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走过漂浮着的彩绘气球，踢踏的红色高跟鞋，拎包的西装男女，安静的钢琴曲把一切城市的喧闹都隔绝在咖啡厅外，洽谈和闲聊的人们坐在里面小声交谈。
靠窗的座位上正坐着一个灰发的女孩，宽大的潮流卫衣和运动裤把她的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在桌下有些局促曲起的长腿却还是暴露了她良好的身材比例。
她正对着手机说着什么，偶尔有路过旁边的侍应生却只能看到几个游戏画面。
“什么？你还没有表白？”手机猛地一震，冒出一声惊叫。
小花条件反射地左右看看，见没什么人注意自己，这才回头，手机屏幕上胡蓝的脸都快僵了，一副惊呆了、难以置信的样子。
小花诺诺说不出话。
胡蓝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手里的扇子摇得越来越快。
好几次小花都以为她要从游戏里钻出来，一扇子扇到她脑袋上了，她越发鹌鹑一样不敢说话。
半晌，胡蓝才冷静下来，惊疑不定地看向小花，“小花……你，你不会是打算始乱终弃吧？我和阿大可没教过你这个！你要是当了渣猫你就别回来了……”
“我才没有！”小花被数落得面红耳赤，险些连耳朵都冒出来了，她连忙抬手摸了摸耳廓，这才结结巴巴解释，“我……我就是不敢。”
猫猫害怕.jpg
胡蓝：“……”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孩子这么不争气呢？
哦，那是因为以前小花骗她家里漏水，趁机偷吃小零食的时候胆子可大了呢。
胡蓝失声，阿大趁机从旁边溜达了过来，对着看着长大的小奶猫挥了挥手，“小花最近，怎么样？”
小花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很好很好，就是有个问题。我……我不知道怎么跟山岚表白。”
阿大嗑瓜子般掏蜂蜜的动作一顿，脑门上肉眼可见地浮起问号。
他嘎嘣咬了一口蜂窝，慢慢悠悠说，“我记得，你不是已经追到人了吗？”
小花先是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抿了抿唇，“可是我还没有认真和她说过喜欢。”
阿大要比胡蓝耐心得多，也可能是吃到甜食让他心情很好，他哦了一声，接着问，“为什么呢？”
“因为不敢……”小花丧气得趴在了桌子上，埋头进了自己的手臂里。
阿大继续问，“为什么不敢呢？”
为什么……不敢。
小花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抬起头，眸子里浮起窗外来往的人影，尽力剖析自己的内心。
当然不是因为山岚有可能会拒绝她，从游戏里出来的时候，她们就已经在一起了。
她们是恋人，是情侣，是会相伴到老的人。
但是她却连一句喜欢都不敢说出口。
“阿大，我以前撒过很多谎。”
阿大舔了口熊掌上的蜂蜜，点了点头，“是的，你以前还假扮过小熊到我屋子里取暖。”
被提起小时候的趣事，小花被成功地逗笑了，她擦了擦眼角，继续说，“我说过太多谎话了。有时候我自己都分不清是真的还是假的，所以我不敢对山岚说喜欢。”
“我总觉得我说的话都不够真诚，我害怕它也变成另外一个谎言。”
说完，小花捂住自己的眼睛，有些不敢去看阿大的表情。
阿大的声音从一边温吞却坚定地传过来。
“小花，你不会让它变成谎言的对吗？”
“那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今天，好像是愚人节呢。”
·
小花从咖啡厅走出来，深呼吸了一口气。
偶尔会有路过的小孩朝她喊一声“姐姐你鞋带散了！”，又在她低头的时候大笑着跑开，哪怕不小心撞上了赶着上班的路人也能收获一个理解的笑容。
互相说一句“愚人节快乐”。
节日的气息很浓，这是鲜少的让小花感到放松的环境，一个哪怕撒了谎也可以被原谅，甚至传播快乐的环境。
回到和山岚的家，小花一转开房门，就看到了鞋柜上的台历。
四月一号。
“今天，好像是愚人节呢。”
阿大的声音总是很慢，带着夜晚的森林和篝火的气息，他看上去既笨拙又缓慢，是npc里面很不起眼的一个。
但是小花总能从他身上，学会一些东西，相信一些东西，阿大最后一句话说的是——
“为什么不试试，用谎言的形式去说一句真话呢？”
·
山岚在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发现了小花好像有话要说。
平日里总是要缠着她的手现在抓着被角，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被窝，只有灰色乱发跟着紧张的呼吸乱颤。
“小撒谎精睡着了吗？”山岚刻意压低了声音，素白指尖戳了戳散乱灰发间冒出的半截猫耳朵。
尖尖的猫耳敏感地颤动两下，两只白皙细嫩的手伸出来把被子拉了下去，一张幼态的脸从被窝里露出来。
山岚第不知道多少次认真看她的小撒谎精。
哪怕是有了人形，小花的眼睛也依然是很圆的，整张脸上的五官都带着一种没有攻击性的顿感，但是脸型却很精致，明明已经是成年人了，看上去依然像一个没长大的小公主。
她也希望能保护她一直不用长大。
小花从被窝里钻出来，先抓住了戳自己耳朵的指尖。
山岚的手指总是微凉的，小花故意没有睁眼，拉着那一点指尖拖向自己的后颈。
山岚顺从地任由她动作。
被被窝捂的温热的皮肤接触到微凉的手指的时候，小花结结实实地哆嗦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就适应了山岚的温度。
她摸索着拉过山岚，把自己抱了个满怀，这才蹭了蹭山岚的耳朵。
刚开口的时候她的声音还有些微的不确定。
山岚听到她说，“今天是四月一号。”
她的小花似乎很紧张。
山岚抚摸着她的短发，又从肩颈往下到笔直的脊柱，无关风月，只是一点聊以慰藉的安抚。
山岚把人往怀里揽了揽，干脆一翻身让她趴在了自己身上，“嗯？”
她一边等待着小花继续说，一边回想着四月一号相关的信息，是什么纪念日？还是她忘了什么？
最终还是除了一个愚人节什么都没想起来。
“我……”话还没说，小花头顶的猫耳就羞红了，趴下来，藏进了灰发下面。
她用力深呼吸一口气才快速说完了下半句话，“我喜欢你。”
说完她就把自己埋进了山岚肩膀，呼吸局促起来，脑子却越发混沌。
她为什么要提四月一号呢？
山岚会不会跟她说愚人节快乐……
她不想听愚人节快乐……
明明是准备了很久，也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说出来的话，小花却还是有一种搞砸了一切的感觉。
山岚还是没有说话，小花张了张口，一句补救的愚人节快乐已经卡在喉咙口了，就听到了头顶传来的一声轻笑。
“我知道了。”山岚说着，主动蹭了蹭被藏起来的猫耳。
“你……我……”小花抬起头，对上那双似纵似宠的眸子，脸颊上浮起好看的红色，她喘了几口气终于大声地说了出来，“最喜欢山岚了！”
山岚看着她映着灯光的眼睛，发现了被小心藏好的那一点点害怕。
带小花从游戏里脱身而出之后，山岚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来教会她真实世界的规则，怎么吃饭、睡觉、工作和生活都不是很难的事情，比较难的怎么让她知道技能在这里是没有用的。
对于玩家来说离开游戏就不能使用技能，是很简单的事情。
但是对小花来说，技能本来是像吃饭喝水一样的东西，甚至本来就是她性格和能力的一部分。
要理解技能是无法生效的，就像人类要理解自己是无法走路的一样困难。
要让生下来就靠撒谎过日子的小猫咪，认可撒谎无效可真是太难了。
有一次两个人一起逛街，山岚只是一下没有看住，就看到小花试图用技能骗一个小朋友的棒棒糖。
“这是我的棒棒糖哦。”女孩试图用一句话说服护食的人类幼崽。缤纷的色彩缠绕在一起，在幼崽舔舐的时候散发出香甜的气味。
然后那孩子哇得一声就哭了。
小花当时就懵了。
山岚花了很长时间才和小花解释清楚为什么她撒了谎，小朋友还是没有把棒棒糖让给她。
后来小花自己也慢慢想明白了，在这个世界里，谎言就是谎言，不会因为她有技能，就能强迫别人相信。
这就是她们真实的世界。
但是山岚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对于小花来说，这大概是个充满不安的世界。
是个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技能的世界。
暖黄色的床头灯给小花染上了一层浮光，山岚突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故意提醒道，“愚人节快乐？”
小花：“……”
小奶猫果然僵住了身体，看上去快委屈哭了。
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山岚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故作收了停在她后背的手，“原来小花是骗我的……”
“我不是！不是……”
慌张的解释中，一双手突然揽上来把少女压到了身下，声音戛然而止。
山岚在颤抖的猫耳上烙下一吻，轻笑，“就算是谎话也没有关系，小花的技能对我永远有效。”
微凉的指尖在身上煽风点火的时候，小花后知后觉想起了自己的技能。
【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说的我永远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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