轻歌曼舞。


    “我要是提前告诉了你,你会让我花钱么?”


    萧月璃扫了眼金碧辉煌的四周,错落有致的奇花异草,柱子上高悬的夜明珠,墙上用红绿蓝三色宝石镶嵌起来的“十周年”,以及长桌前那一排豪气的金杯琉璃盏里盛的每一样东西。


    无不在向世人展示四个字——超级费钱。


    她摇头道,“不会。”


    “所以呀,我不能事先告诉你。”宣景炽凑在她耳边道,“我要让大家知道,你是大庆国最尊贵的女人,是我最最宠爱的皇后。”


    两人共舞的时候,旁边已经有人开始两人一组,照着她们的步子学了。


    萧月璃道:“光我们两个跳多不好,你也去教别人跳。”


    宣景炽笑道:“你要我搂着别的女人跳舞?”


    “是,我准许你,就今天。”


    宣景炽微微一笑,看了眼有些笨拙的姐姐和一脸嫌弃的驸马,走过去道:“姐姐,我先来教教驸马如何?”


    宣景凝如释重负,道,“好好,你来你来,这个我实在不会。”


    宣景炽于是带着上官微跳起来。


    上官微道:“陛下,你这个舞是从哪里学的?别告诉我又是神明教给你的。”


    宣景炽笑道:“那可要让驸马失望了,朕生来就会,不需要人教。”


    上官微扑哧一笑,见她不肯讲实话,也不再追问,只道,“这么有意思的舞,你只教给皇后,却不教给我们,太见外了。”


    “是小妹的不对,”宣景炽哈哈一笑,“今天一定教会上官驸马。”


    上官微学的很快,与宣景炽跳了两曲就会。


    宣景炽走向孟婉,“婉儿,可否赏脸共舞一曲?”


    孟婉脸上微窘,“这个,臣,臣不会跳舞。”


    “怕什么,你跟着朕跳就是,踩着朕也没关系。”


    “这,这……臣真的不会,学不来……”


    宣景炽没有给她再废话的时间,拉着她跳起来,这次比较惨,才一曲就被孟婉连踩了四五下。


    “陛下,对不起!”


    “啊!抱歉,陛下!”


    “啊!又踩到了,对不起!”


    “陛下,你还好吧?!”


    “婉儿,你不要紧张,放松就好了。”


    “臣,臣也不想紧张,臣,臣不敢放松!”


    宣景炽想,孟婉之所以老踩自己,主要还是因为自己是皇帝,她怕冒犯到自己。


    一曲罢,孟婉是打死不跟她再跳了,宣景炽只好找了独孤表妹。


    独孤飞絮没有孟婉那么局促,她跟着宣景炽跳了一曲后,明显放松下来。


    “表妹,猎户座现在会认了吗?”


    独孤飞絮点头,“除了猎户座,臣还会看仙女座,渔夫座了。”


    宣景炽笑道:“不错,表妹很有进步。”


    她与独孤飞絮跳了三曲,曲毕,准备停下来歇一歇。


    一个软糯可爱的声音道:“皇姑姑,萱儿想跟你跳!”


    说话的是皇太女独孤萱,她今年才六岁,个子已经长到了宣景炽腰间那么高。


    “皇姑姑人长得好漂亮,又会跳舞,萱儿想跟美人跳舞。”


    此言一出,一群人掩口大笑。


    宣景炽拉着她两只手,笑道,“那好,皇姑姑就陪你跳舞。”


    在她们跳的时候,上官微和独孤飞絮组成一组跳了起来,皇后则和姚仙蕙跳起来。


    过一曲,变成上官微和高乐公主一组,皇后和成乐公主宣景垣一组,独孤飞絮则和平乐公主一组。


    她们大概是终于体会到舞蹈的乐趣,跳着跳着脸上露出了笑容。


    独孤萱笑嘻嘻地拉着宣景炽跳了几曲后,看到侍女端来一盘冰糖葫芦,忙道:“皇姑姑,我可不可以去吃糖葫芦?”


    宣景炽笑道:“快去吧,去晚了就没有了。”


    独孤萱一听,松开手立马跑开,奔向冰糖葫芦,拿起一串心满意足地吃起来。


    宣景炽坐着歇息,抬头看见,皇后跟孟婉跳起来,孟婉这次表现不错,居然没有踩到皇后,宣景炽对她竖起大拇指。


    她一转头,发现杨玉致和卫瑛跳起来,卫瑛脸上红透了,害羞地低着头,杨玉致虽然脚步有些慌乱,却是面含笑意看着卫瑛,被卫瑛踩了好几下,依然握着她的手。


    宣景炽摸了摸下巴,杨玉致和卫瑛?


    嗯,也还挺般配。


    她转头一看长桌那边,不由摇摇头。


    满殿的衣香鬓影,珠光宝气,姐姐不知欣赏,竟然跟上官猛拼起酒来。


    最后,宣景炽盛满一杯葡萄酒,敬众人一杯,众人再次敬贺她与皇后,琴瑟和鸣,恩爱永久,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舞会结束。


    回到寝殿,宣景炽闹着先沐浴。


    萧月璃坐着寝殿里等她的时候,忍不住唏嘘,今天的心情简直大落大起。


    她的宣景炽还是宣景炽,过了十年对她的心还是炽热如正午的阳光。


    宣景炽出来的时候,萧月璃突然亲了亲宣景炽如出水芙蓉般粉嫩的脸颊,才红着脸,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去浴池沐浴。


    等萧月璃沐浴出来时,发现寝殿的光线都不一样了。


    满室灯光辉煌,烛火通明。


    宣景炽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一件金色的纱衣,衣袖上,胸襟前,膝盖下缀满金色的铃铛,烛光下金光闪闪,面上遮着一道白色的面纱。


    萧月璃看向她时,不由红了脸,因为此刻宣景炽腰间没有衣裳,毫不吝啬地露出她雪白纤细的腰肢。


    看到皇后出现,宣景炽一把将她按在椅子坐着,紧跟着她打了个响指,一段充满异域风情的音乐在殿外响起。


    这个曲子活泼欢快,却又妩媚迷人。


    宣景炽踩着节拍翩翩起舞,衣上缀着的金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的身材玲珑有致,窈窕婀娜,露在外面的一双桃花眼勾魂摄魄,一举手一投足,无不在蛊惑人心。


    舞曲节奏欢快,热情奔放,动作么……


    萧月璃脸上的红晕就没有褪下过,这种扭动腰肢,欢快热辣的舞蹈,看得她面红耳赤。


    有几次她都想移开视线,不去看这羞人的舞蹈,可是目光又不情不自禁地被她的身姿所吸引,让她目光一瞬不瞬追随着眼前那个少女的身影。


    蓦地舞曲一变,尾音一下子脱的长长的,变得悠扬而神秘。


    宣景炽的身影随着舞步移到了自己身边,宛若一条灵活的蛇,身姿妖娆,魅惑勾人。


    她甚至透过面纱在自己嘴唇上轻轻一啄,不等萧月璃反应,又像灵蛇一样,指尖在她下颔上轻轻一带,勾出只属于肌肤与肌肤间温软的细腻。萧月璃想抓住她不规矩的手,谁知,她眨眼间已游到了远方,只留下一个勾魂摄魄的回眸。


    萧月璃被她撩得面红耳赤,一颗心砰砰乱跳。


    这时,舞曲又是一变,宣景炽一路旋转着一路向她靠近。


    浑身金光闪闪,铃声阵阵,萧月璃只觉得眼光缭乱,动人心魄,那铃声似乎有摄魂之效,让她心旌摇动,忍不住要去揭开少女脸上的面纱。


    咚的一声乐声止,宣景炽倒在萧月璃怀里,一手勾住她的脖子,一手打了个响指。


    殿外奏乐的伶人们,听到这一声响指,纷纷悄然退下。


    “皇后,朕献的这支舞你还满意?”


    萧月璃一手搂上她纤细的腰肢,一手如愿地扯下她脸上的面纱,低头吻了上去,“满意极了……”


    第二天,宣景炽是揉着腰上朝的。


    回想起昨晚两人亲热的一幕,宣景炽心里腹诽。


    哼!皇后一边说她是祸国妖妃,一边却把她按在床上亲,简直是要吃了她!


    最惨的是,她今早下了床才发现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没有一块肌肉不疼的。


    最气人的是,罪魁祸首皇后可以继续睡觉,而她却要苦哈哈早起上朝。


    最无奈的是,面对大臣们一脸我们懂的目光,她吓得再也不敢去揉腰,还要让自己端坐得一丝不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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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7、省亲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自己与皇后成亲十周年舞会的影响。


    在暖春四月时节, 宣景炽收到了两个喜讯。


    一个是杨玉致要与卫瑛喜结连理,另一个是姐姐宣景垣要嫁给上官猛的长子上官流波。


    “上官流波?”宣景炽想了想,在脑子里搜索了一番, 好像没什么印象。


    萧月璃看了她一眼, 慢悠悠道:“他是上官宰相的长子,品貌皆佳, 性情温和, 前年大考中了进士。去年原配夫人明氏去世,他与明氏育有二子一女。成乐公主嫁给他做正妻,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


    “这么说,上官流波算得上是一表人才了。”


    可惜,他老子太有能耐了,相比之下, 他就显得默默无名了些。


    宣景炽笑道, “我想起来了, 在咱们成亲十年的舞会上,上官流波还给姐姐端了一杯葡萄酒。”


    说到这里, 她看着皇后, “我还记得, 好像是皇后在他们两人面前说了什么,他们就携手去跳舞了。”


    萧月璃微微一笑,道:“臣妾不过给他们那个机会, 后面的,也是他们彼此有意。”


    宣景炽笑道:“还是皇后有心。那我可要替姐姐谢谢皇后, 皇后费心了。”


    皇后笑着摇头, “只要你以后别再叫我帮你的哪位亲朋好友物色人选, 我就谢天谢地了。”


    “是么, ”宣景炽讪讪地笑了,“哈哈……这个嘛,能者多劳,朕还有一个,也要皇后费心。”


    萧月璃脸上笑容僵住,转头吃惊地瞪着她。


    “皇后,你别激动,这次是独孤表妹,舅舅都找了朕几次了,说表妹谁都瞧不上,天天住在府衙里不着家,舅舅只好要朕指婚。”


    “宣景炽!”萧月璃一下子站起来。


    宣景炽在她起身的瞬间就跑开了,“皇后,你别生气。你要干什么?别啊,独孤表妹又不是外人。来,吃颗樱桃,樱桃小嘴吃樱桃最相配……啊啊啊,痛痛痛痛痛!皇后你别拧了!”


    “真的痛吗?”


    “真的痛!”宣景炽泪眼婆娑。


    “我看你一点都不疼!不然怎么总不长记性!”


    “独孤表妹不是外人啊啊啊,痛!!!我保证,就这一个,最后一个!”


    “谁相信你的保证?!”


    半个月后,晚上激情过后,两人肌肤相贴,萧月璃趴在宣景炽肩头,指尖勾起她的一缕乌发,一下一下地在指尖绕来绕去,“你的独孤表妹压根就不用你操心。”


    “嗯?”宣景炽反应不慢,转身搂着她,笑问道:谁?


    “我只听说,京兆尹大人近来频频请宫中教坊去府衙上助兴。”


    “我知道,开春后,又来很多外国使臣,表妹作为京兆尹,接待使臣,酒宴上歌舞助兴,很正常。”


    “是很正常,可每次都点名要云挽萦去,就有些不正常。”


    “她看上了朕的舞蹈老师?”宣景炽有些惊诧,忽又笑道,“嗯,表妹眼光不错,是个好色之人。”


    “哪有这样说自家表妹的?”


    “好色乃人之常情,我的意思是表妹终于长大了。”


    宣景炽低头又吻上怀里的人,“朕就很好色,尤其贪图皇后的美色。”


    萧月璃被她吻得浑身发软,微喘着嗔道:“色胚……”


    “反正时辰还早,不急着睡……”


    春天渐渐远去,天气渐渐变得热起来。


    像往常一样平静的一天,萧月璃坐在院子里的花树下看书,蔷薇芍药山茶以及各种说不出名的奇花纷纷绽开,宸元宫里花香馥郁,香气袭人。


    小蓉忽然急匆匆从宫外走进来,在萧月璃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萧月璃登时脸色大变,“真的吗?”


    小蓉点头,“不会错,那人还在宫外头等信儿。”


    萧月璃站起来,眉间紧皱,眼神中满是焦急之色,“你把那人带进来,本宫要问清楚。”


    “诺。”小蓉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一个下人打扮的中年人走了进来,给皇后行礼问安。


    “免礼,”萧月璃语气紧张,“萧忠,我母亲到底怎么了?怎么会突然病重?”


    原来,自从萧月璃被皇帝一道圣旨强娶之后,翰林院萧大学士又气又羞,自觉无颜再见官场同僚,于是在小女与女帝大婚的第二天,便向皇帝请辞归乡。


    当时的原身宣景炽二话不说就准了,巴不得萧月璃的娘家都滚得远远的,不仅如此,同萧家的门生,族人,但凡在朝上有一定官职的,无不是贬的贬,罢的罢,她就是要让皇后娘家在朝堂上毫无势力。


    萧月璃只身一人在深宫,虽然思念家人,但她是皇后,又嫁的是女子,不可能像普通百姓人家出嫁的女儿,虽说不能常常回娘家,但一年也总能回一次娘家。


    于是,就派人一直暗中联络萧府的老仆人萧忠,这样萧府有什么事,她这个做女儿的也能知道一二。


    即便不能回娘家,但知道父母安康,三位兄长娶的妻子都贤惠温柔,萧月璃心里也感到宽慰安心。


    “小姐,回娘娘,老夫人身体一直都很硬朗,去年冬天受了寒,老爷请好几位大夫看了,病情一直反反复复时好时坏,上个月就一病不起了,这个月更是不大好了,整个人都不大清醒,迷迷糊糊的时候就喊着要见娘娘。小人这次也是受老爷之命,来京里请名医回去给夫人瞧病。


    想着还是斗胆告诉娘娘一声才好。”


    萧月璃一听,登时心急如焚,恨不得现在就飞回母亲身边。


    她道:“你先回去,本宫会派太医跟你回乡给我母亲看病。”


    萧忠大喜,老泪纵横,伏地叩谢,“谢娘娘!谢娘娘!”


    小蓉带萧忠走后,萧月璃道:“来人,传刘太医来。”


    少顷,刘太医来到,萧月璃大概跟他说了,请他出诊到老家给萧老夫人看病。


    刘太医连声答应。


    萧月璃道:“家母病重,还望太医早日启程。”


    刘太医道:“微臣回太医院收拾一番,即刻便启程。”


    萧月璃点头。


    刘太医走后,萧月璃却是愁眉不展,坐立不安。


    小芙道:“娘娘,你怎么了?刘太医是宫里医术最好的御医,一定能治好老夫人的病。”


    萧月璃叹息一声,望着远处天空上漂浮的白云,忧心不已。


    宣景炽批完奏折回来,看到小蓉面有忧色,就连一向爱说爱笑的小芙也垂头丧气。


    她不禁笑着问道:“怎么了?谁还欺负到宸元宫来了?”


    小芙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见萧月璃从寝殿里走出来,似乎是哭过,眼眶红红的。


    宣景炽大吃一惊,忙走过去道:“皇后,你怎么了?”


    萧月璃扑通一声跪下,见状,一宫的宫女内侍,全部跪伏叩首。


    “臣妾母亲病重,求陛下开恩,准臣妾回乡探望母亲!”萧月璃声音哽咽。


    原来皇后要回娘家。


    宣景炽扶起她来,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珠,“当然可以。”


    “谢陛下!”萧月璃红着眼眶露出感激的笑。


    “不仅如此,朕跟你一块回去!说来惭愧,朕一直都没有拜见过岳父岳母大人,还有三位兄长嫂嫂。”


    萧月璃听到宣景炽要陪自己一起返乡,吃惊又意外。


    “陛下是万金之躯,九五至尊,又日理万机,怎可同臣妾一起返乡归省?”


    “这有什么不可以?近日朝中没有什么紧急之事,朕这就下旨。”


    说罢,叫来沉香,“你去告诉诏书令,朕要陪娘娘归省,朝中事务由三位宰相商议决定,若是情况紧急,派人连夜送急报给朕。”


    沉香领命离去。


    “皇后,这下放心了吧。”宣景炽用力握着她的手,笑了笑,“事不宜迟,明早就启程吧。”


    萧月璃感动不已,“谢陛下!”


    “来人,令礼部及禁军连夜准备出行仪仗,明早卯时一刻出发,令卫瑛及太医院院使御医连夜驰往云州逸安县萧府,再传刘吉利来见朕。”


    说完这些,她才吩咐道:“传膳吧。”


    刘吉利来的时候,宣景炽和萧月璃正在用膳,宣景炽对他只有一句话,“朕不想在逸安县听到一个不想听的字。”


    刘吉利心里一哆嗦,皇上这是不想有人因为她和皇后一起归省而在萧府门前嚼舌根。


    他重重一叩首,“奴才明白!”


    他伺候皇帝十年,深知皇帝是心慈仁厚的一个人,但若是有谁冒犯到皇后,皇帝就像被触了逆鳞,惩治起来,绝不手软。


    宣景炽看着他跪在地上,匍匐在那里,姿态低得不能再低,摇头道,“不要再称自己奴才。你是情报司统领,正四品。大庆的官员,怎么能是奴才?”


    宣景炽临朝亲政第二年,设立了一个新的机构,名为情报司。不属于六部,由皇帝直接管辖。


    闻言,刘吉利心中又是惶恐又是感动又是心酸。


    他自小入宫做了小内侍,常被人嘲笑是阉人,不男不女。


    大臣们虽然不敢得罪他,但背地里都瞧不起他,只因他出身卑微,没有功名,又是个太监。


    只有皇帝。


    皇帝是真的把他当人看!从来没有因为他是阉人就看不起他,甚至跟他说,即便是太监,也可以建功立业,青史留名!


    刘吉利有时候在想,他遇到了最好的皇帝!最好的!


    用完晚膳,四个丫鬟开始张罗收拾行李,衣服被褥帐幔装了满满一车,盆舆用具又装了一车,暖香还要叫小内侍把花盆搬进第三辆马车里去。


    宣景炽看着笑了,“暖香,我们就去住几天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朕要搬家。”


    暖香道:“多带着总是好的,万一路上娘娘想赏花呢?”


    宣景炽又笑,“好,你说的有道理,把娘娘平常爱看爱吃的,统统都带上。”


    萧月璃现在的心情又有些不一样了。


    听到母亲病危,她是真的很着急,只想着早点赶回家见母亲。


    现在宣景炽要陪自己一起回去,就像民间小夫妻,相公陪着娘子一起回娘家。


    心里又很有些忐忑,她担心父亲母亲对他们的皇帝女婿不满意。


    “景炽,”晚上歇息的时候,萧月璃拉起她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腰上,身子往她怀里缩了缩。


    “怎么了?”宣景炽抱着她,将娇软的身躯往怀里搂紧。


    “要是我父母说了你什么……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气?”


    宣景炽抱紧她,笑道,“我不会生气的。他们是我的岳父岳母大人,我一定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真的?”萧月璃翻过身来,睁着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看着她。


    “真的。”宣景炽点头,嘴角勾起一个让人心安的笑,探过头去,亲了亲她的嘴角,“放心吧,早点睡,明天一早就要启程了。”


    “我睡不着。”萧月璃眼睛发亮,忽然仰起头,亲吻上宣景炽的嘴唇,欲拒还迎。


    宣景炽轻声一笑,“也好,路上不好亲热,在岳父岳母家更不好亲热,那我们今晚就放肆一回吧。”


    说罢,倾身吻了上去。


    第二天一早,宣景炽和萧月璃坐上辇车,由禁军护卫,浩浩荡荡出发去云州。


    因为着急萧老夫人的病情,路上没有多做停留,天黑在驿站休息,第二天天不亮就出发,这样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第五天上午到达云州逸安县。


    州牧,郡守,县令早已经事先得知圣驾驾临,一宿未睡,一大早就吩咐街道洒扫干净,派出大批巡捕巡逻值守,一旦发现那些游荡在街头丢人现眼的醉鬼和才从青楼出来的花花公子,立即抓走!


    到了辰时四刻,皇帝的车队终于到了。


    远远地,旌旗招展,锣鼓喧天,禁军们身上的铠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晃瞎了一众看热闹的老百姓的眼。


    “皇帝来了!”


    “好气派啊!”


    “这么多人!好漂亮好大的车!”


    “乖乖,我从未见过这么长的队伍!”


    “开眼了!老子这辈子值了!”


    宣景炽下车,见过当地各位官员。


    随后又上车,前往萧府,一众官员跟随在车辇两侧。


    到了萧府,看热闹的百姓早把这里挤得里三层外三层。


    禁军过去,把他们赶到六百步之外。六百步远,即便是火弩也射不到。


    “哎呀!隔这么远我怎么看得清皇帝皇后?”


    “你看不见让我来,我眼神比你好!”


    “你想什么呢!为了看皇帝皇后,我昨晚三更就起了,才占了这个好位置!”


    “我也是!”


    “我也是!我二更天就来了!”


    众人啧啧啧惊叹于这华丽气派至极的仪仗队伍,艳羡不已。


    “听说这萧家小女是绝色美人!”


    “当然了!不然怎么能做皇后!”


    “听说当今皇帝也是个极其漂亮的大美人!就是不知道谁长得更美?”


    “要你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是一家人了!”


    “听说,当年皇帝下旨娶皇后时,萧老爷气的举家回乡了,官儿也不做了。”


    他们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人群里挤着一个貌不惊人的男子,目光锐利,留神听他们说的每一个字,只等他们之中有谁出言不敬,就立刻将人抓起来。


    “其实吧,有个皇帝女婿不是挺好的?虽然吧,皇帝是个女的。”


    “荣华富贵,吃穿不愁,谁也不敢欺负到你头上,多好!”


    “当今陛下虽是女子,可是文韬武略,盖世无双,实乃女中英雄!”


    “就是!咱们大庆十五万就把佘国六十万打得落花流水!把邵国打得再也不敢动一动,痛快!解气!”


    “还有,咱们的收成一年比一年好!朝廷这几年都没涨过咱们的赋税。”


    “可不,小店的生意也是越来越兴旺!从前啊,那是不敢想的。”


    “何止如此,诸君没看这两年墨国虞国顺国到咱们大庆游学的人越来越多了么?那是咱们大庆强胜之兆”!


    “那可不,咱们女皇帝可是神明之选!”


    “反正吧,我觉得咱们女皇帝很好!给我当女婿我挺愿意。”


    “你想多了!!!”


    萧府门前张灯结彩,萧老爷,萧家三子,萧家三个正房儿媳都齐齐跪在门前迎驾。


    宣景炽先下车。


    众人眼前一亮,虽然离得太远,看不清容貌,但那体态绝对是个倾城绝色的大美人。


    人群里发出“哇……”的一阵惊叹。


    皇后跟着下了车,众人又是一阵惊艳赞叹!


    宣景炽急忙扶起萧老爷,和萧家三子三媳。


    她是第一次见岳丈和小舅子们。岳丈虽然上了年纪,须发花白,但依旧看得出,年轻时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再看大舅二舅小舅子,都是一表人才,生的温雅端方,一看就是饱读诗书的博学之士,再看三个嫂嫂,无不是容貌秀美,气质温婉大方,一看就是名门淑女。


    宣景炽很快得出结论,这一家子里最没文化的就是自己了。


    萧月璃早就红了眼眶,哽咽道:“父亲,女儿回来看你们了!”


    她要跪地磕头,萧老爷急忙拦着她道,“使不得!使不得!女儿你现在是皇后,怎么能对为父下跪?快起来!快起来!”


    宣景炽道:“进去说罢。”


    萧家三位媳妇扶起萧月璃,恭恭敬敬地扶着她进去,小芙小蓉十年后重回萧家备感亲切,紧跟在娘娘身后。


    宣景炽看着周围看热闹的百姓把街道围得水泄不通,向沉香道:“把带来的糖果分些给百姓们。”


    沉香领命,从车里取出一篮果子点心,走到众人前抛洒。


    人群沸腾了,纷纷哄抢。


    这可是皇帝赏的果子,宫里的好东西,平常百姓别说吃了,就连见也没见到。


    “啊!!给我!给我!”


    “我要!我要!小姐看到我!”


    “别抢!这是我的!”


    “哎哟,谁踩我?!!”


    最后,有人骂爹喊娘,有人坐在地上哭,有人喜滋滋跑开了,有人鼻青脸肿的,却是笑着紧紧握着一块点心回去了。


    178、老夫人看宣景炽


    萧府内, 宣景炽诸多赏赐下去后,独自上坐,萧老爷和三个儿子坐在下面陪客。


    萧月璃则在三个嫂嫂的陪同下去看望母亲。


    没有皇后陪在身侧, 宣景炽感觉比去舅舅独孤瑾于家还要不自在一万倍。


    她的不自在也是有原因的。


    因为萧家四个男子, 正在偷偷从各种角度打量她。


    宣景炽还得装作毫无察觉,笑着喝茶。


    除萧老爷外, 三个儿子之前没有见过女帝宣景炽, 大婚的那天萧家人都没参加婚礼,这是第一次见皇帝。


    此刻无不在心里感叹,听闻女皇帝长得美貌惊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当真是国色天香, 倾城倾国。


    比起妹妹的清丽脱俗, 端庄内敛, 女皇帝更为艳丽妩媚,浓烈张扬。


    “这茶是云山毛峰吧?”还是宣景炽率先打破尴尬。


    皇帝开了头, 萧家人无不恭敬介绍, 萧家长子还即兴赋诗一首, 歌咏这云山毛峰。


    诗文不通的宣景炽自然什么句子也接不上,但是她懂得夸人,管他做的诗好不好, 只管夸就是啦。


    什么对仗工整啊,用词清丽啊, 气质高洁啊, 反正, 读书人爱听的, 她毫不吝惜地赞扬。


    最后,反倒搞得老大有些不好意思,他写的诗有这么好么?


    不过皇帝金口玉言,夸赞他总是让他心情愉快。


    诗是聊不下去了,那就换点别的。


    宣景炽看到墙上挂着几幅画,于是信步前去欣赏。


    她对字画懂个一窍不通,不过她是皇帝,不愁没有人来给她讲解。


    从前,在宫里只要自己看了眼画,哪怕她只是好奇地瞄一眼,孟婉,姚仙蕙,甚至是上官猛,杨玉致都会在她身侧,驻足点评一番,搞得宣景炽不得不点头附和两句。


    果然,她往画前一站,老二就来了,细细道来,从笔法到用色,到画里潜藏的意思,一一道来。


    宣景炽只好不懂装懂,在那里微笑着听他品评。


    把几个大臣跟她说的,这时也照搬出来,反正墙上挂着好几幅画,总有能对的上的。


    老二听到皇帝的见解,大感皇帝眼光非凡,极是懂行,心中对皇帝不由佩服起来。


    就连萧老爷听了,都在心里暗暗惊讶,皇帝比从前长进了很多啊!


    萧家老三除了诗词好,平常就爱个醉里挑灯看剑,喜欢刷刷舞几剑。


    他起身道,“听闻陛下文韬武略,御驾亲征大败默咄,今日还请陛下不吝赐教。”


    此言一出,萧家人齐齐变色。


    老三这是胆儿肥了!竟然要跟陛下比剑过招。


    不管是赢是输,对萧家总是祸事。


    萧老爷立刻喝止道:“胡闹!就你那两下三脚猫功夫,还在陛下面前丢人现眼?”


    宣景炽道,“不妨不妨,听得小舅子文武双全,朕也想见识见识。”


    老三一听,正合他意。


    当年庆国国弱,总被周边列国欺负,尤其是芳国,血气方刚的他气不过,立志好好练剑,将来保家卫国。


    哪知后来新登基的女皇帝干的第一件轰动天下的大事,居然是强娶他妹妹。


    他是最反对的一个,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提剑闯进宫里去杀了那个荒|淫无道的狗皇帝,萧老爷怕他惹下祸事,授人以柄,当即把他关了起来。


    两人走到屋子外面,宣景炽解下配剑拿在手里,并不出鞘。


    她看萧家老三,直直盯着自己,双眼放光,眼底隐隐闪着怒气,心道,看来小舅子对我很不满啊。


    宣景炽微微一笑,“请。”


    萧家老三大喝一声,提着木剑冲了上来。一开始,他顾忌对方是皇帝,下手留有余地,没有使出全力。


    哪知对了几招后,他发现皇帝居然是剑道高手,剑法远在自己之上。


    这一下,他大吃一惊,惊怒交加。


    想着,这难得的机会,他一定不能放过,怎么样也得赢她个一招半式,报辱妹之仇。于是他下手再不留情,一件快似一剑,声势惊人。


    萧老爷萧家大哥二哥,虽然不懂剑术,但也看得出老三发狠了,三人惊得脸色都变了。


    “老三,不得胡来!快停下来!”


    “皇帝圣驾亲临,是咱们全家的荣耀,你这是干什么?”


    “三弟,别任性胡闹!快退下!”


    奈何萧家老三已经杀红了眼,非但不停手,还连番向宣景炽猛刺。


    一旁观战的王战这时双目圆瞪,大喝一声“大胆!”待要拔剑上前,将萧家老三拦下来,宣景炽笑道:“无妨,难得小舅肯赏脸与朕切磋切磋。”


    王战只得按剑不动,不敢再上前一步。


    宣景炽已得剑道宗师秋厌难真传,根本不惧萧家老三,这时她轻轻一招刺出,剑势如虹,疾飞如电,剑鞘停在萧老三咽喉一寸处。


    这要是真的出剑,皇帝又或者再往前送一点,只怕萧家老三当场被一剑穿喉。


    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萧老爷他们早已看得冷汗涔涔,这时见皇帝手下留情,长长松了一口气,“陛下武艺高强,剑法超群,犬子不肖,多谢陛下手下留情!”


    萧家老怔了一怔銥譁,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目光,忽然拜谢道:“陛下剑法精绝,大破默咄,令人钦佩!草民自愧不如,输得心服口服!”


    萧家老爷听他这个倔强的儿子终于心悦诚服认输了,这才彻底放了心。


    这边萧月璃去看望母亲。


    卫瑛,刘太医等见到皇后,跪地行礼。


    萧月璃忙道:“平身。”


    几位大夫不敢耽搁,日夜兼程,是前日下午到的云州。然后马不停蹄,为萧老夫人联合会诊,用药施针,两日下来终于稳定住病情。


    昨晚,萧老夫人幽幽醒来,能进些米汤稀粥,萧府上下无不欢喜。


    萧老爷再把皇后女儿要回来省亲的消息告诉她,萧老夫人崔氏登时喜出望外,精神为之一振。


    从昨晚开始,一直巴巴盼着女儿,时不时问三个儿媳妇,“我女儿回来了吗?”


    一别十年,母女重逢。


    此时见到女儿,萧老夫人热泪盈眶。


    萧月璃也是泪流满面,趴在床头,一声一声呼唤“母亲!”


    众人见此情形,纷纷抬手拭泪。


    “母亲,你还好吗?”萧月璃紧紧握着目前的手。


    崔氏点头,丫鬟早已给她垫了个软枕,让老夫人靠着。


    “我好多了。人老了,不中用了。”她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其他人,道,“你们都出去。”


    三个儿媳,还有丫鬟侍女,齐齐退了出去,房里就剩下母女二人。


    “女儿,快让娘好好看看你。”


    崔氏虽然年近六旬,但风采不减,即便面有病容,形容憔悴,也依稀能看出当年是个容貌出众的美人。


    她激动地抓着女儿的手,“女儿,在宫里这十年如何?皇帝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陛下对女儿很好,从不让女儿受半点委屈。”


    见女儿虽然泪眼朦胧,但气度雍容,华贵大方,身姿婀娜,体态轻盈,不见愁苦黯然之色。崔氏这才放心,神色说不清是如释重负,还是替女儿高兴,还是其他。


    她长长叹了口气,半晌才道:“听闻皇帝对皇后宠爱有加,两人感情甚笃,我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皇帝故意给世人看的做派。如今看来,是真的了。”


    萧月璃有些窘迫又有些难为情,闻言,低头不语。


    知女莫若母,崔氏看女儿这副神情,心里登时明白,自己女儿也是喜欢皇帝的。


    想到这里,崔氏心里百味杂陈。


    皇帝是什么人?十年前那可是声名狼藉,荒|淫无道,胡作非为的昏君!


    还不顾所有人反对,强娶了女儿,没想到居然对女儿很不错,女儿竟然也真的喜欢上她。


    唉,真难道就是天意吗?


    崔氏道:“听说皇帝这次一起来了云州,我也想见见她。”


    萧月璃道:“她正在跟父亲哥哥们说话,一会儿女儿让她来见母亲。”


    崔氏见她言语之间对皇帝的称呼极是普通自然,并无过多敬畏,越发肯定两人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跟娘说说,这些年在宫里,你是怎么过的?”


    于是,崔氏听女儿说起了宫中生活。听到她给皇帝喝黄莲苦茶,皇帝都没有生气找她算账,崔氏不禁哈哈大笑,“皇帝也真是个脾气好的,你这要是嫁到别的任何一家,夫君哪会这么纵着你。”


    萧月璃笑道,“她一向都纵着我。”


    后来又说到两个美女进宫,引出的一番风波,自己给皇帝吃醋香椿,酸丸子,苦鱼汤,皇帝都没有生气。


    崔氏更是笑得气都喘不过来,“胡闹……你这真是胡闹……依我看,你嫁进宫,受委屈的是皇帝。”


    母女说了一会儿,崔氏尚在病中,不久便觉精神困乏,昏昏欲睡。


    萧月璃于是退了出去,让丫鬟们好好服侍老夫人。


    到了下午,老夫人才醒过来,睡了一觉后,精神矍铄,嚷着要下床拜见皇帝,其实就是想见女婿。


    宣景炽听说,当即移步去见岳母大人。


    本来要磕头跪拜,被萧老爷死死拦住,“陛下,使不得!使不得!”


    崔氏这时终于见到这个当今世上唯一的女帝,也是一个传奇女帝,临朝执政后,不拘一格,改革新政,重用贤良,从善如流,不仅勤政爱民,富国兴邦,更是抗击外辱,扬大庆国威。


    崔氏承认,这个当年的强娶她女儿的皇帝,的确是大庆王朝有史以来,最耀眼的一代明君。


    眼下不由仔细打量起她,见她生得风流妩媚,明艳照人,美得勾魂摄魂,活脱脱的妲己,褒姒之流。


    崔氏心中暗暗吃了一惊。


    没想到如此有作为的女帝,竟然长得一副祸国妖妃的脸。


    不禁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当真生的倾国倾城,兼之身材窈窕婀娜,行动间宛若流雪回风。


    这样一个美人,无论男女都会见之不忘的吧。


    崔氏原本不太喜欢女皇帝过于妩媚的长相,可抵不住宣景炽嘴巴甜,一口一个岳母大人,叫得亲热极了。


    “岳母大人,你叫朕皇帝就是见外了,叫我小炽就好了,我母亲,母后也是这么叫我的。”


    “岳母大人,我和月璃成了亲,以后也是您的女儿。”


    “岳母大人,今儿见到您我才知道为什么月璃长的这么好看了,岳母大人年轻时一定是名动天下的大美人。”


    “岳母大人,我来服侍您喝粥,这是御医特地开的食疗的方子。”


    “岳母大人,您想吃什么,只管告诉小炽。”


    “岳母大人,您坐久了一定腰酸,这个对腰椎不好,小炽扶着您下地走几步?”


    最后,崔氏终于明白女儿为什么会喜欢上女帝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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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9、题字


    晚宴上, 萧家老三终于找到报仇的机会了,频频向皇帝“妹夫”敬酒。


    宣景炽跟萧老爷,萧家兄弟, 儿媳, 还有长孙,长媳喝完, 已经喝了十余杯了, 早已超过了她的极限。


    此刻她脸颊泛晕,说话也不利索了。


    老三还待再劝,萧月璃道:“陛下酒量有限,这一杯由小妹替陛下喝了。”


    说罢,萧月璃举杯一饮而尽。


    众人见状,不敢再劝。


    晚膳结束后, 萧月璃扶着宣景炽回住处, 暖香沉香白日里早把车里的一应用具摆置妥当。


    府上的婆婆妈子们看暖香指挥内侍搬东西时, 在一旁看得咂咂作舌。


    先看用具,金盆金盂, 金光灿灿。


    再看枕头, 一对玉枕, 一对木枕,木头用的是极其珍贵难得的黄杨木。还有一对蚕丝软枕,绣工精美绝伦, 照大庆的新习俗,绣着两只比翼双飞的大雁。


    再看衣服, 衣服在箱子里没见着, 但那几个箱子都是紫檀木, 上面雕龙画凤, 黄金包边,富贵华丽。


    只让婆子丫鬟们看得大开眼界。


    宣景炽躺在床上,迷朦着一对水波潋滟的桃花眼,“皇后,你去陪陪岳母吧,难得回家一次。我这里,有沉香暖香,你不用担心。”


    萧月璃想了想,“那我去了,你好好歇着。”


    她直起身来,待要转身出门,忽又折返回来,低头在宣景炽唇上轻轻一啄,温柔一笑,“我走了。”


    宣景炽嗯了一声,闭上眼睛笑了笑。


    她酒醉之后,很快便睡着,这一觉睡过去,直到大半夜才醒来。


    睁眼看了看,身边空荡荡的,屋子里的摆设也很陌生,缓了一缓才想起来,这是在萧府,皇后娘家。


    她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去倒水喝。


    谁知,暖香似乎听到动静,已经走了过来,给宣景炽倒好一杯水,捧到她面前。


    “皇后呢?”


    “娘娘在老太君那边歇下了。”


    宣景炽嗯了一声,接过来咕噜咕噜喝了,见她只穿着中衣,外面披着衣服,想必是睡到一半,匆匆起身。


    把杯子递给她,道:“你快回去睡吧。”


    暖香答应着。


    宣景炽倒头刚刚躺下去,很快睡意来袭,忽然想起什么,闭上眼睛嘀嘀咕咕道:“暖香,明天早点喊我起来,不能睡懒觉,不能给岳母岳父留下坏印象。”


    暖香轻轻一笑,“诺。”


    第二天,萧月璃一早起床梳洗后,准备去喊宣景炽起床。


    谁知,她已经起了,已经梳洗完毕,换了一身天青蓝,长裙曳地,衬得纤腰婀娜,比起昨日,少了几分张扬夺目,多了几分清婉秀雅。


    “陛下昨晚歇得可好?”


    宣景炽点头一笑,“好,一觉睡到大天亮。”


    用过早膳,宣景炽出府了,去会见当地官员。


    午膳就在衙门里用的。


    下午由官员陪同,登了逸安县郊的一座不算高的山。


    她体内有神明的一缕灵力,日常又坚持练剑练功,爬起山来身轻如燕,不用一个时辰就登顶了。


    后面跟着的一群官员累得气喘吁吁,走三步扶着石头歇一步,还不忘叫道:“皇上……慢点……仔细脚下。”


    最后,宣景炽和王战都在山顶等了一个时辰,他们才气喘吁吁地爬了上来。


    官员们爬上峰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差不多丢了半条命,这时听到皇帝开口道:“此处的风景朕已经领略了。各位爱卿,走,咱们一起下去吧。”


    众官员:“……”


    皇帝这是想要了他们的老命啊!


    谁提议带皇帝来爬山的?!!我弄他十八代祖宗!


    速速传遍各州,千万不要陪皇帝爬山,累死的,只会是你自己!


    就在大臣们苦哈哈地陪着皇帝爬山时,萧府的花园里热闹非凡。


    或许是因为女儿回来了,老夫人在几位名医的诊治下,身体恢复得不错,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萧府为了庆祝娘娘归省,特地请了戏班子来唱戏。


    萧月璃亲自扶着母亲去听戏。


    老夫人卧床数月,不免感到孤独寂寞,这时听戏,心里也跟着热闹起来。


    “小炽呢?你不等她回来就看戏?”


    萧月璃笑道,“母亲,景炽她不喜欢看戏。她呀,听不懂,一看戏就打瞌睡。”


    老夫人笑了,“连看戏也不喜欢,真稀奇。”


    这时,坐在下首的萧家长孙道,“奶奶,你昨儿是没看见,皇帝她剑法可好了,简直出神入化。”


    “那当然了,”萧家老二的次子,今年十一岁,一脸崇拜道,“陛下武艺超绝,不然怎么能打败默咄?我娘要是把我早生十年,我就跟陛下一起去打仗啦!”


    萧家老二今年三十五岁,二房嫂子今年三十有二,她十六岁嫁给萧家老二,先生了一女,二十一岁又得了一子。


    老夫人笑骂道:“这孩子胡说什么呢?早生十年,你娘那时候都还是个孩子。”


    听了半日戏,没见皇帝回府。


    老夫人不由问道,“小炽呢,怎么还没回?”


    萧月璃道:“陛下会见县令,郡守他们去了,云州州牧也来了。想必事务繁忙。不过一定会回来用晚膳的。”


    老夫人嗯了一声,忽然在女儿耳边低声道:“皇帝总在外头转,身边美人多,有时候你也要看紧些。”


    萧月璃脸上一红,低头害羞道,“女儿不担心。”


    不一会儿,宣景炽回府。


    众人一起用晚膳,老夫人身体好转,也在坐在酒席上用饭。


    她看到宣景炽落落大方,温和有礼,亲自给自己布菜,心里越发喜欢,越来越觉得宣景炽这个女婿不错。


    晚上,母女俩在一起说体己话。


    老夫人语重心长,只感叹她们两个没个孩子。


    萧月璃道,“母亲,皇嗣的事情已经定好了。”


    老夫人道:“皇嗣之事,我们也听说了,立的是皇帝母家独孤氏的两个孩子。”


    “是,母亲说得不错,这两个孩子都不错,聪明伶俐。”


    “唉,皇帝是真的舍得把宣家的江山拱手让人吗?”


    萧月璃道:“国号不变,还是庆。母亲,说来你也许不信,景炽说,只要下一个皇帝能治国□□,勤政爱民,她不在乎姓宣还是姓独孤。”


    老夫人极是震惊,“皇帝真这么说的?!”


    “是。”


    老夫人沉默良久,叹道,“那她真的不一般,是个打心眼里爱民的好皇帝,大庆有这位皇帝,是大庆之福。”


    萧月璃没敢告诉母亲,其实这个宣景炽不是当年下旨娶她的那个宣景炽,这个宣景炽来自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更不敢告诉母亲的是,她其实是重生一世的人。上一世,在佘国的铁骑下,庆国亡了,百姓们死得死,逃的逃,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临到歇息,萧月璃起身,欲到隔壁房中就寝。


    老夫人仍是不放心,拉着她的手,“女儿,你膝下没个一儿半女,将来要是皇帝有了新欢,你,你一个人可怎么办才好啊?”


    说到后来,萧母两眼泛红,很是替这个女儿担心。


    萧月璃轻声道:“母亲不必担心,景炽她不会有新欢的,此生就女儿一个。”


    老夫人再次震惊,“哪个皇帝不是一堆妻妾?你不是在哄你娘吧。”


    萧月璃微微一笑,点头道:“当真。换作别人或可难说,但是景炽,她这一生必然只有女儿一个,就像女儿这一生,也只认定了她一个。”


    次日,萧月璃依旧陪伴在母亲身侧,嘘寒问暖,再与几位嫂嫂闲话家常,询问家中这十年的境况。


    萧家族人听说皇帝陪着皇后归省,委婉向萧老爷表示,想见一见天子龙颜。


    萧老爷于是问宣景炽的意见,宣景炽无所事事,诗词上又不通,生怕说多了怕露馅儿,巴不得能找点事情,一听立刻说好,不仅见了萧家族人,还兴致勃勃参观萧家祠堂,简直让萧家族人喜出望外,感激不尽。


    第三晚,萧月璃依旧是在母亲养病的院子里歇的,躺在床上,心中想念宣景炽,可又碍于礼数,不便跟宣景炽歇在一起。


    转念一想,她此刻就在萧府另一座院子里,又不是远在天边,不禁为自己的相思感到好笑。


    第二天,萧月璃仍是一大早给母亲问安后,就来找宣景炽。


    宣景炽在院子里练剑,今天是一身白色的纱衣,衣襟袖口金丝描边,身上肩上,绣着八条金龙,富贵大气中又显出几分清新出尘之意。


    沉香暖香在忙着将房里的东西收拾整理起来。


    见到她出现,宣景炽收了剑,笑道,“今儿要回去了,跟母亲的话都说好了吗?要是没说完,咱们明日再启程吧。”


    萧月璃看得出,这三日萧家人都诚惶诚恐,战战兢兢,宣景炽也不如在宫里随性,还是早点回宫,双方都自在。


    萧月璃道:“母亲已经大好,我也放心了。若论和母亲的话,那是一辈子也说不完,难道能一辈子留在娘家?走吧,用完早膳回去吧。”


    用完早膳,萧月璃向父亲母亲兄长们告别。


    萧老爷道:“陛下陪同娘娘归省,萧府上下蓬荜生辉,荣幸之至,府内有一座小亭,尚未取名,求陛下御笔墨宝,为小亭赐名。”


    什么?!!


    临到走了,宣景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大个难题。


    不仅得替亭子想个名儿,还得题字?!!


    怎么办?!!


    她不会想名啊!写的字更是丑得不能认!!


    “陛下请!娘娘请!”


    宣景炽这是赶鸭子上架,被萧府一群人簇拥着到了花园里。


    远见一座小亭子,依水而建,飞檐凌空,小巧精致。


    “还请陛下赐名。”


    提起园林,宣景炽立刻想起鼎鼎有名的苏州拙政园。


    那里面一大堆亭子,其中不乏赫赫有名的建在山上的沧浪亭。好吧,沧浪亭这三个字在萧府一群文化人面前略显普通,不合适。


    宣景炽脑子飞转,少顷,清了清嗓子,道:“与谁同坐亭,如何?”


    取自苏东坡点绛唇词: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


    此言一出,众人眼睛一亮,就连身旁的萧月璃看她的目光也露出意外和赞许之色。


    萧老爷连声赞赏,“好名,好名!新颖别致,此名甚好。”


    他转身道:“来人,笔墨伺候。”


    面对超级大的一张宣纸,宣景炽傻了,感觉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杵在那里,迟迟不敢提笔蘸墨。


    萧月璃上前一步道:“陛下,这里是臣妾的娘家,思家情切,不如让臣妾与陛下一同题字?”


    宣景炽犹如绝处逢生,差一点就感激涕零了,忙道:“皇后说得是,快请!”


    宣景炽终于提笔蘸墨,萧月璃伸手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开始落字。


    旁人一看,这两人感情真的好的没话说。


    两个绝色美女站在一起,同执一笔,皓腕交映,那真是赏心悦目。


    萧月璃气定神闲,宣景炽则是紧张难安,不敢用力,由着萧月璃带着她的手一横一竖一笔一画地书写。


    “与谁同坐”这四个大字写完,萧月璃松开手,宣景炽如释重负,将笔搁好。


    萧老爷看这四个字,笔势苍劲,清丽隽永,端方大气,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家女儿的手笔。


    想到刚才俩人伉俪情深的模样,皇帝又有心藏拙,处处让女儿主导。


    可见皇帝对自家女儿不是一般的宠爱,当真是喜欢爱护至极。


    临别之际,萧月璃依依不舍,老夫人也舍不得女儿,母女俩含泪道别。


    宣景炽道:“岳父岳母,若是思念女儿了,随时来皇城,进宫看女儿。”


    闻言,老夫人大喜,“谢陛下洪恩!”


    宣景炽又向萧家三子道:“大庆正是蒸蒸日上之时,几位兄长大才,正值壮年,何不为朝廷效力,治国□□,一展宏图?”


    三子听后,面上隐有跃跃欲试之色。


    回程的路上,宣景炽躺在车辇的引枕上重重吐了口气,“好险!刚才吓死我了!”


    萧月璃笑道:“那你还不好好练字?”


    “不练,有那功夫还不如睡觉,”宣景炽是一点都不热爱书法的,还振振有词道,“文字最主要的作用是传递信息,只要我的字能传递信息就够了。”


    萧月璃笑道:“的确能传递信息,旁人一看,就知道陛下字丑。”


    宣景炽:“……”


    “好啊,你敢笑话朕!”宣景炽伸手去挠她痒,萧月璃怕痒,一边躲一边咯咯直笑,“好好,不丑不丑,就是拿不出手。”


    “你还说!”宣景炽恨的牙痒,又去挠她。


    萧月璃笑得花枝乱颤,面颊绯红,几乎要喘不上气来,求饶道,“别!别别……”


    沉香暖香小芙小蓉,跟随在车辇两侧,听到车里的笑声,不由互相看了一眼,心道,肯定又是陛下在不正经了。


    哪里知道,无辜背锅又一时心软停手的宣景炽被皇后反制,此刻正被皇后按在引枕上亲。


    作者有话说:


    今晚还有一章!你们就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感谢在2022-05-04 13:02:19~2022-05-04 20:31: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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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0、明月与淤泥


    回到宫里, 小芙第一个道:“还是宫里好!”


    小蓉笑道:“云州不好吗?那可是咱们的家乡,咱们从小长在那儿。”


    “云州当然好呀!”小芙给自己的床铺铺上软软的床褥,“只是在宫里住久了, 陛下娘娘对咱们都很好, 感觉宫里就是我的第二个家乡。”


    晚上两人沐浴后,上床就寝, 多日不曾亲热, 这时躺到一起,自然少不了激情一番。


    萧月璃次日醒来,看到宣景炽就躺在身侧,紧紧贴着自己,长长的睫毛轻轻闪动,呼吸清浅, 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皮肤白的发光, 看上去甜美动人又可爱。


    这一刻,萧月璃只觉得人生美满, 内心充满了幸福和安宁。


    她伸手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 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 “该起了。”


    不得不说,宣景炽的皮肤口感真好,又软又滑, 比豆腐还嫩。


    宣景炽似乎不满好梦被打扰,皱了皱眉, 撅起嘴, 仍是继续睡。


    萧月璃又重重地在她粉嫩的脸颊上亲了两下, 宣景炽咕哝一声, 躲进被子里,就是不肯醒来。


    萧月璃只好使出杀手锏,低下头去,含住她的耳垂轻轻啃咬。


    宣景炽果然嘤咛一声,从被子里抬起头来,睁着一双睡意朦胧的眸子,“要起了吗?”


    萧月璃笑着点头,“又不想起床了?”


    “嗯……”宣景炽嘟囔道,“为什么得起这么早,天都是黑的呢。”她无可奈何地坐起来,然后掀开被子,下床穿衣。


    见萧月璃的目光看过来,立刻不好意思叫开,“转过去!不许看!”


    萧月璃哑然失笑,“你身上我哪里没见过?”


    “讨厌,不许看就是不许看!”


    说来也奇怪,两人热亲无数回,还一起共浴,彼此早就坦诚相相见过,宣景炽却依旧觉得在她面前更衣超级难为情。


    见萧月璃睁着一双眼睛,嘴角含笑,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宣景炽脸上红的跟染了胭脂似得,哼了一声,就抱着衣服就躲到屏风后去了。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到了中秋。


    宣景炽道:“皇后,今年中秋佳节想游湖吗?我们上一次游湖还是十年前。”


    闻言,萧月璃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陛下若是有这个雅兴,那今年便游湖吧。”


    宣景炽点点头,“这次多叫些人,几个姐姐,孟婉,仙蕙,再把表妹也叫来。”


    萧月璃摇头道:“你几位姐姐还有仙蕙她们早都成了家,中秋节正是儿孙满堂,家人团聚的时候,何必把她们从家里叫出来?”


    宣景炽一愣,笑道,“皇后说的是,那就只叫我姐姐和上官驸马,反正上官驸马爱热闹,再叫上孟婉,表妹她们。表妹现在一个人搬到府衙住,一个人过节有些冷清。”


    过了三日便到了中秋佳节,用过晚膳,两人换好衣服,信步而行,向着湖边走去。


    宣景炽还是照样先跳上船,再转身伸手去扶萧月璃。


    萧月璃目光落在她的那只纤纤玉手上,回想当年,这只手的主人不就是握住自己后,无赖地不肯放手么。


    “皇后?”


    萧月璃轻轻一笑,把手搭了上去,又一次把自己交到无赖的手里。


    这一次,小芙识趣地没有也伸出手来,悄悄只是皇帝皇后一眼,心里偷笑。


    宣景炽果然一路牵着萧月璃的手,穿过甲板,走进船舱里。


    各色瓜果茶点,美酒,还有刚蒸好的大螃蟹,满满摆在桌上,客人都已经到了。


    众人见过皇帝皇后,便开始入席落座。


    宣景炽瞥了一眼,见独孤表妹身边是空的,不由诧异,心道,云挽萦没来吗?自己明明事先让表妹带着她一起来的。


    正要问一问,忽见表妹一脸落寞,闷闷不乐,宣景炽便转头向沉香道,“令教坊来献舞助兴,尤其那个舞姿一流的云挽萦。”


    她语气不如何严厉,却自有一股别人不敢不从的威仪。


    皇帝一向不喜夜夜笙歌,除非重大庆典,从不召舞乐助兴。


    只有皇后知道内情。


    宣景凝上官微,孟婉则是一脸诧异,不觉暗暗奇怪,转念一想,今日是中秋佳节,佳节难逢,陛下兴之所起,想观歌舞也是正常。


    不一会儿,云挽萦和一群歌姬舞姬到来,除了宣景炽和独孤飞絮,其余诸人都是第一次见她。


    只觉得这个云挽萦当真生的花容玉貌,而且舞姿飘逸,轻盈婀娜,有临风欲飞之姿,当真是个绝色佳人。


    萧月璃心道,怪不得有人把她和赵飞燕相提并论。


    一曲舞罢,宣景炽赞道,“跳得好,有赏!”


    十年来,众人已经习惯了不通文墨的皇帝直白肤浅的赞扬,诸如写的好,画的好,唱的好,跳得好……


    众舞姬听到有赏,不禁面露喜色,又舞了一曲,这回是皇后说有赏!


    舞姬们又是一阵欢喜,一曲罢,宣景炽却道,“云挽萦留下,其他人退下。”


    众舞姬快速退下,只留下云挽萦一个人。


    “见你一面可真难呀,还要朕请你,你才肯来。”宣景炽道,她虽然在微笑,眼里却殊无笑意。


    做皇帝这十年,见的最多的就是人心。


    多的是以退为进,欲拒还迎,攀附权贵的男女白莲花。


    也不知道这个云挽萦对表妹是真心实意,还是欺表妹心思单纯,只想利用她,借助她攀龙附凤。


    云挽萦听出这话里的不善,当即伏地叩首,大气也不敢出,“奴婢不敢!”


    纤弱的身躯伏在地上,像一朵娇弱的小白花,无比地惹人怜惜。


    可惜,宣景炽见的太多了,可谓是“铁石心肠”,不为所动。


    “你不敢?朕的表妹请你来,你怎么不来?”


    “奴婢,奴婢……”云挽萦趴在地上,“奴婢知罪,请陛下宽恕罪。”


    孤独飞絮这时急忙走出来,躬身拜道,“陛下,刚才是臣失言,是,是臣忘了请云姑娘。”


    宣景凝见状,有点糊涂,不由问上官微,“什么事?”


    上官微何等精明,已经看出独孤飞絮和这个云挽萦关系不一般,更看出皇帝有意试探,此刻正是一脸八卦之色,兴致盎然,头也不回道,“没你事,你喝酒就是。”


    宣景凝无奈地叹口气。不说就不说,反正等下自然知道了,对,喝酒。


    孟婉不知就里,一脸若有所思。


    宣景炽一挑眉,道,“既是这样,独孤表妹,你何不现在请云姑娘入座?”


    闻言,独孤飞絮有些惶恐又有些窃喜,双手扶起云挽萦,“云姑娘,请。”


    谁知,云挽萦一动不动,仍旧跪在地上,摇头道,“奴婢身份卑贱,岂敢与大人同桌?请大人放了奴婢吧。”


    在座都是聪明人,自然听得出她语带双关,既是要独孤飞絮放她回去,又是叫独孤飞絮放手。


    除了……宣景凝。


    “微儿,这个好吃,你尝尝。”


    “别吵我,你自己吃。”


    被无情拒绝的宣景凝只好将那快荷花酥丢进自己嘴里,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慢慢喝着。


    真搞不懂,明明是来赏月过节的,小妹为难一个舞姬干什么?


    还有,大家都这么一脸八卦是什么意思?


    独孤飞絮当场愣住,双手僵在半空中,很有点尴尬。


    “大人皎皎如天上的明月,奴婢是这荷塘里的淤泥,大人岂见过明月染泥的?奴婢自知身份,还请大人自去就坐。”


    独孤飞絮身子晃了晃,慢慢直起身,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宣景炽想了想,道:“既然这样,表妹,烦你送云姑娘回教坊吧。朕在这里等你回来饮酒赏月。”


    “是,陛下。”


    一轮明月当空,沿河的小径上,花香阵阵。


    独孤飞絮送云挽萦回去,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道上。


    独孤飞絮忽道,“我不介意。”声音很轻,刚好可以让云挽萦听见。


    云挽萦低下头去,眼角泪光闪闪,声音低不可闻,“可我介意。”


    独孤飞絮有满腹的话要说,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跟着的宫女内侍,终于强自忍住什么也没有说。


    送到教坊,独孤飞絮转身离开。


    云挽萦看着她远去的孤独背影,低头流下泪来。


    独孤飞絮回到船上的时候,皇后,孟婉,上官微三人正凭栏赋诗,阵阵欢声笑语,随风传到湖面上。


    长公主宣景凝和陛下在喝酒,长公主三杯,陛下才一杯。


    独孤飞絮看了看两边,加入了喝酒的一边。


    “表妹,你回来了。”宣景炽笑笑,“干嘛这么垂头丧气的。今天是中秋节,该高高兴兴的才对。来来来,坐下,咱们一起喝酒。”


    独孤飞絮酒量只比宣景炽好一丢丢。


    这时,端起酒杯就一饮而尽。


    宣景凝道:“豪气!来来来!”又亲自给她斟酒。


    独孤飞絮也不废话,端起酒杯就喝。


    宣景炽看她这样子,不禁想起那一年和皇后置气,自己独自在京城瞎逛,被表妹寻回去,两人在府衙喝酒。


    也许那个时候,自己也是这个样子。


    难受,心里堵得慌,却又无处发泄。


    “表妹,你还记得那天我们喝酒,你说的什么吗?”


    独孤飞絮一怔,半晌,她道,“她没有让我去喜欢别人,她是干脆明白地拒绝了我,连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其实,我没皇帝表姐你想的那么有出息。”


    说罢,又喝下一杯。


    宣景凝听的云里雾里,“什么有出息,没出息?”


    宣景炽叹了口气,看她一连喝下七八杯,怕她真的喝醉了,忙道,“既然月也赏了,酒也喝了,大家早些回去歇着吧。”


    众人回去,宣景炽回到宸元宫,想起独孤表妹黯然伤神的样子,不禁摇头叹气。


    “陛下,怎么了?看你好像有愁心事。”萧月璃沐浴出来,一身清爽,走过去挨着宣景炽坐下,微笑着看着她。


    “没什么,只是替表妹可怜,可是我又没办法。唉,睡觉睡觉。”宣景炽拉起被子躺下。


    “你是皇帝,一道旨意下来,没有谁敢不从的。云挽萦更是不敢。”


    “我可不愿强人所难,”宣景炽翻过身,抱着被子,望着萧月璃笑,“不得了了,朕的好皇后这是在诱导朕当昏君吗?”


    “你不是昏君吗?那你当年怎么一道圣旨让我嫁给你?这难道不是强人所难?”


    宣景炽笑了,坐起来拉着她一起躺下。


    两人四目相对,望着彼此的眸子都露出笑意。


    烛光下,宣景炽的目光温柔又暧昧,一双桃花眼妩媚勾人,


    “我最感谢这个宣景炽的,就是替我娶了你,封你为皇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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