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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了阴气阻碍,林伶这次很顺利地便靠到了铠甲旁边,她捡起散落在地的铠甲,眼尖地发现铠甲的手臂上系着一个已经被铁锈侵蚀的小铃铛。


    那个铃铛及其小巧可爱,一看便不属于这件铠甲的主人所有。


    林伶饶有兴趣地戳了戳铃铛。


    在她的触碰下,一声已经完全不清脆的铃铛声从她的指尖下传来。


    “锈成这样了居然还能用,”林伶有些讶异,她好奇地去解那个铃铛,“多半这也是个好东西。”


    还没来得及解开,一声同样嘶哑的铃声从棺木内传来。


    黑色棺木应声而开。


    “这棺木内也有个铃铛?”林伶更好奇了,她探出头径直朝棺木内望去。


    棺木内,一位少女安静地平躺在其间,一个铃铛被人细心地系在了手腕上。


    或许是因为与空气隔绝的缘故,铃挡表面光洁如新,带着金属特有的质地,但是偏偏铃铛上的绳子断成了几节。


    林伶有些奇怪:“这放外面都锈成那样的铃铛,绳子都是完好无损的,这棺材里面被保护得好好的铃铛绳子反而断了?”


    “可能是帮人挡劫了吧?”周欧尔大胆猜测。


    林伶仔细观察。


    别说,这绳子断裂的模样,还真和挡劫后的护身符有异曲同工之处。


    周欧尔的猜测有几分道理。


    林伶仔细观察眼前的少女。


    和这一路看见的白骨不一样,棺木内的少女没有一丝腐烂的痕迹,就连脸颊都泛着健康的红晕。


    宛若童话中沉睡的睡美人一般,只等着命定之人唤醒。


    但是林伶知道,对方早已死去。


    从她的视角看去,眼前这个少女魂魄已经消失,留下的只有一个躯壳而已。


    毫无疑问,照成眼前这个状态的原因,来自那件铠甲。


    或者说,来自寄托在那个铠甲身上的,残留的鬼王的力量。


    那股力量忠诚而又执着,几百年来凝聚不散,兢兢业业,一直保护着眼前这位早已死去的少女,护她躯体无恙。


    甚至通过铃铛,穿过时间,越过轮回,一直护着那个少女的轮回转世。


    林伶莫名有些想流泪。


    她想,那个鬼王肯定爱惨了眼前这个女生。


    不然一个传闻中那么坏、让生灵涂炭的恶鬼,怎么会把死后的力量用在保护而不是毁灭上呢。


    随着那股力量的消失,不过是打开棺木几秒的时间,少女的皮肤便迅速浮现斑点,而后快速衰败了下去。


    林伶目睹着眼前的事情发生,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短短一瞬间,那个宛若活人的少女便化为了一具白骨。


    “啊,化为白骨了!”周欧尔在一旁没见识地大呼小叫。


    才叫到一半,一副画面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周欧尔的声音一顿。


    几百年前的地下,前无生路,后无退路。


    眼前是一片猩红的血海。


    一个身穿铠甲的男人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将力量寄托在铠甲之上。


    他脱下铠甲,一半放在石像身上,用来阻挡无意掉落下来的外人,一半放在棺木之上,用来保护里面早已死去多时的少女躯体。


    行动之间。


    他的身体逐渐透明,开始向空中分崩离析。


    男人对此毫不在意,他笑着俯下身,将铃铛在少女的手腕上细细系好,而后伸手摸了摸少女早已闭上的眼睛:“我如若是人,是不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戛然而止,伴着消失的身体,散逸在空气中。


    周欧尔按了按胸口,一股莫名的酸涩弥漫在胸口,但是当他准备细究时,那股酸涩却又消失不见。


    “喂,周欧尔?”林伶有些疑惑地在周欧尔眼前挥了挥手,“你有听我说话嘛,怎么突然发起了呆?”


    周欧尔猛地回神,他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没事,我怀疑我之前看多了言情剧,开始乱脑补了。”


    “言情剧?”林伶语气有些意味声长,“看不出你还有这个爱好啊。”


    周欧尔想起自己偷摸着看剧做的笔记,脸唰一下便红到了脖子,他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咳嗽了一声转移话题:“咳,你刚说了啥?”


    “我说,咱们铠甲收起来,”


    林伶将手中的铠甲递给周欧尔,“我们待会儿出去,好狠狠敲灵异管理局一笔。”


    她的视线落在铃铛上。


    这个铃铛,几百年来,一直守着眼前这位少女的轮回,虽然绳子已经因为替人挡劫的原因已经断裂。


    但不知怎么的,林伶并不是很想将这一对铃铛交给灵异管理局。


    她顿了顿,最终将铠甲的铃铛放进黑木棺材:“这铃铛锈成这模样,简直狗都不要,应该也不值什么钱,而且一看就和这女生手腕上的是一对,就留这里好了。”


    已经锈蚀的铃铛,被林伶轻轻放在少女手腕旁,两个铃铛无意中相碰,发出一声几乎轻不可闻的脆响。


    “做鬼多爽快,岂不是我们可以长长久久了!”


    一个女声突然在林伶的耳边响起,那个声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咯咯笑道。


    “什么玩意?!”林伶被凭空出现的声音吓了个哆嗦,惊得连忙收回了手,她紧张地看向周欧尔,“刚刚你听见有人说话了吗?”


    “说话?没有啊,”周欧尔有些迷茫地挠了挠头,他嘿嘿一笑,“我只听见了铃铛声,别说,这铃铛声音还蛮好听,让我心里暖暖的。”


    “这铃铛声音都哑了,还好听,”林伶有些怀疑周欧尔的听力有问题,不过见周欧尔并没有听到什么说话声,她果断将这事抛之脑后,没再细究,“多半是刚刚被这里的阴气影响,产生什么幻听了,走走走,我们快离开这里。”


    她话音刚落,原本密闭的洞穴,轰然一震,下一秒,平滑的墙壁一角突然塌陷,一个洞口就这样凭空出现。


    那股之前勾引林伶两人向前的清风从洞口涌来。


    林伶眼睛一亮:“风从那个洞口来的,那里肯定是出口!”


    果不其然,一穿过那个在震动后才出现的洞口,一个熟悉的房间出现在两人面前。


    蜡烛在房间内影影绰绰,勉强将这个空间点亮。


    林伶一眼便看见那个再次出现的雕花木床:“我们到当时我们第一次掉下来的地方了!”


    回到熟悉的空间,林伶原本紧绷的神经这才松弛下来,她热泪盈眶,内心涌出一阵突然回到了老家的感动。


    她抬眼看向周欧尔。


    周欧尔秒懂,意会地弯腰捡起一个树枝木棍,木棍直指天花板:“戳它对吧?”


    “懂我!”林伶笑嘻嘻地点头,双手握拳给周欧尔加油打气,“又到了摆脱命运的束缚的关键时刻了。”


    和刚刚不同。


    这次在周欧尔的木棍碰到天花板的刹那,那声令人异常亲切的“轰”声随即响起,紧接着,原本封闭的天花板骤然裂开一个大缝。


    夜晚的山间,就连空气都带着自由的味道。


    清新的空气顺着地缝涌入地下,搅动起阵阵清风。


    林伶感受着迎面拂来的凉意,惬意地眯了眯眼,她拍拍周欧尔的肩膀:“干得漂亮!”


    周欧尔嘿嘿一笑,他蹲下身双手结成一个托举动作:“你先上去?”


    “成,”林伶也没推辞,她果断就着周欧尔的力道向上一跳,一跃跳至地面。


    而后熟门熟路的打开导航。


    果不其然,这次从地面出来后,他们再次到了距离林家村只有两公里的地方。


    周欧尔手臂一撑,一跃而起,跳至地面,见林伶正低头看手机,他拍了拍手上的灰,靠了过来:“这次距离林家村多远?”


    “还是两公里,”林伶收回手机,“这多半是个固定出口。”


    她看看已经黑成一片的小树林。


    这次回村,林伶已经提前通过杨叔告诉了奶奶。


    结果今天再次天黑没回村,为了避免奶奶担心,她没再耽搁时间,径直加快脚步。


    等两人站在家门口前,已经临近9点。


    因为林奶奶视力不好的缘故,林奶奶一般睡得很早。


    然而今天,本应该陷入沉睡的房屋门前,一片灯火通明。


    林翠佝偻着腰板,站在门口,正焦急地四处张望。


    “奶奶!”林伶见状连忙跑上前,她小心翼翼的扶着林奶奶,“您还没睡啊。”


    “你这丫头怎么又天黑了才回来,”林翠曲着手指敲了一下林伶的脑袋,满脸后怕,“都说了多少次了,天黑前必须到家。”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林伶捂着脑袋躲开,想到地下已经消失了的黑气,她又忍不住有些嘚瑟地邀功,“以后咱们村天黑出门安全了。”


    林翠的手一顿:“什么意思?”


    “奶奶,我今天掉地底下去了,终于发现了咱们村天黑不能出门的原因,是因为我们旁边是消灭鬼王的战场,”林伶有些兴奋。


    “鬼王的战场?几百年前的那个?”林翠明显对上一任鬼王有所了解。


    林伶点头:“对,地下有个平台,盘踞了一大团阴气,被那里的阴气影响,所以天黑回家的人会被吞噬。”


    但是林翠的脸并没有如林伶所愿露出开心的表情,反而满脸担心。


    阴气这玩意很邪乎,时间越久越强,几百年前的阴气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东西,要是还和鬼王沾边,那只能更难对付。


    林奶奶连忙用手检查了一遍林伶:“你没受伤吧?”


    “嘿嘿,奶奶,我有多强,你还不知道嘛,”林伶笑嘻嘻的拍了拍胸口。


    见林伶活力十足的模样,林翠这才放下心来,她十分严肃地咳嗽了一声:“没事就好,先进屋吃饭吧。”


    她的视线落在林伶的身后,这才注意到,在自家孙女的身后还坠着个大尾巴。


    林翠面露疑惑:“孙女,你身后是?”


    “啊,对,”林伶一拍脑袋,刚光顾着和奶奶撒娇,差点忘了介绍周欧尔,她侧开身子朝紧跟在她身后的周欧尔指指,“他是周欧尔呀,奶奶您认识。”


    “周欧尔?”林翠很快便从记忆中将人挖了出来,面露讶异,“他不是鬼吗?”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林翠用拐杖狠狠跺了下地面,脸色难看:“这可是歪路,你给你朋友弄了具身体?!”


    “哪能啊,”林伶连忙摇头否认,“周欧尔本来就是活人,之前生魂状态而已,奶奶,我们这次回来也是为了这事。”


    “为这事?算了,先进来吃饭,”林翠打断林伶还准备继续站在门口说话的企图,直接拉着两人人往里走,“边吃饭边说情况。”


    饭桌上,精致的家常小菜冒着徐徐热气,丝毫没有因为他人的晚归而变冷,一看便被主人耐心地热了很多回。


    林伶见状,眼睛有些发热,她一把将林翠按在椅子上,熟门熟路地去厨房取碗筷。


    “周欧尔的碗筷在左边柜子的第二层,”林翠坐着指挥道。


    林伶眼睛亮晶晶地回头:“奶奶,你还留着周欧尔的碗筷啊!”


    “多一副碗筷又不占空间,小周随便坐,”林翠招呼周欧尔坐下,言语亲近,“是你的生魂出什么问题了吗?”


    毕竟实打实错过了饭点,林伶感觉自己这时候能吃下一头牛,她动作飞快地端着碗筷便冲向饭桌,正好听见林翠的问话。


    “他生魂没出问题,”林伶接话道,她将碗筷依次放在餐桌上,麻利地给自己塞了一口饭,这才继续说道,“奶奶,我记得你给我的那本书里有写,鬼王诞生于五行,不可能是活人对吧?”


    “对啊,”林翠有些不明所以,并不明白自家孙女怎么突然挑起这个话题。


    “但是周欧尔是鬼王,我当时和他遇见”林伶将和周欧尔相关的事捡出来,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说完后,林伶口干舌燥地猛灌了一口热汤,“奶奶,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活人鬼王”林翠若有所思,她的视线在林伶和周欧尔之间来回扫荡,似有所悟地喃喃道,“可能是鬼王不喜欢鬼这个身份吧。”


    “不想当鬼?”


    几乎下意识地,周欧尔想起自己之前在那个棺木面前时,脑中莫名浮现的画面。


    当时那个男人没来得及说完的话


    咦,难道那个画面不是自己的脑洞?


    林翠点头:“嗯,你还记得书里写的几百年前的那场围剿吧?”


    “知道啊,据说是因为鬼王被恶人利用,导致失控,所以才引发的玄门各界的大围剿。”


    “现在外面的人是这么传的吗?”林翠的脸上带上一丝嘲讽,“说起来,我们祖上和鬼王还有一些渊源,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定居林家村吗?”


    “啊?”


    会这么问,只能代表着……


    林伶的脑洞大开,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难不成我们和鬼王是一伙的?”


    “可能吧,”林翠点头,“我也是听我的奶奶告诉我的,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已经没人知道,传到我奶奶那,便已经只剩个模糊的大概。”


    “但是家里的长辈告诉我,那时候,我们林家女户,刚出现第一个阴阳眼,对玄门一无所知。几百年前发生的事,是一群利欲熏心的恶徒对我们林家的霸凌,是强者对弱者的掠夺。”


    “反而是鬼王,对自己身份带来的麻烦一直耿耿于怀,在将林家的剩余血脉安顿在林家村后没过多久,书上那个大围剿便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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