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古代言情 > 献给唐蒂斯的玫瑰 > 54、第 54 章
    翌日,麦考利·h·布鲁斯的讣告登报,他的长子奥古斯特携同在伦敦接受调查完毕的弟弟塞巴斯蒂安前来拜访伊丽莎白。


    不出预料地,他们在唐蒂斯家受到了相当明显的冷待。


    来来往往的仆人们全都对他们视而不见,这让正处于反叛精神旺盛时期的塞巴斯蒂安忍不住高声抱怨,不过作为哥哥的奥古斯特立刻措辞严厉地制止并责备了他。


    “今时不同往日,塞巴斯蒂安,想想我昨天对你说的话。”奥古斯特低声告诫,“别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保持谦卑,不要惹事。”


    塞巴斯蒂安悻悻地闭上嘴巴。


    他转头盯着会客室墙壁上精美的异域风情挂毯,没有注意到奥古斯特冷淡中带着厌恶的眼神。


    作为布鲁斯的第三个儿子,塞巴斯蒂安是与他最相像、也最受他宠爱的孩子。也许是因为这个,布鲁斯家其余六个子女也都不约而同地对他最为疏离——奥古斯特对他的态度甚至可以说是兄弟姊妹中最友善的了。


    兄弟二人分坐在沙发两端,保持着彼此间能够做到的最远距离,直到塞缪尔敲了敲门走进来。


    年轻俊秀的黑发管家脸上没有挂着平日里得的体微笑,颔首致意的角度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日安,奥古斯特先生,女爵士希望在书房单独见您。”


    “当然,我的荣幸。”在塞巴斯蒂安不悦的冷哼声里,奥古斯特站起来,跟上了他的脚步。


    作为传承了近二十代的家族,即使唐蒂斯真正兴起的时间并不漫长,它的底蕴也绝非布鲁斯家能够比拟。当奥古斯特站在伊丽莎白陈设古朴的书房里时,他更加直接地认识到这一点。


    伊丽莎白正在研究一份传承自十七世纪中叶的古老手札。说真的,那些在当时用于防止偷窥的潦草字母1挤作一团时简直就像一坨互殴得根本分不开的扭曲蚯蚓。


    她头痛地推了推不断下滑的眼镜,决定暂时放弃这一艰巨的事业,先完成一部分不那么繁琐的任务,例如眼前这个凭空冒出来的讨厌麻烦。


    “我原本无意见你,抑或是布鲁斯家的任何一人。”伊丽莎白眯起眼睛,毫不掩饰地打量着莉拉名义上的继子,“但莉拉说,你是布鲁斯家唯一一个曾对她释放善意的家伙。”


    “唐蒂斯从不无视任何一份恩情。说说吧,你想要什么。”


    奥古斯特却没有露出任何惊喜的神情,只是恭敬地向她鞠了一躬:“请容许我的继母多洛莉丝夫人作为父亲的遗孀出席他的葬礼——这就是奥古斯特·布鲁斯唯一的请求,尊敬的女爵士。”


    为了那个恶棍?!真是荒谬!


    伊丽莎白几乎被他的异想天开气笑了:“哈!布鲁斯家的葬礼可跟莉拉没有关系,难道你们直到现在仍妄想着她能为他穿上黑衣?”


    “倘若您擅自替继母作出决定,那么我想您与我的父亲也并没有分别。”奥古斯特不卑不亢地反驳道,“我相信您拥有高尚的美德,女爵士。”


    尽管奥古斯特几乎没有与伊丽莎白打过交道,但他知道与他的父亲布鲁斯一样,她实际也是个掌控欲旺盛、乐意做出决定的人,只是她相对来说要温和内敛得多。奥古斯特很擅长不动声色地对付他们,也凭借这种话术达成过不少目的。


    但今天,他结结实实地踢到了铁板上。


    伊丽莎白冷笑着,毫不犹豫地摇响了水晶铃铛:“我没有那高尚的玩意儿,带着你恶心的美德滚吧!”


    一直等候在门外的塞缪尔立刻推门而入,将嘴巴张大得能塞进鸡蛋的奥古斯特架了出去。在门重新合拢的前一秒,他仿佛瞥到伊丽莎白重新戴上眼镜,对他比了个粗鲁又下流的手势。


    ——安托涅瓦女伯爵可不是位柔弱地不敢反击的淑女。


    晨间的意外访客仿佛只是水面被微风吹起的小波纹,很快就在伊丽莎白的生活里消弭无踪。她继续痛苦地整理着难以认读的古老手札,尽力把那些打结的小东西捋成柔顺流畅的语句。


    直到房门被有规律地敲响,傅施俪推着她擦拭得闪闪发亮的银餐车走进来,为伊丽莎白更换新的茶、点心和新鲜采摘的小浆果。


    “新鲜的蓝莓?在这个季节可不算多见。”伊丽莎白对这堆圆滚滚的小蓝果很感兴趣,举着水果叉把它们拨来拨去。


    为了搭配已经到来的春季,今天的餐具是一套看起来非常清爽的原木制成的碗碟刀叉,就连餐刀的手柄都是一截打磨得相当光滑漂亮的y字型小枝桠。


    傅施俪熟练地为伊丽莎白在茶里加好糖和奶,顺便抽空给松饼淋上厚厚一层枫糖浆:“是克格莫太太无意间在植物温室的角落发现了一丛蓝莓,据说是个口感不错的品种,但愿您会喜欢。”


    “唔……不过您看起来并不这样想。”


    她微妙地挑眉,递上一杯冷的甜牛奶。


    “确实有些,嗯,初恋一般的酸涩。”伊丽莎白被酸得眯起一只眼睛,但还是坚持叉起了第二枚浆果,“我想偶尔接受一点生活的小惊喜也不错……呃!”


    傅施俪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一声。她轻柔地挡开伊丽莎白还不服输地试图继续的手,把那只盛着小浆果的木碗捧回了餐车上。


    “请先用甜点吧,夫人,稍后我会为您带新的新鲜水果来。”她把淋了枫糖浆的热腾腾的黄油松饼往伊丽莎白面前推了推,“您觉得石榴怎么样?或者香蕉、西柚?它们都正是时令。”


    她的夫人懒洋洋地撑着脸颊,像个幼稚的小孩子一样在松饼上戳来戳去。雪莉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这样放松地对待我了,这感觉可真不错。


    “你来决定吧,我的小甜心……呃,不是……我是说,随便你吧。”突然的轻松相处令伊丽莎白得意忘形,紧接着,她避之不及的态度让气氛立刻跌回冰点。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雪莉一如既往的安稳回应:“好的,夫人,我这就去为您更换水果。”


    傅施俪安静而轻盈地离开了,直到房门关闭,她才露出了落寞的神色——不是只有伊丽莎白沉溺于美妙的梦境,不是只有她在昔日的幻象中流连忘返。


    可没有人知道,这不是场只有一个人的梦。


    1:苏格兰手写体,曾在十六世纪至十八世纪被西欧各国男性广泛使用,与女性使用的意大利体曾经长期共存。具体可见b站up主“搞研究的阿伟”书写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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