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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1、师父师娘进宫


    直到子时, 宣景炽才抱着萧月璃,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倍觉心安, 很快便睡着。


    萧月璃一如既往地醒得早, 一睁眼便看到宣景炽恬静的睡颜,这个家伙睡着了嘴角都挂着浅浅的笑。


    她唇角勾起, 温柔地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 然后轻轻起身穿衣下榻。


    等她洗漱好,用过早膳,又去御花园里走了一圈,回来时,问起暖香沉香,“陛下起了吗?”


    “回娘娘, 陛下还在歇息, 没有起来。”


    小芙抿嘴一笑, “娘娘,陛下什么都好就是太贪睡了!奴婢可从没瞧过这么贪睡的人。”


    小蓉瞪了她一眼, 压低声音道, “议论皇上, 这也是你能说的?你有几颗脑袋?”


    小芙脸色白了白,一下子吓得傻掉了。


    暖香恭敬恭敬道:“要不要奴婢们去叫醒陛下?”


    “算了,”萧月璃摇了摇头, 看了寝殿一眼,“陛下一路辛苦奔波, 让她睡吧。”


    随后吩咐把奏折搬过来, 自己去偏殿里批阅。


    又过了一会儿, 萧月璃处理了好些奏折, 喝了口茶,问道:“陛下起了吗?”


    “回娘娘,陛下还未起。”


    萧月璃嗯了一声,继续处理奏折。


    不久,有宫人来报,秋厌难及漱漱姑娘两人求见陛下。


    萧月璃忙道:“快请!请她们到正殿。”


    说罢,停了笔,吩咐暖香道:“去叫陛下起了,她师父到了。”


    自己先去正殿见客。


    高冥漱此时才知道,原来徒弟既不是庆国公主,也不是郡主,而是高高在上的庆国皇帝!


    高冥漱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再走进皇宫,更不曾想到,女子有一天能做皇帝!


    更没想到堂堂一国之主居然不顾安危,跑去在螟山里吃苦耐劳,而且毫无架子,待人诚挚热情。


    少顷,皇后到来,秋厌难,高冥漱起身拜见。


    萧月璃忙道:“免礼。”以师徒之礼接见她们。


    秋厌难她是见过的,高冥漱的身份她已知晓,见她纵然在深山荒野独居七载,举手头足间气质优雅,仪态大方,尽显皇家风范,不禁暗暗钦佩。


    只不过碍于她的身份,没有以公主相称,随着宣景炽喊她师娘。


    高冥漱见到皇后端庄高贵,举止从容得体,容貌当真是清丽无双,皎洁出尘,想到徒弟能有这样一位气质如华的皇后,当真替她高兴。


    “师父,师娘你们来啦。”宣景炽从外头走进殿中。


    高冥漱此时看她,跟前几日又不一样,一身明黄龙袍,胸前绣着五爪金龙,头戴金冠,身姿挺拔,面露微笑,灼灼其华,于万种妩媚中透着一股令人不敢逼视的皇家之气。


    “徒弟,你又是睡到现在才起么?”


    秋厌难是江湖中人,并不特别讲究这些礼仪缛节,在她眼里,宣景炽是皇帝也好,常人也罢,总之,是她徒弟。


    宣景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今天不上朝,徒弟就多睡了会儿。”


    她转头看着高冥漱,笑道:“师娘,你今天换了这身,更漂亮了!”


    高冥漱身上所穿,正是昨晚宣景炽命沉香送去的衣服。


    宫廷御用之物,即便是便服也无不华美精致,因为本朝是女帝,一应宫廷衣物,又在华丽庄重中多了几分女子的轻盈婉约。


    宣景炽话音刚落,想起皇后就在跟前,在自己老婆面前夸奖别的女子好看,这不是犯蠢么。


    她忙岔开话头道:“师父,正好我今天不上朝,你教我武功吧。”


    秋厌难点头,“我今天来正是为此。”


    两人便去箭亭那里,摒退护卫,秋厌难开始传授剩下的三剑。


    这边萧月璃陪着高冥漱喝茶说话,说的是高冥漱在螟山里的日子,如何搭建茅屋,如何捕鱼采薇,如何埋灶捡柴。


    萧月璃默默感叹,这些犹似野人般的生活对寻常百姓尚且艰难不易,又更何况是昔日尊贵的公主殿下。


    最后,两人又谈起山中景致,及至说到宣景炽秋厌难忽然入谷一事。


    萧月璃听到两人掉进满是大鳄鱼的沼泽里,心中大惊,后怕不已,心知又是宣景炽刻意隐瞒,不禁暗暗恨的牙痒,面上却温和如旧。


    午膳时,这师徒两也没有回来吃饭,叫沉香去一问,回来禀报,她们两个正在兴头上呢,说是午膳不吃了,回来用晚膳。


    下午萧月璃便陪着高冥漱游览宫中各处,说些庆国,顺国的风土人情。


    到了晚膳时间,宣景炽果然和秋厌难一起回了。


    晚膳上,萧月璃亲自给宣景炽夹了一块牛腱子肉,不经意道:“陛下多用点,不然哪有力气打鳄鱼。”


    宣景炽心里咯噔一下,已知不好,抬头见皇后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中暗暗叫苦。


    用过晚膳,秋厌难和高冥漱起身告辞。


    “徒弟,这三剑日后你要多加练习,自然能融会贯通。师父明年再回来看你。”


    “是,弟子谨记。”宣景炽想起师父在螟山里几次救她,在鳄鱼沼泽里更是舍命相救,眼下分别在即,不禁红了眼眶,道,“师父,你是要带着师娘游历天下吗?”


    秋厌难微微一笑,点头道:“是,这是我和你师娘约好的,一起走遍天下,看尽世间美景。”


    她说到这里,望着宣景炽道:“徒弟,师父记得你在谷里说过的愿望,你会是一个好皇帝!”


    “嗯。”宣景炽鼻子红通通的,“师父师娘一路保重。”


    她擦了擦眼角,转头看了眼沉香。沉香会意,转身离去,很快便回,手里拿着一个大包袱和一个小盒子。


    宣景炽把那个小盒子交到高冥漱手里,“师娘,这是徒弟送您的见面礼,万望不要推脱。”


    高冥漱见她一脸诚恳郑重,只得收下。


    宣景炽又把那个大包袱硬塞给高冥漱。


    这次包裹里的金银是上次的十倍不止,无论她俩日后在何处定居,都绝对算的上当地的一方富豪。


    “行走在外,总少不了这些。我师父她花钱大手大脚,做徒弟的不放心,这点金银细软,交给师娘保管。”


    “师父,师娘,徒弟俗务缠身,眼下是没有这般浪迹天涯的潇洒了。你们就代徒弟走过春暖花开,日出沧海,看过星辰落雨,万树飞花。觉得累了,就回来看看徒弟。”


    秋厌难,高冥漱见她一片赤诚,心中感动。


    高冥漱打开小盒子一看,里面赫然放着一颗青绿的珠子。


    “自清珠!”高冥漱一眼便认出来,不由惊呼一声。她万万没想过,有一天能再看到自清珠!


    “这珠子怎么会,会在……”


    不等她说完,宣景炽道:“这是顺国国君高璞便赠与我的。”


    “是弟弟……”


    刹那间,深夜宫变,芳珠救主,火海逃生……


    那个命运之夜,种种仿佛历历在目。


    高冥漱唏嘘伤怀,心中感概。


    宣景炽微微一笑:“师娘,这本就是你的嫁妆,算是物归原主了。这也是皇后的意思。”


    两人谢过皇帝皇后,告辞离去,宣景炽伫立在宸元宫外,看着她们携手远去,眼前她们越走越远,就要消失在眼前。


    宣景炽忽道:“师父,没钱了就再回来找徒弟啊!”


    秋厌难头也不回:“知道了。”


    宣景炽又道:“师娘,师父就托你照顾了!”


    高冥漱回头一笑:“我会的。”


    宣景炽挥手道:“你们一定要记得回来看徒弟啊!”


    秋厌难高冥漱同时回头笑道:“记得的。”


    送走她们,萧月璃见宣景炽眼眶红红的,递了方帕子给她,“陛下很舍不得?”


    宣景炽不好意思承认,一边擦眼泪,一边嘶哑着嗓子道:“有点……”


    她跟师父师娘加一起也不过相处几日,却是感情深厚,像是相处了十几年的师徒。


    萧月璃道:“陛下是个重情之人。”


    宣景炽吸了吸鼻子,深深吸了口气,“我最不喜欢分别……可是,分别又是不可避免……生离死别,总是叫人无能为力。”


    她望着萧月璃,嘴角牵起一个笑,“让皇后见笑了。朕没事,你别担心。朕只是忽然有些多愁善感,可能秋天到了吧。”


    萧月璃摇了摇头,柔声道:“臣妾怎么会笑陛下?自古帝王多无情,似陛下这般重情重义的皇帝,当真凤毛麟角。臣妾很幸运。”


    她拉起宣景炽的手,两人携手走进寝殿内,坐下一边喝茶一边说话,说起了近日朝中诸事。


    谈到正事,宣景炽一扫女儿家柔情款款的娇态,头脑又恢复了一贯的镇定自若,道:“明日下了朝,我去趟国器司。这次带回来一百六十斤黑土,他们验过没有问题的话,我就让王战派人去安营采掘黑土了。”


    萧月璃点头:“能找到黑土,实是大庆之幸。”


    说话间不知不觉夜渐深了。暖香进来提醒,到了就寝时间,于是两人洗漱完后,上床睡觉。


    寝殿里熄灯,屏风外只留下远处两盏小灯照路,晦暗的光线里,寝殿的空气变得朦胧暧昧起来。


    两人倒在一起,早已抱着彼此拥吻起来,宣景炽吻得燥热难耐,就要翻身压上去。谁知,萧月璃一把推下她,转而翻身压过去。


    “皇后?”


    “陛下,鳄鱼是怎么回事?你是不说是再也不欺瞒我了吗?”


    “啊?这?”宣景炽没想到皇后这个时候来跟她算账。


    “你不是很有力气么?”萧月璃声音娇柔,眼眸里满是意味深长的笑意,低头就朝着身下的人吻了上去。


    于是,守在殿外的暖香听了大半晚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一颗心砰砰乱跳。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陛下。


    那么,今晚在下面的那个是陛下。


    武功高强的陛下居然能被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后折腾得连连求饶。


    暖香暗戳戳的想,还是皇后厉害!不压则已,一压惊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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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2、皇后偷亲朕


    第二天, 浑身酸软,腿脚无力的宣景炽苦逼地去上朝了。


    大臣们见到多日不见的皇帝今天临朝,精神为之一震, 孟婉更是眼前一亮, 恨不得上来拥抱一下陛下,于是各人奏报滔滔不绝, 以至于将近正午才散朝。


    用完午膳, 宣景炽顾不上午歇,就去了国器司,命人拿来黑土,那惯会倒腾各类粉末石头的化工及材料天才陶工看了,验了验,道:“回陛下, 正是这种土!不想陛下竟然寻到了!”


    黑土已得, 国器司众人都很欢心鼓舞, 这下可以放心开始大规模制作火弩了。


    她又试了试火弩,装弹, 射击, 命中目标, 一气呵成,想到给虎贲军配备刚弩的一天,终于不再是镜中花水中月了, 嘴角不禁露出几分欣慰的笑。


    回去后,宣景炽叫来王战, 跟他谈了谈螟山的情况, 命他派一队人, 去螟山先与燕行汇合, 然后安营扎寨,挖掘黑土,再运输至皇城。


    吩咐妥当,宣景炽这才回到养心殿处理奏折。


    姚仙蕙已经在那里了,这两年她已经慢慢得心应手,处理起来,很有几分当年孟婉的沉着稳重。


    多是事务性工作,至于要紧的事情,在宣景炽不在的时候已由皇后定夺处理,再有些刚才在朝堂上已经议定。


    宣景炽连日奔波赶路,加之昨日练剑用心用功,晚上又是任凭皇后摆布,才处理了一半,便觉脑袋昏沉沉的,一杯接一杯地喝茶解乏。


    不一会儿,沉香看了看天色,道:“陛下,是时候该回去用晚膳了。”


    宣景炽点头,道:“把剩下的奏折带回宸元宫,朕晚上再看。”


    用完晚膳,沐浴完毕,宣景炽果然继续在偏殿里看起奏折。


    萧月璃沐浴出来后,也拿了本书坐在寝殿看起来,过了好一会儿,萧月璃问道:“什么时辰了?”


    小蓉道:“回娘娘,马上到亥时了。”


    “陛下还在偏殿吗?”


    “是,陛下还在偏殿,未曾出来。”


    萧月璃想了想,放下书,起身披衣去偏殿看一看。


    才走进殿中,隔着锦绣轻盈的纱帘,可以看到满室透出的橙黄的光,沉香站在纱帘外,正要行礼,萧月璃微一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免得惊扰陛下。


    自己掀开纱帘进到里面。


    偏殿里很安静,一点声音也无,除了烛光的偶尔一两下哔啵声,再没其他声响。


    萧月璃朝里走近几步,举头看去,不觉失笑。


    原来皇帝宣景炽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满室的柔光下,那人手里的一本奏折从松开的手指里掉下来,一半还在手心里,一半搁在腿上。


    她的头微微往后仰,白皙的脖子显得尤为修长,她睡得很恬静,长长的眼睫毛随着她的均匀的呼吸一下一下扑闪,皮肤在烛光下泛起晶莹的微光,整个人看起来静谧而美好。


    这样一副美人贪睡图前,萧月璃微微一笑,不禁温柔了眸光,她看到如玉一般的下巴之上那一抹诱人的红唇,目光再也移不开半分。


    那一点红,仿佛等待采撷的娇花,毫不吝惜地展示她的艳丽多姿,诱人,蛊惑。


    萧月璃微微低下头,轻轻啄了啄那朵旖丽之花。


    宣景炽皱了皱眉,偏过头,继续睡。


    萧月璃暗笑,再一次亲上去,这一次她有心深入,试图撬开宣景炽的贝齿。


    宣景炽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偷亲她,心中一惊,脑子里瞬间清醒。骤然想起她现在身在偏殿,谁这么无礼放肆敢来偷亲她?!


    登时又惊又怒,出手如电,一下子钳制住那人的脖颈,同时睁开眼睛大喝一声,“大胆!”


    萧月璃猝不及防,脖子被牢牢掐住,一口气喘不上来,“咳咳……”咳嗽了起来。


    宣景炽一看到眼前的“贼人”,瞬间愣了一愣,眨了眨眼睛,“皇后!”


    她慌忙松开手。


    “你,你要掐死我吗?”萧月璃面色已经胀得微微发红。


    “皇后,我不知道是你,”宣景炽忍不住笑她,“这可不能怪我,我这是出手防卫的本能。”


    宣景炽笑意越深,“只是没想到我们端庄高贵,知书识礼的皇后娘娘也会干这种偷香窃玉的事儿。”


    萧月璃白了她一眼,脸却红了,“只许陛下做得,难道臣妾就做不得么?”


    “做得,做得,可是被人当场拿住了,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萧月璃哼了一声。


    宣景炽走近一步,轻抚她的脖颈,仔细瞧了瞧,“还好,还好,没有留下印子。”


    萧月璃又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宣景炽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拥进怀里,“皇后,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奏折处理得如何,结果,一来就发现有只懒虫在偷懒睡觉。”


    宣景炽搂她搂得更紧,亲吻她脖颈耳侧,吹着气道:“也不知道是谁,昨晚上那样折腾我。”


    她亲过的地方,痒痒的,酥酥的,萧月璃往一旁躲,声音有些喘息,“谁让你又……欺瞒我,这是……惩罚……”


    话音未落,人已经被宣景炽拦腰抱起,萧月璃不由双手搂住她的脖子,身上本是披着外衣,这一下外衣落地,她身上仅着一件柔软的睡袍。


    睡袍松松垮垮系在她身上,胸前衣襟微微敞开,露出白皙柔嫩的脖颈。宣景炽目光扫过,便再也挪不开眼。


    萧月璃红了脸,“这里是偏殿,快放我下来。”


    “抓住了銥譁一只小贼,怎么能就这样放了?”宣景炽不但不放她下来,还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皇后,看今天晚上朕怎么惩罚你这只小贼!”


    说罢,抱着萧月璃快步出去,沉香早已经退到一边,把头埋到低得不能再低。


    一路碰见宫人,还未走近,宫人们便纷纷垂首退下。


    于是,那天晚上,懒虫宣景炽忽然有了精神……


    次日,皇后起的晚了些,小蓉伺候皇后起床。


    为皇后穿衣时,看到她身上那些羞人的红痕比以往都要多,几乎全身都是,不禁暗暗咂舌。陛下也太凶残了,娘娘身娇肉贵,可怎么经得起她这样折腾。


    宣景炽下朝后,没有去养心殿披奏折,直接回了宸元宫。


    萧月璃正在院子外头修剪花枝,见到宣景炽出现,不由自奇道:“陛下,你怎么这么早就回了?”


    宣景炽道:“有个好东西我忘了给皇后。”


    小芙等人一听,忙围过来道:“陛下,你要给皇后什么好东西呀?”


    宣景炽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瓶子,里面放的正是神明赐给她的那颗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白色药丸。


    “皇后,这个给你吃。”


    “这是什么?”


    “神明给的丹药。”她怕萧月璃不肯吃,又加了一句,“一共有两颗,我用了一颗,这一颗给你。”


    萧月璃将信将疑,“真的有两颗?”


    “哎呀,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月璃,本来只有一颗,我厚着脸皮又跟神明要了一颗,才有了两颗。”


    她这话也不算撒谎,神明的确给了她两颗药丸,她也的确用掉了一颗。


    说罢,她将小瓶子交给小蓉,也没有提及这颗灵药药效如何,只道:“伺候娘娘吃了,对娘娘身体有好处。”


    小蓉一听是神明赐的药,又听到对皇后身体好,顿时欢天喜地,小心翼翼地捧好这枚珍贵无比的药丸,道:“奴婢一定伺候娘娘服下。”


    宣景炽一点头,复又转身走了。


    皇帝一走,小蓉立刻就去端了一杯水,伺候萧月璃吃下。


    一听说是神明赐的灵药,小芙,暖香皆是好奇惊叹,睁大了眼睛,看着小蓉把那颗药丸倒出来,落在白色的细瓷碟上,原来是一颗白色的小药丸,竟比那白瓷还要白亮耀眼。


    萧月璃两指拈起药丸送入口中,药丸入口,便是一股清凉之意,很快便在唇齿间融化,入腹后便有一股暖流在全身流淌,四肢百骸无不舒坦。


    小芙捧上水杯。


    她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已经下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灵药的缘故,昨夜激情后身上的酸痛乏力都已消失,整个人也变得精神轻灵起来,行走间轻盈自在,不禁暗暗感叹神明赐给的药当真神奇。


    晚上你侬我侬时,宣景炽道:“皇后,咱们来试一试这灵丹究竟有何神效,到底能让你坚持几次?”


    话音刚落,宣景炽感到胳膊上一阵抽痛,“啊啊啊!!!”


    “陛下,不如你先试试臣妾的手劲有无见长?”


    说罢,又是大力一拧。


    “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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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3、肉麻情话掉一地


    这一年又到了秋闱大考, 由礼部尚书黄庭芝主持,巾帼宰相孟婉任主考官。


    这一次有三百名女子参加秋闱,而上一次只有十几名女子, 宣景炽倍感欣慰, 看来百姓们终于愿意让女子读书了。


    宣景炽在朝堂上重申,务必保证考试公平公正。


    严厉惩治考生考场作弊, 一经发现, 十年内都不得参加科考,同时严禁考官徇私舞弊,一经发现,革职查办,收没违法所得,三年内不得录用。


    散了朝, 回到养心殿批阅奏折, 批了一阵, 宣景炽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她喝的是蜂蜜柚子茶,自已出的主意, 告诉宫里厨房做的。


    古代的蜂蜜没有添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宣景炽放心大胆地喝。


    萧月璃尝了也说好, 不禁问她,“你怎么对吃吃喝喝知道得这么多?你在你们那里是不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宣景炽哈哈哈大笑,“我就是一平头百姓, 想当纨绔弟子还没那个机会。在我们那里,吃的喝的, 五花八门, 绝对让你眼花缭乱。这在我们那儿是一种秋冬季很常见的饮品, 不过, 不是我最爱喝的。冬天的时候,我更喜欢来一杯热咖啡,闻着咖啡的香味,感觉比咖啡本身还要迷人。”


    “什么是咖啡?”


    于是,皇后又被科普了一番。


    此刻,宣景炽喝了口柚子茶,目光无意瞥了一眼诏书令姚仙蕙,见她怔然出神,笔尖要落不落。


    走神?


    自己的下属当着自己这个直接上司也是最高上司走神,宣景炽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她的诏书令在想什么?


    隔了一会儿,宣景炽又听见她似有似无的一声轻笑,又过了一会儿,便听她轻轻叹了口气,若不是宣景炽体内有一道灵力,内力深厚,寻常人是绝听不见这轻似落雪的一叹。


    宣景炽停笔,坐起身来,好整以暇地望向姚仙蕙。


    “仙蕙,你可有什么烦恼之事?不妨说来听听。”


    姚仙蕙一愣,手下一滑,一道墨迹斜飞,废了一张纸。这一下,她瞬间红了脸,惶恐道:“没有,微臣没有什么事。打扰到陛下,微臣该死。”


    这个样子,没事才怪。


    宣景炽看了她一眼,也不戳穿,低头继续批阅奏折,只慢慢道:“沉香,给姚大人上一杯柚子茶。”


    姚仙蕙脸上一红,心中忐忑,接过柚子茶喝了一口,收敛心神,继续写字。


    回去后,晚上,向皇后说起了这件事。


    萧月璃道:“陛下觉得这是为何?”


    “为何?自然是她心里有事了,可她又不肯说。”宣景炽叹了口气道,“本来,这是她的私事,我不便过问,不过影响到处理公文,我就不得不管了。”


    “那陛下觉得诏书令大人在烦恼什么?”


    “女孩子嘛,烦恼的事情很多,胖了瘦了,姐妹间的小矛盾,看上了哪个小郎君……”宣景炽回想起姚仙蕙今天的表现,忽然顿悟,然后笑了,“我知道了,她害了相思病,是不是,皇后?”


    萧月璃微微一笑,“后知后觉,总算不是太迟钝!”


    “她不是喜欢简慈吗?又不是喜欢上了哪个女子。有什么好烦恼的?”宣景炽轻松许多,“只要不需要朕赐婚,就不是难事。”


    “这是什么话?”萧月璃伸手在她额头上一戳,“难道男女之间就没有困难阻碍吗?不然怎么会有孔雀东南飞,梁祝化蝶呢?”


    “照皇后这意思,是有人反对他们吗?”宣景炽笑笑,“朕的诏书令还有人反对?!”


    她抓过萧月璃的一只手,轻轻一拉。萧月璃跌坐在她怀里,伸手又去戳她一下,“难道一定得有人反对?”


    “再戳就要被你戳破相了。”宣景炽另一只手抓住她皓白的手腕,把这只手举到嘴边亲了一亲,“你戳破我脑门不要紧,就是别把你这细细嫩嫩的手指戳坏了。戳坏了,戳疼了,朕都心疼。”


    宣景炽也奇怪,要是以前谁对她说这些肉麻的话,放在穿书前肯定要恶心死她,鸡皮疙瘩掉一地,现在她居然对着皇后自然而然张口就来,丝毫不觉得别扭。


    萧月璃剜了她一眼,“陛下说话是越来越孟浪了。”


    “我这是情之所至,言之由衷。”


    萧月璃恨得牙痒,狠狠戳了她三下,宣景炽痛的哇哇大叫,却也不拦着她。


    萧月璃最初一下戳得重,最后一下,却是轻轻一点,戳得极轻了。


    这时,暖香进来上茶,萧月璃脸上一红,就要从她身上下来,谁知宣景炽把她抱的紧紧的,她动弹不得。


    暖香只当没看见,眼观鼻鼻观心,把茶奉上,然后悄悄退下。


    萧月璃脸上红的要滴出血来,羞恼不已,在宣景炽胳膊上用力一掐!


    宣景炽啊的一声惨叫,却就是不放手。


    萧月璃没奈何,又不敢真的伤了她,只哼了一声,骂道:“一天到晚没个正形,哪里有半点皇帝的样子?”


    宣景炽也不还嘴,只笑嘻嘻地在她脸上啄了一口。


    “皇后,你刚才说没有人反对他们,那就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了?他们的问题么……难道简慈不喜欢她?”宣景炽笑了笑,“如果真是这样,朕即便是皇帝也没有办法。”


    萧月璃有些意外,“你是皇帝怎么会没有办法?”


    “这种事情不能勉强。感情的事,总得你爱我我爱你才对,是不是,皇后?”宣景炽笑道,“就像咱们,我爱你,你爱我。”


    萧月璃红了脸,嗔道:“谁爱你了?”


    宣景炽眨了眨眼睛,笑道:“你真不爱我吗?”


    “不爱!”萧月璃转过头去,“不仅不爱,还很讨厌!简直讨厌极了!”


    “你现在才说,那可由不得你了,”宣景炽一点也不生气,“你已经嫁给我了,做了我的皇后,就是我的人!你的身体和你的心都只能想着我!只能爱我!”


    她在她嘴唇上重重亲了一下,狠狠道:“言不由衷的人最可恨,朕现在就要罚你,让你知道自己的身份!”


    说罢,她把皇后抱起来,走向床榻。萧月璃红了脸,“陛下,诏书令的事还没有说完。”


    “不急,他们的事先放一放,等朕教训了你再说。”


    很久之后,萧月璃酸软无力地靠在宣景炽怀里,脸上红晕还未完全消退,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宣景炽说话。


    宣景炽抱着她,亲了亲她头顶的秀发。


    “你的意思是,姚仙蕙不确定简慈对她有没有那个意思了。”


    萧月璃嗯了一声,一手搂上宣景炽的肩头,又往她怀里钻了钻。


    被单随着她的动作滑落,露出白皙如玉,水嫩光润的玉一般的手臂。


    “那简单,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萧月璃笑了,指尖轻轻摩挲着宣景炽的香肩,那里传来温软柔嫩的触感,让她感觉舒服极了。大抵这是世上最美好最令她放松的触感了。


    “陛下是要把简大人叫过来,直截了当当面问清楚吗?”


    “当然不,”宣景炽笑了笑,“等简慈回京,我自有办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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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4、真心话大冒险


    一个月后, 简慈回京。


    宣景炽在一日上朝后,留下简慈,道:“最近西域进贡了一批葡萄酒, 你也知道朕不善饮酒, 尤其不喜一人喝闷酒,明晚在宫里摆下酒宴, 请简爱卿赏脸, 我们君臣同饮如何?”


    简慈自然说好。


    旁边上官猛听了,忙道:“陛下,你何以厚此薄彼?这等葡萄美酒竟然不叫臣与陛下分忧,微臣实在痛心疾首。”


    “上官宰相,一起来吧,人多热闹。”宣景炽想了想, 笑道, “只不过酒宴上会玩一些年轻人的游戏, 不知道上官宰相介不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 别人看老夫四十二, 其实老夫才二十四, 正是风华正茂的年轻人。”


    宣景炽哈哈哈一笑,“那好,明晚宰相大人一定要来。”


    宣景炽本已邀请了孟婉, 宣景凝,上官微, 黄庭芝, 杨玉致, 眼见上官猛也到场, 三宰相到了两,于是派人去请舅舅独孤瑾于。


    独孤瑾于道:“你们年轻人玩的东西,老夫就不凑热闹了。”


    于是宣景炽又派人传表妹独孤飞絮来见。


    独孤飞絮现在吏部任职,兢兢业业,表现出色。


    这个表妹性子安静腼腆,皮肤生得白皙,容貌清隽秀美,比起几个表兄,她长得更像她父亲独孤瑾于。


    独孤氏俊男美女层出不穷,最有名的就是宣景炽的母亲独孤入婳和舅舅独孤瑾于。


    宣景炽道:“飞絮妹妹,今天晚上宫中摆宴,朝里好几个臣子都会去,你一起来玩吧,不必拘束。”


    独孤飞絮不知道为何皇帝表姐突然召见,心中紧张,不拘束是不可能的,一听皇帝要请她吃饭喝酒,战战兢兢道:“微臣,微臣不会喝酒,酒宴之事,微臣应付不来,微臣谢过陛下美意。”


    宣景炽笑道:“你也别担心,你是朕的表妹,谁敢为难你?何况,明天朕还有任务要交给你。”


    听说皇帝表姐有任务交给她,独孤飞絮只好应承了。宣景炽见自己这个小妹妹实在为难,笑道:“皇后你该见过,她也在,你大可与皇后说说话。”


    独孤飞絮一听,这才松了口气。皇后她是见过的。


    那次皇帝皇后造访相府,她跟在母亲和嫂嫂身后,随侍凤驾,见到了这位传闻中的大庆国第一美人。皇后娘娘不仅人长得美若天仙,举止端庄娴雅,说话更是温柔亲切,没有架子,是很好相处的一个人。


    至于她的皇帝表姐么,鉴于她童年少年时的所作所为,独孤飞絮对她这个表姐还是比较了解的。


    那就是无礼,跋扈,残忍,极不好相处!乃是大庆国第一危险人物。


    无论怎样,明天的酒宴上,终于有一个熟悉又好相处的人了。


    第二天,宣景炽的宸元宫尤其热闹,满满坐了两排人。


    长公主宣景凝及驸马上官微,宰相上官猛和孟婉,礼部尚书黄庭芝,户部侍郎杨玉致,吏部员外郎独孤飞絮,御史中丞简慈,以及诏书令姚仙蕙。


    皇帝皇后坐在主桌。


    葡萄酒醇厚馥郁,倒在夜光杯里,艳丽动人,如瑰丽绝伦的宝石,流动着动人心魄的光。


    上官猛喝得最为开怀,举杯畅饮,不住称赞此乃美酒佳酿。


    酒过三巡,上官微一脸期待道:“陛下,你说要召我们玩一种新游戏,是什么游戏?”


    宣景炽道:“怕是要让驸马失望了,是击鼓传花游戏。花落到谁手里,谁就回答坐在她对面之人的一个问题。记住,不管别人问什么问题,问题不论有多难堪,你都只能如实回答,说真话。”


    “如果说谎,那便是欺君之罪!”


    闻言,满座有一半的人变色。


    宣景炽笑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回答,条件是,喝了这一杯特殊饮品。”


    上官微又问:“是什么饮品?”


    宣景炽拍了拍手,沉香端着一个铜壶进来,面相众人道:“这里面的水是用辣椒油三两,胡椒粉三两,醋三两,鱼胆三个,鸭血三两,雪蛤唾液三两,外加竹叶青半斤,勾兑而成。”


    众人一听,脸色又是一变。


    就连皇后也脸色微变,不禁偷偷看了宣景炽一眼,亏她想得出这么古怪又恶心的东西。


    杨玉致吓得俊脸惨白,“有□□唾液!打死我都不喝!”


    简慈道:“我受不酸,还是答题比较适合我。”


    宣景炽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笑道:“那就是诸位都选择答题了。好!沉香,上绣球,开始击鼓。”


    咚咚咚,那绣球在众人手里走了一圈,众人都跟拿着烫手山芋一样,慌不迭扔给下一个人。


    咚的一声鼓停了,绣球落在上官猛手里。


    上官猛十分爽快,道:“问吧,我一定说真话,这才有意思。”


    他对面是他侄女驸马上官微。上官微道:“大伯,你有没有背着伯母偷钱去买酒?”


    “有。偷过多少次不记得了,反正不管你伯母怎么藏,我都能找到。一次不多偷,偷个两三钱,这样你伯母也不容易发现。”


    众人哈哈大笑。


    鼓声再次响起,这一次落在孟婉手里。宣景凝坐她对面,一时竟不知道问她什么问题好。


    杨玉致第一个急了,站起来,一溜烟跑到宣景凝身后,压低声音道:“长公主你就问她,成婚前,有没有中意过区区在下?”


    他自以为声音说得小,没想他喝过酒,大殿又空旷,这几句被在座的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众人暗暗发笑,宣景凝道:“不如请孟宰相来回答这个问题。”


    孟婉脸色微红,有些不自然,道:“抱歉,杨侍郎,那时我已心有所属,但那人不是你。”


    杨玉致立刻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悲催地坐回去了。


    黄庭芝拍了拍他的肩,“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来,喝酒。”


    众人看他俩意兴阑珊似乎同病相怜,不禁面面相觑,难道黄庭芝也有一个爱而不得的女子?


    宣景炽向沉香悄悄使了眼色。


    沉香会意,再次击鼓,这一次绣球落在了简慈手里。


    他单独一桌,而他对面恰恰坐的是皇帝皇后。


    皇后道:“陛下来问吧。”


    宣景炽道:“简大人,刚才听到杨大人的一问,我也有一问,若是简大人续弦,可有合意的人选?”


    此言一出,姚仙蕙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


    简慈万没想到皇帝有此一问,脸色一红,道:“这个,臣还没有考虑过续琴弦之事。”


    上官微何等机灵,一下子觉察到皇帝的用意。


    她原本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立刻笑道:“简大人,这算什么回答?你只回答有或没有?可不能说谎。”


    “这……”简慈有些粗糙发黑的面色又红了红,半天才道,“算是,有吧。”


    上官猛哈哈笑道:“简大人断案如神,铁面无私,怎么此时倒忸忸怩怩起来?男子汉大丈夫,续弦有什么难为情的?”


    鼓声再起,这一次又落到了简慈手里。


    宣景炽暗笑,面上不动声色,继续问,“简大人,你说的合意的人,眼下可在这酒席之上?”


    这句话,意思十分明显了。


    几乎就是在问,简慈合意的对象是不是姚仙蕙?


    姚仙蕙面色绯红,头压的越低了,一颗心砰砰直跳,握着杯子的手越发紧了。


    坐在她身旁的独孤飞絮非常担心,她好怕诏书令大人手上一用力捏碎了夜光杯。


    简慈窘得脸上都快成了猪肝色,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姚仙蕙,又慌忙移开视线,极是局促无措,“这个……陛下能不能换个问题?”


    “那怎么成?”


    “君无戏言!”


    上官猛上官微一唱一和。


    宣景凝悄悄问驸马:“是谁啊?”


    “笨,”上官微白了她一眼,“等着,你很快就知道了。”


    宣景炽微微一笑道:“当然不能了。”


    见到简慈难得的忸怩,杨玉致道:“简大人,你就直言吧,在或不在?你这么为难,难不成是钟情于小弟?”


    “要我钟情你,那麻烦杨侍郎先变个女儿身再说吧。”


    哈哈哈,众人笑得前仰后合,只有姚仙蕙一人一动不动,身子紧绷。


    简慈就在众人的笑声里,脸色胀得通红,“在。”


    姚仙蕙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下去,一颗心又砰砰狂跳,这一次却是喜悦的跳。


    “谁啊?谁啊?”杨玉致一头雾水,兴奋又好奇地大叫道。


    上官微胳膊肘轻轻一碰宣景凝,“知道是谁了吧?”


    宣景凝点头,“知道,不是独孤飞絮就是姚仙蕙。”


    上官微又白了她一眼,“还是笨,这不废话?”


    除了杨玉致,宣景凝,这时桌上众人都已经看出来简慈说的合意的人是谁。


    孟婉向姚仙蕙道:“仙蕙,恭喜恭喜!”


    上官猛道:“简大人,何时成亲啊?老夫还等着喝喜酒咧。”


    宣景凝,杨玉致这才恍然。


    萧月璃在桌子底下暗暗向宣景炽伸了个大拇指。


    宣景炽见任务完成,就要撤掉花鼓和绣球。谁知,底下的人玩得兴起,还要接着玩。


    上官微不由分说,从沉香手里抢过鼓槌,道:“沉香姑娘,你歇歇,我来替你击鼓。”


    “这,这不好吧,怎敢有劳驸马大人?”


    “有什么不好的,今儿玩的是热闹。”


    沉香看向宣景炽,宣景炽幽幽叹了口气,朝她点点头。沉香便退到一旁。


    然后,果不其然,连着几次,绣球都到了宣景炽手里。


    八卦的问题都问出来了。


    “陛下,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元昭?”


    “是真的不喜欢。”


    “陛下,你真的喜欢皇后吗?”


    “当然,绝对!”


    “陛下,可你从前见到美貌的女子,不是都想杀掉吗?”


    “误会!朕怎么会做这么变态的事?”


    “陛下,皇后身上哪一点最吸引你?”


    “全身上下。”


    “陛下,如果皇后和独孤太后一起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救皇后,母后早已仙去了。”


    众人扶额,果然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宴会结束,众人告辞,独孤飞絮细声细气道:“陛下,你说有个任务要交给微臣,不知道是何任务?”


    宣景炽轻轻一笑,“表妹,你已经完成了,完成的不错。”


    独孤飞絮:“……”


    宣景炽道:“任务就是在酒宴上吃好喝好好玩。刚才,我看你在宴会上不是笑的很开心么?”


    独孤飞絮腼腆一笑,越发羞涩,“谢谢陛下。”


    “没有外人就叫表姐吧。”


    “谢谢表姐。”


    独孤飞絮回府后,独孤瑾于问了两句,她一一回答了。


    独孤瑾于摇头,“陛下还是年轻啊,喜欢胡闹玩笑,简直不成体统。你回房休息吧。”


    独孤飞絮回到房中,想想今晚宴会上的所见所闻,觉得又新奇又有趣。


    独孤家家教甚严,说话走路,皆有规矩,兄弟姐妹们也都是规规矩矩说话做事。除了参加科考一事,她冒险出格过一次,便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大声笑过,更别提畅快地哈哈大笑。


    今天她仿佛自己做了一回真正的年轻人。


    独孤飞絮坐在窗前,仰头看着天上的那轮月亮,默默不语。


    皇帝表姐似乎变了很多,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变得温和,风趣,大度,和年少时认识的表姐很不一样了。


    许是当了皇帝,又成家了吧。


    忽然之间,她也想成家了。有心爱的人陪在自己身边,两人说说笑笑,畅意开怀。


    宣景炽躺在床上,因为喝了两杯葡萄酒,面色泛着不一样的红,本就勾人的桃花眼,越发迷离醉人。


    萧月璃沐浴完后,坐到她身边,关切道:“景炽,你还好吗?”


    “还好,两杯而已,没有醉。”宣景炽嘴角微微上扬,扯起一个让她放心的笑。


    她抱着萧月璃,头埋在她脖子里。


    叫了声,“月璃。”


    萧月璃“嗯”了一声。


    “月璃……”


    “嗯。”


    “月璃……”


    “陛下有话要说?”


    “没有,人家就是想撒娇嘛。”宣景炽眯起眼睛笑起来,像极了一只可爱的小毛球。


    萧月璃心中一动,隔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见身旁的人再叫她。


    “陛下?景炽?”


    萧月璃低头一看,原来宣景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贴着她睡着了。


    这个人,睡着了嘴角都挂着笑。


    萧月璃轻轻扶她睡下,给她盖好被子,看到她恬静纯美的睡颜,不禁在她额前落下一吻。


    “景炽,你知道吗,每天这般看着你,我便觉得很幸福。”


    萧月璃钻到被子里挨着她睡下,将她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腰上,缩进她怀里,一如她们平常入睡时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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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5、罚抄书


    大庆380年冬天, 发生了一件大事。


    芳国向佘国开战,因为佘国侵占了原属于芳国附属国卫国的一座铁矿,出兵三十万, 攻打佘国。


    宣景炽在院子里堆完宣雪宝和萧雪宝后, 进屋把这个消息跟萧月璃说了。


    萧月璃自从服了那一粒丹药后,便不再像从前一样畏寒了, 也不再风吹吹就头疼脑热的。


    即便如此, 她依旧是国宝级保护对象。只要出门,小芙小蓉寸步不离,严格监督她在户外活动的时间,一次不能超过两刻钟,更不许在外头里吹笛子。


    萧月璃只要稍稍表示反对,两人丫鬟立刻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娘娘, 陛下说了, 时间一到, 就是生拉硬拽也要把你弄回去。”


    “娘娘,你忘了那一年你卧病在床受的罪吗?”


    “娘娘, 您要是有个好歹, 陛下能好吗?”


    “娘娘, 回去吧,宫里暖和,笛子在宫里也是一样吹。”


    萧月璃被她们唠叨了几次后, 不要她们催,自己到了时间就会回去。


    宣景炽对此很满意, 赏了这两个熊猫饲养员一人一个翡翠手镯。


    此刻, 听到这个消息, 萧月璃道:“一山不能容二虎, 迟早会有这一战的。”


    宣景炽点头,却没有再说话。


    这和书里好像不太一样,她记得默咄统一佘国后,第一个攻打的是东邻的墨国,接着是西邻的虞国,然后是庆国,顺国,最后是芳国,邵国则是不战而降。


    显然,初期,他还是有些忌惮昔日的霸主芳国的。


    “景炽,你在想什么?”


    萧月璃见宣景炽沉默不语,不由有些担心,“你是担心佘国会打过来吗?”


    宣景炽一笑,“庆国和佘国一战是避免不了的,没什么好担心的,担心也没用。我只是想着若是芳国能打败佘国,也许很多战争就能避免。”


    萧月璃轻轻一叹气,“希望如此。如果真是那样,那便不仅是庆国之福。”


    “只可惜,我感觉这次芳国必败无疑。”


    “何以见得?”


    “眼下正值隆冬,卫国与佘国边境更是严寒酷冷,佘国军队早已经习惯于此,而芳国士兵远道而来,恐怕熬不住苦寒天气,此其一。”


    “芳国称霸一百多年,近十五年来都没有过对外大规模作战,将士多骄傲自大,不把佘国蛮夷放在眼里,所谓骄兵必败,此其二。”


    “佘国默咄连连征战,手下铁骑所向披靡,几乎战无不胜,士气正高,此次势在必得,必然拼尽全力,此其三。”


    宣景炽笑着看着萧月璃,“皇后,是不是胜败已分?”


    萧月璃不曾想宣景炽看法如此深刻,且惊且喜,望着宣景炽的目光极是赞许之意,“陛下深谋远虑,臣妾不及。”


    “干嘛这么说?”宣景炽忽然身子前倾,探出头去,灼灼的目光看得萧月璃脸上一红。


    “你是我的女王。我是你最忠实的仆从。我的心,我的头脑,我的智慧,我所思所虑,皆是为你。”


    萧月璃从未听过这样的表白,心里涌出一阵说不出的奇异感觉,脸上红透了,“陛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是尊贵的皇帝陛下,大庆的国君,受万人敬仰,臣妾才是你的仆从。”


    “那好,在外头我是皇帝,”宣景炽笑道,“在家里,你是女王,你说什么,我莫敢不从。”


    萧月璃看着她,勾唇一笑,忽道:“真的我说什么,你都听话?”


    宣景炽心里咯噔一下,看着她笑里似乎意味深长,忽然就有点后悔。刚才话说的太满,要是皇后次次都要压她,那她不是永无翻身之日?!!


    “那也要看什么事。要是让皇后劳累的事,那当然是不行的,得我来。”


    “臣妾并无劳累之事。”


    “那咱俩亲热完了,你不是有时候第二天喊手酸么?”


    “宣景炽!”萧月璃脸色绯红,又羞又怒,“你去把《天子行仪》抄一百遍!”


    《天子行仪》啰里八嗦,沸沸扬扬六千多字,一百遍下来,那不就是六十多万字?


    “啊!!!”宣景炽大惊失色。


    “皇后,太多了,我可不可以分几天抄完?”


    “可以,你一个月抄完也行。不过我提醒你,没有抄完,不许碰我!”


    “啊!”宣景炽一下子跳起来,大声道,“去偏殿!沉香暖香,给朕拿书拿纸!”


    于是那天晚上,宣景炽挑灯夜战,本想一口气抄十遍。谁曾想,抄到第六遍时,眼睛痛,人也开始犯困,差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暖香道:“陛下,不如去歇息吧,明天再抄也不迟。”


    宣景炽揉了揉眼睛继续写,不行,你们不懂,这关系到我的幸福。


    又抄了两遍,终于进度条到了百分之八,宣景炽大感欣慰,准备提笔继续再抄,


    小芙过来传话,“娘娘说了,亥时后抄的都不作数。”


    宣景炽呆了呆,转头问沉香,“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马上就到亥时了。”


    宣景炽赶紧提笔,道:“回去睡觉。”


    暖香沉香跟着她出去,准备沐浴之物。谁知,宣景炽忽然停步,朝着沉香笑了笑,“沉香,你留在这里继续帮朕抄。朕许你明天睡觉,不用伺候。”


    沉香还未回答,小芙忽然笑起来,道:“娘娘说了,陛下的字迹十万人里头也挑不一个,想模仿也是难于登天。若是找人代抄作弊,娘娘说,她一眼就能看出来,到时候作弊多少份,加倍罚抄多少份。”


    宣景炽吓得脸都白了,忙瞪着一众宫女内侍,“朕告诉你们,你们谁也不许替朕抄!谁敢偷抄,朕砍谁的手!”


    回到寝殿,沐浴后躺到床上,宣景炽习惯性地就要去抱萧月璃。


    萧月璃啪地一下打开她的手,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声音幽幽从床里头传过来,“陛下这么快就抄完了?”


    “没,还没有。”


    “没有就自己抱着枕头睡,臣妾先睡了。”


    说罢,再也不理睬宣景炽,任凭宣景炽怎么哀求都不搭理。


    第二天,宣景炽起了个大早,一醒就起来抄书。为节省时间,早膳还是暖香一口点心,一口粥地喂她。


    抄完了一遍,才心满意足去上朝。


    下了朝,午膳时间继续抄,饭菜都是暖香喂。暖香一边喂,一边心里暗暗叹气,估计那些考功名的学子也没有皇帝用功。


    批完奏折,宣景炽又开始抄。姚仙蕙见她抄的是《天子行仪》,有些奇怪。


    “陛下,你抄这个做什么?”


    宣景炽忙着抄书,头也不抬,“没什么,就是心血来潮。”


    姚仙蕙看她似乎有点着急,贴心地问道:“陛下,要不要微臣帮着你一起抄?”


    “别别别!”宣景炽如临大敌,一把护住自己的作业,道,“别害我。我自己来,不用人帮忙!”


    于是,宣景炽抓紧每一处时间缝隙,偷鸡摸狗般逢着机会就抄。


    就连晚上用完晚膳,也不缠着皇后亲亲抱抱了。当然,不是她不想,而是她现在既抱不着,更亲不着了。


    掐着时间,用两刻钟跟皇后说了说朝里的事,争分夺秒又回偏殿抄书去了。


    这样下来居然一天能抄十七八遍,心里乐开了花。


    抄的多了居然背得差不多了,写完上句,不用看书也知道下句是什么了。


    于是半抄半背,速度越发快了。


    终于在第五天,兴高采烈,献宝似得把她抄的一百遍呈给皇后过目。


    皇后逐张扫了扫,点头道:“不错,你抄完了。”


    宣景炽立刻在皇后脸上亲了一口,然后乐颠颠地去沐浴洗漱去了。


    等她爬到床上来,喜滋滋地去抱萧月璃。


    谁知,又被皇后一巴掌推开。


    宣景炽眨了眨眼睛,委屈道:“为什么?我已经抄完一百遍了呀。”


    萧月璃转过身,笑眯眯道:“臣妾这两天身子不爽利,皇上自个儿睡吧。”


    什么?皇后好朋友来了!


    宣景炽:“呜呜呜,皇后,你不带这么玩我的。”


    大庆381年,春。


    就在宣景炽和萧月璃参加完简慈与姚仙蕙的婚礼不久后,芳国与佘国的战争结束。


    不出宣景炽所料,芳国军队被佘国打得溃不成军,三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列国皆惊!


    庆国文武百官无不在谈论这件事。


    谁也不曾想到芳国会兵败,更不曾想到佘国竟然对敌人一个不留,直接血腥屠杀!


    后宫里的萧月璃听到这个消息时,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虽然上一世她早就见识过默咄军队凶残嗜杀,眼下三十万芳国将士被屠杀的消息,让她瞬间又回到了庆国都城被攻破的那天。


    锋利的屠刀之下,头颅横飞,铁骑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她一身素缟,从大殿走出去,站在玉阶之上,映入眼帘的是满城浓烟火光和地上流淌的血,还有遍地死状惨不忍睹的尸体。


    那时候的她犹如身处血池地狱。


    “娘娘,你还好吗?”


    小蓉见皇后脸色骤然苍白,浑身都在打颤,心中担忧,“娘娘,不如传太医来看一看?”


    “不用,”萧月璃一挥手,“我坐一坐就好。”


    小芙捧上一杯热茶,萧月璃接过喝了两口,缓了缓,脸色终于渐渐好转。


    “陛下呢?”


    闻言,小芙小蓉不禁对望一眼,奇怪娘娘怎么突然这么问。


    这个时间,皇帝不都是在养心殿处理奏折么。


    小蓉回道:“回娘娘,陛下应该在养心殿处理奏折。”


    萧月璃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慢慢道:“知道了。”


    小蓉低头一想,娘娘很少这样心神不宁,肯定是有事想找陛下,得快些请陛下回来才好。于是悄悄去了养心殿。


    宣景炽一听,皇后不舒服,也不让叫太医,心里就担心起来。


    “小蓉,你先回去,就当没有来找过朕。”


    “奴婢明白。”小蓉告退,转身离去。


    过了一会儿,估摸着小蓉已经到了。宣景炽把奏折一放,道:“回宸元宫。”


    “陛下,你怎么回了?”萧月璃看见宣景炽忽然出现,有些意外。


    宣景炽皱了皱眉,叹了口气,道:“最近朝中事务烦心,朕有些头疼,想回来歇一歇。”


    萧月璃忙吩咐暖香,“快去,传太医来。”


    宣景炽道:“不用,我没事。”


    暖香本来已经走出几步,听到皇帝发话,又只好站住,目光看看皇帝,又看看皇后,不知道听谁的好,去还是不去。


    “陛下,还是让太医来瞧瞧,也放心些。”


    宣景炽这次没有反对。暖香见状,立刻走到外头,吩咐一个小内侍去请刘太医。


    宣景炽靠在软塌上,道:“皇后,你陪我一起躺会儿。”


    萧月璃本想说青天白日,躺在一起成什么样子?可见到宣景炽抚着头,皱着眉,似乎很不舒服。


    萧月璃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挨着她躺着。


    隔了一会儿,宣景炽双手抱着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道:“月璃,你还好吗?”


    萧月璃靠在她温暖的怀里,听着她温柔的话语,那些前世的经历带给她的强烈的不安,正在神奇地消失。


    她伸手抱住宣景炽,让自己更靠近这个温暖真实的怀抱,将头埋在她怀里,鼻尖闻着她身上独有的气息,渐渐心安。


    宣景炽极少看见皇后流露出女儿家脆弱的一面。


    第一次是在齐龙山遇到山贼袭击后,那次她惊忧害怕,生怕自己出事。


    今天,是第二次。


    宣景炽轻轻拍着她的背,“皇后,你在害怕什么?有朕在,你不用害怕。”


    萧月璃闷闷的声音传上来,“景炽,你一定可以救大庆的,是不是?你一定能打败默咄的,是不是?”


    宣景炽一愣,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很快道:“是!”


    “可是,你怎么能这么肯定?”萧月璃抱着她越紧了,“芳国的三十万大军一下子就没了……那么多人,那么多头颅,堆成了山。”


    一瞬间,她似乎闻到了空气里血腥的味道,听到耳边充斥着尖叫和哀嚎,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浸没了鞋底。


    宣景炽双手抱紧她,柔声道:“月璃,我跟你保证,我一定可以打败默咄,拯救大庆。”


    “你不是说过默咄的铁骑所向无敌,没有人能抵挡得住,更没有人能打败他?”


    “那是以前,”宣景炽道,“现在的庆国已经不是从前的庆国了。”


    “真的吗?你真的有办法?”


    宣景炽用力地抱着她,“是!月璃,你忘了吗,我是神明之选!从前没有人打败默咄,不代表以后没有人打败他!我就要做这个人!”


    这句话似乎让萧月璃彻底放心了。她抬起头,眼角挂着泪痕,目光里闪着点点细碎的流光,璀璨闪耀,比宝石的光芒都要摄人心魄。


    “景炽,我相信你!”


    宣景炽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安心!”


    她直起身,微笑道:“月璃,你感觉好些了吗?我喊刘太医进来给你看看?”


    萧月璃:“……”


    忽然意识到什么,“陛下,你没有不舒服,是不是?”


    宣景炽道:“别生气,刚才你有些不舒服我就跟着不舒服,现在你好了,我自然也跟着好了。”


    萧月璃:“……”


    宣景炽下榻,理了理衣襟,道:“暖香,请刘太医进来。”


    刘太医早已经赶到,正要冲进去,还是暖香细心,道:“刘太医请先在此稍候。”


    闻言,刘太医背着药箱,规规矩矩等在外头。


    暖香轻手轻脚进去,透过纱帘,看见靠在软塌上相拥在一起轻声细语的两人。


    暖香脸上微红,又轻轻退了出去。


    宣景炽早已经察觉她进来,只是装作不知,一心安慰皇后。


    少顷,听到宣景炽咳了一声,暖香即刻带着刘太医入内,刘太医先给皇帝把脉,皇帝道:“一并也给娘娘瞧瞧。”


    刘太医又去给皇后把脉。


    “皇上身子康健,并无大碍,饮食起居,用些燕窝粥茯苓糕即可。倒是娘娘似乎心神不定,微臣这就开副宁神的方子,吃两日就好了。”


    宣景炽点头,暖香带着刘太医下去。


    “皇后,你不要多想,天大的事有我担着。”宣景炽走过去,刮了一下皇后高挺的鼻子,“你知道多少病是胡思乱想想出来的吗?”


    说完,宣景炽喊来小芙小蓉,道:“好生伺候娘娘服药。”


    小芙小蓉齐声领命。


    宣景炽这才向萧月璃,弯起眼睛笑了笑,“朕去养心殿了,安心等着朕回来一起用晚膳。”


    萧月璃看着宣景炽远去的背影,吸了口气,喃喃道:“奇怪,陛下怎么知道我不舒服?”


    她转头扫了一眼跟前的小芙小蓉。


    小蓉赶紧低头垂眸。


    小芙道:“小蓉姐姐,你低着头在看什么?”


    闻言,小蓉心里恨不得把小芙拖出去暴打一顿,仍是低着头道:“有蚂蚁咬我的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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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6、扩充国器司


    没过几天, 宣景炽去了国器司,火弩的制作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因为全手工制作,目前为止共造出了两百多把火弩。


    这样的进度, 离她计划在两三年的时间内, 造出几千条的目标,是远远不够的。


    宣景炽看着这些枪, 决定在隔几天的殿试上再挑选一些能工巧匠补充国器司, 参与批量生产武器。


    随后,她又找到杨玉宁,说出了她想制作大炮的想法。


    炮弹的原理,宣景炽可没有枪这么清楚,只简单画了古代火炮的样式草图,大概说了, 在炮膛尾部放入火药, 跟火弩发射的原理差不多, 但是威力更大,射程更多, 弹头落地后二次爆炸, 一次炸翻一大拨人, 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杨玉宁再次震惊,怔怔地看着宣景炽,双眼里仿佛有无数星光在闪烁, 忽然羞红了脸,“陛下, 你有没有考虑后宫里多个妃子?”


    宣景炽:“……”


    她的国器司总工又想嫁给她了么?


    她咳了一声, 避开杨玉宁天真又执着的目光, “朕有皇后一人足矣。”


    杨玉宁又一次失望, 低低叹了口气,道:“臣倒宁愿陛下是个多情的花心男子呢,那样臣就有希望嫁给陛下了。”


    宣景炽:“……”


    “杨总工,就算你不嫁给我,我们还是可以常常见面的。你看,我们现在还不是一样在讨论学问?”


    “可是,也只有白天才能讨论,晚上陛下又不来。”


    要不是杨玉宁的眼神太过无辜,神情又过于坦荡,宣景炽简直觉得她这话是在明目张胆地勾引自己。


    “杨总工,朕晚上从不讨论学问,朕晚上要睡觉,让脑子休息。那个,朕想起来,还有几封奏折要处理,过几天再来看你们。”宣景炽赶紧逃了。


    回去后跟皇后说了此事,萧月璃笑得浑身轻颤,“陛下,不如你就娶了杨玉宁,她模样生的不错,出身也好,不至于辱没了陛下,陛下就封她为妃吧。”


    “你还笑?”宣景炽道,“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吓得我赶紧就溜了。”


    “陛下,有人这么喜欢你,一直对你念念不忘,难道你不感动吗?”


    “谁说她喜欢我了?她只是要跟我交流学问,把我当教科书。”


    萧月璃掩口失笑,“陛下,那如果她是真喜欢你呢?”


    “她不喜欢我。没有如果。”


    “那如果有一个人真心真意喜欢你呢?”


    宣景炽弯起眼睛笑,“那不就是你吗,月璃。”


    “如果是除我以外的人呢?”


    宣景炽看着她,“那,我也只有辜负那人了。再多人喜欢我,我也不会动心。月璃,这世上我只喜欢你一个,谁也不能从你这里把我抢走。”


    萧月璃脸上一红,垂下眼眸,“你就是会回甜言蜜语哄人。”


    话虽是嗔怪,声音里却满溢着温柔,语气里更是难以掩饰的喜悦。


    “这是真心话。”宣景炽轻轻一笑,低头继续在纸上写东西。


    “陛下,你在写什么?”


    “微积分,也许有一天要用来计算空气阻力下的斜抛运动,也就是炮弹轨迹。”


    萧月璃:“……”


    第二天,宣景炽把处理奏折的事交给皇后萧月璃,自己跑去国器司给杨玉宁上课去了,从匀速运动,说到变速运动,从力的三要素说到抛物线运动。


    总之,不是在讲物理,就是讲数学公式。


    授课半天结束,宣景炽要回去用膳,杨玉宁一把拦住她,双眼冒星星,“陛下,你明天还来吗?微臣等着你。”


    “朕一定尽量抽时间来,晚上你好好琢磨一下今天我说的,有什么不明白的,明天再问我。”


    “嗯!”杨玉宁一脸欢喜,眼中兴奋而雀跃的光。


    宣景炽微微一笑,她懂,那是杨玉宁打心里有着对新知识的渴求与向往。


    看来她对这些数理知识很感兴趣,这要是放到现代,杨玉宁妥妥的科研技术人才。


    一周后,宣景炽在大殿接见了本次殿试的前三甲,虽然有点遗憾没有女子,但是听孟婉说,有七名女子中了进士,不觉倍感欣慰。


    随后,又去看了工科选拔出的人选,因着上一次殿试后有匠人留在京中,优秀者去了工部,吃上了皇粮,更有甚者,去了国器司。


    据说国器司的待遇比一般的京中小官儿还好,因此今年报考工科的匠人非常多。


    印染的,绣花纺织的,雕塑的,铸造的,盖房子的,甚至盗墓挖洞的都来了,简直三百六十行,行行的精英汇聚。


    宣景炽最终选了十个聪明手巧且忠心的匠人,补充到国器司。


    这些人本就手巧,经过前辈的指点,很快学会了制作火弩。


    他们在看到这样精密且新颖的武器时,不禁瞠目结舌,好奇道:“这是谁想出来的?”


    杨玉宁一脸骄傲道:“这个人你们绝对想不到。”


    “谁啊?”


    “当今天子,女王陛下!”


    众人再次震惊,不少人心中折服。


    “皇上是怎么想出来的?换了我,我是到死都想不出。”


    “那可不,你们也不想想当今皇帝是谁?”


    “皇帝不就是皇帝么,还能是谁?”


    “可别忘了,皇帝她可是神明之选!”


    “对!神明之选!”


    “神明之选!神明之选!……”


    381年夏,庆国的火弩已经制作了一千把,子弹五万发。


    再过半年,差不多可以制造出两千五百把火弩,十万发子弹了。


    火弩的制作工艺已经成熟,杨玉宁等五人便开始了火炮的研发。


    炮弹要射得远,膛内的压力就得更大,火药要更猛,炮膛要能承受住高温高压,制作材料就成了第一个难题。


    宣景炽想起了现代工业里多用合金,比如铬倒是高硬度又耐磨耐高温,但是在这里却不知道从哪里找到铬,便建议道:“可以试着在精钢里参杂一些特殊的粉末或者金属,进行铸造,这些东西里面含有一些特殊的物质。”


    铸造天才展工立刻表示,他曾结识一位极厉害的铸剑师,他们自制了一种粉末,可以让刀剑更坚硬,几乎无坚不摧。


    随后,展工便离京,在禁军护卫的护送下,出发去找那位铸剑师了。


    养心殿里,宣景炽瞄了一眼姚仙蕙,语重心长道:“仙蕙,你要不要休息下,一直伏案,对婴儿不好吧。”


    姚仙蕙笑道:“陛下,这才三个月不到,不要紧的。”


    宣景炽点头,道:“歇会儿。不急在这一时。”


    说罢,放下笔,拿起茶盏喝了口茶,缓缓道:“简慈对你怎么样?他要是欺负你,或者在外头有其他的女人,你告诉朕。朕就是你的娘家人,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姚仙蕙因为怀孕,身体变得圆润,行动间也不复少女的灵活纤巧。


    闻言,她微微红了脸,道:“多谢陛下关心,他对我挺好的。他经常在外头查案,倒是难得回家一趟。”


    宣景炽淡淡一笑,对一旁的沉香道:“等下去取些滋补品,送去简府。要是不清楚拿哪些,就去太医院问一问。”


    沉香垂首应道:“诺。”


    姚仙蕙忙道:“使不得!陛下,你已经对微臣很好了,微臣不敢再要赏赐。”


    宣景炽笑道:“不是赏给你的,赏给你肚子里的小宝宝的。当娘的吃好喝好,小宝宝才能长得健康不是?”


    姚仙蕙听罢,不好再推脱,躬身行礼道:“谢陛下。”


    “免礼,快免礼!”宣景炽怕她动了胎气,可不敢要一个孕妇给自己行礼。


    回了宫,因为天气炎热,屋子里的四角即便放了冰消暑,宣景炽依然觉得暑热难耐,每年这个时候,她就无比怀念空调。


    她把外衫一脱,穿着件中衣走来走去。


    萧月璃见了,皱眉道:“陛下,你穿成这样成什么样子?”


    “脱掉外衫凉快呀,反正宫里又没外人。”宣景炽拿起块西瓜吃起来。


    萧月璃又皱了皱眉,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西瓜,“马上就要用晚膳了,不宜在饭前进这等寒凉之物。”


    宣景炽叹口气,像一只四角朝天的青蛙一样,闭上眼睛,躺在软塌上。


    萧月璃眉头就没松开过,“这般坐姿,叫人看见,天家颜面何在?”


    宣景炽睁开眼,笑得无奈,“皇后,你越来越像一个人。”


    “像谁?”


    “我妈。简直就是360度无死角的唠叨。”


    萧月璃听不懂她说的什么360度无死角,但唠叨她听懂了,眉头一拧,冷冷道:“臣妾明白,皇帝是日日看我一个看厌了。你是不是想娶新的后妃?”


    她本想说你要想娶,我绝对不会拦着,忽然想起那年因为这句话,宣景炽当场就跟她翻脸,破天荒跟她发了一回脾气。


    于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宣景炽一听,立刻从软塌上跳下来,就要去抱萧月璃,一脸讨好道:“没有,才没有,你别瞎想。月璃,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我怎么看都看不够,又怎么会生厌呢?”


    萧月璃不吃她这一套,用力拍开她的手,转过身,“你去找你的新美人去,她年轻漂亮,温柔体贴,又不会唠叨。”


    “皇后,别生气了,”宣景炽双手搂住她,“皇后,你知道我只喜欢你一个。”


    “放开!”


    凭武力,十个萧月璃加在一起都不及宣景炽一半的力气。


    她那点挣扎的力道,于宣景炽而言,就像是风和日丽的天气里,海面上吹过一丁点儿小风,波澜不惊。


    “我不放!”宣景炽不仅不放,还把脸贴在她背上,软绵绵道,“皇后,你就是我要找的美人。”


    萧月璃冷哼一声,“你不是嫌我唠叨么?”


    “不,皇后一点也不唠叨,皇后是关心我。是我好心当作驴肝肺,是我自己犯贱!”


    萧月璃一挑眉,“陛下,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我很犯贱,尤其遇到皇后这样的美人就脑袋发晕,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宣景炽说着,轻轻的吻落在萧月璃的脖劲上,一下一下的,激得萧月璃浑身隐隐轻颤。


    “别……”萧月璃声音有些不稳。


    “我在说,月璃,你令我着迷,”宣景炽落下一连串的吻,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白皙柔嫩的脖颈上,“月璃,我爱你!爱你的一切!”


    “别,”萧月璃羞红了脸,“夏天暑气重,臣妾还没有沐浴。”


    宣景炽丝毫不介意,一下一下继续吻下去,嘴唇上移,来到她耳侧,轻轻舔舐她的耳朵。


    萧月璃半个身子又酥又痒,她情不自禁的转过头去,寻找来自宣景炽的慰籍。


    她很快便迎来一双热情的唇。


    柔软的唇,炙热的温度,


    两人唇齿纠缠,吻在一处。


    宣景炽贪婪地索取,很快便觉得无法满足,她向殿外匆匆下令道:“半个时辰后再用膳。”


    就再次低头吻上萧月璃,抱着她走向床塌……


    摆膳摆到一半的暖香沉香小蓉小芙不禁愣住,手下动作一停。


    小芙道:“怎么办?这些摆出来的菜放半个时辰会不会凉了?要不要放回去?”


    暖香沉香小蓉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显然犯了难,还是暖香道:“先放进去吧,落了灰就不好了。”


    四人于是又开始收起来,小芙撅起嘴,惋惜道:“这么好吃的菜不趁热吃多可惜……真不知道陛下和娘娘在干嘛?有什么事非要在这个当口?比吃饭还重要的能是什么事儿?还要半个时辰……”


    暖香沉香小蓉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忽然就红了脸,同时齐齐转头对小芙道:“你可闭嘴吧你。”


    作者有话说:


    宣景炽:皇后,你真要我纳新妃吗?那我考虑下啊。


    萧月璃:你敢!!!


    明天预告:文彩儿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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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7、掌掴贱男


    隔了几天, 孟婉从冷秋词那里监军回来了。


    得知冷秋词在那里一切顺利,虎贲军训练有素,战斗力惊人, 宣景炽心中倍感欣慰。


    很快秋天也将过去, 宣景炽又一次亲手剥了个大螃蟹给萧月璃,又赏了三个宰相及长公主府上各一篓, 今年还赏给国器司一篓。


    杨玉致知道后, 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叽叽咕咕说自己还没有妹妹得皇帝宠爱,还说陛下重女轻男。


    宣景炽听了后哈哈一笑,便也赏给他一篓。


    眼瞅着冬天即将来临,这一年就要过完。就在各国打算安然度过这一年的时候,举国再次震惊。


    佘国发兵二十万没有任何理由攻打虞国!


    萧月璃得知这个消息时, 手里的书啪的一下掉在地上, “这么快!”


    这是向各国宣告, 默咄开始了他的称霸之路了么?!


    宣景炽弯腰把那本书捡起来,放到桌上, “皇后, 你还好吗?”


    萧月璃道:“陛下, 佘国默咄攻打虞国只是个开始,很快墨国,顺国, 芳国,包括咱们大庆, 都会遭殃。”


    “我知道。默咄既然开始主动出击, 那便说明了一点。”


    “哪一点?”


    宣景炽抬眸,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望着萧月璃, 微微一笑,捧起茶盏,慢慢喝了一口茶,“我要做的,就是打乱他的步骤。”


    虞国皇宫里。


    文彩儿愤怒地将一只隽永秀雅的红釉柳叶花瓶砸到地上。


    瓷片碎了一地。


    见到太后震怒,一众宫女内侍纷纷伏地叩首,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出去!”


    一众宫女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佘国突然发难,虞国连失五座城池!


    文彩儿封赵衍为元帅,领军二十万迎敌。


    谁知,接连失利,二十万大军伤亡过半,现在只得依着山势固守。


    前几日接到八百里急报,剩下的十万大军已经被重重围困,特向京师告急,乞求速派援军!


    一向柔情款款,面露笑意的文彩儿接到奏报后,不禁大惊失色。


    虞国举国上下一共不足三十万军,其中三万军保卫京畿,已发兵二十万,现在就剩下两三万军队可用。


    前线紧急,太后文彩儿在朝堂上问何人愿意领军救援,满朝文武竟然无人出头。


    金碧辉煌的议政大殿里鸦雀无声。


    连日以来前线传来的消息,已经让虞国上上下下闻风丧胆。


    举国都在议论,众说纷纭。


    “佘国的军队是彪悍无比!无人可挡!”


    “佘国那些根本就不是人!他们是野兽!我们怎么跟野兽打?”


    “连芳国那样的大国都吃了败仗,何况我们虞国?”


    最后,老臣范正建议,不如派出使者与默咄讲和。


    文彩儿虽极不情愿,但无将可用,无兵可派,只好答应。派出使者去和谈。


    今日,使者带来答复,默咄提出了三个条件:


    第一,虞国向佘国投降,俯首称臣,作为佘国的附属国,每年向佘国纳贡。


    第二,此次两国交战,佘国损失不小,虞国要向佘国赔偿白银三千万两。


    第三,久闻虞国文太后风采卓绝,默咄的王帐愿意为文太后敞开,要文太后侍奉三年。


    闻言,文彩儿柳眉倒竖,勃然大怒!


    满朝文武觉得默咄简直猖狂无礼至极,这简直就是赤果果地侮辱虞国,欺虞国无人!


    文彩儿道:“这样的和谈条件,本宫断不会接受!众位爱卿都是肱骨之臣,深受先帝信耐,不知有谁能为皇上分忧,解虞国之危?”


    众大臣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人答话。


    文彩儿看向下面站着的两个王爷,曾王赵济,英王赵世。


    这两个男人,前者是她的前夫,后者对她这个嫂嫂垂涎不已,两人都曾跟她山盟海誓,信誓旦旦地说要保护她们母子,此刻竟然把头缩的比谁都低。


    文彩儿本想讥讽他们两句,转念一想,自己儿子能够立为太子,又顺利登基,他们也出了不少力,况且这个时候外敌汹汹,就绝不能再生出其他祸端,她终是不动声色地忍下去了。


    末了,有一个年轻的小将军自告奋勇,愿意带兵去增援,解赵衍之围。


    谁知,半个月后,再一次接到噩耗,这名小将军和他率领的三万军,在半路上被伏击,被佘国军队围歼,全军覆没!


    默咄还命人将那个小将军血淋淋的头颅送给小皇帝御览,吓得两三岁的孩子哇哇大哭。


    这次,朝中的朝臣不再沉默,有人主战,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有人主和,保住大虞的基业才是最重要的。


    文彩儿遭遇了执政以来最大的危机。


    这危机不仅是她的,更是整个虞国的。


    今天,她的前夫曾王赵济求见,旁敲侧击,居然再次无耻地要她答应和谈条件。


    美其名曰:“这样,你儿子还是虞国的皇帝!”


    文彩儿这次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滚!”


    赵济慌忙退出,半边脸上一个清晰的巴掌印,神情很有些狼狈。


    “如何?”站在宫门外的英王赵世见他出来,急忙上前问。


    赵济摇头,赵世见他脸上的巴掌印,也明白了结果,没有再问。


    两人叹了口气,大抵是觉得这是最有利文彩儿的建议,她居然不领情。


    要知道,等她从默咄那里回来,他们可是很大度地不会嫌弃她,还会继续跟她好下去。


    连他们都让步了,这个女人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于是,两人叹息着,一同离去。


    一个清瘦的人影走进甘宁宫里,一旁的宫女待要通报,她挥了挥手,轻声道:“不要再惊动太后了。”


    说罢,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她年纪大约十六七岁,身材纤瘦,皮肤白皙,不同于这个年纪少女的青春活泼,她仿佛有着与这个年龄不相符的持重,面上波澜不惊,只有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着无比坚定的光。


    虞国上下崇尚浓烈张扬之美,她却一身淡雅,白衣如素,袖口领口上金丝银线描出祥云飞鸟,样式华贵典雅,彰显她尊贵的皇家地位。


    她便是虞国长平公主,赵显最小的妹妹,赵婧。


    “是长平啊,”文彩儿一见她来了,不愿在其他人面前显得失态,收敛怒意,转身坐下,“你怎么来了?”


    “太后,默咄开出的和谈条件,长平略有耳闻。”


    文彩儿唇角一勾,冷冷看着她,语气嘲讽,“你是不是也要像你两个好哥哥那样,劝我答应下来,去服侍默咄三年,好保全你们赵家人的尊荣富贵?”


    赵婧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长平决没有这个意思。赵家儿女,岂能各个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她语气温和恭敬,说出的话却是不容置疑。


    文彩儿一时摸不清她的来意,“那你想说什么?”


    赵婧仍是躬身垂首,不卑不亢道:“既然国内无人,太后何不去向友邦借兵求援?”


    文彩儿眸光一亮,这个提议有些出乎意料。


    向别国求援?


    旋即,她眼中的那点光黯淡下去,“佘国虎狼之师,势不可挡,连堂堂芳国都吃了败仗,放眼天下,谁肯借兵?谁又敢支援?”


    赵静缓缓吐出两个字:“庆国。”


    “庆国?”文彩儿摇头,“庆国实力跟咱们虞国半斤八两,宣景炽她怎么会做这种蠢事?她会为了虞国,得銥譁罪佘国?”


    赵婧道:“太后还记得去年芳国会盟论道吗?听闻宣景炽面对芳国和邵国的嘲笑侮辱她都能当场反唇相讥,可见她不是个懦弱胆小之人。”


    “她能亲自下场,与默咄一较高下,争夺黑珍珠,可见她并不惧怕默咄。”


    文彩儿道:“那次只是会盟论武,抢黑珍珠不过是一个游戏而已。”


    赵婧道:“宣景炽能无所畏惧,侃侃而谈,不光在于她口才好,更重要的,是在于她有底气。正所谓,有实力,才能挺直脊梁说话。”


    说到这里,赵婧抬头,直直地看着文彩儿,“她才是最有实力能与默咄一较高下的人。放着这样人不去求援,太后还能去找何人呢?”


    文彩儿沉默良久,终于点了点头,忽然看着她,目光一瞬不瞬,“你为什么要帮我?说吧,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长平并没有想得到什么。”赵婧垂下眼眸,她的语气平静无波,整个人更是安静得像一棵雪地里的松柏。


    文彩儿缓缓走到她面前,好整以暇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她的小姑子赵婧只比她小三岁。


    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花一般的青春年华。


    这般花容玉貌,神色却是出奇的冷静,眉眼间有者这个年龄完全不该有的淡定平和。


    倒是,和她见过的女子都不一样。


    “什么也不想?”


    “正是,长平别无所求。”


    文彩儿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目光满是玩味之意,“难道,你也对我起了那种心思?”


    赵婧皱眉,后退一步,“请太后自重。长平帮的,并非是太后,长平帮的是虞国,为的是虞国的江山。”


    “如果说,我一定要有所求的话,那便是希望太后能继续好好治理大虞。”


    说罢,她又是躬身一拜,转身离开。


    快要踏出殿门,她身子一顿,却没有回头。


    “为表诚意,太后最好亲自去庆国。眼下正是非常之时,皇帝陛下必然要留在虞国,以安民心,恐怕不能同去。”


    她说完,便再不停留,快步离去。


    文彩儿望着殿门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个笑,若有所思道:“赵婧,赵婧……”


    第二天,文彩儿在朝堂上宣布,她将即刻启程,出使庆国请求援兵,特地指出,由长平公主赵婧陪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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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8、文彩儿□□失败


    “景炽, 你猜猜文彩儿这次出使大庆所为何事?”


    宸元宫寝殿里,晚上,萧月璃为宣景炽宽衣的时候突然问起来。


    宣景炽脱下外衫, 双手抱着她, 低头亲吻她的嘴唇,“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那你答应吗?”


    “能不能……晚一点再说?”


    宣景炽闭上眼睛, 品尝着唇瓣的香软, 渐渐沉浸在这个吻里。


    “我……现在就想……知道。”


    “专心点!”宣景炽不满似地用力地亲吻她,把她压在了身后的床榻上,声音有些焦急,“先做正事。”


    隔了很久之后,做完正事的两人依偎着躺在床上。


    萧月璃没忘记之前的话题,“陛下, 你会出兵吗?”


    宣景炽点头, “要出兵。唇亡齿寒这个道理, 想必皇后也明白。如果袖手旁观,任由佘国攻下虞国, 默咄的实力又将壮大数倍, 到时候我们大庆腹背受敌, 独木难支。”


    萧月璃微微一笑,“想必陛下已经想好怎么做了。”


    宣景炽望着头顶帐幔上的那一颗红色的宝石,点点头, 半晌道:“是。”


    顿了一顿,忽又低头去亲吻萧月璃有些红肿的嘴唇。


    “你还来?”萧月璃瞪了她一眼, 语气嗔怪。


    宣景炽的吻一路下移, 吻上她细嫩的脖颈, 贴在她耳边道:“是啊, 我想好怎么做……咱俩的事。”


    萧月璃:“……”


    顿时就红了脸,还来不及骂一句,就被宣景炽再一次堵住了双唇。


    大庆381年初冬,虞国太后文彩儿及长平公主赵婧出使庆国,请求庆国皇帝派兵支援。


    鱼龙阁内灯火通明,满室华光璀璨,丝竹悠扬,歌舞升平。


    庆国皇帝和皇后,并排坐于高座上。


    这是文彩儿第一次见到皇后萧月璃。


    她曾听闻这位皇后是庆国第一美女,也曾听闻皇帝皇后与一个男子的狗血情感纠葛。


    眼前一见,萧月璃果然生的美貌绝伦,容貌清丽脱俗,气质出尘,端庄高贵。


    与她身旁美艳动人,艳若桃李,祸国妖妃似的宣景炽大相径庭。


    她们坐在一起,一动一静,一明艳一清雅,一个热情奔放如炽日,一个温婉娴雅似冷月,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极是相配!


    文彩儿在心里暗暗得出了这一结论。


    她旁边桌上的长平公主,也在打量着这位庆国的传奇女帝。


    这个女帝身材苗条婀娜,虽然身姿清瘦,却没有女子的柔弱,相反,赵婧在她勾人多情的桃花眼中,看到了智慧与力量。


    她和太后文彩儿一样的妩媚动人,一样的倾国倾城,却又有些不同。


    虽然两人是一样的位高权重,一样的有着聪明的头脑,但,赵婧还是明显地察觉到两人的不同。


    文彩儿和宣景炽,就好像,一个是轻巧灵动的软剑,世事洞明,人情达练,一个是大巧若拙的重剑,不出手则已,出手必然一击制胜。


    宴席上,文彩儿频频向两人敬酒,宣景炽因不善饮酒,皇后爱惜她的脑袋,便多次替她饮了。


    酒宴接近尾声,宣景炽不过饮了六七杯,而皇后萧月璃却已饮了二三十杯,她眸子里染上一层朦胧的薄雾,不复一向的清澈纯净。


    宣景炽道:“沉香,送皇后回宫休息。”


    萧月璃道:“不用……臣妾没事……”


    宣景炽看她醉眼朦胧,双颊染晕,分明就是醉了,还要强撑,不禁微微一笑,在她耳边悄声道:“月璃,你现在的样子我可舍不得叫别人看了去,乖乖回去休息,我随后就回来。”


    说罢,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向着沉香道,“小心扶着皇后。”


    “诺。”沉香上前,低着头搀着皇后离去。


    文彩儿余光瞥见高座上的两人,虽然听不清宣景炽说了什么,但见她拍了拍皇后的手,皇后眉眼含笑,柔情无限。


    见惯人情世故的文彩儿嘴角一勾,心中有了计较。


    看来,这个女皇帝是真的喜欢女人。


    宴会结束后,众人离席。


    文彩儿忽道:“陛下,我此行带了一件宝物,还望陛下赏脸一观。”


    宣景炽惦记着早点回宫照顾酒醉的皇后,便道:“朕是肯定要一睹贵国宝物的风采,今天已经晚了,不如明天再看。”


    文彩儿从桌案后走出来,道:“陛下有所不知,我国的这件宝物非同一般,须要晚上看才好。”


    “嗯?要晚上看?”


    宣景炽一愣,心道,难不成是什么夜光珠一类的东西。


    文彩儿见她犹豫,又道:“陛下,今晚不看,就得等到明晚,晚看不如早看,不如就今晚吧,请跟我一起回鸿驿馆。”


    宣景炽想着,明天晚上看的话岂不是又得耽误明晚的功夫,索性就今天看完了事。


    那好,今晚就打扰文太后了。


    文彩儿垂下眼帘,嘴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向着一旁的侍女轻声叮嘱了几句,转头笑道:“宣国君,请。”


    赵婧看着她们的背影,不禁暗暗皱眉,低头默默地跟在她们身后。


    到了鸿驿馆,文彩儿对赵婧道:“你回房歇息吧。”


    宣景炽道:“长平公主不一起观看宝物吗?”


    文彩儿面露微笑道:“这是虞国的宝物,她早已经看过了,是不是,长平?”


    赵婧眉头一拧,目光看向文彩儿,见她神色自若,笑魇如花,仿佛浑不在意。


    赵婧咬了咬嘴唇,问了句:“一定要观宝吗?”


    文彩儿脸色一僵,很快又恢复妩媚的笑容,“那是自然。总得请尊贵的宣国君一观宝物,我们才算不虚此行。”


    赵婧袖子底下的手握了握,把头埋得低低的,躬身向两人行了一礼,“是。”


    然后,转身离去。


    宣景炽跟着文彩儿又往里走了一段路,酒意上来,忍不住打了个个哈欠,道:“文太后,你怎么挑这么个偏僻的角落住,前面那几间不是很宽敞么?”


    文彩儿微微一笑,“我喜欢清净。上前一步,伸手挽住宣景炽,宣国君,你喝醉了,让我来扶着你。”


    宣景炽往旁边一闪,轻轻让过,礼貌地一笑,“文太后客气,我没事,可以自己走。”


    文彩儿不依不饶,再次搭上她的臂弯,“宣国君,你我同为女子,没有什么可避讳的。”


    宣景炽:“……”


    她再一次抽回手臂,“太后可能不知道,我自己走惯了,被人扶着,反而不会走路了。皇后也说我,是个不懂享受的劳碌命。”


    文彩儿掩唇一笑,“没想到宣国君很听皇后的。”


    说起皇后,宣景炽情不自禁挂着微笑,“她是朕的皇后,又博学多才,朕肯定要听她的了。”


    “宣国君和皇后一定很恩爱了?”


    “嘿嘿,在下不才有幸得皇后倾心托付,实乃三生有幸。”


    文彩儿听她说得俏皮,不禁微微一笑,笑着笑着,心里忽然就有些酸涩。


    曾经,她也以为自己有了终生的托付。


    可是,到头来,发现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镜花水月,看着美好,其实都是假的。


    “宣国君,到了。”文彩儿在一扇门前停下来,做了请的动作。


    宣景炽身后跟着的六名小宫女待要跟上前,被文彩儿身边的侍女拦下。


    “宣国君,你是不放心我吗?要带这么人一起观宝?”


    “文太后说笑了,”宣景炽哈哈一笑,回头道,“都别跟着了。”


    这些小宫女的地位,不能跟沉香暖香那样随侍身侧的大宫女比,听到皇帝下令,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六人战战兢兢,不敢再往前一步。


    宣景炽抬脚走了进去,扫了一圈,发现屋子里有些昏暗,也没看到什么光华闪闪的东西,不由问道:“文太后,你说的宝物在哪里?”


    “宣国君,你先稍坐,我这就去将宝物取来。”


    文彩儿走进了纱帘之后,这时,她的一个侍女上来,请宣景炽坐下,又奉茶上来。


    宣景炽只好坐下来等。这一坐下来,便觉得酒意上涌,脑袋有些发晕。


    她喝了口茶,揉了揉脑袋,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她听见房门吱嘎一声合上。睁开眼睛一看,发现房门被关上了,再一看,屋子里的侍女一个也不见。


    “宣国君,你看这件宝物如何?”


    文彩儿一只手轻轻掀开了纱帘,顿时满屋烛光荡漾。


    她仅着一身轻纱,踩着摇曳的浮光,款款向她走来,曼妙的曲线行走间若隐若现,领口开的极低,胸前的风光引人遐想。


    宣景炽吃了一惊,瞬间惊醒,慌忙移开视线。


    “文太后,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叫我彩儿,宣国君,叫我彩儿。”文彩儿的声音魅惑勾人,一只柔软的纤纤玉手搭在宣景炽肩头,手指却不规矩,顺着她肩上的曲线,摸上宣景炽光滑的下颔。


    就在那只手还想有所动作时,被宣景炽一把捏住。


    “文太后,请自重!”


    宣景炽的声音冷了几分,目光也冷了几分,霍地一下站起身,“文太后喝醉了,朕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告辞!”


    说罢,快步朝房门走去。


    文彩儿一下子扑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她。


    宣景炽只要运内劲一震,就可以震开文彩儿,但这样文彩儿势必会受伤,也叫她脸上太过不好看。


    文彩儿双手搂住她的腰,将头贴在她背上,“宣国君,良宵难得,妾仰慕你已久,你就应了妾吧。”


    声音娇柔婉转,柔媚入骨。


    宣景炽皱起眉,挺直腰板,毫不犹豫地将她的两只手从身上拿开,“太后说什么胡话?”


    “宣国君,你是不是怕皇后知道。”文彩儿吹气如兰,“你不说,我不说,皇后怎么会知道?”


    “你错了,还有天知道,地知道。就算她完全不知道,我也绝不会这么做。”


    宣景炽转过身,退开两步,定定地看着她,忽然叹了口气,“其实你不必这样。”


    “你无非是要我答应派兵救援虞国,我现在以大庆皇帝的身份告诉你,庆国会派兵的。所以,请文太后放心。”


    文彩儿见她一语中的,低下头去,咬了了咬唇,咬牙道:“多谢宣国君。”


    说话时,两滴眼泪掉下来,在烛光下闪着动人的光。


    宣景炽本想转头就走,见她落泪,心中不忍,瞥见一旁屏风上搭着一件衣服,当即拿了起来,披到文彩儿身上,“天气凉,你多穿一点,免得受寒。”


    文彩儿紧了紧衣衫,泪水却是越流越多,“谢谢……”


    宣景炽道:“今天的事,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不要往心里去。”


    “一个女人坐在你今天的这个位置,尤其不易。这世上,再没有人,比我更明白其中的困难凶险了。”


    文彩儿擦了擦眼泪,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管怎样,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的,还是你跟我不是吗?”


    宣景炽微微一笑,“你是个很厉害的女人,论到坚强,我不如你。”


    文彩儿也笑了,“多谢。这大概是我听过的最让我舒心的赞扬了。”


    宣景炽道:“那便请太后安歇,朕不打扰了。”


    文彩儿忽然抬起头,遗憾地问道:“为什么?”


    宣景炽一愣,回头看她,“什么为什么?”


    “论相貌论身材,我自问也不比皇后差,”文彩儿嘴角勾起一抹魅惑诱人的笑,你为什么看都不看我一眼?难道我就这么没有魅力?”


    宣景炽忍不住掩口失笑,“文太后,你有所不知,只要对着皇后以外的其他人,我就成了瞎子。试问,就算你再有魅力,一个瞎子又怎么看得到呢?”


    文彩儿咯咯笑起来,“宣国君,你可真有意思。为什么我就没有遇到你这样有意思的人呢?”


    宣景炽微笑道:“你总会遇到的。或早或晚,在命运的洪荒里,那人总会来与你相遇。”


    她礼貌地笑一笑,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的侍女看到她走出来,露出诧异之色,宣景炽道:“进去服侍你们太后娘娘吧。”


    说罢,快步离开。


    走过赵婧的房间时,看见赵婧在房门口徘徊,脸色凝重。


    她转头看见宣景炽经过,不由愣了一愣,行了一礼,道:“宣国君。”


    宣景炽一点头,“公主不必多礼,旅途劳顿,请早些休息。”


    赵婧看着宣景炽离开,犹豫了半晌,终于走向文彩儿的房间。


    侍女见到她,躬身行礼道:“公主殿下。”


    “太后呢?”


    “太后已经歇下了。”


    赵婧点头,向着卧室的门帘望了一眼,准备转身离开。


    文彩儿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谁在哪里?”


    “回太后,是长平公主殿下。”


    “是婧儿,进来吧。”


    赵婧身形一顿,缓缓走了进去。


    文彩儿看着跟在赵婧身后的两个侍女,道:“你们下去,本宫与小姑说会儿话。”


    待到侍女退下,赵婧开口道:“太后,你还好吗?”


    文彩儿怔了一下,失神道:“好?什么是好?我想我应该是好的。我儿子是皇帝,我是太后,临朝亲政,权倾天下,我还有什么不好的?”


    赵婧抬头看她,微微皱起了眉。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文彩儿自嘲地笑了,“我有美貌,有最尊贵的地位,还有无数男人巴巴地想得到我,一个女人该有的,我全都有了,不是吗?”


    赵婧愣在原地,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文彩儿要跟她说这些。


    饶是她一贯从容,她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现在就告辞离开。


    她是公主,她是太后,应该保持礼数,分寸。


    有些话,她不该说,她也不该听。


    可是,偏偏她的双腿却好似不受自己控制似的,一动不动。


    眼这个身份高贵,不可一世的女子,在她那张妩媚惑人的脸上


    她看到了落寞,还有孤独。


    她感到,心疼。


    “你怎么不说话!你也是女人?你说我这样值得吗?”


    赵婧握紧了手,终于开口道:“太后,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做了就做到底!即便是错,也错到底。何况,这世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太后要做的,就是坚持下去。”


    文彩儿猛地看着她,目光意味不明,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赵婧,将她从头上下来回打量。


    印象里,赵显的这个小妹妹,性格好静,沉默寡言,每次宫中宴饮,她都是坐在最末位,别人都是争先恐后地来跟她敬酒说笑,巴结她这个名义上的太后,实际上的皇帝。


    只有她,安安静静的,端坐案前,垂眸喝酒,仿佛对这一切都不在意。


    她听她说得最多的话,就是那句一成不变的给太后请安。


    不,还是有些变化的。从给皇后请安,变成了给太后请安。


    对这种不卑不亢的人,文彩儿心里是讨厌的。


    因为这种人,很难控制。


    既然不能忠于她,为她所用,留在世上就是一种威胁。


    所以,但凡这种人一旦忤逆了她,下场就是被她毫不留情地杀掉!


    反正在她成为摄政太后的道路上,她已杀了很多人,再杀几个也无所谓。


    文彩儿忽然就有点庆幸,没有杀了眼前这个沉静内敛的女子,她更庆幸,这个人从前没有忤逆过她。


    她是个聪明人,文彩儿想,眨了眨眼睛,目光再一次落在赵婧身上,觉得不卑不亢的人也没那么讨厌了。


    至少赵婧没有让她觉得讨厌。


    她微微一笑:“我做错了吗?”


    “没有,太后一直都做的很好。”


    “公主,你这是在怂恿我犯错吗?”


    “没有,长平相信太后一定不会犯错。”


    文彩儿勾唇一笑,“你过来,让我看清些。”


    赵婧心中一动,脸上镇定自若,往前走了一步。


    “再过来点,到这边来。”


    文彩儿拍了拍床沿。


    “这……”赵婧难得得露出一丝局促为难之色,迟疑着没有动。


    “怕什么?你怕我吃了你?尊贵的公主殿下?”


    文彩儿语气揶揄。


    赵婧终于挪动脚步,走到她床前站定。


    “坐下。”


    赵婧侧着身子坐下,只坐了一半。


    文彩儿忽然抓起她的一只手臂,搭在自己肩上。


    赵婧惊得差点坐起,她的身体瞬间僵硬。


    “太后!这委实不妥!”


    “别动!”这一句几乎是命令。


    赵婧果然一动不动。


    文彩儿靠在她肩头,道:“抱抱我。作为一个女人,我也需要有人抱着我,为我遮风挡雨,为我披荆斩棘,给我温暖和力量。”


    赵婧不知不觉双手抱着她,用自己的身体去温暖她。


    这一刻,文彩儿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惹人怜爱的女人。


    “太后,你不是一个人。长平愿随侍太后身侧,全力以赴辅佐太后。”


    文彩儿嘴角浮现一抹笑,道:“这次,你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虞国?”


    赵婧一愣,有些不明白。


    太后现在是实际上的君王,辅佐她就是辅佐虞国。


    “有什么不一样?”


    文彩儿叹了口气,“不一样,自然不一样。”


    回到宸元宫,夜已深了。


    萧月璃已经睡下,宣景炽沐浴后掀起被子钻了进去。


    萧月璃翻身抱住她,闭着眼睛,嘟哝道:“怎么回得这么晚?”


    宣景炽在她脸颊上亲了亲,“你还没睡?我和文彩儿说了会儿话,回来晚了。”


    萧月璃仍是闭着眼睛,幽幽道:“我看文彩儿有意接近你,说不定,”她嘴角微微上扬,“你有艳福了……”


    宣景炽心里突突了两下。


    皇后是有天眼么?还是在我身上装监控了?


    怎么什么都知道?


    她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胡说什么?人家是太后,我也是有家室的了,你呀,快睡觉。”


    萧月璃嗯了一声,抱着她的手臂,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我相信你。”


    被宣景炽抱着,她很快便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要去排队做核算,提前奉上大章(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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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9、驰援虞国


    大庆381年冬。


    因诏书令姚仙蕙生产告假, 由宰相孟婉代为宣诏,她在三军将士前洋洋洒洒宣读了由皇后草拟的诏书。


    随后,庆国以镇国长公主宣景凝为元帅, 秦周虎为大将军, 发兵十万,驰援虞国。


    举国再次震惊!


    连芳国都不敢过问, 小小的庆国居然敢对佘国动武, 简直就是老虎嘴里拔牙,螳臂当车,可笑又不自量。


    然而,半个月后,他们笑不出来了。


    养心殿里,宣景炽拿着前线的奏报, 脸上露出笑意。


    诏书令姚仙蕙生了一对龙凤胎, 在家中休养, 皇后便又顶替了上来。


    “陛下,有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宣景炽把奏折交给沉香, “给皇后看看。”


    沉香接过奏折, 拿去给皇后。


    萧月璃扫了一眼后, 露出笑意。


    原来庆军以闪电般的速度,突破了默咄军队的包围圈。


    虞国军队见到援军到来,士气大振, 赵衍当即传令,打开城门, 率军从里面冲出来, 杀向佘国军队。


    佘国军队腹背受敌, 仓皇退走, 又在半路上遭遇伏击,死伤过半,目前已经停止了对虞国的进攻。


    看完,萧月璃一下子站起来,眼中露出喜色,“这是捷报!”


    宣景炽难得见到萧月璃露出这般纯粹喜悦的笑容,看着她,不由微微一笑。


    很快,萧月璃想到什么,“陛下,长公主和秦将军怎能这么快就到虞国边境?就算加速行军,最快也需要十天,何况冬天道路结冰,行军缓慢,半个月能抵达前线就已经很不错了。”


    宣景炽笑道:“皇后是想问,何以我大庆军队七天就能到达?”


    “是,此一点,还请陛下解惑。”


    “皇后,冬天道路结冰积雪,反过来也帮了我们。” 宣景炽微笑道,“出发前,我和长公主还有驸马详谈过,因地制宜,让军队使用雪橇行军,岂不是又快又省力?兵贵神速,只怕皇后意外,默咄更意外!”


    萧月璃眼睛一亮,意外之余,欣喜不已,忽然就有一种想要抱着宣景炽亲一亲的冲动。


    这一战,庆虞联军胜了,佘军败退,原来默咄也不是不可战胜的。


    宣景炽向沉香道:“你先下去,吩咐厨房,午膳来一碗羊汤。”


    沉香领命出去。


    宣景炽起身走到萧月璃跟前,将右脸送到她面前。


    萧月璃不明所以,道:“干什么?”


    “送给你亲啊。”宣景炽伸出一只纤长如玉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萧月璃脸上一红,“谁要亲你?”


    宣景炽一动不动,等着她。


    萧月璃凑过去,在她右脸上亲了一下。


    还有这边。宣景炽又把她的左脸伸过来,这边也要皇后犒赏。


    萧月璃只好又亲了一下。


    “到我了!”


    萧月璃:“……”


    宣景炽一下子抱起她,在脸上一顿猛亲,抱着她在屋子里打转。


    “皇后,开心吗?”


    萧月璃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有无数星光在闪烁。


    她双手搂住宣景炽的脖子,点头一笑,唇角弯起,“开心!”


    虞国边境,几个庆国的士兵围在火炉旁,喜滋滋围着一个小炉子涮羊肉,吃馒头。


    旁边虞国士兵见了,好奇地看着小炉子,见他们把薄薄的肉片丢进去,来回搅两下就捞出来吃,闻着好香好有食欲。


    “这是什么东西?还有这种吃法?”


    “这叫火锅,肉片切得薄涮几下就熟了。”


    “我们的皇帝想出的吃法。”


    “别说,真适合咱们行军打仗吃,方便又暖和。”


    “你们女皇帝还能想出这个?”


    “那有什么?我们皇帝是神明之选,什么想不出?!”


    虞国士兵回去后,立刻上报将军,他们也想吃火锅。


    一个月后,默咄退兵,宣景凝班师回朝。


    正值腊月,马上就要过年了。


    庆国大获全胜的消息让庆国上下欢欣鼓舞,京城里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宣景炽在庆元殿接见了一众将领,一一奖赏。


    秦周虎的两个小弟也跟着进宫觐见,看到坐在宝座上的宣景炽,龙袍加身,气度威仪,举手头足间天家风范,两人心中叹服,恭恭敬敬跪在地上叩首。


    宣景炽道:“平身。”


    宣景炽见他们战战兢兢,目光不敢看自己,微笑道:“你们不认得朕了吗?”


    两人原是山贼,不懂得礼数,见皇帝问了,就一五一十回答。


    一个道:“认得!皇帝长得很漂亮,见过就不会忘!怎么会不认得?”


    秦周虎皱眉:“放肆!”


    另一个道:“小的,末将虽然知道皇帝是皇帝,一直有点不相信,但眼下见了,才知道皇帝真的是皇帝!”


    满朝臣子,听他们两个说得滑稽,不由哈哈哈大笑。


    宣景炽重重赏了他们。


    到了除夕,驸马提议今年还是搞那样的问答游戏。


    世上,只有皇帝才能出这样有意思的题目。


    于是除夕之夜,宣景炽又邀请了长公主驸马,宰相孟婉入宫,继续玩游戏答题。


    游乐间,孟婉问起了与佘国的这一战。


    上官微头脑聪明,口才极佳,说到佘国的军队见到他们忽然出现,“他们目瞪口呆,甚至有人惊讶‘这是天神的军队吗?’”


    众人相视一笑,又听上官微继续说着与佘国作战的经历。


    宣景炽边听边琢磨,心中十分佩服上官微的用兵之道,向她敬酒。


    上官微笑着喝了,“陛下天资聪颖,有谋断,若是学兵法,成就恐在臣之上。”


    这还是宣景炽第一次听上官微说出这样赞扬,她有些受宠若惊,举杯哈哈一笑,“上官驸马谬赞了。”


    这次游戏,众人喝酒畅谈,到了凌晨才结束。


    宣景炽命人送孟婉回府,又请孟婉代她和皇后问候郑氏。


    上官微喝得有些醉了,倒在宣景凝肩头,含含糊糊道:“陛下,明年还……一起守岁吗?”


    宣景炽笑道:“当然,明年,不对,今年,我一定想些更难的题目。”


    上官微醉熏熏地拍巴掌,“好!好!臣万分期待。”


    说罢,转头对宣景凝道,“我走不动了,你抱着我回去。”


    宣景凝脸上刷的红了,一手按住她要往脖子上勾的手,“别胡闹,在外头呢!”


    “怕什么?又没有外人。”上官微醉得眼睛都睁不开,身子软绵绵往下倒。


    宣景凝只好双手把她抱起来,回头看了眼皇帝皇后,脸上红的要滴出血来。


    “小妹,我和驸马先辞了。”


    宣景炽忍着笑,“姐姐,路上看着点。别把驸马摔下来。”


    宣景凝顶着一张红得不能再红得脸,嗯了一声,走了出去。


    宣景炽听见远处宣景凝恨恨道:“不能喝还喝这么多。”


    然后是上官微不服气的声音,“谁说我不能喝……回去接着喝……”


    送走宰相及长公主驸马她们,宣景炽打了个哈欠,有了些倦意。


    萧月璃道:“困了吗?去歇会儿吧。”


    宣景炽摇头,“不睡了,等会儿还有一大堆仪式。”


    每逢初一,身为皇帝的她,要领着臣子们祭拜天地神明,祭拜先祖。虽然不用上朝时起那么早,但也是六七点钟就要起了好吗。


    “皇后,咱们一起去沐浴吧。”


    萧月璃摇头,“陛下先去吧。”


    但凡两人一起沐浴,哪一次没有一个时辰能出来?


    “皇后,我保证规规矩矩,不毛手毛脚,不乱动。”


    说罢,不由分说地抱起萧月璃就去了浴池。


    不一会儿,不老实的宣景炽又轻轻吻上了皇后。


    萧月璃恨恨道:“你不是说了要规规矩矩的吗?”


    宣景炽一脸委屈,“是不打算乱动的,可是,水温正好,氛围正好,这不能怪我呀。”


    于是,这次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两人才出了浴池。


    幸亏浴池里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烧着热水,浴池里热水供应不间断。


    不然,就她们洗个澡都要这么久,水早都凉透了。


    萧月璃表示以后再也不相信宣景炽在浴池会规规矩矩的。


    等到更衣上榻,两人准备就寝。萧月璃一下子坐了起来。


    宣景炽仰头看着她,睁着一双朦胧的眼睛,嘴角噙笑,“皇后,你想干什么?”


    “今天什么日子?”


    “大年初一啊。”


    “那你说你要怎么做?嗯?”


    宣景炽勾唇一笑,她是答应过皇后,每年守岁的这天晚上一切听皇后的。


    “当然是听皇后安排了。”


    她的一双桃花眼目光潋滟,勾人心魄,这一笑起来,宛若一树桃花绽放,灼灼动人,风情万种,妖娆魅惑至极。


    她美的就像是在发光一样,萧月璃看了一眼就挪不开眼。


    宣景炽本来困了,这会儿来精神了。


    “皇后,我肚子饿了。想吃夜宵。”


    萧月璃没好气,“长公主,婉儿她们才走多久?你又想吃东西?”


    刚才顾着说话去了,没好好吃。再说,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


    萧月璃没办法,只好喊来沉香暖香小芙小蓉,去厨房端些吃的来。


    除夕之夜,御膳房的美食尤其多。


    于是宣景炽又吃了一顿,烧鸡,卤鹅,三鲜水晶饺,五色点心,和一碗牛肉羹。


    宣景炽吃饱喝足,笑眯眯道:“满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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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0、你可有喜欢的人?


    大庆382年春。


    宣景炽接到虞国的国书, 长平公主将代表虞国出使庆国,感谢去年冬庆国发兵支援。


    赵婧正端坐在案前写字,忽闻门外有人通报, “太后驾到!”


    赵婧匆忙搁下笔, 走到门口屈膝相迎。


    “免礼。”文彩儿伸手扶着她,没让她拜下去, 手指离开的时候, 指尖在赵婧的手背上轻轻扫过,若有似无。


    赵婧脸色瞬间变了变,很快恢复惯常的镇定。


    文彩儿面上一丝波澜也无,和素日里一样,倾城绝色的面上,挂着明艳动人的笑。


    这个女人总是在笑, 可赵婧却很清楚, 这看似柔软妩媚的笑的后面, 藏着最锋利最冷酷的刀。


    她极力想从这张脸上看出一点端倪,却发现自己的是徒劳。


    觉察到赵婧的目光, 文彩儿骤然回头, 直视她, “公主这样看着本宫,可是有些失礼呢。”


    赵婧一愣,白皙的脸上忽然就染上一层红晕, 躬身道:“长平失礼。”


    “你们都下去,在外头候着。”文彩儿一发话, 一众宫人退下去, 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婧儿, 过来。”


    赵婧心里咯噔一声, 自从去年从庆国回来,文太后就有点不一样了。


    她来自己宫里的次数变多了,毫不避讳地在她面前谈论国事,甚至,末了总会问一句,“婧儿,你觉得如何?”她开始征询她的意见。


    赵婧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头走了过去,在她面前不远不近的地方站定。


    “听说,你要去庆国游学,要在那里……呆三年?”文彩儿主动走了过来。


    两人离得很近,赵婧都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脸上,仿佛有一只无形的爪子,挠得她痒痒的。


    她低垂着眼眸,“是,长平听闻庆国国君博学多闻,举国崇尚学习知识,长平想去见识一番,有机会也想向庆国国君请教。”


    “那你可知道庆国国君喜欢女子?”文彩儿定定地看着她。


    “知道,”赵婧神色不变,“我只是向她请教学问,至于她喜欢男子,还是女子,抑或都喜欢,与我无关。”


    文彩儿目光闪了闪,“看来婧儿对女子喜欢女子这件事,好像并不怎么反感。”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长平又何必坐井观天?”


    文彩儿没有再说什么,缓缓走到她刚才写字的书案前,目光落在她写的字上。


    是一封正儿八经的国书,字体清隽,端正大方。


    文彩儿又从后面的书架上抽出几卷诗画,歌咏的是贤臣良将,描绘的也是壮美河山。


    赵婧见她一一翻看自己闲时的旧作,想着上面的笔法稚嫩,用词平平,不禁微微红了脸,想要拦下来,终究不敢阻止。


    “婧儿倒不似寻常女儿家,没有一丁点儿少女的情思,”文彩儿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这倒不像公主的闺房,倒像是到了治国宰辅家里。”


    赵婧脸红了,很有些局促,“长平胡乱作的,让太后见笑了。”


    “再过一个月,婧儿就十七了吧。这个年龄不算小了,不知道许了哪家?”


    赵婧奇怪,三年前她就定给了陈国公的孙子了,这已经是尽人皆知的事。


    “回太后,长平已经许给陈国公次子的第三子,陈逢,再有半年便是婚期。”


    文彩儿点点头,忽然道:“你喜欢他么?”


    “他?”赵婧意识到他指的是陈逢,不知道文彩儿为什么突然有此一问,恭敬道,“婚姻乃先帝之命,长平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那你可有喜欢的人?若是另有其人,本宫可以给你做主。”


    “谢谢太后,”赵婧面色平静无波,仿佛说的根本不是她的婚事,“长平没有心仪之人,嫁给谁都是一样。”


    文彩儿忽然回头,伸手勾起她的下巴,“都是一样么?”


    赵婧被迫抬起眼眸,文彩儿灼灼的目光让她有些陌生,旋即又有些心慌,她依旧面无表情道:“是。”


    话音弗落,嘴唇上便传来一片柔软温润的触感。


    文彩儿轻轻吻住了她。


    “太后!!”饶是赵婧镇定自若,这突如其来的吻,瞬间让她红透了面颊,她瞪大了眼睛,震惊至极。


    “嫁了人你还能去庆国游学吗?我想,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让你这样一个冰清玉洁又有才学的女人在外面抛头露面。”


    文彩儿放开了她,笑容娇柔妩媚,声音充满蛊惑,“既然你没有喜欢的人,那便做我的情人吧,我给你自由。”


    她转身朝外面走了出去,“出发去庆国前还有十天,你考虑考虑。”


    宣景炽今天回去的早,皇后不在宫中,去长公主府家拜访了,说是去赏一副画。


    宣景炽对这些诗啊画的是没什么兴趣的,见皇后不在,换了身便服后,立刻撸起袖子吃西瓜。


    天气还没有很热,吃西瓜有点早,宣景炽可不管这些,就要趁皇后不在才有机会吃。


    她吃得很开心。


    换到现代,她早吃上冰淇淋了。


    “陛下,”暖香给她递上毛巾,劝道,“西瓜寒凉,陛下吃一块便好。”


    “不怕!”宣景炽道,“你这三块西瓜还抵不上我吃过的一块呢。”


    小芙听了,走过来道:“陛下吃过别的西瓜了吗?”


    宣景炽:“……”


    自觉失言的她,当然不能说是她在现代世界吃的西瓜,就胡乱编了个理由,说是有一次在外头的山里吃过的。


    “那西瓜皮薄,切开来,全是瓜瓤,又红又甜又多汁。哪像这个,三十斤的西瓜,二十斤皮!”


    小芙流口水道:“奴婢也想吃!”


    宣景炽道:“抱歉,没有了。野地里就那么一个,被我摘下来吃了,没有多的了。”


    小芙撅嘴,神色间十分遗憾。


    忽然,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宣景炽耳朵尖,听到轿子落地的声音,猜到是皇后回来了。


    慌忙把手里吃到一半的西瓜往小芙手里一塞,赶紧在毛巾上仔细地擦干净沾得满手的西瓜汁,紧跟着把袖子放下来,起身去一旁书案上淡定地拿起书,装模作样地看起来。


    暖香沉香小芙见她这个样子心里失笑,皇帝见了皇后就跟老鼠见了猫,立马就怂了。


    果然是皇后回宫,她身后跟着小蓉。


    萧月璃一走进院子里,宣景炽就像很意外地看到她回来,扔下书,从殿内迎出去。


    “皇后,你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看得什么画?画的好不好?”


    萧月璃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西瓜皮,蹙眉道:“我不在,你又乱吃胡吃?”


    “没,没有,”宣景炽眨了眨眼睛,“不是我吃的,是小芙吃的。你看。”


    拿着半块西瓜的小芙:“……”


    萧月璃看向小芙,“小芙,这些瓜全是你吃的?”


    小芙偷偷瞥了眼皇帝,见皇帝在皇后身后一个劲儿向她使眼色,她捧着半块瓜,一口应承,“是我吃的。”


    谁知,皇后道:“既然吃了这些瓜,晚饭就别吃了,免得吃了肚子不舒服。”


    小芙变色:“啊?!!”


    谁不知道小芙可以挨打挨骂,但不可以挨饿。


    受到威胁的小芙很没骨气地招认了,“不是奴婢,奴婢没有吃。是陛下吃的,这些瓜全是陛下一个人吃的!”


    宣景炽:“……”


    萧月璃转头看着宣景炽,瞪着她,“还说不是你吃的!”


    宣景炽很无耻地坚决否认,“我没有吃,一口都没有吃,真的。”


    萧月璃挑眉,“伸手。”


    宣景炽非常配合地伸出手去,幸亏西瓜汁都擦干了,看不出什么端倪。


    “还说不是你吃的?”萧月璃恨恨道,“那毛巾上的西瓜汁是谁擦上去的?没吃过会去擦手?”


    宣景炽:“……”


    “还说不是你?你看你这双手擦得多干净!”


    这逻辑,宣景炽无话可说。


    于是,那天的晚膳,作为惩罚,宣景炽就被禁止吃肉,只能可怜巴巴地吃素了。


    没过几天,宣景炽又去国器司了。国器司已经开始火炮的研究铸造了。


    杨玉宁看到她出现,顶着一头的灰从铸造室走出来,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陛下,你来了。”


    宣景炽看着这样一个正值青春貌美的漂亮姑娘,灰头土脸,常年在国器司里没日没夜地实验,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


    她亲自拧湿了毛巾,递给杨玉宁。


    杨玉宁接过来擦了擦脸,露出一个开心的笑:“陛下,展工带回的那些粉末我们已经能自己研磨了,这种粉末确实有效,加进铁水里去,铸造出来的精铁更坚固。”


    宣景炽点点头,“坐吧,慢慢说。”


    杨玉宁坐下,宣景炽听着她兴奋地一一道来,时不时微微一笑。


    看着她开心得像个孩子,宣景炽道:“杨总工,你有没有什么心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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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1、我的愿望


    听到皇帝问起, 杨玉宁脱口道:“我的心愿就是早日造出陛下说的那种火炮。现在总算进了一步,真是令人振奋不已。”


    “那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是皇帝,只要你说出来, 只要不是天上的星星, 我差不多都可以满足。”


    “真的吗?”杨玉宁忽然转过头,双眸雪亮, 充满了期待。


    宣景炽:“……”


    心里骤然紧张, 连忙补充道:“嫁给我是不行的。”


    杨玉宁眼中明显露出失望之色,低下头去。


    看着这位黯然失落的美丽少女,宣景炽低下头去,默默无言。


    隔了一会儿,宣景炽听到她小声道:“陛下,我以前想嫁给你, 是想跟你讨论学问……现在, 不光是因为这个……陛下, 你能抱抱我吗?我只想要一个拥抱。”


    宣景炽:“……”


    良久之后,她伸手双臂, 轻轻拥抱住杨玉宁。


    杨玉宁扑在她怀里, 双手抱住宣景炽的腰, 享受着可能是此生唯一一次的拥抱。


    这一刻,她离宣景炽的心是如此之近,近到可以听见她胸腔里有力的心跳声。


    “陛下, 下辈子你让我嫁给你,好不好?”


    宣景炽一愣, 艰难道:“对不起, 下辈子, 下下辈子, 生生世世,我都许给了皇后。”


    杨玉宁心里一酸,眼中流出泪来。


    伤心又绝望的泪水,一颗一颗无声地滑落,打湿了宣景炽胸前的衣襟。


    “陛下,我就知道你是个很重情的好皇帝……我没看走眼……”


    半晌,她直起身,伸手擦了擦眼泪。


    “陛下,我带你去看看新铸造的炮身吧。”


    “嗯。”看着明明很失望却又暗自坚强的杨玉宁,宣景炽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幽幽叹了口气。


    如果,没有先遇到皇后,她会为这个纯洁,善良,又坚强的少女心动的吧。


    可是,这世上并没有如果。


    她的心已经给了萧月璃,就再也容不下别的人。


    对于杨玉宁的深情,她,只能辜负了。


    宣景炽面上保持着微笑,“杨总工,请。”


    铸造室里,已经有几人围在炮身面前,交头接耳,不住比划,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杨玉宁道:“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几人见到她身后的皇帝,纷纷跪地叩首:“陛下!”


    宣景炽道:“平身。”


    杨玉宁这才惊觉,她刚才见到皇帝礼数不周,甚至说得上是胆大包天,顿时一张俏脸泛起薄红。


    “杨总工,我们在琢磨这个炮弹从哪里装进去?从管子前头?还是从后头?”


    宣景炽循循善诱,“从管子后头装弹,就方便些。但是这样的话,炮身后面就得开个口。


    开了口,八成会漏气,炮弹就飞不远了。”


    杨玉宁的脑子很快投入到工作中去,问道:“如果从前面呢?”


    “那样倒好办,只要整个炮身封成一体,留一个点火口就行了。但是这样装弹费事且慢,没有从后头装来的快,到了战场上,可没有这么多的时间给我们。”


    杨玉宁手指抵着下巴,秀美紧拧,也在为难。


    “从后面装。”宣景炽做了决定。她走上前,在炮身后端比划了一下,“你们都是做这些的天才,论心灵手巧奇思妙想,朕不及你们。朕有个肤浅的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她想起现代工业,无论高铁还是飞机,都少不了用螺丝固定。


    “在这里开一扇门,门要厚实,用螺丝闭合固定。这种结构固定得牢固,密闭性强。装弹时,只要开门塞进去就好了。”


    “当然了,这只是一个想法,可不可行,还看你们几位了。”


    杨玉宁等眨了眨眼睛问道:“螺丝?”


    宣景炽又留下来,画了好几张图,解释了一下什么是螺丝。


    杨玉宁再一次星星眼看着宣景炽。


    望着着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宣景炽,杨玉宁眼睛的光变作笑意晕染开来。


    虞国的使团很快便到了,这次虞国送来大量金银,感谢去年庆国出兵援助。


    宣景炽看着眼前的长平公主赵婧,一袭华丽又不失雅致的白衫,身姿颀长,犹如一朵婷婷玉立的水中白莲,举止从容不迫,落落大方,谈吐不凡,心道,赵显这个小妹妹,见识过人,比她的两个哥哥都要强。


    晚上,在宴席上,赵婧向宣景炽提出要在庆国游学。


    宣景炽有些惊讶,不免又打量了赵婧一眼。


    眼下在列国眼里,庆国还是个平凡又普通的国家,国力一般,自然比不上国土广阔,资源富饶的芳国。


    她微微一笑,状似不经意道:“庆国不比芳国势大,公主要增长见闻,何不去芳国游历?”


    赵婧道:“朝朝旭日与霭霭夕阳,长平更心仪日出的壮美。”


    宣景炽自然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笑道:“这是公主的意思,还是文太后的意思?”


    赵婧道:“既是太后的意思,也是长平的意思。虞国感念庆国上次出手救援,解佘国之患,有心与庆国世代交好。长平想在庆国游历三年,还请陛下恩准。”


    宣景炽举起酒杯,道:“难得公主如此看重我大庆,纡尊降贵来我大庆,朕有何不准?公主,请。”


    宴饮完毕,宣景炽回到宸元宫,皇后早已经派人准备好了醒酒汤。


    宣景炽皱眉,“我不喝,我又没喝多少,没有醉。”


    萧月璃冷眼看着她,只淡淡吐出两个字:“喝了!”


    宣景炽立刻很怂地端起醒酒汤喝了。


    “听闻长平公主赵婧来我大庆游学?”


    “嗯,皇后这么快就知道了。”宣景炽自己动手去脱身上繁复华丽的外衫,“难得有人看得起大庆,她想学习,那就来吧,多交流交流总是好的。”


    她脱了几下,被腰后的一个按扣困住了,扯了几下都没扯开,不禁有些气恼,高声道:“暖香,暖香……”


    萧月璃走过来,伸手帮她解开扣子,“你这笨手笨脚的,还好意思叫人来学习?”


    “我哪里笨手笨脚了?我明明是心灵手巧好不好?”宣景炽趁着皇后给她脱衣服,双手一把抱住她,低头就要吻下去。


    萧月璃皱眉,伸手推开她,一脸嫌弃,“一股酒气。”


    暖香听到皇帝叫她,立刻进殿,哪知,一进来便撞见皇帝抱着皇后。她站在门口,低着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暖香,我要沐浴。哼!有人嫌我有酒气,不肯给我亲亲。”


    “要死了,什么都说!”萧月璃脸色登时绯红,伸手在她胳膊上狠狠一掐。


    宣景炽痛的脸都皱到了一起,酒醒了大半,自觉失言,吓得松开皇后就跑了。


    赵婧回到鸿驿馆,在房间外凭栏望远。


    远处的层层宫殿隐没在月夜里。


    小院里一片幽静,风吹树叶沙沙作响,空气里弥漫着阵阵馥郁的花香。


    这是她第二次来这里,并不陌生。


    去年她在这里,看着文彩儿要把自己当作宝物献给庆国国君宣景炽,她心里是强烈反对的。


    用身体做交易,不管文彩儿如何想,这都是对虞国的侮辱。


    很幸运,宣景炽是个正直贤明的皇帝,并没有趁人之危。


    赵婧抓在栏杆上的手紧了紧,月夜里,她的一双眸子在月光下隐隐闪着光,双眸里竟是少有的神色复杂。


    她一向很不耻这种肮脏的交易。


    可是,她自己却做了。


    为了自由,她在出使的前一天晚上,走进了文彩儿的寝宫。


    当她躺在陌生又宽大舒适的床上时,她浑身紧张而局促,甚至在隐隐发颤,只能徒劳地握紧双手。当文彩儿的嘴唇落到她脖子上时,她死死咬住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眼泪却没能忍住,流了下来。


    黑暗中,她听到文彩儿叹了一口气,给她拉上领口的衣服。


    “你就这么排斥我?”


    “不,不是针对太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我,我只是,讨厌这样子,讨厌这种事。”


    “可是,你若嫁人的话,作为妻子,这种事是难免的。何况,像你这般冰清玉洁,美貌秀雅,你的夫君一定很乐于跟你做这种事。”


    那一刻,她浑身一抖,身子发冷,好似坠入了最阴暗寒冷的冰窖。


    第一次,她的身体和她的心,都无比地排斥抗拒着嫁人这件事。


    不一会儿,她感到一条柔软的丝被盖到了身上,文彩儿挨着她躺了下来。


    即便在黑夜里,她也能看到文彩儿灿若星辰的眼睛里有一丝揶揄。


    “既然这么不情愿,为什么还要来?”


    “我想好了。我要去游学,谁也不能阻止我。”


    “自由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是!我的愿望就是走出去,到一片更广阔的天地里,看到那些不曾见过的,更壮丽更神奇的风景。我不想困在宅院里,永远只能看到头顶的一方天空。”


    她一口气将压在心里的话倒了出来。


    紧跟着,她感觉自己被拥入一个柔软温暖的怀抱,那人的动作温柔而小心。


    鼻尖的味道很好闻,像是山茶花开的季节里,空气中那种极淡极雅的香。


    谁能想到,那样艳丽明媚,那样风采多姿的花,竟然有着那样淡雅怡人的香。


    “真傻!女子的清白也能随便拿来交易的?”文彩儿的气息一下一下洒在她脸上,声音温柔,“你若是不想,没有人能勉强你,我保证!”


    赵婧轻轻靠在文彩儿的脖颈里,脸颊贴着她光洁的肌肤。


    那里传来的温度,不温不热,刚刚好。


    她冰冷的身体慢慢从寒冷的冰窖中走了出来。


    甚至感觉,这样的肌肤相贴,好像并不是很遭。


    此刻的文彩儿,似乎不像她在朝堂上那样,生杀予夺,冷酷残忍,也不像她在与那些男人们周旋时,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半晌,赵婧缓缓道:“谢谢!”


    那个夏天,离大庆国都长京八十里外的远郊,轰的一声,凭空一声震天巨响。


    “怎么回事?”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京城里的人愣了愣,他们纷纷抬头望了望天上。


    朗朗晴空,太阳毒得很。


    哪里来的旱天雷?!


    第一枚炮弹射出,落在了九百步开外,一群用木头破布扎的假人被炸得东倒西歪,有的身上烧了一大片,燃烧着熊熊烈火。


    宣景炽上前查探了一番,见到那些没烧着的假人身上不同程度地插着碎片,甚至有的被穿透。


    她对这个威力还是比较满意的。


    当天,下令重赏杨玉宁等五名巨匠。


    杨玉宁将这些赏赐带回家里时,杨玉致又酸了,一向爱鼓捣乱七八糟的东西的妹妹竟然得到这么多赏赐。


    “妹妹,你们到底在做什么,皇帝怎么对你这么好?”


    “陛下说了,我们做的事不能在外面说,对谁也不能说。”


    “好,那我就不问了。”杨玉致也对自家妹妹巴巴想嫁给皇帝的心思略知一二,好奇道,“妹妹,你是不是真的想嫁给皇帝?”


    杨玉宁并不否认,“皇帝她聪明博学,懂的东西又多,我一向很仰慕她。我倒是想,可惜她不要我嫁给她。”


    说到这里她重重叹了口气。


    看到妹妹这么失落的样子,身为哥哥的杨玉宁心中不忍,劝道:“你嫁给皇帝也不一定是好事。”


    杨玉宁不解,“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想想啊,自古那些皇帝有那么多妃子美人。好多妃子被冷落,独守深宫,到死了都没见到皇帝几面。你看你现在,皇帝时不时会去国器司看看你们,你见到皇帝的次数比好多妃子都要多得多。”


    杨玉宁眼睛一亮,抬起头道:“哥,你说得对。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皇帝心里头只喜欢皇后一个,我要是嫁给她,她肯定会冷落我的。嗯,还是现在这样好,皇帝隔三差五就会来看我,跟我说话教我学问,这不比冷宫好太多!我决定了,我不嫁给她。”


    杨玉致:“……”


    妹妹转弯也转得太快了吧,他还有好多苦劝的话留在肚子里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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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2、藏宝盒


    “陛下, 再有半个月就是你的生辰了,家宴上你想请哪些人。”


    今年的这个时候没什么大事,皇帝也没有出门在外, 是以皇后才想着办一场家宴。


    “还是那些人好了, 哥哥,姐姐, 舅舅他们。”


    萧月璃点头, 又问,“舅舅那边要不要多请几个人?”


    “好啊,不知道皇后想请谁?”


    “陛下还记得那年与独孤宰相的约定吗?听闻你的大表哥二表哥的孩子都三四岁了,不如这次你也请大表哥二表哥他们一家来赴宴。”


    宣景炽笑了,“原来皇后在想着挑继承人了。”


    萧月璃道:“陛下别忘了当初对舅舅许下的承诺。”


    “可是,这还早啊, 三四岁的小孩子, 还是光着屁股满地跑呢, 能干什么?”


    萧月璃微微一笑,“又不是让你现在就立谁为储君, 但是现在我们就得留意他们的品行, 等他们大了, 也知道该立谁为储君了。”


    忽然,她叹了口气,“陛下, 当初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用把宣家的江山让给独孤家。”


    “皇后, 不关你的事, 是我自己决定要这样做。”宣景炽拉起她的手, 握在手心里。


    “我说过,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你重要。况且,我觉得只要我的表侄能够治理好国家,兴盛大庆,让百姓安居乐业,我不在于大庆姓宣,还是姓独孤。”


    “陛下,可你这样做,恐怕会成为千古罪人,遭人非议。”


    宣景炽满不在乎道:“我不怕别人说。如果一个人处处在意别人的目光,那便做不了君王。再说,老宣家也没几个近支的子孙了,比起那些关系远之又远的宣姓子弟,表侄还跟咱们亲近些。”


    萧月璃认同地点了点头,“那长公主那边呢?陛下打算怎么跟你亲姐姐说?”


    “这……”这是最令宣景炽头疼的问题。她揉了揉脑袋,“到时候,我再跟姐姐说。”


    几天后,宣景炽在散朝后留下宰相独孤瑾于,道:“舅舅,过两天就是朕的生辰,请表哥表嫂们带上湛儿,萱儿一起来宫里吧。”


    孤独瑾于目光一动,在朝堂上打滚三十多年,精明圆滑,世故老成,一下子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当即微微一笑,躬身道:“是。”


    那天的生辰宴上,出席人数是宣景炽登基以来,最多的一次。


    大哥梁王宣景明及殷王妃袁氏,长公主宣景凝及驸马上官微,高乐公主及驸马,平乐公主及驸马,舅舅舅妈,大表哥独孤炯及大表嫂,表侄儿独孤湛,二表哥独孤勉镇守东南驻军基地,因此缺席家宴,来的是二表嫂及表侄女独孤萱。


    众人把酒言欢,宣景炽算了算,刚到这里来她过的第一次生日是十八岁,那时是376年,不知不觉六年过去了,她现在都二十四岁了,皇后也二十五岁。


    不禁感叹了下——正值大好青春年华!


    家宴上,人人都很开心,就连舅舅都多喝了两杯。


    两个孩子都很聪明活泼,玉雪可爱。


    四岁的独孤湛还像模像样地耍了一套他二叔教的拳法,三岁的独孤萱则奶声奶气地背了一首诗。


    萧月璃十分欢喜,连赞两个孩子聪明伶俐,活泼可爱。


    宣景炽忍不住鼓掌,心道,都很牛逼啊!自己三四岁的时候还在被老妈围追堵截拎着去上幼儿园。


    她赏赐了小孩子一人一串金珠子,一人一匹小马驹,一人一袋宫里做的糖果。


    金珠子倒还罢了,两个小孩子见到小马驹和糖果,顿时两眼放光。


    他们照父母教的,跪地扣谢,“谢皇帝表姑。”然后吵闹着要出去骑马玩。


    宣景炽吩咐刘吉利派人带他们下去玩了。


    她余光瞥了眼宣景明。


    宣景明这个人看上去老实巴交,话不多,甚至有点闷。


    可是,根据这几年刘吉利给她的情报,宣景炽深知,这个人一点也不像他表面上那么老实无害。


    他私下里悄悄与朝中几个老臣接触,在朝堂上装作若无其事,置身事外的样子,就算有想法,也是让别人说,自己从不出头。


    秦周虎通敌一事,宣景炽虽然没有证据,但她有一种直觉,宣景明就是幕后黑手。


    他故意把自己才是真正该和亲的公主身份泄露,如果自己这具原身去和亲,正好赶走先帝最宠爱的女儿,消灭一个可能的继任皇位的对手。如果先帝舍不得,不肯送原身去和亲,两国势必打起来,他正好趁机夺兵权。


    可能先帝也看出他这个儿子看着最老实,其实最阴险,万一让他得了势,指不定他哪一天就逼宫夺位了,所以先帝宁可把兵权给姐姐宣景凝都不给他。


    “大哥,小妹敬你一杯。”宣景炽向宣景明敬了一杯酒。


    宣景明仿佛受宠若惊,仍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皇妹,请!”


    回到寝殿,皇后拿出了她送给宣景炽的生辰礼物,一个崭新的香囊。


    这次,绿色的绸缎上,绣的却是两只大雁。


    萧月璃亲手给她把身上那个旧的取下来,把这个新的给她系上。


    这个蝶恋花的香囊带了四五年,都有些褪色了,边边上都摩花了。


    萧月璃要把这个扔掉,宣景炽忙道:“别扔,我要留着。”


    说罢,喊暖香进来,“暖香,把那个盒子给朕拿来。”


    暖香也没问是什么盒子,出去后很快便回,手里捧着一个檀木盒,上面雕刻着精美绝伦的花纹,极尽精巧细致。


    萧月璃道:“这个盒子做的当真精致,就是买椟还珠也不为过。”


    宣景炽道:“里面的东西才更珍贵呢。”


    她打开那个盒子。


    萧月璃看到里面放的赫然是她第一次做给宣景炽的生辰礼物,那只泡过水,面料有些发白发皱,绣着鱼戏荷花图案的香囊。


    宣景炽把手里的这个蝶恋花的旧香囊放了进去,合上盒子。


    她见萧月璃看着自己,抱着盒子笑眯眯道:“皇后,你送我的东西都在这里,除了那根杏花簪。”


    萧月璃脸上莫名地泛红,道:“这些没用的旧东西你不扔了,留着干什么?白浪费了这么好的盒子。”


    “不不不,”宣景炽因为喝了酒,双眸湿漉漉的,格外的勾魂摄魄,“怎么是没用的东西,这可是很珍贵很珍贵的宝物,比盒子可金贵多了。等我老了,一件一件拿出来看,一边看,一边想着月璃的模样……这些可是我最宝贵的回忆。”


    萧月璃怔怔地说不出话,忽然之间,她感到愧疚。


    自己送给宣景炽的东西竟是如此之少。


    她是深爱宣景炽的。


    给予宣景炽的,已经是她全心的爱。


    可是,跟宣景炽对她的爱比起来。


    终究差了那么一点。


    “景炽,我以后再送给銥譁你一些礼物好不好?”


    “好呀,”宣景炽的眼睛立刻亮了,闪闪发光,因为醉酒,她的声音又软又迷糊,“月璃要送我什么呀?”


    “以后你就知道了。”


    “嗯,我会把它们都攒起来,”她紧紧抱着盒子,眉眼笑得弯弯的,“这是我的宝贝,my precious!”


    晚上,等宣景炽睡着了,萧月璃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拿了一把精致的小剪刀,从宣景炽一头的长发里剪了一缕,又从自己头发上剪掉一缕。她将两缕头发打成一个同心结,放在自己枕头下。


    倾身在熟睡的人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温柔的目光像是化成了水,“景炽,这一世能遇上你,我真的很幸运。”


    她慢慢睡下,枕在底下放着同心结的枕头上,身子靠在宣景炽怀里。


    明天,等宣景炽上朝去,她就把这个发结悄悄放进盒子里。


    下次宣景炽打开盒子时,会是什么表情?


    萧月璃想着,忽然就有点期待。


    这个呆子,一定笑得合不拢嘴吧,眼睛里又冒星星了吧。


    这般想着想着,萧月璃嘴角弯起,慢慢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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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3、巡视虎贲军


    入秋后, 火弩已经造出了三千五百支,子弹二十万发。


    宣景炽决定今年陪同孟婉一起去视察冷秋词的虎贲军训练情况,顺便送三千支支火弩和十万发子弹, 给他们训练使用。


    因为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替代品, 训练用的都是实弹。


    虎贲军训练的地方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甘泉。


    这里原本是一片荒野, 根本就没有名字。


    名字是宣景炽想的, 她说,她的虎贲军就是给大庆带来太平盛世的那一道甘泉。


    孟婉从车里探出半个身子,“陛下,你要不要到车里来坐会儿?”


    宣景炽转过头来,笑道:“不用,朕不累, 骑在马上看看风景挺好。”


    闻言, 孟婉抬头四下看了一圈,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片光秃秃的沙地, 什么都没有, 天上连一只飞鸟都没有。


    何谈风景?


    路上歇息的时候, 沉香暖香奉上茶和点心吃食。


    宣景炽喝了半盏茶,吃了块糕点,和孟婉聊了起来。


    “婉儿, 你每年来一趟路上也挺辛苦的。”


    孟婉微笑道:“不辛苦,臣只是坐在车里, 又不用行路, 何谈辛苦一说。”


    宣景炽知道她是跟自己客气, 笑道:“也是, 去看娘子,再远的路又怎么会觉得辛苦?”


    孟婉红了脸,“陛下!”


    宣景炽笑了笑,“不说了不说了,来,吃点心。你呀,有时候比皇后都还容易脸红。难道,我们大庆的才女都爱脸红么?”


    这自然也是在赞扬孟婉的才学了。


    孟婉笑道:“也不尽然。陛下也是大庆的才女,可陛下好像不怎么会脸红。”


    宣景炽哈哈大笑,“婉儿,你当了几年宰相就变坏了,这是在拐着弯地说我脸皮厚。”


    “微臣不敢。”


    两人说笑一阵,旅途疲乏消散大半,重又登车上马继续上路。


    行了半天,沿路的绿色多了起来,远远看到山野上一个个白点在移动,应该是有牧民赶着牛群羊群出来。又走了一天,来到一片大山的背面,就终于到甘泉了。


    冷秋词已经事先得到消息,已经带人在入山山口迎接。


    自从那次在西北驻军基地冷秋词率虎贲军救驾后,差不多有三年没见。


    冷秋词天天在这偏僻之地,被大风吹,被日头晒,餐风饮雪,她一向看自己冷漠无情的眼睛里,有了沉淀和坚强。


    她的容貌美丽如旧,干净清澈,清冷出尘。


    见到宣景炽,冷秋词恭敬行礼,“末将冷秋词恭迎陛下!”


    “冷将军,一别三年未见,将军在这里一切可好?”


    “末将一切都好,谢陛下挂念。”


    随即,冷秋词将宣景炽迎进虎贲军大营。


    虎贲军将士见到此次竟是皇帝亲自前来,全军上下,无不欢心振奋。


    见到皇帝不仅带给他们各种物资,还带来了一种神奇的火弩。


    宣景炽骑在马上演示了一番火弩的威力,策马,举弩,瞄准,射击,一气呵成。


    将士们只听到砰砰砰的连串响声,连箭头怎么射出去的都没看清,四百步外的靶子应声被射穿,威力惊人。


    他们不由惊呆了!从没见到过如此神奇的兵器。


    宣景炽趁热打铁,亲自教冷秋词和几个小将这种火弩的使用方法,如何装弹,如何扣动扳机。


    几人听的兴奋不已,再听说这么多火弩和子弹,皇帝管这种奇怪的箭头叫子弹,都是配备给他们虎贲军的,更是跃跃欲试。


    几人出去一试,果然威力强大。速度,杀伤力比寻常弓箭不知道强出几十倍!


    众人纷纷表示,有了这种火弩,射得又快又远,一发出去,保管敌人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就开花了。他们再也不用担心佘国的铁骑了。


    宣景炽道:“我们大庆能赢吗?”


    几人争先恐后道:“庆国必胜!我们一定能赢。”


    “好!你们是虎贲军,整个大庆国的精锐之师,最厉害的武器当然配备给你们。”


    “谢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晚上,宣景炽与孟婉同众将士酒宴过后,她便回房休息,冷秋词要送她。


    宣景炽笑道:“不必,你们小两口一年也聚不了几天,你去陪孟婉吧。”


    冷秋词便向皇帝告退,回主将的房间去了。


    孟婉已经在房里坐着了,军中士兵都知道她们两个成亲了,一开始见她们住一起还有些好奇。


    要知道,当年文曲星武曲星结亲,是皇帝下旨赐婚的,当时可是一件轰动天下的大事。


    可是后来见她们感情和睦,两人又都是极漂亮的美女,站在一起,那叫一个赏心悦目。


    见了几次后,他们就不稀奇了。只是每次孟婉来监察军队,他们看见冷秋词回房,都会坏笑着离开。


    “将军,别让将军夫人久等!”


    “将军,将军夫人可真漂亮!”


    “将军和宰相,真是千古第一绝配!”


    冷秋词进屋,一眼便看见坐在桌前的孟婉,仍是那副娉婷娉婷,温柔婉约的模样。


    “回来了。”孟婉抬起头看着她。烛光下,她的笑容美丽而柔和,声音也是柔柔的。


    “嗯。”冷秋词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忽然之间就有些局促,脸上浮现一抹薄红,“陛下没让我送她。”


    孟婉起身,垂眸道:“我们也早些歇息吧,明天一早你还要陪陛下巡视虎贲军。”


    冷秋词又嗯了一声,这次终于自然了些,将长剑放在桌上,又将铠甲解下来。


    解到一半,一双手搭了上来。


    孟婉微微低着头一边替她解,一边问,“这一年里有受伤吗?”


    “没有,又没有打仗,平日里训练而已,怎么会受伤?”


    孟婉轻轻摇了摇头,知道她说的不实,平日训练难免也会受伤。何况遇到士兵遇险,她总是第一个赶过去救援。


    “母亲还好吗?家里都好吗?”


    “母亲很好,家里一切平安,陛下对我们关照有加,”孟婉笑了笑,“只是母亲觉得有你这个女婿跟没有差不多,还是我一个人。这次来,我带了一件衣服,是母亲特地给你这个女婿缝的。”


    冷秋词不知道说什么好,心中又是惭愧又是感动,“谢谢母亲。”


    孟婉将铠甲放在桌上,又伸手去解开她衣襟一侧的扣子。


    冷秋词忽地一把按住她的手。


    孟婉不解地看着她。


    “让我好好看看你。”


    冷秋词果然定定地看着她,目光眨也不眨,倒是让孟婉羞红了脸,垂眸避开她的视线,“看够了么?”


    烛光下,她娇羞无限,风致嫣然。


    冷秋词道:“不够!我要把这一年里头剩下的日子里该看的都看完。”


    孟婉没奈何地轻轻一笑,抬起头笑道:“真是呆……”


    这一笑,晃了冷秋词的眼,胸中情意涌动。


    孟婉的“子”字还未出口,嘴唇便被另一张柔软的嘴唇堵住了。


    “婉儿,我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


    两个人互诉的衷肠,很快就被越来越热烈的吻淹没了。


    烛光摇曳生姿,夜晚才刚开始。


    宣景炽原笨打算在甘泉呆了三天便回京,转念一想,孟婉和冷秋词一年难得聚两次,于是又多住了两日。


    听说甘泉一带野兔最多,于是搞了个猎兔大会,少不了亲自上场,和一众将领骑马射箭。


    众人兴致冲冲,纷纷大显身手。


    最后,剩下宣景炽和虎贲将军冷秋词一较高低。


    宣景炽想起了那年秋猎,冷秋词受邀参加,分成红蓝两队,作为猎物的蓝队最后靠着自己和姐姐宣景凝联手才最终打败冷秋词,击垮红队。


    四年过去,冷秋词箭法比从前更好了,身手比之前更轻灵矫捷。宣景炽看在眼里,很是欣赏。


    最后清点猎物,冷秋词获胜。


    全军将士欢呼,早就听闻皇帝宣景炽箭法厉害,眼下比下来,到底还是他们冷将军更胜一筹。


    结束后,冷秋词和宣景炽走在后头。


    冷秋词冷着脸道:“陛下,你是故意让我的,对不对?”


    宣景炽道:“没有啊,我是比不过你,哪里来想让一说?”


    “别人可能看不出,但我看得清楚,你有三箭是故意射偏的,还有两箭故意顿了顿,你还说不是让我?”


    冷秋词几乎是质问的语气,她觉得受到了侮辱。


    此时此刻,她忘了君臣之礼,甚至可以说没把皇帝当皇帝。


    她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个没有感情的冷酷杀手。


    宣景炽愣了一愣,往后退开一步,笑道:“兄弟,被你看穿了,哈哈,其实呢,我也不是有意要让。只不过我第一次来你的地盘,算是做客,总该给你这个主人一点面子,要不然大家平手多没意思。”


    “平手”这个词让冷秋词脸色缓和了些,语气仍有些生硬道:“那你下次别再让我了。”


    “下次,我们很有可能在战场上见,我一定不会让你。咱们比一比谁杀的敌人多。”


    冷秋词皱眉:“你要上战场?什么战场?”


    “当然是和佘国打了,默咄迟早要打来的。”


    “你是皇帝,一国之主,怎么能上战场?刀剑无言,万一一个不留神,你的小命就没了。你要是没了,你叫你的那些臣子们可怎么办?”冷秋词冷声忽然生气,“别怪我没提醒你。”


    宣景炽道:“谢谢兄弟关心,上了战场我会好好保住我这条小命的。我们都要好好活着,因为我们都有心爱的人在等我们,不是么?”


    冷秋词脸上一红,没有答言。两人一前一后的慢慢走着。


    宣景炽忽然道:“冷将军,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冷秋词看了她一眼:“问吧。”


    “你为什么不杀我?还愿意做虎贲将军,为我训练虎贲军。”


    冷秋词似乎并不意外,目光看向远处,那里的大树下站在一个人影。虽然隔得很远,看不清楚五官相貌,但她一眼就认出那个轮廓,那是孟婉。


    “你杀了我一家三口,我恨不得杀你三次才解恨。”


    “但是,你又救了我的性命,不管是飞身跳崖去救我,还是徒手抓怪蛇去救我,你毕竟救了我。我不能恩将仇报。”


    “以前,婉儿总说你是个好皇帝,是个宽容大度的贤君,在我看来,你这种人,嚣张跋扈滥杀成性的人,怎么可能做个好皇帝?”


    “后来我看你居然不怕死,独自一人去焉州救灾,真的杀了那些贪官污泥,真的让灾民有个安身立命之所。看上去,你又不是真的烂人一个。毕竟,从古到今,皇帝能做到你这样的,也没几个。”


    “看在焉州那么多孩子托你的福,没有成为孤儿的份上,我决定先让你多活几年。”


    她的话里丝毫没有奉承,也有歌功颂德,话里话外还有几丝勉强。


    宣景炽听了,心中却无比感动,她吸了吸鼻子,道:“谢谢。”


    冷秋词忽道:“我是被父母卖掉的孩子。那一年家乡受了灾,没有吃的,饿死了好多人,我爹娘就把我卖给了一个人。他们本想卖掉我姐姐和我其中一个,那人却看中了我,买走了我。我才成了今天的我。”


    宣景炽忍不住问道:“那一年你多大?”


    “三岁,”冷秋词似笑非笑,“没想到吧,一个三岁的孩子竟然记得。”


    “我已经记不清买我的那人的长相,也不记得我爹娘的长相,我唯一记得的,就是那人掏出一个钱袋子,像这样,”冷秋词示意似地摆了摆手,“他提在手里,左右晃了晃。”


    孟婉远远看着冷秋词和宣景炽在说话,只有她们两个人,皇帝还往后退了一步。她心里隐隐担心,生怕冷秋词的倔劲又上来了。


    站在树下一直注视着那边,又发现她们似乎还在讲话。


    孟婉终究不放心,走向她们两个。


    冷秋词余光瞥见孟婉徐徐走向这边,扯了扯嘴角,“你的好臣子又在担心你,怕我杀了你。”


    宣景炽也看到了孟婉,转头对冷秋词道:“是婉儿多虑了,你要是真要杀我,以前就杀了。”


    冷秋词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冷将军,”宣景炽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你今天跟我掏心窝,我也有句肺腑之言。”


    “你说吧。”


    “不管你信不信,杀你家人的不是我。”


    宣景炽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冷秋词一愣,呆呆地看着宣景炽远去的背影。看到她在半路上碰到孟婉,两人不知说了什么,然后宣景炽独自回营去了。


    孟婉来到冷秋词跟前。


    “你跟陛下说什么了?”


    “陛下跟你说什么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孟婉道:“你先说。”


    冷秋词一脸费解,道:“陛下说杀我父母姐姐的,不是她。”


    孟婉一怔,很有些诧异。心道,陛下为何这么说?难道其中真的另有隐情?不管怎样,虽然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这么说,但这般说了,词儿应该彻底不会想着杀陛下了。


    冷秋词焦急道:“你还没说,她跟你说什么了?”


    孟婉白了她一眼,没有开口。


    “好,我一定时刻注意,她是君我是臣,我要对陛下恭敬有礼。”冷秋词改口道,“陛下跟你说什么了?”


    孟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陛下说,你终于觉得她这个皇帝不是很差劲。”


    说完,她抬起头,一脸好奇,“词儿,你到底跟陛下说什么了?”


    冷秋词面色蓦地一红,忽然就跑了,“没,没有什么。”


    刚才那些话,除了宣景炽,她没对任何人说过,包括孟婉。


    要她当着孟婉的面再说一遍刚才的话,就跟当面扒她衣服一样,她怕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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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4、谁知道你心里都有谁?


    十天后, 宣景炽终于回京了。


    宸元宫上下,早已等候在宫外头,跪地迎接。


    宣景炽一下马车, 就忙不迭道“平身, 都起来吧。”


    说着,走过去拉起萧月璃的手, 喜滋滋道:“皇后, 我回来了。”


    萧月璃微微一笑,“回来就好。”


    两人徐徐回殿中。


    小芙跑到暖香沉香那边,一脸期待,“暖香姐姐,这次带什么好吃的啦?”


    暖香笑道:“带了好多土产,都在车里呢。”


    “在哪里?我先拿下来。”


    沉香道:“你这个吃货, 你知道这些东西有多沉吗。亏得我和你暖香姐姐一包一包搬上车。”


    小芙吐吐舌头, “谢谢两位姐姐, 等下姐姐们一定要多吃点。”


    沉香脸上变色,“不!不吃了不吃了, 一路上来回吃够了。”


    暖香道:“小芙, 你一个人拿不了的, 去喊得禄得福他们来帮忙,陛下啊,简直是一路买, 各处土产买了不少,几大包呢。”


    小芙听了, 笑得合不拢嘴, “我就喜欢陛下豪气!”


    宣景炽说起了虎贲军的训练情况, 她对虎贲军的作战能力极是满意, 这次给他们配备了火弩,也是给他们时间好训练射击。


    萧月璃面露微笑,跟在她身后,听她说话。


    宣景炽回来后,照例的第一件事便是沐浴。


    见到是小蓉伺候她去沐浴,问道:“我的两个香丫头呢?”


    小蓉道:“陛下这次带了好多土产,小芙这丫头都快疯了,正拉着两个姐姐问包裹里都是些什么好东西?”


    正说着,沉香暖香快步走进来,要伺候皇帝沐浴。


    宣景炽一挥手,笑道:“你们也给皇后介绍一下这些土产。朕有小蓉跟着就行了。”


    不一会儿,宣景炽沐浴出来,见到皇后跟前摆着她在途中买回来的一种水果。


    当地人管这种果子叫黄金珠。


    宣景炽却觉得这是沙棘一类的果子,她尝过一颗,差点当场倒下,简直酸到怀疑人生。


    见到皇后面前摆了一盘,深知皇后最怕酸,忙道:“皇后,你吃过没?”


    萧月璃摇头道;“还没有。”然后,很给皇帝面子,两指夹了一颗起来。


    “别吃!别吃!”宣景炽拦住她,“酸的很!比陈年老醋还要酸十倍。”


    萧月璃一听,脸色一白,毫不犹豫地把那颗果子放了下去。


    “暖香!”宣景炽换来暖香,“把这些果子和梨一起炸成汁,盛一杯给娘娘。”


    暖香躬身道:“诺。”便端着那一盘黄金珠下去了。


    宣景炽和萧月璃说起了沿途的见闻,又说了虎贲军营的情况,之后说起冷秋词跟她说的话。


    萧月璃一边微笑,一边点头,感叹道,“也是因为陛下仁慈宽和,发自真心体恤百姓,冷将军才终于对陛下改观了。”


    少顷,暖香端了两杯果汁进来,一杯给皇帝,一杯给皇后。


    宣景炽道:“我先试。”说罢,端起那杯果汁抢先喝了一口。


    加了梨后酸味没那么重了,酸酸甜甜,口感很不错。


    “皇后,你喝吧。这东西喝了对身体好。”


    萧月璃尝了一口,还是酸,但还能承受。


    宣景炽道:“把这些黄金珠送一些给我姐姐和我舅舅家,再送一些给杨玉宁。将我们的吃法一并告诉她们。”


    暖香领命:“诺。”


    萧月璃端起一盏茶,轻轻吹了吹,漫不经心道:“杨玉宁常年在国器司,废寝忘食,劳苦功高,陛下应该多想着她些才是。”


    宣景炽点头,“皇后说的是。咱们大庆能造出这么多火弩和子弹,还有大炮,无一不是他们的功劳,他们才是大庆国首屈一指的功臣。”


    宣景炽越说越激动,又喝了口果汁,“这个东西杨玉宁她肯定没吃过,她一向喜欢尝试新鲜事物,应该会喜欢这个果汁的。”


    萧月璃低着头喝茶,没有说话。


    “等到大炮试验好了,我定然是要赏她的,老是赏些金银,我怕人家觉得我一身铜臭味儿,可是珠宝我也赏过了,哎,就是不知道赏些什么好。”


    宣景炽为赏赐而发愁,丝毫没有觉察到皇后眼里的笑意逐渐消失。


    陛下,你要是实在为难,不如把自己赏赐给杨玉宁好了,她一定很喜欢。


    宣景炽:“……”


    转头一看,这时才注意到皇后面色平静得出奇。


    心里咯噔一下,皇后不高兴了。


    她与萧月璃同床共枕多年,深知她的脾气。她面上越是平静,眸光越是一动不动,犹如结了冰的湖面,就越是生气。


    宣景炽迅速在脑中过了一遍刚才两人的对话,心里明白了大概。


    起身走过去,挨着皇后坐下。


    “干什么?坐在那边好好的,干什么跑过来挤我?”


    “你这边坐的得舒服。”


    萧月璃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些距离。


    宣景炽又跟着挤过去,几乎快要贴着她了。


    “走远一点!”


    “不!月璃,我就喜欢挨着你!”


    萧月璃哼了一声,“你去挨着你的杨玉宁吧。”


    宣景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皇后,你吃醋了?”


    萧月璃一愣。


    吃醋!自己吃醋了吗?


    瞬间惊觉,自己可不就是在吃醋么?!


    她受不了宣景炽对另一个人如此上心!


    即便明明知道她和杨玉宁之间就是君臣关系,清清白白。


    萧月璃忽然就脸红了,神情也变得忸怩起来,“没有,臣妾没有吃醋。”


    宣景炽双手抱着她,脸贴在她怀里,睁着一双楚楚动人的桃花眼,“月璃,我只喜欢你一个!心里只有你!就算别人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别人。”


    萧月璃眼睛里露出笑意,嘴上却道,“少在这里甜言蜜语哄人!谁知道你心里都有谁?”


    宣景炽咬了咬唇,想了想,低头道,“我心里除了你,确实还有别的。”


    萧月璃的一颗心猛地被扎了一下,一阵刺痛。她脸色发白,身体瞬间僵硬,强自镇定道:“还装了谁?”


    “我的心里,十之有八,装的是你。剩下的十分之二,装的是大庆的江山社稷。”宣景炽一脸认真道,“大庆子民,我的三个宰相,虎贲军,国器司,五大驻军,这么多人挤在十之二里,有点挤。”


    萧月璃的脸色瞬间由冬天到了春天。


    “陛下应该多留些位置给他们。”


    “不!不能再多了!”宣景炽抬头看着她,目光灼灼,含情脉脉,“月璃,你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没有什么可以比得上你一丁点儿。”


    萧月璃心头一颤,她什么都没说,低下头去,闭上眼睛吻住了宣景炽。


    很快秋天到来,眼瞅着快到中秋佳节,宣景炽下令西北,北方驻军严正以待,密切关注佘国军队的动向。同时,还调拨了大量军械,粮食,御寒衣物等物资。


    宣景炽深知佘国默咄此人雄心壮志(野心勃勃),去年攻打虞国失败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等他休憩整顿后,一定会卷土重来,还是更加疯狂的报复。


    报复的对象当然首当其冲就是庆国,庆国不但出兵援助虞国,在更早之前还帮着他弟弟对付他。


    宣景炽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已经被她忘得七七八八的原书,这本书差不多算是默咄的自传了。


    前半部讲述他不算一帆风顺的童年及少年经历。他是一个弱小部落首领的儿子,时常被大部落欺负,被大部落首领的儿子们按在地上摩擦。


    父亲被杀后,着重讲他如何团结族人,建立自己的势力。还有一段他与他的恋人,以及他的数位情敌间你争我抢的充斥着少儿不宜的暴力画面的大尺度爱情故事。


    前半段以英雄报得美人归结束。


    后半部,讲得就是被标榜为一代明君的他,开拓版图,成就辉煌霸业的故事。


    这部分故事挺无聊,画面更为暴力血腥。就是集结军队,打仗,屠杀,以及默咄一路以来如何不断地抢走别人老婆女儿。


    总之,不是在攻城,就是在去攻城的路上。


    宣景炽看书的时候一目二十行地跳过,她对战争不敢兴趣,之所以还坚持看下半部分,就是想看默咄的原配老婆,怎么面对曾经视她为草原上最耀眼的鲜花的丈夫,到处抢别人的老婆孩子做小妾。


    等她看到后来,全书的最后倒数第二章,才发现默咄的原配老婆居然悄无声息地已卒!


    宣景炽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应该是误入该书的受众群体。


    这本书很火,被称为古代版花与剑之歌王者的游戏。


    因此看的人超级多,她在图书室里还悄悄瞄了一下周围。


    一个个男同学都笑得合不拢嘴,脸上绽放出无比羡慕的笑容。


    宣景炽在脑中仔细回忆着有关庆国这两个关键字的一切。


    发现其戏份少之又少,只有一句话:


    “第二年春,默咄率军六十万,发兵攻庆。两个月后,庆国都城破,俘虏庆国国君宣景炽,结束了大庆王朝383年的统治。”


    如果按照书里的结局,明年春,就是佘国发兵攻庆之时。


    面对以强悍嗜杀闻名的佘国铁骑,宣景炽还是很有些紧张。


    其一,火弩虽然研制成功,但数量还远远不够。此外,大炮还在研发试验中,还不能投入使用。


    其二,庆国上下加在一起才二十万大军,其中还包括三万京畿护卫,军队数量远远不敌佘国的六十万。


    宣景炽在散朝后,叫人传镇国长公主,驸马上官微来见,只问了她们一句:“若是佘国明年春打来,庆国该如何应对?”


    宣景凝和上官微虽有些诧异,不明白皇帝为何忽然有此一问,但还是说了自己的想法。


    “从现在起就开始备战。招募新兵,修筑城墙,补充物资。”


    宣景炽点头,随后道:“朕打算现在就让西北的秦周虎和北境的杨凡做好准备。佘国默咄这个人喜欢在冬天出兵,也许他等不到春天就会动手。”


    粮食军饷等物资拨出去后,负责全国财政税收的杨玉致跳出来了。


    说宣景炽花钱花的太多,让她悠着点儿花,因为大庆的国库快没钱了。


    “怎么会没钱?”宣景炽有点不敢相信。


    皇帝也会没钱?!


    “杨玉致你这个管钱袋子的,有没有算错?”


    杨玉致不慌不忙给出四大理由。


    去年帮助虞国打仗,花了一大笔钱。


    国器司花钱最厉害,快赶上半个工部了。


    连续三年兴修水利,也花了不少钱。


    最后一条,今年开始,工部要开始修建皇陵,需要好大一笔银子。


    宣景炽:“……”


    心道,我才二十四呢,就想着给我修坟!!!


    宣景炽原本想也不想就要说“别急着给朕修墓了”,转念一想,皇后是要跟自己合葬的,还是得先问问她的意见。


    晚膳后,宣景炽左想右想,跟皇后说了,她担心佘国在今年冬天或者明年春就要打开,打仗又要花不少钱。


    有个办法是皇陵推迟几年再建。


    “皇后,我知道你们一向注重身后事。我答应你,一定把皇陵修得漂漂亮亮的,机关重重,让盗墓贼都有去无回。”


    萧月璃道:“陛下,国事为重。保大庆江山才是第一要务。陵寝之事,缓几年再修建便好。”


    她微微垂下眼眸,面上浮现一抹羞色,轻声道:“臣妾不在乎皇陵修得多雄伟壮丽,将来能够跟陛下合葬,已经是臣妾最大的荣幸。”


    宣景炽心中感动,伸手抱住她,“皇后,你真是我的好皇后!”


    萧月璃倚在她怀里,抬眸看着她,目光中充满了感激,“景炽,大庆有你做皇帝,是大庆的幸运。”


    冬天到了,大雪飞舞,雪花轻轻落在院子外宣雪宝和萧雪宝身上。


    温暖的寝殿里,萧月璃靠在宣景炽怀里,两人躺在锦被里听雪。


    佘国没有发兵。


    宣景炽松了一口气之余,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也不知道明天春天,佘国会不会真的像书里写的那样,攻占庆国。


    “陛下,你在想什么?”


    宣景炽吸了一口气,“我在想为什么总有人不满足呢?已经是王了,却还想着占领更多的国家,当更大的王!已经有爱人相伴了,却还想着拥有更多年轻漂亮的身体?”


    “陛下指的是默咄?”


    “不仅仅是他,好些人都是这样,”宣景炽叹了口气,“我想我永远也无法理解。”


    她转头看着萧月璃,目光雪亮,“我只想做大庆的王,只想与月璃长相厮守。”


    萧月璃恍惚间想起了上一世,庆国国破,宣景炽被俘虏,她被强行充为后宫,就在他要占有她——他的战利品时。


    萧月璃提出,她要亲手杀了宣景炽!这个仿佛恶魔一样的存在。这个把庆国搞得乌烟瘴气,越发民不聊生的昏君!这个在默咄面前苟且偷生,摇尾乞怜的昏君。


    默咄同意了。


    她带着为大庆复仇的怒火,没有丝毫犹豫地将冰冷的刀锋插进了宣景炽的胸膛,又抽了出来。


    鲜血喷溅在她衣襟上,有一滴溅到她脸上。


    温热的温度。


    这个恶魔的血竟也是热的?!


    萧月璃自嘲地笑了一下,就在她准备用这把染血的利刃,割向自己的咽喉时,她重生了。


    回到了过去,遇到了这个宣景炽。


    爱上了她,心甘情愿成为她的女人,然后,更爱她。


    “月璃,你怎么哭了?”


    宣景炽看见萧月璃眼角落下一颗晶莹的泪珠,心疼不已,抱紧了她,轻轻吻去她脸上的泪。


    萧月璃唇角上扬,忽然笑了。


    她捧起宣景炽的脸,献上自己的吻,“景炽,我只想做你的女人,永远只爱你一个!”


    宣景炽笑了,“我也是。月璃,我会保护你的,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景炽,你要记得我们生生世世的约定。”


    “嗯!我记得!永远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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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5、药膏


    在宣景炽隐藏着内心深处对佘国入侵的担忧中, 大庆383年春到来。


    意外的,佘国没有攻打庆国。


    根据刘吉利的情报,佘国默咄率军向北向西, 征服了十余个国家。


    感觉上, 默咄似乎改变了作战线路,放弃了以东以南的虞国, 顺国, 庆国,墨国,芳国,邵国。


    只有看过书的宣景炽清楚,默咄对统一东部大陆的执念有多深!他是绝不会放弃称霸的!


    他这样做,只有一个原因。


    他还在积攒自己的实力, 壮大自己的力量。


    一切, 为了将来的泰山一击。


    开春后, 宣景炽便去城郊树林里一个隐蔽的小院子。


    那里,是国器司试验大炮的地方。


    火炮射程远, 威力大, 没有办法在宫里进行试验, 长公主宣景凝便建议了这个所在,周围派禁军把守。


    杨玉宁等人经过无数次改进,做出了精密的螺纹, 大大提高了炮膛的密封性,同时装弹方便。


    宣景炽看着他们一连发射了五枚炮弹, 轰轰轰轰轰几声巨响, 炮弹炸开都在一千步开外, 腾起火焰熊熊。


    宣景炽脑子里快速换算了下, 也就是六百到七百米的距离。


    火炮能射出这个距离,相当不错了!


    这个成果,让宣景炽欢喜兴奋不已。


    当即褒奖了国器司,下令生产更多的大炮,一年内造出六门大炮。


    杨玉宁面露难色,道:“陛下,制造大炮十分费时,炮身铸炼倒还罢了,炮膛后侧的螺纹,全凭一双手一点一点手动校准,能做的,只有臣和展工。一年内,最多,只能做出四门大炮。”


    宣景炽这才注意到她的手,原本白皙娇嫩细腻的手指变得粗糙,指尖发黑。看上去,绝不是一个双十少女该有的手。


    宣景炽心中歉然,柔声道:“四门就够了。你不要着急,慢慢来。”


    她抓住杨玉宁的衣袖,将她的手掌翻开来一看,顿时大吃一惊,指尖上布满大大小小无数的划痕,新伤旧伤如千沟万壑布满双手,显然是校准螺纹时候被磨伤划伤的。


    “你怎么不带上手套?”


    杨玉宁红了脸,匆匆收回双手,低头道:“带上手套就没办法准确校准了。”


    宣景炽:“……”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回宫后,宣景炽叫来刘太医,要他做一种涂抹在手上的药膏,专门用于治愈因为接触铁器被磨伤划伤的皮肤。


    几天后,刘太医做好了药膏,一共两小盒。盒子小巧精致,盒盖上用金丝埋线盘着一条龙,一看就是皇宫御用之物。


    因为用的药材十分珍贵,拇指盖大小的一点药膏,价钱便相当于一两黄金。


    宣景炽当即命沉香把这两盒药膏,悄悄送去给杨玉宁。


    她怕皇后问起,万一又要吃醋,再三叮嘱沉香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皇后。


    几天后,萧月璃还是知道了。


    刘太医来给她调养身体,无意中问了一句,“娘娘,上次微臣做的那两盒药膏,娘娘用下来觉得如何?”


    刘太医也奇怪,皇后娘娘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双手纤嫩如葱白,完美得像羊脂白玉,怎么需要这种药膏?


    可是,皇上后宫里头又只有皇后一人,对皇后的宠爱那是人尽皆知。


    这么贵重的药膏不是给皇后,还能给谁?


    萧月璃心里极是诧异,面色依旧淡淡的,“什么药膏?本宫用的东西太多,记不大清了。”


    “是皇帝吩咐微臣做的,说是因为接触铁器被磨伤划伤,才命臣做的药膏。”


    接触铁器?被磨伤划伤皮肤?


    萧月璃面上波澜不惊,淡淡道:“刘太医这么一提,本宫想起来了,是有这种膏药。”


    刘太医见皇后没有再说什么,也不敢多问,给皇后号脉后,便背起药箱告退了。


    萧月璃低头琢磨了一下,很快便想到了什么。


    晚上宣景炽去沐浴的时候,萧月璃叫来沉香,嘱咐道:“朝中事务繁忙,陛下要是忙起来忘了去国器司,你跟在陛下身边,也要提醒陛下一声。”


    朝中大小事,包括国器司,皇帝对皇后不仅毫无隐瞒,甚至好多事情都要问过皇后才定夺。


    因此,沉香并没有保留,恭敬道:“回娘娘,陛下这个月初刚去过国器司,去的是城郊分部。”


    萧月璃点了点头,微笑道:“那便好。你伺候在陛下跟前,出了宫,更要仔细伺候好陛下,别让陛下受了风。”


    沉香听皇后提到国器司三个字,一颗心就悬了起来,以为皇后知道了皇帝赏赐药膏给杨玉宁之事,可后来见皇后只是关心皇上,又暗暗放下心来,道:“诺。奴婢一定小心伺候皇上。”


    第二天,萧月璃叫来刘太医,道:“上次你做的药膏不错,再做几盒驻容养颜的来吧。”


    刘太医领命出去,没过几天,又捧着三个小盒子呈给了皇后,里面分别装着散,膏,露,均是女子美容养颜之物。


    这天晚上,萧月璃再次单独叫来沉香问话,指着桌子上的三个小盒子道:“沉香,你把这些送去给国器司杨玉宁大人,里面都是驻颜的东西。”


    沉香吃惊不小,脸色微变,没有上前去取,仍是躬身垂首。


    “放心,我不会让陛下知道的。你拿给杨大人时,就说是陛下赏赐的。”


    沉香又是一惊,“娘娘?”


    “陛下送药膏给杨玉宁的事,本宫已经知道了。接触铁器被磨伤划伤的,又让陛下这么上心的,除了国器司总工杨玉宁还有谁?”萧月璃轻叹一声,“杨大人她正值青春年华,在国器司呕心沥血,任劳任怨,实乃大庆的功臣。你不要让陛下知道本宫知晓此事。免得陛下以为本宫多心。”


    沉香终于放了心,“诺。”


    她小心拿起桌上的三个小盒子,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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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6、妖女


    “在那儿!追!”


    一个年轻的少女在山林里仓惶逃跑, 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她身后跟着十几个拿刀动杖的村民。


    这个少女一身布衣,已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衣摆被树枝划破了好几道扣子, 发丝也被挡在眼前的树枝划得散乱不堪,她也顾不得了, 脚下丝毫不敢停顿, 一手慌乱地拨开挡在眼前的树枝。


    “快!别让她跑了!马上就到庆国的边界了!”


    “这个害人不浅的妖女!绝不能让她跑到庆国去!”


    翻过这座山,山下有一条路,只要穿过那条路就是庆国的地界了。


    少女没命地逃跑,她脚步越来越沉,步子越来越慢,实在跑不动了!可是, 她一步也不敢停歇, 她知道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了!


    她抬头望着山顶, 咬了咬牙继续跑,到了山顶, 就是下山了。


    大庆的国土也不远了。


    回到大庆, 回到故土, 是她生存下去的唯一的希望。


    “漱漱,喝点水吧。”


    山脚的小溪旁,秋厌难倒了一杯水递给高冥漱。


    她们游山玩水, 居无定所,一路走到哪里算哪里。


    这几天她们到了庆卲两国的边境, 听人说, 这里山色秀美, 溪水尤甜, 两人欣然前行。


    高冥漱接过茶杯,吹了吹上面漂着的茶叶,低头喝了一口,笑道:“你徒弟的这个小锅,倒是精致又实用,倒很适合在野外用。”


    提起宣景炽,秋厌难笑了笑,道:“她心思多,想法有时候稀奇古怪,做出这个小锅也不稀奇。”


    高明漱道:“什么稀奇古怪地想法?”


    “她有一次问我,‘师父,你会不会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的功夫?’”


    “我就问她,‘你要学这个干什么?’”


    “她说,因为有人掐她,掐的她很疼!”


    “我说你直接给他一掌,不死也内伤。”


    “她又不同意,连呼‘使不得使不得!’”


    “我就问,‘这是为何?’”


    “我徒弟说,‘我舍不得。’”


    “你说说看,别人掐她她还舍不得还手,你说她满脑子想得都是什么?”


    高冥漱轻轻一笑,摇头道:“你这个做师父的真是呆,你难道听不出她说的那人是谁么?”


    秋厌难道:“跟她交手的,还能掐到她,必然是个高手了。她又舍不得还手,哼,想必是对那人暗生情愫。她是皇帝,三宫六院很正常,我不好说什么,要是换成别人,哼哼,我肯定要教训她。”


    高明漱扑哧一笑,心道真是个呆师父!


    徒弟说的那人不是皇后又是谁?


    正要开口,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声呼救:“救命!救命!救命啊!”


    秋厌难一怔,当即翻身约上身旁一棵大树,身子轻盈迅捷,比猿猴还要灵活。


    她翩然立于树冠之上,衣袂飘飘,身形潇洒,高冥漱脸上不由露出微笑,目光里满是幸福安然,跟着这样风姿傲骨的一个人在一起,她好像什么也不用怕了。


    秋厌难向南边看了一眼,便飞身下来,道,“我看到一个姑娘从邵国那边跑过来,身后一群山里人在追她。就是那个姑娘在喊救命。”


    高冥漱道:“你不去救她?”


    “救!”秋厌恶道,“既然撞见了,岂能见死不救?只是,不放心把你一人留在这里。”


    高冥漱道:“不要紧,这里周围没有人,你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


    “不行!上次那群猴子骚扰你!这次我一定不能让你一个人。”


    说罢,走过去弯下腰将高冥漱拦腰抱起,足下一点,抱着高冥漱几个纵跃飞向少女呼救的地方。


    终于看见那条路了,少女跑的面色发白,却仍是不敢停歇片刻,跌跌撞撞地跑向那条路,只要过了那条路,她就安全了。


    忽然,她脚下一滑,身子前倾,整个人从山上滚了下去,撞到一棵大树上,她痛的闷哼一声,爬起来后,又赶紧继续往山下跑。


    “在那儿!在那边!”


    “这个妖女真能跑啊!”


    “她一年到头满山走,你说她能不能跑?”


    “别废话!快点追,别让她逃走了!”


    后面的几个男人穷追不舍,眼见就要追上那个少女。


    不知道从哪里飞来几颗石子,射向那几个追赶的几名男子。


    “哎哟!”


    “痛死我了!”


    几个人捂着脸,嗷嗷大叫,痛得跺脚。


    趁这个功夫,少女的一只脚已经踏上了那条路,紧跟着飞快地跑过这条路。


    她长长地如了一口气,这才回头道:“你们……不能再追我了,这里是大庆国!”


    那几个提着大刀,扛着锄头的男子停在路边,犹豫了一下,开始左顾右盼。


    一个为首的粗鲁男人道:“趁现在没人,咱们冲过去杀了她!再把她的尸体扛过来!反正也没人知道!”


    少女脸上变色,转头就跑。


    一群男人舞起大刀就要穿过官道追上来,忽然脚上一阵钻心痛,几个人跳起来嗷嗷直叫。


    “大庆的国土,岂是你们想来就来的?!!”


    一个冷冽的声音喝道。


    几人吓了一跳,“谁?!出来!”


    这时,从那个逃跑少女身后的山坡上缓缓走出来两个人。


    两个年轻女子,皆是生的美貌绝伦,一个手里握着一把剑,看上去就很厉害,另一个一身华服,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女子。


    这两人得罪不起。


    既然有人看见,几个男人倒也不追了,悻悻然退了回去。


    隔着一条路,冲着那个蓬头散发的逃命少女骂道:“妖女,偿命来!”


    “哼!你有胆子害人,现在却没胆子认了吗?”


    “亏我们当初还好心收留你和你死去的老爹!”


    “你这是恩将仇报!”


    秋厌难平生最不耻恩将仇报之人,闻言,皱了皱眉,问那个少女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干了什么事?”


    少女还没有回答,那几个邵国的男子抢着叫起来。


    “当年这边打仗,她们父女俩到了这边,我们看她们父女是大夫,能治病救人,倒也没有为难他们。还让他们住了下来。”


    “前两年她父亲死了,只剩下她这个一个大夫,谁知这女的包藏祸心,我们族长病了,脑子痛得受不了,就找她治。”


    “你知道这个妖女怎么治的吗?亏我们相信她!”


    秋厌难道:“她怎么治的?”


    “她把族长的脑袋给开花了!”


    “脑袋啊!头啊!活人啊!”


    “她就这么给,给用刀子破开了!”


    “你说这女人的心肠毒不毒?!”


    “她就这样把族长给杀了!族长对他们父女还算照拂呢,可没欺负过他们!”


    秋厌难转头看着那个少女,道:“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少女道:“我是给族长开颅了,但我没有杀族长!”


    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我和爹爹是庆国人!几年前,这里发生战乱,我和爹爹被他们掳了去。本来是要我给他们做媳妇的,我爹爹拼命求情,说我们会治病,祖上是隐世的神医。


    听我爹爹这样说,他们才没强迫我。后来见我们医术好,周围的村寨也有人来看病,便叫我们专门替人看病挣钱。挣的钱也都给他们拿走了。”


    “我和爹爹几次想回家乡,他们看我们看得很紧,从不让我和我爹一起外出,就是怕我们跑了!”


    “去年父亲去世了,便只剩下我一个人。他们从此越发看紧我,不出诊的时候,把我腿脚锁起来,出诊的时候,便派人一直看着我。”


    “族长的头痛病犯了很久,药石无效,我也是按照祖上传下来的秘术,提出要给他打开脑袋,把他脑子里的风涎取出来。”


    “族长大儿子不同意,小儿子愿意让我试一试。趁着大儿子出去,我便给他开颅,谁知,他大儿子忽然回了,把我拉走了,族长流血过多,就,就不行了。”


    “我就被抓了起来,他们说我是妖女,这种开人头颅的术就是邪术!”


    “邵国上下对一切奇术新法最为深恶痛绝!所有新奇的事物大部分被视为邪魔播撒在人间的邪恶种子!”


    “他们就想烧死我!”


    她本想说族长的小儿子觉得过意不去,悄悄放了她,可若是这样说出来,必然会连累族长的小儿子。


    只好改口道,“我偷偷逃了出来。没过多久,他们就追了上来。”


    那几个男子群情激愤,“女侠,你们也听到了!这个妖女她承认了,族长的脑袋是她开的!”


    少女道:“是我开的不错,可我若不是被拉走了,让我继续救族长,族长也不会死!”


    “狡辩!”


    “你这歹毒的妖女!”


    “女侠你不要听她的!她怕我们拿她抵命,在这里胡说八道!”


    “妖女就是妖女!不然她怎么会想到打开人的脑袋?!”


    “我们今天杀了这个妖女也是为民除害!”


    “杀了她!不然她还会接着害人!”


    秋厌难确实没有听闻过打开人的脑袋给人治病的说法,觉得匪夷所思,但看这个少女一身狼狈,凄苦无依,心中不忍,便道:“你们回去吧!她是庆国人,怎么处置……”


    秋厌难觉得犯难,不知道如何说下去。


    “怎么处置不牢你们操心。”高冥漱接口道,目光扫向那几个山民,“这是庆国的地盘,她是庆国的子民,你们想要人,就让你们的朝廷出面吧。”


    她语气平静,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人不敢违抗她的话。


    几个山民面面相觑,心中很有些忌惮这两个女子,可是又不甘心就走。


    秋厌难上前一步,袖子一抖,长剑出鞘一半,冷冷道:“你们最好别逼我出手。”


    几个山民面有惧色,讪讪地走了,边走边哼哼唧唧:“就让那个妖女去祸害他们庆国吧!”“哼!到时候有他们后悔的!”


    那少女见追她的人离开了,磕头不止:“谢谢两位恩人!谢谢两位救命大恩!”


    秋厌难扶起她,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


    少女道:“我叫卫瑛,前几年战乱那会儿家便毁了,除了我父亲,就再没别的亲人了。”


    少女越说越悲伤,到后面流下泪来。


    秋厌难叹了口气,又是个无家可归的孤苦女子。


    高冥漱道:“姑娘,你医术高明,何不参加大考呢?”


    “大考?”少女露出震惊诧异之色,“我是女子,又没有读过圣贤书,怎么能去参加大考?”


    秋厌难道:“你在邵国僻居多年,可能不知道大庆这几年已经大是不同了。走吧,我慢慢跟你细说。”


    两人带着这个少女去了先前休息的小溪边,重新架起小锅子煮了粥,分了一小碗给卫瑛,又取出饼子肉干,边吃边说。


    卫瑛在山里逃了一夜加上这半天,早已是饥肠辘辘,又冷又饿,这时吃上热粥干粮,恍如到了天堂。


    听到秋厌难说起,才知道,当今大庆国是一位女皇帝执政,大庆国的女子可以参加科考,不仅如此,手艺人医者都可以参加科考,考□□名,照样可以做官。


    高冥漱看她黑的发亮的眸子里满是惊愕,微笑道:“开颅之术,并不是邪术,昔年曹操头疾,神医华佗本想开颅为他治病,却因此惹怒曹操。”


    卫瑛惊道:“高小姐也知道?”


    高冥漱道:“书上看到过,具体并不清楚。这种开颅术骇人听闻,山民们把你视作妖女也不奇怪。”


    卫瑛叹道:“爹爹说过,教我不要用此术,以免招来灾祸。是我没听爹爹的话。”


    高冥漱安慰道:“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把这个当妖术。”


    她转头看向秋厌难,“别人不好说,你徒弟肯定不会。”


    秋厌难微微一怔,旋即笑道,“是了,也只有她了,她不会觉得这个匪夷所思骇人听闻。”


    三人从山里出来,高冥漱,秋厌难共乘一骑,卫瑛单独一骑。到了镇上,两人又给她置办了几身衣裳,送给她许多盘缠,让她去京里赶考。


    卫瑛洗漱更衣后,整个人焕然一新,容貌秀美清新,性子温和,举止有礼,完全不似山村里没读过书的丫头。


    一问才知道,原来她曾祖父不仅精通医道,还精通文墨,极有才学。家中后人们也多读书识礼,不过仍是以医道传承。


    秋厌难道:“卫姑娘,京城里有一座崇知馆,是皇帝专门给全国各地那些无依无靠的考生居住落脚的地方,不过不是人人都能住进去的,得有朝中大臣的举荐。”


    卫瑛听了,面露难色,“可我不认得什么朝中大臣。”


    秋厌难从怀里取出一面金灿灿的令牌,“这个应该可以帮到你。”


    卫瑛接过令牌,千恩万谢地拜别秋厌难和高冥漱,出发去京城了。


    等她走远,高冥漱转头道:“你把大内令牌给了她,日后你怎么进宫去见你徒弟?”


    秋厌难微微一笑,“没有令牌,我照样进宫见徒弟。”


    高冥漱笑道:“小贼!又想翻墙了!”她扑到秋厌难怀里,搂住她的脖子,仰头亲了上去。


    秋厌难心头一颤,情不自禁地抱着她柔软的腰肢。


    夕阳下,微风中,两人相拥亲吻在一起。


    “漱漱,我们买辆马车,再给你买两个小丫鬟好不好?你坐在车里不用风吹日晒,会舒服些。”


    “不用,”高冥漱轻轻一笑,“秋高气爽,我觉得这样骑马而行挺好,我也不需要下人。”


    “那我们的钱怎么花呢?”秋厌难犯难了。


    高冥漱笑道:“人家都为没钱烦恼,你却为钱多烦恼。”


    秋厌难叹气,“没办法,实在是钱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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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7、路见不平


    邵国皇宫。


    皇帝段兴看着手里的一张羊皮卷, 发出阴测测的低笑。


    一群年轻美丽的妃子看到他这样怪笑,不禁寒毛直竖,她们小心翼翼地伺候皇帝, 谁也不敢说一句话。


    段兴胸口衣襟散乱, 露出他坚实黝黑的胸膛,他懒洋洋地往榻上一靠, 喝道:“愣着干什么?倒酒!”


    一群妃子被他一声断喝, 吓得心头一紧,慌忙给他倒酒,然后跪在地上,将酒杯高举到他面前。


    段兴拿过美酒,一饮而尽,很快第二杯又献上来。


    段兴闭着眼睛, 美酒使他微醺, 美人娇嫩的指尖在他胸膛上来回抚摸, 让他觉得享受,然而, 最令他畅快的是, 佘国居然主动秘密联系他, 希望与邵国结盟,约定明年佘国发兵之时,邵国从南面出击, 攻打庆国。


    事成之后,庆国一半的国土归邵国。


    段兴眯起眼睛, 嘴角露出一个晦暗阴险的笑。


    庆国, 女皇帝的姐姐让他吃过一次败仗, 女皇帝本人还在会盟上羞辱他。


    本来以为等十几年才有机会, 没想到,这么快机会就送上门了!


    有了佘国这样的靠山,芳国算个屁!


    芳国在佘国的铁骑前不堪一击,未来的王者,是佘国!


    他终于要扬眉吐气了!再也不用做芳国铁昆的跟屁虫了!


    雪花飞舞,转眼入冬。


    眼见又是一年要过完,宣景炽站在宸元宫外,看着银装素裹的雪白世界,轻轻吐了一口气。


    今年因为赶上了庆国十年一次的大洗节日,举国百姓都要用雪清洗外衫,用来洗涤污秽,净化心灵。再捧一碗雪煮化沸腾,用来泡茶烧饭,寓意以白雪之圣洁,清除人心之贪欲恐惧。


    宣景炽入乡随俗,也喝到了一杯雪水煮的茶,喝下去后,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满口茶香。


    衣服不用她洗,暖香一早抱着她的大氅,去外头的雪地里,里里外外给洗了个干净彻底。


    大洗之日,照惯例,朝廷放了一天假。


    宣景炽因此意外欣喜地睡了一个懒觉。


    估计没有什么比大冬天里,外头天寒地冻,屋子里暖意融融,她躲在舒服的被窝里头,抱着怀里的温香软玉睡觉更幸福了。


    遗憾的是,软玉不肯陪她一直躺着不起,快到辰时,软玉就坚持要起了。


    没了怀里的软玉,宣景炽也不睡了。


    能抱着皇后一直睡到七点钟起床,宣景炽感觉已经很幸福了。


    洗漱完毕,用完早膳后居然辰时快要结束了。


    难得的假期,宣景炽心念一动,决定出宫去京城里转一转。


    萧月璃道:“大冬天的你出去做什么?”


    宣景炽道:“随便逛逛,还没有看过冬日里的百姓们的生活。”


    萧月璃想了想,道:“臣妾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宣景炽一向宝贝萧月璃的身体,立刻拒绝,“外头天气冷,你就在宫里,哪儿也别去,免得受寒。”


    “臣妾现在没有从前那么怕冷了,臣妾多穿些衣服就是。”她怕宣景炽不同意,加了一句,“我一个人呆在宫里太闷了。”


    这句话显然说服了宣景炽。宣景炽马上改口,“既然皇后一起出去,那就不能轻装简从了。”


    随即吩咐道:“小芙小蓉,把那件貂毛大氅给皇后穿上。沉香,安排一辆马车来,暖香,把暖炉带上,咱们一起出门去。”


    小芙欢呼道:“真的吗?太好了!奴婢可不可以买一支冰糖葫芦?”


    皇帝一般对于她的贪嘴贪吃,不会多说。


    谁知,这次宣景炽却道:“不行。”


    此言一出,不仅小芙惊得瞪大了眼睛,就连暖香沉香小蓉,甚至是皇后,都露出了讶然之色。


    宣景炽跳上车,转身伸手扶皇后上了车,才慢悠悠道:“你三个姐姐平常谁没照顾你,难道你就只买一支冰糖葫芦吗?怎么样也得一人一支。”


    众人轻轻一笑,小芙不好意思地笑了,“奴婢知道了。”


    得知皇帝要微服出宫,王战又带了几名禁军护卫跟在后面。


    宣景炽与皇后坐在马车里,她一手掀起窗帘一角,看着外面的街道。


    天气虽然冷,但街上的人依旧不少。


    小贩们推着冒着热腾腾白气的摊子沿路吆喝。胭脂铺的老板看到走向店里的两个夫人,点头笑着迎上去。铁匠铺子里的打铁大汉依旧光着膀子,站在火炉前抡起铁锤打铁。走的好好的一个少年忽然一脚滑倒,跌得四仰八叉,旁边的同行少年,一边哈哈哈大笑,一边在同伴的抱怨声中去拉他。


    小孩子们则是最快乐的,他们笑着闹着举着手里的糖葫芦,满街跑来跑去。


    宣景炽道:“有卖糖葫芦的了。”


    萧月璃掀开另一边的车帘,看了一眼,并没有看见卖糖葫芦的,便道:“在哪里?”


    宣景炽道,“看到吃糖葫芦的了,卖糖葫芦的还远吗?”


    她叫停马车,道:“皇后,我们下去走走吧。”


    萧月璃点头,跟着宣景炽从车里钻出来。


    “小朋友,你们的糖葫芦在哪里买的?谁带这个姐姐去,”宣景炽一指小芙,“这个姐姐就再给谁买一串糖葫芦。”


    话音刚落,小孩子们欢呼雀跃,纷纷涌向小芙,争先恐后要带她去买糖葫芦。


    “姐姐,姐姐,我带你去!”


    “我带你去!”


    “我!我!我!我带你去!”


    小芙抬头看着娘娘,见她微微颔首,便笑着跟着一群小孩跑远了。


    宣景炽四下扫了一眼,发现街的一边,就是她下令建造的崇知学馆,占了半条街。


    “皇后,不如我们去学馆看看。”


    萧月璃微微一笑,回头道:“你们在后头慢慢跟着,留一个人等小芙。”


    说罢,上前一步,与宣景炽并肩而行,走向崇知学馆。


    还未走到门口,远远看到一个少女在街上摆起个摊子,靠墙避风的地方摆着一张桌子。


    她端坐在桌子后,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正在给人号脉,而桌子前面,一群人排着长队。


    看情形,这个少女应该是位大夫,正在给人看病。


    尽管天寒地冻,仍是不断有人走过去排队。


    “卫大夫又给大家义诊了!”


    “别看她年轻,医术真不错!”


    “我二十年的老寒腿都给她治好了!”


    “你都治好病了,还跑来看什么?”


    “我孙子这两天咳嗽发热,我想请大夫过去瞧瞧。”


    原来是个女大夫。宣景炽看了一眼,见她模样清秀,年龄不过十七八岁,坐在那里气定神闲,很有点老中医的人架势。


    宣景炽回头一笑,向萧月璃道:“我竟不知,京城里何时来了个义诊的女大夫。”


    正在这时,街上冲来一队人,为首一个少爷大摇大摆,身后跟着一大帮子家丁。


    气势汹汹,一来就赶跑了排队的百姓,大咧咧地往桌前一坐。


    “你个庸医,江湖骗子,我上次吃了你开的方子一点效果也没有,胞还长大了!”


    那女子道:“我不是江湖骗子,我是崇知学馆的学生。我开方子给你时,再三叮嘱不能饮酒,可是马公子好像没有听进去。”


    马公子一身酒气,隔着三丈都能闻到,没有喝酒才怪。


    马公子本就酡红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忽然恼羞成怒道:“大前天开的方子,大前天吃的药,我是今天早上才喝的酒!分明就是你的方子有问题。”


    少女皱眉,“我的方子没有问题!你若不信,可以拿给京城里那些大医馆的大夫们看。”


    马公子吊儿郎当,信口胡诌:“我找人看过了,回春堂的大夫说了,你这方子有问题。”


    少女道:“是回春堂哪位大夫?我可以跟他对质。”


    宣景炽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切,侧首道:“这个马公子是何人?”


    沉香上前一步,恭敬道:“他是兵部侍郎马朝的儿子,素日游手好闲,常流连花街酒肆。”


    萧月璃问道,“他舅舅是不是镇远将军袁承望?”


    沉香道:“正是。”


    “袁望春?”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宣景炽想了想,一时想不起来。


    萧月璃淡淡一笑,“景小姐可还记得秦周虎将军?”


    宣景炽恍然。


    这时,那边已经闹开了。


    “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呢?”


    “人家大夫叫你别喝酒,你还喝酒,现在又赖到大夫身上?”


    “你的脓包长在屁股上,人家大夫是姑娘家,难道你还要脱了裤子给人看不成?”


    马公子转过身,耀武扬威道:“我要看看你们谁大早上谁不怕死?敢跟我马荣叫板?”


    少女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又羞又急,道:“马公子,男女有别,你的伤还是找别人去治吧。”


    “怎么?你终于承认你治不了了?你给我乱治的,是不是?”


    少女道:“你到底要怎样?”


    马荣一脸得意,笑得不怀好意,“简单,你跟我走,咱们去个没人的地方,去我府里也行,你给我好好看看我的包,说不定啊,你的小手摸一摸,我的包就消了。”


    闻言,少女变色。


    一群百姓气不过。


    “太不象话了!”


    “明摆着要占人姑娘便宜!”


    “姑娘,你可知道千万不能去!”


    马荣冷笑一声,“去不去可就由不得她了!给銥譁本公子误诊了,难道不该去我府上磕头道歉吗?”


    说罢,做个手势,指挥家丁,“给我把卫姑娘请回去!”


    少女大急,“你们要干什么?这是天子脚下,我是崇知馆学生,你们谁敢胡来?”


    “喔吼,敢拿天子来压我?!天子这会儿正搂着皇后睡觉呢,可没空管你!哎呀,可惜了两个大美女啊!放着好好的男人不喜欢,非得……”马荣一怂肩,不说了。


    “马荣,你说什么?竟敢对陛下不敬?”


    崇知馆内走出一个翩翩少年,相貌俊朗,面如冠玉,却是一脸怒气。


    他走到马公子跟前,正色道:“你竟敢当街妄议圣上,简直就是以下犯上,这是欺君之罪!”


    马荣怂肩,“原来是思远兄,这一上来就给我扣顶大帽子。怎么呢,大早的火气这么大?”


    来人正是杨玉致,他今日举荐一个学子来崇知馆,亲自送他过来,却不想撞见了马荣闹事。


    “这位大人,这个公子要带走女大夫,求你救救她吧。”百姓们纷纷替女大夫着急。


    杨玉致刚才也隐约听到了一些,看向那个女子道,“你是崇知馆的学生?”


    “是,民女是崇知馆医部的学生,姓卫名瑛,准备参加明年的大考。”


    杨玉致颔首道:“既是学生,就回崇知馆去吧,多向先生请教学问,不然,像某些人一样,连礼义廉耻都不知道。”


    宣景炽暗笑,杨玉致就是杨玉致,拐着弯骂人。


    马荣气急败坏,“杨玉致!你骂谁呢?我刚才是给你面子,你别给脸不要脸!”


    杨玉致气得脸色发白,“马荣!你不要仗着你爹和你舅舅就胡作非为。”


    “我怎么胡作非为了?我是受害者!她给我误诊了,我还不能找她理论?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杨玉致文质彬彬,遇上这样的无赖,气得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宣景炽走了过来,道:“这位公子,我看你身体康健,不像染疾在身?”


    杨玉致没想到皇帝出现在街头,惊得目瞪口呆,就要跪地行礼,宣景炽袖子底下悄悄向他打手势,示意他不要出声。


    杨玉致只好忍住,不做声,不行礼。


    马荣见说话的是一个艳丽妩媚的女子,倾城倾国,美得动人心魄,说话又温柔体贴,全身上下立刻就酥了,当即把女大夫扔到一边,一脸巴结讨好地凑到宣景炽跟前。


    “姑娘,实不相瞒,在下身体一向健壮,只是生了个小疮,本来没什么事,都是被这个江湖骗子给误诊了。”


    宣景炽道:“噢?小疮?生在哪里?看公子行动自如,不像是生了疮。”


    马荣见她语气之间对自己极是关怀,神情又是一片单纯好奇,仿佛真的想弄清自己有没有患疾。


    当即转过身,道,“在,在后面,臀部。”


    “哎呀,这个地方,那可多有不便,岂不是坐下来就疼?”


    马荣越发来劲儿了,撅起屁股,“可不就是,根本不能坐,睡觉也只能趴着,你说我惨不惨?”


    “惨,好惨,可真是苦了公子了。”宣景炽冷冷一笑,忽然飞起腿,一脚重重踹在他屁股上。


    “啊啊啊啊啊!”马荣屁股挨了一脚,一个趔趄载倒在地上,仆人们忙把他扶了起来。


    脓疮被踢破,他痛得哇哇怪叫乱嚎,脸部肌肉扭到了一起。


    “你!啊!!你是故意的!”


    一群围观的人哈哈哈大笑,就连萧月璃都忍不住掩口失笑。


    老百姓都觉得解气!那一脚真痛快!


    宣景炽一脸无辜道:“我只是想试试你是不是真的长包了,看来你是真的长脓包了!”


    “你,你是什么人?”马荣彻底愤怒了,“我爹可是……”


    宣景炽不等他说完,笑眯眯道:“我管你爹是谁?遇上我算你倒霉。”


    马荣一愣,旋即更加狂躁,“哪里来的野丫头!这里可是京城!”


    一个家丁上前在马荣耳边很狗腿地小声提醒,“少爷,这人来路不明,还是等摸清了她的底细再收拾她。”


    马荣也知道这里是天子脚下,到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点点头,暂时忍下这口恶气,指着宣景炽骂道:“小贱人,你给我等着!有种你别离京!”


    杨玉致变色:“大胆!你竟敢辱骂……”


    宣景炽一抬手,制止他说下去,向着马容微笑道:“京城东边,有个一进两百步的大宅子就是我家,我等着你。”


    众人纷纷乍舌。


    “两百步一进!!!”


    “那得多大的宅子!”


    “得多有钱有势啊!”


    “都快赶上皇帝住的皇宫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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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8、惩治恶人


    马荣气恶狠狠地瞪了宣景炽一眼, 急败坏地走了。


    这会儿到了午饭的时间,看病的人也陆续离开了。


    卫瑛行了一礼,道:“多谢两位恩人解围。”


    宣景炽道:“卫姑娘是崇知馆学子, 却不知是哪位大人引荐的?”


    卫瑛道:“我并非是哪位大人引荐的, 是一位姓秋的女侠,她给了我一面令牌, 我才得以入学的。”


    姓秋的女侠?


    宣景炽双眸一亮, 问道:“她是不是手里握着一把剑,长得很漂亮,身旁还有一个女子,姓高,生的十分美貌。”


    “是。”卫瑛黑的发亮的眼睛好奇地望着宣景炽,“姑娘认识我的两位恩人?”


    “嗯, ”宣景炽一点头, “认识。有两年没见她们了, 甚是想念。”


    她抬头望了一眼,见到前面有个大酒楼, 便道:“这里说话怪冷的, 前面那个酒楼看上去不错, 我做东,请两位吃个便饭如何?”


    说罢,叫来沉香, 在她耳边叮嘱两句,沉香领命, 先去张罗宴席去了。


    皇帝请客吃饭, 杨玉致自然不敢不去。


    卫瑛道:“这顿该是小女子请杨公子和……小姐?”


    她见宣景炽衣着华丽, 气度不凡, 贵不可言,又敢脚踹马荣,想必她来历不一般,一时间不知如何称呼她才是。


    宣景炽微微一笑,道:“我姓景,叫我景小姐便好。我还有一位……关系非常好的同伴,你叫她月小姐便是。”


    说罢,转身向萧月璃,沉香暖香小芙小蓉她们招了招手。


    杨玉致一看,那不正是皇后萧月璃么,想要行礼,又被宣景炽连使眼色拦住,只好又是不做声,不行礼。


    “月姐姐,我跟你介绍,这位是崇知馆女学子,卫瑛姑娘,这位杨公子,咳咳,就不用我介绍了吧。”


    卫瑛心道,原来她们互相认识,目光看向萧月璃,又是惊叹,天底下竟有生的这么好看的人!


    刚才的景小姐,生的倾国倾城,光彩照人,容貌之美,可以说是万里挑一,不,十万里头都挑不出一个。没想到她的同伴也是这样仙女下凡一般的人物。


    卫瑛见两人身后都跟着两名侍女,这四个侍女的模样也是出众的美人,再看这位景小姐,吩咐那个高大英俊的男子,一口一个“小王”,神色自若,越发觉得这两位小姐来头不小,却又摸不清她们的身份。


    到了酒楼,意外地,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


    要知道平常这里宾客盈门,座无虚席,卫瑛心中不觉有些奇怪,旋即想到今天是大洗之日,天气又冷,估计客人便少了。


    进去后,宣景炽先挑了张桌子,和萧月璃先坐下,杨玉致这才离得远远坐下来,卫瑛也小心翼翼坐下来。


    四人坐下喝茶,很快,沉香等便将酒菜布置妥当。


    众人移步用饭。


    卫瑛自小居住在偏僻小镇,生平第一次来皇城,何曾见过这般华丽丰盛的筵席?一时间很有些紧张。


    目光瞥见各人面前有两双筷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杨玉致见她局促,笑着给她解释,“卫姑娘,这一双是自己吃饭时用的,这一双是夹菜时用的,叫公筷。”他笑了笑,道,“这是当今天子提倡的,皇城之内,只要宴饮宾客,无不是分两双筷子。”


    身为大夫的卫瑛立刻表示赞同,微笑道:“这样最好不过了。”


    因为天气寒冷,宣景炽要了一壶果子酒,众人吃菜喝酒,边吃边谈。


    宣景炽道:“卫瑛姑娘的医术是从何学的?怎么想起到皇城崇知馆来?”


    卫瑛道:“小女子的医术是家父传与我的,曾祖父少年游历四方行医,后来归隐田园,医术便一代一代传下来。”


    “至于我为何来崇知馆?”卫瑛露出黯然凄苦之色,“这要从那一年大庆和邵国的那一战开始说起。”


    这是她人生命运的转折,本来在小镇上安安稳稳,太平度日,谁曾想被掳去邵国。


    说到后来在邵国种种经历,几度欲落泪。


    卫瑛一脸感激道:“我很感谢我的两位恩人,没有她们,卫瑛早就横死荒野。我也要感谢当今圣上,给了像我了这样无依无靠的女子一条出路,如今能在崇知馆安身立命。”


    萧月璃转头看向宣景炽,两人相视一笑,目光中均有欣慰之意。


    萧月璃安慰道:“卫姑娘,你如今回到大庆国,便是回到了家里。况且,凭姑娘这身医术,一定能通过大考的。”


    宣景炽后来听卫瑛讲起,她曾经尝试做过开颅手术,不由两眼放光。


    要知道这可是精密的外科手术,在当今绝对算的上是医学界的奇迹。


    “你真会打开人的脑袋?”


    卫瑛不觉奇怪,平常人听了,要么觉得难以想象,要么觉得恐怖骇人。


    对面坐的那个公子不就脸色发白,目露惊恐之色么?


    可是这个景小姐,却一点都不害怕,也没有被惊吓到,看上去,似乎还有点兴奋,仿佛很感兴趣。


    卫瑛道:“这是祖上传下来的秘术,因为没有病人愿意接受这样的治疗方法,所以,我们从来没有试过。父亲也再三叮咛,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向病人提及这种办法。”


    宣景炽点头,心道,外科手术,尤其是脑部手术,在这个时代恐怕没人愿意。


    不过,这个卫瑛倒是难得一见的可以进行精密外科手术的医生。


    如果将来和佘国打仗,战场上很需要这样的医生。


    “那卫姑娘有没有试过从人体里取出过异物?”


    卫瑛不解,“什么异物?”


    “比如说有人体内扎进一根钉子,你有没有想过剖开肚子,查看他的五脏六腑,把那颗钉子找到,再把它取出来。不过这个过程会有很多血,要是不小心还会伤到血管,你如何处理这些血?”


    话音刚落,杨玉致面色白得可怕,目光瞥向桌上的乳鸽,炖鸡,油焖大肉,顿时恶心欲呕,匆匆道,“失礼。”就跑到外头的街上,干呕起来。


    卫瑛第一次遇到谈及这些还能心平气和,面不改色的女子,说完还能夹起块排骨,吃得津津有味,她不由对景小姐刮目相看。


    “祖上传下来一样东西,可以快速清除这些淤血,由于担心病人失血过多死亡,我们都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救治,然后缝合伤口,进行止血。”


    得到了答案的宣景炽满意地点点头,回头一看,萧月璃早就停了筷子,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


    好吧,光是想想,这些恐怖的场景确实吓到了他们。


    午饭结束后,卫瑛要抢着结账,说是要感谢两位恩人刚才帮她解围。


    宣景炽笑道:“听卿一席话,获益良多。区区一顿饭不劳卫姑娘破费。”


    “这如何使得?”卫瑛红了脸,坚持要付账。


    哪有恩人救了她,还要恩人请她吃饭的道理。


    宣景炽向沉香递个眼色,沉香会意,拦下卫瑛,温声道:“姑娘请收回吧,饭资酒钱我们姑娘已经付过了。”


    卫瑛见状,只得作罢。


    众人走出酒楼,杨玉致扶着墙,刚刚站起身,脸色比雪还白。


    见到宣景炽出来,杨玉致迎了上来,宣景炽有心捉弄他,忽地转头道:“卫姑娘,依旧如果有机会,我们再讨论一下隔开肚皮……”


    杨玉致一听“隔开肚皮”这四个字,转头又去墙角干呕。


    宣景炽嘴角微扬,不着痕迹地露出一个得逞的笑意。


    卫瑛可怜他俊脸煞白,道:“我去看看杨公子,给他开一副方子顺一顺。”


    宣景炽点头,“有劳卫姑娘。”


    与卫瑛,杨玉致告别后,宣景炽心情不错,“月璃,今日玩得尽兴,我们回去吧。”


    两人上了马车,萧月璃这才道:“你当然尽兴,脚踹马荣,吓唬杨玉致,饭桌上大谈开颅剖肚,当皇帝不能做的事,你景小姐都做了!”


    宣景炽双手抱住她,身子靠在她身上,撒娇道:“人家难得出来玩一趟嘛。”


    萧月璃最经不住她撒娇卖萌,伸手一戳她的脸颊,“就爱胡闹!”


    语气宠溺,眼神温柔,哪有半点责备的样子。


    “月璃,要亲亲!”宣景炽趁机仰起头,撅起嘴巴索吻。


    萧月璃脸唰的脸色绯红,“不行!这是在外头,车上呢!”


    “怕什么,车里又没人看见。亲亲嘛!”宣景炽不依不饶。


    萧月璃左右扫了一眼,见外头的人确实看不到车内的景致,低下头,匆匆在她嘴唇上一啄。


    刚想离开,谁知宣景炽抱住了她,倾身向前,吻住了她的唇。


    厚厚的车帘阻隔了外面的严寒,车内的两人相拥在一起,很快这个浅浅的亲亲,就变成一个缠绵的热吻。


    第二天上朝。


    户部侍郎杨玉致参了兵部侍郎马朝一本,说他纵子胡作非为,不仅在京城内,天子脚下调戏欺辱崇知馆女学子,更有甚者,当街罔议天子。


    马荣老子一听,当场就恼羞成怒,矢口否认,说他儿子一向温和守礼,最是老实,足不出户,怎么会干这种勾当。


    把杨玉致气得浑身直哆嗦,指着马朝道:“我就在现场,你儿子当着满街的人调戏那个女子还能有假?你儿子还口出狂言,对陛下和皇后不敬,不仅我听见了,还有……”


    他看了高高在上的皇帝一眼,见皇帝面色如常,没有说话,便不敢冒然多言。


    “还有谁?”马朝得意洋洋,“杨侍郎,这都是你一面之词,谁不知道,你和小儿一直不对付。”


    满朝文武都知道,前年马荣参加科考,考场作弊,被考场联合巡视小组成员杨玉致当场揪住,向主考官孟婉报告,取消了他的考试资格,十年不得参加科考,从此两人结下梁子。


    “你!你!”杨玉致气结。


    “马朝,”宣景炽淡淡地开口,“这些并非杨玉致一面之词,朕昨日想着去体察崇知馆学子们的生活,不想遇见令公子。”


    马朝一听皇帝都在场,心知此事瞒不过,吓得当场跪地叩首。


    “令郎口气不小,既不守礼,也不温和,还扬言要来教训朕。请你回去告诉令郎,朕就在宫里头等着他。”


    群臣听了,满堂窃笑。


    谁不知道马朝那个儿子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最喜欢仗势欺人,这会竟碰到皇帝头上了!


    “臣不敢!臣有罪,臣教子无方!”


    宣景炽道:“御史大夫简慈可在?”


    简慈走出一步,“臣在!”


    “命你彻查马荣有无欺压百姓,有一桩查一桩,就从调戏崇知馆女学子一事着手,按律处置。”


    “臣领命!”


    马朝心凉了半截。简慈此人铁面无私,不讲情面,儿子犯过哪些破事,他比谁都清楚,这次落到简慈手里手里,怕是死十次都不够。


    宣景炽又道:“马朝教子无方,包庇纵容,免去兵部侍郎一职,贬为池洲顿丘县令。”


    从六部大员一下子贬为穷僻地方的县太爷,这不知道降了多少级。


    马朝两眼发黑,险些栽倒。


    真是肠子都悔青了,为什么昨天没有把他坑爹作死的儿子给绑在家里。


    他不敢有异议,生怕触怒皇上,再搭上他一家。


    皇帝还算没有赶尽杀绝,至少留了他家满门的性命。


    想到这里,马朝又恨又悔又不甘心,心情复杂,垂首谢恩。


    天子宣景炽面色冷肃,目光缓缓扫过众人,重申为官者,要勤政爱民,廉洁自律,带头遵纪守法。


    梁王府里。


    镇远将军袁承望找到梁王宣景明,“梁王,这次我妹夫的事,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宣景明捧着一盏茶,漫不经心喝了一口,“那又如何?毕竟马朝他儿子犯了那么多事。”


    他淡淡扫了一眼袁承望,“将军可别跟小王说,你侄儿是冤枉的。”


    “是!我这侄儿是不争气!可皇帝也不能这么不给面子,去跟一个孩子计较吧。再说了,打狗还得看主人,他爹可是王爷的人!”


    宣景明没有说话,默默地喝着茶。


    袁承望顿了顿,压低声音道:“王爷,这么多年了,你就真的只甘心做个王爷?”


    宣景明一皱眉,以眼神制止他,让他的心腹仆从去外面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


    “王爷,自古以来哪有女子做皇帝的?先帝那是病得糊涂了才把皇位传给女儿。”袁承望凑近过去,“王爷,您是大皇子,身份尊贵,聪颖好学,文韬武略,这皇位该是您的才对。”


    宣景明淡淡一笑,“可先帝不这么看,现在坐在皇位上的,可是我妹妹。她这个皇帝做得也很不错,朝堂里三个宰相,还有黄庭芝,杨玉致,哪个不是效忠于她,就连以前那些对女子做皇帝颇有微词的老臣,现在不也安分了么?”


    “哼!谁不知道长乐公主专横跋扈,胡作非为,是个贪图享乐,沉迷男色的草包!”


    宣景明眯起眼睛笑了笑,“那是以前,不过是她韬光养晦的障眼法,你看她登基后是不是像换了个人?话说回来,我这个妹妹真会演戏,把我们所有人都骗了,连她亲姐姐也一起骗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看着她安安稳稳做皇帝,一点一点削弱我们的势力?”


    “将军,你又急了。狮子在捕猎之前,都要耐心地观察等待,为的就是致命一击。所以我们也需要等时机。”宣景明冷笑一声,“我们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就不能再等等么?”


    “还有等多久?!”


    袁承望显然有些着急,“再隔几年,我们的人死的死,换的换,贬的贬,就真的没有实力去夺回皇位了。”


    宣景明垂下眸,遮住眼底的阴险与算计,喝了口茶,慢慢道:“很快了,就在这一两年,我们机会就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默咄就要搞起来了,战争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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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9、御驾亲征


    大庆384年春。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到来, 天气回暖,万物复苏,又到了春种的时节。


    百姓们挽起裤管, 弯着腰, 在田地里插秧。


    他们有说有笑,呼来嚷去, 大概是在比谁插得最快, 插得最多,插得最直。


    赵婧远远看着这一切,露出微笑。


    她在庆国游历了两年,发现大庆是个充满生机和活力的国家。


    人民安居乐业,越来越多的小女孩去私塾读书,街头的工匠艺人们总是琢磨着如何做出更巧妙更精美的物件, 来自异国的商人们贩卖着香料, 宝石, 再带上庆国的草药,绸缎, 瓷器回去。


    路过野外, 很多荒地被开垦, 种上了庄稼或者果树。


    最让赵婧震惊的,是庆国发达的水利建设。


    水车沟渠,并不算什么, 在容易干旱的北方地区,有着神奇的灌溉系统。地里有凸起的铁管, 会从里面向四面八方喷出薄薄的水雾, 所需的水要比用瓢来浇, 省去差不多一半的水。


    当地百姓们自豪地说, 这是皇帝想出来的点子,朝廷里统一装的。


    赵婧的侍女好奇道:“皇帝怎么会想到这个主意?”


    百姓们笑道:“咱们皇帝是神明之选,想出这些不稀奇!”


    几天后,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


    佘国出兵百万,兵分三路,二十万军攻打虞国,二十万攻打墨国,同时集中六十万铁骑,大举进攻庆国。


    铁骑大军以雷霆之势,半个月便攻下了墨国的半壁江山,连破虞国六城,简直势不可挡,所向披靡。


    举国皆惊!


    谁也没有想到默咄居然有一百万铁骑!更没有想到他居然敢同时向三个国家宣战!越发没有想到佘国的铁骑居然如此厉害!


    宣景炽心里明白,默咄这是在疯狂报复。


    灭掉虞国,墨国后,一面继续南下,一面对庆国形成合围。


    庆国面临前所未有的严峻挑战。


    大庆皇帝宣景炽召集她的三位宰相,长公主宣景凝,驸马上官微,礼部尚书黄庭芝,商议对策。


    宣景炽问道:“去年新兵招募如何?现在有多少兵力?”


    宣景凝道:“去年新兵招募踊跃,共招募新兵十万,其中焉州,牧州最为积极,光这两个州就应征了五万人。全国可以集结三十万人马,其中包括禁军三万。”


    宣景炽道:“诸位,你们也听到了,现在我们算上各军区驻军,新兵及禁军,共三十万。佘国有六十万,两军对阵,单看人数,我们吃亏。墨国,虞国,已经遣使向各国求援。芳国,顺国,邵国都已经拒绝了,就看我们大庆了。”


    “该不该出兵援助,诸位有什么看法?尽管畅所欲言。”


    经过两个时辰的讨论后,一致同意出兵增援虞国和墨国。


    几人心中都明白,虞国,墨国一旦被攻破,庆国的处境会更加危险,几乎没有生机。


    至于如何抗击佘国,产生了矛盾,确切地说,是一群人反对皇帝一个人。


    宣景炽要御驾亲征,一群臣子死活不同意。


    战场上刀剑无眼,皇帝要是有个好歹,大庆不就全乱了?!


    宣景炽之所以要成为亲征,做这个主帅,只有一个原因。


    书上写的清楚,那一场战争的描述是,庆国兵败,主帅战死,佘军长驱直入……她不放心让姐姐做这个主帅。


    姐姐在书里已经战死过一次,这次就让她替姐姐揽下这个不详的职位。


    大臣们全力反对,一向从善如流的皇帝这次意外的非常坚持。


    最后,皇帝简单粗暴地拍板了,“就这么定了,朕亲自出征。”


    随后命令侍卫们把大臣们都赶了出去,只留下舅舅独孤瑾于,然后摒退所有人,包括沉香。


    “舅舅,这些年来你为了我,为了大庆死心塌地做了不少事,我很感谢你。”


    “我知道你们担心我的安全。子嗣的事情,我已经交待给皇后了。如果我回不来,由皇后临朝亲政,等独孤湛和独孤萱大了,她会选一个继承皇位,将大庆的江山交给独孤家。”


    “舅舅请放心,我答应舅舅的事,一定做到。”


    独孤瑾于复杂地看了自己的皇帝侄女一眼,“炽儿,你是九五至尊,大可不必以身犯险。”


    自己这个外甥女登基八年,执政七年来,颇有建树,在许多军政大事上极有见地,不像有些皇帝,治国本事没有,就会热衷玩弄权术。她执政至今,凭借的,是智慧,胆力和魄力。


    所谓公道自在人心,臣子们都看在眼里,也正因如此,连他都从心里叹服一声,宣景炽是个优秀的皇帝。


    宣景炽微微一笑,“如果这次庆国失守,我还是什么九五至尊?”


    独孤瑾于一愣,向着宣景炽郑重地行了一礼,“臣,恭祝陛下旗开得胜,胜利凯旋!”


    独孤瑾于走后,有宫人通报,虞国长平公主赵婧求见。


    宣景炽微微讶然,旋即一笑,“传!”


    如果猜的不错,这个时候,赵婧来就是求她发兵支援虞国。


    一见面,赵婧重重跪地扣首,行了大礼。


    宣景炽道:“公主殿下不必多礼,平身吧。”


    这位气质沉静的公主殿下有些难以启齿,显然她也知道,庆国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她为难了很久,最后还是开口了,“请庆国皇帝看在两国邦交友好的份上,再发兵帮虞国一次。”


    宣景炽道:“你的两个哥哥,曾王和英王都已经跑到顺国去避难了,你现在本来就不在虞国,怎么不一起去顺国避难?”


    赵婧一时摸不清楚她的意思,慷慨道:“我是虞国的公主,贵为皇族赵氏子孙,现在国家有难,岂能苟且逃生?陛下若是愿意发兵解虞国之危,虞国上下永世感激,若是陛下不愿派兵,虞国国破,我这个亡国公主,也绝无颜面苟活。”


    宣景炽淡淡一笑,“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书里没有写,宣景炽却在想,那时庆国国破,萧月璃是否跟眼前的赵婧一样,万念俱灰,慷慨赴死,无所畏惧。


    “宣国君,若是虞国破了,佘国狼子野心,他们铁骑必然对庆国……”


    宣景炽打断了她,“朕知道了,你不必再说了。回去吧,明天你就知道结果了。”


    这一天终于来了,比书里推迟了一年,该来的还是来了。


    这一次,比书里记载的还要猛烈凶残。


    宣景炽以为自己会想起很多,毕竟穿书前的一世加上穿书后的这几年,也算得上是跌宕起伏的人生了。


    在前途未卜的命运前,她不是应该感慨一番吗?回想自己这两世吗?


    结果,她什么都没有想。


    她现在想的,只有打赢默咄!


    为了萧月璃和大庆千千万万子民,这一战,她绝对不能输!


    “陛下,你回来了。”


    萧月璃见到宣景炽回来,迎了上去,亲自帮宣景炽脱下外衫,又从暖香手里接过一件轻盈柔软的衣服给她穿上。


    佘国大军压境的消息,举国上下人尽皆知。


    就连皇宫里的宫人们也不似往常那样欢声笑语了,宸元宫里每个人都很安静,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愁容,就连爱说爱笑的小芙,大大的眼睛里也透着担忧。


    还是宣景炽开口打破了沉默,她笑着问道:“今天晚膳吃什么?”


    暖香一一回了,宣景炽道:“正是春天,怎么没有香椿?朕还记得有一年皇后给朕准备了,那个滋味,朕到现在都记得。”


    萧月璃道:“臣妾明天就吩咐厨房做。”


    宣景炽道:“好,这次就别加那么多醋了。”


    萧月璃嘴角上翘,牵起一个笑,只是那笑容达不到眼底。


    “用膳吧,饿死我了,”宣景炽拉着萧月璃坐下,“皇后,你不知道,三个宰相一个比一个啰嗦。”


    萧月璃一边给她夹菜,多是时蔬,一边声道:“陛下多用点。”


    宣景炽不怎么挑食,除了不爱吃韭菜,不爱吃萝卜,不爱吃甘蓝,讨厌吃茭白。


    这么一想,她还是有些挑食的。


    萧月璃柔声道:“那不叫啰嗦,他们是尽忠尽职,要把利害关系都跟陛下说清楚。”


    宣景炽也给皇后夹了鱼片和牛肉,笑道:“知道啦,皇后你长得瘦,多吃点肉。放心,这些肉没有脂肪,不会发胖。”


    她见萧月璃吃得不似往常那样舒畅惬意,笑容也有些勉强,忽道,“皇后,你别担心,这一仗我们一定能打赢的。”


    萧月璃嗯了一声,微微一笑,“我们一定会赢的。”


    小芙忍不住道:“真的吗,陛下?我听说,佘国的那些人都是豺狼野兽,虞国,墨国都被打得稀里哗啦。”


    此言一出,小蓉狠狠踩了她一脚,痛得她眼泪花都出来了,忍着没叫出来。


    “小蓉你干嘛欺负她,她又没说错话。”宣景炽继续吃菜,“你们觉得害怕担忧也很正常。不过,任他什么猛兽豺狼,我们大庆也不怕。”


    小芙忍着痛,道:“为什么?陛下。”


    “因为,朕是神明之选,庆国受神明庇佑!别人做不到的,不代表咱们也做不到!更何况,咱们大庆有□□!”


    “□□是什么?”小芙眼睛一亮,听到庆国受神明庇佑,顿时觉得安心许多。


    宣景炽不答,只笑道:“明天叫厨房做道猪蹄,给小芙以行补形。”


    晚上沐浴后,两人躺在床上。


    宣景炽道,“我已经跟姐姐和宰相们说了,这次我要做主帅,御驾亲征。”


    “长公主没反对?”


    “反对,都反对,难得他们这次倒是出奇的一致。”


    萧月璃笑了笑。


    “谢谢皇后愿意放我去。”宣景炽亲了亲她头顶的发丝。


    “我不让你去,你的心也不在这里。”萧月璃叹了口气,“你说得对,这次是大庆生死存亡之际。一旦败了,大庆覆灭。你是皇帝,与其惶惶不可终日,不如带领将士们血战到底。”


    宣景炽抱着她,再一次道:“谢谢!”


    “皇后,朝里的一切事情就交给你了。我也跟舅舅说清楚了,他会支持你。这次,除了我姐姐,驸马外,上官宰相也会出征。我舅舅和孟婉会留下来辅佐你。”


    “还有,今天虞国的长平公主来见我,求我发兵援助虞国,其实,不用她来求,我也会发兵援助虞国和墨国。”


    “说起长平公主赵婧,她今天慷慨陈词的样子,倒有点像你……”


    “陛下,”萧月璃忽然抱紧她,鼻子红红的,眼睛也是红红的,“景炽,你答应我,一定要打赢!”


    宣景炽看着她这样郑重的表情,美丽明亮的眸子里闪着水光,心里没来由的揪起。


    “我答应你,你一定能看到我们胜利凯旋!”


    萧月璃捧起她的脸主动吻上了她,献上了她的吻。


    她吻得很虔诚很热烈。


    也许是分别在即,爱人即将离去。


    也许这便是她们此生最后的几晚欢情。


    萧月璃这几日在两人的欢爱中无比的投入,热情。


    “景炽,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第二天,宣景炽一上朝就下了数道旨意。


    令秦周虎为西路军元帅,率西北驻军三万,驰援虞国。


    命宰相上官猛为东路军元帅,东北驻军独孤勉为先锋将军,率东北驻军三万,驰援援墨国。


    各地驻军开拔,包括虎贲军,禁军,除东南驻军三万,防止邵国,芳国蠢蠢欲动外,其余军队火速增援北方前线。


    她要御驾亲征,抗击佘国铁骑!


    皇帝出征期间,朝中大小诸事,交由皇后定夺。


    云锦诏书令姚仙蕙读天子诏书。


    有老臣跳出来,“皇上,你御驾亲征,皇嗣又悬而未决,若是龙体有个闪失,将置大庆于何地?”


    此言一出,宣景明微微低下头,压下他眼底异样的光。


    “爱卿多虑了,皇嗣之事,朕已有打算,现在就定下来为时尚早。”宣景炽霍地起身,目光如炬,“此次若是不能击败佘国虎狼之师,大庆的江山都要不复存在,还谈什么皇嗣?”


    两天后,一切准备妥当,宣景炽向皇后辞别。


    临行前,宣景炽交给萧月璃一支箭,“月璃,国事就交给你了。这一去时间有点长,如果你真的很想见我,就把这支箭射向天空。”


    “嗯。”萧月璃接过箭。她知道,这是浪漫的宣景炽给她的念想。


    皇城百姓知道这次是皇帝御驾亲征,都自发到街上为皇帝的军队送行。


    这次队伍里除了兵卒,还有几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


    但既然是去打仗,想必应该是某种兵器了。


    宣景炽一行,三千人日夜急行,带着四门大炮,四百发炮弹,三千支火弩,三十万发子弹,奔赴北境。


    临到北境,道路变得崎岖难行,加之昨夜又刚刚下了一场雨,道路泥泞。


    四门大炮均是精铁铸造,出奇的沉重,翻山时尤其困难。


    啪的一声,绳索忽然断掉。


    一门大炮在爬坡的时候忽然打滑,往山下滚去,好在一个车轮被石头卡住,没有直接掉下去。


    可是大炮太沉,被卡的车轱辘渐渐承受不住这个份量,就要断裂开。


    士兵们惊慌地看着这一切,不知如何是好。


    眼看着大炮就要滑下去,忽然一道黄色的身影一闪,落在大炮身后,双手撑住了大炮。


    原来是皇帝陛下。


    又是一道身影一闪,一个人落在大炮前面拉住了炮管,却是长公主宣景凝。


    两人一推一拉,奋力地想将大炮推上去。


    只是大炮实在太沉,泥土又潮湿松软,虽然使出了全力,大炮还是一点一点往下坠落。


    上官微在山顶上看到,忙道:“快放绳子下去!”


    士兵们开始放绳子,然而,还没等到绳子放下来,车轱辘咔嚓一声断裂,这一下整座大炮猛地向下一滑。


    眼见大炮就要压上身后的宣景炽,宣景凝大喊:“快放手!”


    宣景炽道:“不!”


    她咬着牙,双手死死地撑住大炮!


    如果她放手,大炮就掉下去摔毁了。


    她不能失去这台大炮。


    每一台大炮都弥足珍贵,对付铁骑大规模的冲击,就靠它们了。


    眼见大炮就要从宣景炽身上碾过,宣景凝睚眦目裂,大喝道:“快让开小妹!”


    忽然,又有一双手搭在了炮身上,一道大力将大炮往上一托。


    有了这股力量的加入,大炮被稳稳定住,没有再往下滑。


    宣景凝趁机将绳索套在大炮上,士兵们在上面拉,三人合力在下面推,终于将大炮抬了上去。


    宣景炽累得直喘气,看到来人时,脸上绽开一个惊喜的笑容。


    “师父,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的这个东西怎么搬上来。”


    来人正是秋厌难,她听说佘国对庆国开战,皇帝御驾亲征,便一路从南边赶来帮忙。


    “师娘呢?”


    宣景炽扫了一眼周围,没有看见高冥漱的身影。


    “听说你要亲自上阵打仗,我就来帮你,没让你师娘来,我让她在京城里等我。”


    宣景炽一听师父说要上阵帮忙,意外又开心,笑嘻嘻道:“有了师父这样的高手帮我们,就不怕佘国了。”


    说罢,将秋厌难介绍给姐姐宣景凝。


    说起往事,宣景凝这才认出,眼前的女子是她童年时的授业恩师,欣喜不已,以师徒之礼拜见秋厌难。


    宣景炽笑道:“姐姐,你晚了一步,我在你前头被师父收入门墙,你只能做我师妹啦。”


    宣景凝轻轻一笑,“师妹就师妹吧。”


    上官微倒是不乐意了,“陛下,你让你姐姐叫你师姐,你好意思?”


    宣景炽笑道:“不好意思,当然不好意思。姐姐就是姐姐,到哪里都是我的姐姐。妹妹还是安心当师妹好了。”


    宣景凝拍了拍她的肩,一脸温柔宠溺,“小妹!”


    连日急行军,队伍赶着增援北境。


    北方驻军大将军杨凡,此时面色冷沉,下令军士死守!


    这里无山险可依,一马平川,面对佘国铁骑压境,杨凡他们就靠城墙死守。


    不停地有守城士兵中箭,惨叫着从墙上摔下来,又迅速有人补上去。


    佘国大军不知疲倦似的轮番攻城,进攻起来野蛮强悍。


    守城驻军伤亡惨重,四万驻军,只剩下八千,能守到现在,还是因为物资充裕。


    天快黑了,佘国停止了攻城。佘国的大将罗摩下令明天无论如何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攻破北境守城。


    杨凡他们得到了暂时的喘息,他看着烧黑的城头,眼中泛出深深的忧虑之色,如果援军明天还不来,他们能守住北境吗?


    不,他们一定得守住!如果守不住,六十万铁骑一旦踏进来,庆国就完了!


    他拼死也得守住!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城头的守卫看到远处乌泱泱的人马,潮水般地向这边涌过来,在看到旗帜上一个个大大的庆字时,登时欣喜地大喊道:“援军!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宣景炽的队伍在快到达北境时,遇上冷秋词率领的虎贲军,两处汇合,直抵北境。


    绝望之际,北境守军见到增援大军到来,更是皇帝御驾亲征,全军士气振奋!


    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北境军营,主帅军帐内。宣景炽召集杨凡等驻军主要将领,了解战况。


    “佘国先锋部队有多少人?”


    杨凡道:“先锋部队是罗摩率领的十万人,驻扎在北边十里,连日攻城,他们大概也损失了五六千人。”


    他接着又道:“照他们的习惯,今日是时,他们一定会向我们发动猛烈地攻击。”


    宣景炽道:“众位将士,辛苦你们!你们能守到现在,都是大庆的勇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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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0、首战告捷


    杨凡一问才知, 陛下这次一共带了十五万人。杨凡不觉奇怪,不算支援虞国,墨国的六万军, 以及留守西南的三万驻军, 陛下至少也该有十八万军才是。


    宣景炽微微一笑,“十五万对付他们绰绰有余。”


    旋即, 几人召开作战会议, 由于现在人数差别不大,庆国军队并不畏惧。


    这时,有探子来报,说佘国军队加速前进,佘国大将军伯勒,严该, 各率领十万军, 天黑前即将到达, 与罗摩汇合,墨咄亲自率领三十万大军, 三天后即可到达。


    杨凡变色, “这么快。”


    宣景炽道:“看来我们得快点动手了, 先吃掉罗摩的十万。副帅,军师,你们怎么看?”


    杨凡提醒道:“佘国铁骑冲击力惊人, 非寻常骑兵可比。”


    宣景炽低头沉吟片刻,忽道:“前几次佘军进攻, 我军都据城固定守, 没有出城迎战。时间一长, 罗摩必然骄傲自满, 不将我军放在眼里。如今我们初到这里,不如出其不意,即刻出战。”


    闻言,上官微眼中露出赞许之色,“陛下所言甚是,眼下我军士气正高,当一鼓作气,首战告捷。”


    “好!”宣景炽意气风发,即刻与宣景凝,上官微,迟骁,冷秋词,杨凡商定作战步骤。


    是时将到,罗摩的三万骑马浩浩荡荡出发。


    罗摩骑在马背上,遥望着远处连日历经战火的城墙,露出得意的微笑,守城就剩下区区八千,今天破城轻而易举。


    谁知,他们还没有到城下,便看到对方阵营上军队列阵整齐,迟骁的三万人马列成方阵。


    罗摩吃了一惊,援军到了?!但是很快,他嘴角勾了勾,远途奔袭,疲惫之师,又什么好顾虑的?


    再一看,一个重骑兵都没有,就一万骑兵,后面全是靠两腿跑路的小步兵。


    罗摩吼吼吼笑了,就是一群送上门的待宰羔羊!


    连日来的攻城,搞得他很烦。


    庆国人打架不行,老喜欢躲在城里头不出来,不肯跟他们的勇士真刀真枪的冲杀较量,实在没劲。


    眼下见到三万军队出了城,还摆出了要打一打的架势,罗摩乐开了花!当即派出三万铁骑为先锋。


    大手一挥,“冲过去!给我杀!”


    罗摩的三万佘国铁骑兴奋地策马挺进,朝着庆国军队飞奔过来。


    千军万马踏过,马蹄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熟悉的冲锋,佘国勇士们的血液都沸腾了!


    他们叫嚣着狂笑着,拉起了弓,搭上箭。


    “冲啊!杀啊!杀光他们!!”


    “杀光这群庆国羊!”


    “呼嗬嗬!万岁!”


    眼见离那三万人渐渐近了,他们越发兴奋地冲锋。


    冲啊!冲过去!再近一点,我们都是佘国草原的神箭手!这群庆国羊就是我们的猎物!


    看吧,庆国人都吓傻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正在这时,轰轰轰几声巨响。


    脚下在震颤,像是要把大地撕裂,热浪在翻滚,像是要连人带马掀翻一切。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天上飞过来的是什么东西?


    大炮轰鸣声惊天动地。


    嗖嗖嗖,炮手们熟练地装弹,发射,四门大炮轮流发射,炮声不绝。


    炮弹落到那里,那里就炸开一片,火光冲天。


    佘国铁骑都被炸懵了!


    四十发炮弹一阵猛轰,佘国三万骑兵被轰得东倒西歪,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迟骁见对方阵型完全被冲散,拔出长剑,振臂一呼,“冲啊!”


    一万庆国轻骑兵飞快地冲过去,混乱的佘国铁骑还没有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回神,他们摇了摇脑袋,一抬头,便发现庆国骑兵已经到了眼前,慌忙迎击。


    庆国骑兵一阵狂砍猛削,横冲直撞,两万步兵紧随其后,又是一顿猛刺猛戳!


    罗摩眼看三万人马就这样没了,暴跳如雷,传令其余七万大军冲锋。


    七万大军冲到半路,忽然从斜刺里杀来一队人马,碰碰碰之声不绝于耳。


    原来是庆国的一股骑兵,大约有五千人。为首的是一个白衣银甲女将军,他们手持一种怪异的□□,会喷出火光的□□。


    □□连射,便是好几十个佘国士兵落马,一顿密集射击,一下子就射倒了上万人。


    最可气的是他们射箭还击,可是距离太远,又射不到对方,只能干巴巴挨打。


    等到他们冲过去放箭还击,这群庆军转眼又骑马跑了。


    待要调头不追,他们又回过头来猛射,又干掉七八千人,然后转头就跑,简直比兔子还狡猾!


    罗摩气得嗷嗷大叫,“给我追!一定要杀了这群杂碎!将他们剁成肉泥!”


    这次那五千人似乎被吓到了,跑得飞快。


    罗摩冷笑,看你们这五千人能跑多久,能跑到哪里去?


    眼见着拉近了与他们的距离,又是一阵可怕的炸雷声。


    轰轰轰……


    天上不断有东西掉下来,平地就是一声惊雷,人被掀上天,马被炸得血肉模糊。


    这五万多人马被炸得乱成一锅粥。


    罗摩又惊又气又急,大叫道:“别乱别乱,保持队形!”


    可是在铺天盖地的轰鸣声中,他的咆哮声就跟被风吹落的树叶,在空中随风打着旋儿,那样无力而徒劳。


    这时,那五千人的骑兵又调头回来,举起那种会喷火的□□。


    在比雨点还要密集的响声中,马背上佘国士兵一波一波地倒下。他们连弓箭都来不及拉开,就栽倒下去。


    混乱中,人仰马翻,互相踩踏。


    就这样,罗摩眼铮铮的看着他剩下的五万人马在佘国军队的三面夹击中,呼嚎狂叫,垂死挣扎,最后呼嚎消失,一切归于平静。


    他的十万铁骑,就这样没有了。


    罗摩双目赤红,怔怔地看着满地的尸体,佘国士兵的尸体。


    他呆住了!


    他所向无敌的铁骑竟然败了!还败得相当惨烈!


    不可能!不可能!他罗摩不会败!佘国铁骑从不会败!


    就在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时候,他看到那个白衣银甲女将军朝他举起了那种奇怪的弩。


    他是神箭手,草原上最勇猛的将军,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弯弓射箭,他的剑法一向又快又准,没有人比他更快,他也从来没有失手过。


    这一次他却失手了。


    因为那人比他更快,他只看到对方的□□火光一闪,下一秒他感觉有东西射进了他体内,浑身猛地一震,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这种痛,不是箭头浅浅扎了进身体,扎得更深,也更痛,他从马背上跌了下来。


    眼睛闭上的前一瞬,罗摩想,他不是输给了那个人,他是输给了那把弩。


    庆国士兵在城头上看到这一幕,振臂欢呼,喜极而泣。


    他们赢了!


    居然战胜了从无败绩的佘国罗摩!


    三万五千人,全歼佘国十万兵马!


    宣景凝从未想过大炮和火弩居然有如此恐怖的威力,战场上的杀伤力远超她的想象。


    若非亲眼所见,她绝对不敢相信。


    她不禁拍了拍宣景炽的肩膀,“小妹,你真行!你造的这些兵器当真厉害!战法也厉害!”


    宣景炽微微一笑,“兵器是国器司杨玉宁他们造的!他们才是大庆的功臣!至于战法么,小妹这次献丑了,以后得仰仗大军师了。”


    上官微笑道,“陛下自谦了。今日一战,让臣大开眼界。”


    宣景炽转头看着前面堆积如山的尸体,不由长叹一声,如果没有大炮火弩,这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是不是就是大庆的景象?


    日暮时分,佘国大将伯勒,严该领军到达,看到这一幕,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这样?


    按照约定的计划,今天罗摩应该已经拿下了北境守城,他们在城中修整一日后,兵分三路挥师南下。


    为什么?!罗摩的十万大军,竟变成了尸山血海?


    他们看到尸体堆旁插着一个高高的牌子,用鲜血写着四个大字——犯庆者诛!


    半个月后,这一场大捷的消息,传到了京城。


    此时皇后萧月璃,端坐于宝座上,上殿坐朝,正在听大臣们奏报,筹集物资调拨往前线。


    听到庆国全歼十万佘国大军时,群臣欢呼,“神明庇佑!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萧月璃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露出欣喜的笑容。


    景炽她,真的做到了!


    宣景明也跟着周围的大臣们欢呼了两声,只是他笑的有些勉强,若是仔细看去,他的眼底藏着满满的怨毒。


    又过了一个月,收到了第二封前线传来的消息,大庆军队再歼敌八万,默咄大军中有十万人逃跑了。


    全城百姓欢欣鼓舞,街头巷尾,茶馆酒楼,无人不在津津乐道地大谈特谈前方的捷报。


    令各国闻风丧胆的佘国铁骑,居然败给了庆国的军队。一定是神明庇佑!天佑庆国!


    他们大喊“神明之选!神明之选!”


    皇宫里,小芙也喜笑颜开,给花瓶里重新插上了新鲜妍丽的花。


    “娘娘,陛下她们打了大胜仗,是不是快回了?”


    萧月璃淡淡一笑,“打仗哪有那么快?就是打个几年是正常,十几年也是有的。”


    “啊?!!!要这么长啊!”小芙呆了呆。


    小蓉用手肘碰了碰她,“别愣着,晚膳到了。”


    萧月璃独自一人用膳,忽然之间觉得有些寂寞。


    这不是宣景炽第一次离开她。


    去焉州赈灾,去芳国参加会盟,甚至是去危险重重的螟山。


    她都没有觉得像这一次,这样惦记她。


    她眼角余光瞥了眼身旁空落落的位置,暗暗叹了口气。


    用得不多,喝了几口汤就放下了筷子。


    小蓉担忧道:“娘娘,你好歹再用些。”


    沉香也道:“娘娘,你这样子,恐怕陛下回来会责怪奴婢们伺候不周。”


    小芙直点头:“陛下说了,娘娘要是少了一两肉,就拿奴婢们是问。”


    暖香道:“娘娘,你用些鱼片也好,陛下在的时候常叮嘱您多吃鱼。”


    萧月璃:“……”


    只得从善如流,又吃了两块鱼片,吃了两根豆角,四大丫头这才满意地点头。


    梁王府上,袁承望离开后,宣景明一脸阴沉地坐在书房里,眸光晦暗不明。


    自己那个狗屁不通,性格暴虐,只会花天酒地的妹妹,倒是很有些让他出乎意料。


    这一回竟然连佘国的那群野蛮人都杀不死她!


    哼!这是逼着他改变计划了。


    原本,打算等宣景炽吃了败仗,最好是死在铁骑下,最好宣景凝也一块儿战死,他再以宣家唯一的男性子嗣为由,名正言顺地,在一帮老臣的拥戴下,在西南驻军曹尽忠的支持下,坐上龙椅。


    没想到,这个妹妹还有两下子,既然能把佘国的铁骑打得溃不成军。


    把他的计划全打乱了。


    那他只剩下一条路了——宫变。


    他已经下令袁承望开始行动,派人秘密通知曹尽忠,交待他将下三万士兵化整为零,赶来皇城,在与袁承望在京的人里应外合,一举攻进皇宫。


    反正现在禁军也去了前线,守卫皇城的就区区两千人,不足为忧虑。


    谁不知道他的皇帝妹妹,极尽宠爱她的皇后。


    听闻,从前皇后重病不起时,宣景炽恨不得一起死。


    就宠爱到这种地步了么?


    反正他宣景明是不理解的。


    他的妹妹有些方面还是没变,登基前是个疯子,登基后照样还是个疯子。


    等杀了萧月璃,消息传到前线去,疯子宣景炽就彻底垮了!


    她会不会当场自杀呢?


    真有点令人期待。


    宣景明嘴角闪过一丝阴毒狠戾的笑。


    宣景炽死了,庆国军队会大乱吧,佘国会不会趁机反扑呢?


    大庆的江山就此彻底断送了吧。


    可那有如何?


    正好毁了那个人留下的江山。


    再此之前,他是不论如何,都要坐上这皇位!


    他要告诉那个人,他最看不起眼的儿子终有一天取代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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